第二章 二龙山(上)

一路磕磕绊绊下山不必说。

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才望见远处城镇的模样,路上磕磕绊绊还有毒虫猛兽,青年愈发看出自己身体的奇妙之处,山间悬崖峭壁奇多,稍有不慎踩空便会坠崖,雨后更是危险,湿滑的青苔滑不留脚,他也滑落过两次,约七八米深的山崖掉下去竟然毫发无伤,只有山中的树遭了殃,被他撞得少了许多枝丫。

感叹于自己这铜皮铁骨,倒霉的是挑着的虎皮被树枝划破了品相,一路小跑奔到城镇下,高耸的城墙上站着数十个巡逻的士兵,城门下来往客商已无几人,‘陆铭’是青年给自己取的名字,若是无名无姓之人怕是连城都进不去。

藏起挑着的虎皮,装傻充愣骗过守卫混入城中便急忙寻当铺而去,守卫只当是沿路逃荒来的难民,没有多想便替他指明当铺方向,陆铭循着方向又是问了数人这才找到所谓的当铺,仅能通人的小窄门略为逼仄,柜台后的掌柜正要准备关门谢客,见远处一貌似叫花子的年轻人挑着一张白虎皮毛急忙招呼入内,二人一个抬价一个压价,最后换做八两银子出了门,掌柜的心里乐开花,虽然这张毛皮破了相,但这纹路与毛皮颜色却是稀有异常,白虎可象征祥瑞,毛皮价格自然是不菲。

陆铭带着银子买了两件贴身衣物,细麻布织成的衣物却也颇为顺眼,随手挽个发髻别上一根木簪,仪容也端庄了几分,望着铜镜中本该熟悉却陌生的脸庞,陆鸣颇为满意,稍稍打扮还是略有几分英气。

将剩下的碎银装进囊中,陆铭慢悠悠走上了街,街上人声鼎沸,正是夜市热闹时,走了片刻便觉香味扑鼻,勾得他顺着味道走去,眼前一座酒楼矗立,酒楼有三层,底层宽大,中层中规中矩,顶层略小却莺声燕语不断,琴韵悦耳。

陆铭抬步入门,皮肤黝黑,精瘦矮小的店小二眉开眼笑迎上来:“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

“爷自然是既打尖又住店,你还得给爷整个小曲儿来听听。”兜里有了几块碎银,陆铭心里有了底气,虽吃了顿野味但肉无香料相佐又无高汤入味,更是无酒相伴。

“爷您可来对了,咱家这飘香楼环境清幽,大厨那是云州来的,手艺也是不凡着呢。”小二嘴上说着手上也不得闲,带着陆铭找张空闲桌位,报起菜名,点了点下酒小菜又点了半斤酱牛肉,一壶杏酒便向小二打听起来。

“咱们这是什么地段啊。”陆铭端着嗓子问,非是他喜欢装腔作势,实在是人在异乡,若唯唯诺诺事事谨慎必定被骗。

“听爷您的口音和咱这相近,想来也是云州人士,怎得不会认识咱这成牟县。”小二嬉笑。

“我游历至此,一个小县,不识得有什么奇怪。”陆铭瞥嘴。

小二弯腰赔笑:“爷您就可有所不知了,咱这成牟县的飘香楼在整个云州都是数得着的,云州的达官显贵可都是常来光顾啊,就咱这招牌上的‘飘香’二字,那都是州府老爷亲笔提的字呐。”

陆铭来了兴趣,听这店小二说来,自己口音应该也是这云州人士,想来离着这成牟县不远,而这酒楼也是颇为知名,自己本来穿的衣服颇为华贵,应该也是云州的权贵。

“那你可晓得爷是谁?”店小二一愣,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可是给他问懵了,难不成这位爷和州府老爷有些关系,但衣着不像啊,不敢轻易出言得罪便抖了个机灵:“爷你当然是咱这楼中的贵客,财神爷啊。”

看来是不认得自己,陆铭取出自己破旧衣服的一块,昂头指着上面鎏金的云纹道:“爷给你个提示,好好参详。”

店小二犯了难,这个神经兮兮的人是跟自己玩上了瘾,只是自己真个不识得穿这种衣服的贵客,心知再抖机灵没准儿就惹怒贵客,万一是个有钱有势的主儿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只能实话实话了,店小二抓耳挠腮:“小的眼拙,瞧爷您这衣物哪怕是云州的艺人都做不出来,怕您是都城来的贵客罢?”

陆铭略有失望,看着店小二是真的不认识自己,再多问几句就要露底了,只得挥手让他去催促快些上菜上酒,店小二眼见得赦,急忙一声‘得嘞’,招呼后厨去了,也非是他信口胡说,陆铭给他看的衣服的确是超出他的见识,那云纹洁白无瑕,似是丝绸编制出来般,旁边金丝泛着光泽,如同是真金刺绣而成,除了大梁都城的贵人能有地位穿这等衣服便再无他人了。

酒肉一一上齐,陆铭酌酒自饮,耳朵却没闲着,之所以挑着城中最繁华的酒楼来也是为了打听东西,这种繁华酒楼最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之人汇聚一堂,常常能无意中听到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左右两桌身着华服的公子哥依旧是来时那般肆无忌惮讨论着城中艺伎哪个出名,哪家的花魁最是美到非间俗物,自己的爹如何与县令老爷关系紧密,一壶酒下去什么有用的话没到。

陆铭摇摇头,夹起一片酱牛肉,正要下咽。

‘啪!’前两桌外一名喝的脸红脖子粗的捕快拍桌声让他停了下来,大堂内嘈杂的人声顿时安静起来,那红脸捕快尚不自知,站起身来双手叉腰:“你们莫要再说了,如果不是县令无胆,二龙山那帮狗匪子怎么会这么猖狂 !”

与他同桌共饮的另两个捕快面色一正,捂住了拍桌而起捕快的嘴,免得他再醉酒说出胡话,二人付了银子急忙带着他走了出去,堂内少不得与县令交好的富商,如果这话被他们听到,恐怕三人的饭碗都要丢了。

众人不以为意,继续推杯换盏,谈天说地起来。

陆铭招呼过来一个小二,问道:“二龙山是什么地方?”

那小二似乎颇为忌惮,迟迟不肯开口,陆铭拿出一粒碎银放在桌上,这点小二才略有迟疑说了起来:“这位少爷定是外边来的贵客,咱们成牟县本地人可对这山头了解的一清二楚,这山头人手众多,身手不凡的把式人在里面也算不得什么好手,里面这群爷,除了造反就没有不敢做的事情,唉,惹得平民们是哀声哉道。”

陆铭有些惊讶,这小二言语中连‘二龙山’的名头都不敢提,只是以‘那山头’代替,堂堂一座县城竟被山贼给吓到这个程度。

“说清楚些,成牟县的官兵们不管他们吗?”陆铭邹起眉头,这些话在街头的叫花子处都能听到。

店小二见这粒碎银没有那么好拿,只得俯身到陆铭耳朵处低声相告。

成牟县十里外有座山头,这山头地理位置上佳,山上清泉一年四季畅流无阻,从未有干涸的时候,而山头背面又有百余亩梯田,梯田旁一条小溪流贯通山底,梯田种满水稻,年年收成极好,原本是成牟县一个世家的地盘,直到六年前,山中来了一伙像是逃兵的人,三十多个人盔甲兵刃齐全,还有军弩弓箭等精良器械,这伙人横征暴敛,将山头上的世家大户赶下了山,又用抢来的财产在其他县里征募兵丁,数月光景便发展了上百人。

那被欺负的世家大户岂肯干休,虽然钱财被洗劫一空,但和县令有些亲属关系,虽然成牟县令胆小如鼠爱财如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但是却架不住这世家亲戚的整日哭诉,再不帮忙岂不会丢尽了脸面,于是决定带几百兵丁去围剿二龙山贼寇,本以为自己三百多正规军打上百人如击齑粉,但没想到的是率军雄赳赳气昂昂上山讨伐后不但没有剿匪成功却被贼剿,三百人只活下来十数人,成牟县令胆战心惊,逃回来后自觉脸上无光,便连夜向云州上司请求更多兵马支援。

云州府中增援他五百精兵他还觉得不够,有花赏金雇佣民丁二百人,带上自己家丁五十人,前后七百五十人,这下他心里就有了胆气,又是率军征讨,却不料还未上山就在山脚被埋伏一番,上百贼寇不知为何几乎人手一柄军弩,一番箭雨后便损失了二十多人,整顿兵马急忙追上去却发现伏击的贼寇都跑没了,于是队伍循山而上,这一路如同上一次一般,滚石落木齐下,又是一次伏击,折了百十人,带头将领甚是惊讶,这群山贼作战经验丰富,对地理环境运用自如,一定是有军中善战之人训练过他们,看来最初聚众为盗的就是逃兵无疑了。

众人虽惊疑不定却也没有胆怯,毕竟人手超过对方数倍,再者马上就到山头了,想来敌军本营就在上方,到时群起而攻之,怎么会拿他不下。

结果让众人傻了眼,山头上树木茂密,如若不进山走到山顶是如何也看不到这些东西。

那些山贼竟然伐木造城,数米高的木头城墙严严实实,墙上还有军容整齐的巡逻军士,城门前竟被凿除一圈护城小溪流,城后是悬崖峭壁,悬崖高达数十丈,藏在群山中,人力根本就上不去,而眼前的溪流旁树木皆被砍伐一空,光秃秃数百米,视野及其开阔,而城门前据马,沟壕等样样俱全,简直是有人驻军在这里了,领军将领心生退意,云梯都未曾携带,他心中明知自己这点人根本连城墙都上不去,再者这点人怕是还没冲到城前就被乱箭钉在地上了。

于是他便反复劝说成牟县令回城再图招募,谁知这成牟县令猪油蒙了心,死活听不进去,非要让他等砍开城门,毕竟在他看来,五百多人哪怕一人一刀也能将那木门砍个对穿,弓箭又能如何,士兵举盾冲过去不就得了?

领军将领无奈,奈何武从文领只得佯攻,送几十条性命再回城另做图谋,出人意料的是队伍前进再无任何障碍,城墙上士兵只是直勾勾望着他们,成牟县令更是来了精神,抢过身边扛旗的士兵手中的军旗,大喊进攻,杀贼寇者赏十金,众士兵听到重赏已是红了眼,仿佛城墙上装备精良的贼寇都成了金饽饽,无不狂吼冲杀,但当冲杀到护城溪边时,领军将领发觉不对,水中都是火油的味道,方知上了当,急忙呼和众人退军,但此刻他的声音早被冲杀声淹没

众人越过小溪,还未动刀便见城墙上的山贼齐射火箭,火箭射进溪流与冲杀的士兵身上,顿时溪中与沾染溪水的士兵身上燃起熊熊烈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余下还未冲过去的百十人吓破了胆,却见木制城墙上数十人拉绳将悬在城墙上的上百只水桶浇灌而下,火焰登时被浇灭大半,身上火焰被浇灭的士兵已是被烧得面目全非,形如恶鬼,盔甲与皮肉粘连在了一起,数百人痛苦哀嚎,如同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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