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镇

汉水,这条流淌在秦岭南麓的大江,不知养育了多少代秦蜀子民。在这个战乱频频的年代,它依然如往日一般壮阔清澈。

此时,天色将暗,初夏的白日已经有些微热,微凉的晚风徐徐吹来,一座小镇坐落在这里,使这个原本靠近秦岭有些偏远的地方略显生气。

小镇上已开始炊烟袅袅,一派祥和之景,路边一座露天酒舍之中不时传来谈笑声。

小镇外路边,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慢慢向小镇走来,在这其中大部分是一些老人与孩童。

小镇中眼尖之人见到,立时便关了店铺或宅门,生怕这些乞丐会向他们讨饭要钱一般。

随着这群乞丐慢慢走入小镇之中,其中年龄较大的老人开始向路边的行人讨要饭食,但能给予之人寥寥无几,大多都是叫骂不绝,远远躲开。

在行走了片刻后,众乞丐终于走入小镇中唯一的小市集之中,只不过此刻市集已没有一人。于是,众乞丐或躺下,或坐着,用以缓解路途上的疲乏。

忽然,镇外马蹄声声,不过片刻,就见约莫二十余骑缓缓走入小镇,当先之人年约二十左右,生得颇为俊俏,身穿白袍,嘴角带笑,双目顾盼之间隐隐泛起绿光。

左边一骑,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头戴锦帽,身穿蓝衣,背负双剑,后面众人皆穿黑色盔甲,个个肃穆以待。

镇上之人仿佛知道这些人并非善类,旁边酒舍之内谈笑声顿时静止,街上原本不多的路人也转眼消失无踪。

“少爷,天色已晚,我们是否在此打尖休息一夜再走!?”左边那蓝衣中年人道。

俊俏青年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也好!此处距金州还有百余里,想来一夜时间也不能赶至,那便休息一晚吧!”

蓝衣中年人闻言转身道:“铁衣卫!”后方些穿着盔甲的兵士齐刷刷下马站立,静候命令。

蓝衣人下令道:“你们前去寻一处客栈或一所民居!”

“是!”那些身着黑色盔甲士兵立时四散而去。

不一会,便闻听有哭喊之声传出,一名士兵大步上前道:“报夏大人,前方不远处有坐宅邸,我们已将所住之人全部赶出!”

蓝衣人点头道:“少爷,我们这便过去吧!”

俊俏青年闻言微微点头,纵马缓缓向前行去。

前方不远处,一座府邸门前,众铁衣卫站立门口,旁边一些男女老少或站或卧,哭喊声响一片,一个中年男人正与一名铁衣卫理论。

蓝衣人走上前去道:“今日暂借府邸一用,明日便归还与你,这些银两便做房钱!若再缠闹,休怪无情”说罢,也不管中年男人是否答话,便从腰上取下银袋,丢向那人,转身与俊俏青年进院而去,众铁衣卫则紧随其后而入。

余下这些人在门口面面相觑,只见那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也罢,我们去那市集凑合一夜,这帮人不好惹啊!”

远处,一道身影一晃而逝。

却说这些被赶出门的男女老幼来到市集,见屋檐下已被许多乞丐占据,无奈之下只好聚于空地之上,点起篝火,相偎而眠。

一旁的那些乞丐见这空地又来了许多人,也没人上前答话,只是牢牢占据自己的位置,生怕被他人抢去。

篝火熊熊,旁边坐着一名妇人将一名女孩抱在怀中,女孩约有五岁上下,哭闹不停,妇人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向那中年男子道:“老爷,你去看看别处有何吃食,叶儿闹的不停啊!”

原来,刚才正是此户人家用饭之时,却被那些突然出现的恶人赶出家门,女孩受到惊吓,却也因食不裹腹而哭闹不停。

此刻天色已晚,中年人道:“那我去看看吴妈那里有何吃食!”妇人道:“不管什么,讨些来便是!”

片刻后,中年男子颓意而归,对着妇人道:“夫人,那吴妈叫门不开,其他街坊也是如此,唉!”

妇人骂道:“都是这些天杀的,当初害的我们躲到此处,现又遇上此等事情....!”话还未曾说完,便被那中年人一把将嘴捂住,急切道:“嘘!夫人,话不可乱说,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啊!”妇人闻言一扭头,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这时,只见那房檐下站立起一个弱小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根竹竿慢慢向他们这里走来。

“阿巴阿巴!”一个约莫十岁的小乞丐对着那妇人怀中小女孩伸手比划一番,然后自怀中取出半块饼递给了中年男子。

中年人见状道:“小兄弟,这怕也是你果腹之物,给了我们,你怎么办!?”那小乞丐嘴中却只:“阿巴阿巴!”却不曾说出半句话来。

那妇人见状不禁叹道:“老爷,看来这孩子怕是哑巴!”

中年男子一怔,看向那小乞丐,只见那小乞丐不停点头,心中不禁又是感动,又是凄然。不过他刚要将手中之饼还于对方之时,那道瘦弱的身影却已缓缓走回屋檐。

渐入夜,毗邻秦岭的小镇在初夏的夜晚也越来越显得湿冷。

万籁寂静,市集之中鼾声微起,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的清晰可闻。

忽然,‘刷!’的一声,远处府邸中冒起一片红光,接着就闻‘轰’的一声巨响,那片府邸中的正宅在一瞬间倒塌,化为废墟,旁边几栋屋舍也‘吱呀’摇晃开裂,不停有砖瓦掉落。

众人于睡梦中被惊醒,都不知发生何事,皆向那边看去。

府邸中,蓝衣人和俊俏青年都站立在废墟之上,对面不远处则站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远远观之这黑影身材婀娜,一看便知是一名女子,铁衣卫众人则站立周围将其围困在当中。

蒙面女子右手执剑,左手按住右肩,胸口不停起伏,好似受了伤一般。果然,只闻那蓝衣人低沉道:“阁下是谁?不知为何要暗算我们!?”蒙面女子也不答话,见事已败露,纵身便要离开。

蓝衣人见状笑道:“哈哈,此处岂是阁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我看你还是留下吧!”话音方落,身形暴起,只见他也不拨身后双剑,而是空手向那蒙面女子抓去。

蒙面女子见对方空手来抓,怒气上涌,反手就是一剑,斩向蓝衣人右手。只闻‘叮’一声,蓝衣人右手单指点出将对方长剑弹开,蒙面女子身体一震,眼见蓝衣人左手已至面门,当下身形急转,身体瞬间向后翻飞,这才将这一抓堪堪躲过。

蓝衣人‘咦!’了一声,也不追赶而是驻足问道:“阁下用的身法乃是‘燕子闪’,你可是玄月派的弟子!?”

蒙面女子见对方道破自己身份,恨声道:“不错!”声音听来倒是清脆悦耳,可那语气略显冰冷。

闻听此语,旁边的俊俏青年身体一震,不禁细细打量起眼前人来。

蓝衣人见到此景,心知其中必有隐情,也不说破,笑问道:“姑娘既是玄月派弟子,不知为何要偷袭我们!?”

这时旁边的俊俏青年脱口叫道:“你是凌霜!?”

那蒙面女子‘凌霜’闻言,看向俊俏青年恨声道:“铁文轩,我恨你不死!”

名叫铁文轩的青年闻言上前一步道:“凌霜,你来就好了,我正寻你不见,日夜相思甚苦啊!”

卫凌霜退步冷笑道:“铁文轩,少在那里惺惺作态,你这负心之人,当日我上山向师傅誓死,师傅见我决绝,便随我下山前来寻你,谁知却不见你踪迹!可笑我当日还在师傅面前为你持剑自尽,想来真是不值!”

铁文轩闻言急切道:“我何尝不是在等你,只是事出仓促,不及告知于你,你可见我留下的书信?”

卫凌霜闻言一愣,道:“书信!?哼!事到如今,你还骗我!当日我和师傅去那房舍找你,屋中上下并未见你一字一书!事到今日,你还狡辩!”

铁文轩一怔奇道:“不对,当日我离开之时确留下一封书信,我知道你下山后定会来寻我,不想你误会于我,于是走之前便留下一封书信!”

卫凌霜气极而笑道:“呵呵,误会于你?今日你说什么都已无用,当日寻你不见,我已在师傅面前发誓,誓杀你这无情无义之徒!今日杀不得你,日后定会来取你性命!”言罢纵身一跃,身形如若云燕一般凌空,几个翻腾之间便消失远处。

铁文轩纵身而起就要追去,蓝衣人却出手阻止道:“少爷,别误了大事!”

铁文轩闻言落下身来怔立当场,口中喃喃道:“凌霜,我真的没有骗你!”

蓝衣人问道:“少爷,方才那女子是谁!?”

铁文轩闻言回神道:“年叔,这女子乃是两年前我在峨眉山下相识,本已互许终身,谁知却因爹爹急召便先回金州城,事过后我前去寻找,却再寻不见她!不过那日我的确留有一封书信,却不知她为何没有看见!”说罢,铁文轩懊恼不已。

蓝衣人本是九龙堂的一名舵主,名叫夏兆年,隶属九龙堂四大护法之一的铁冷豪手下,也是铁冷豪的心腹管家。

铁冷豪乃是九龙堂‘秦蜀陇晋’四省的统领,除却堂主‘梁震元’外,便是九龙堂说一不二的人物。

夏兆年闻言道:“少爷,这女子是玄月派门下,你知道吗!?”

铁文轩看着卫凌霜离开的方向道:“能和她互定终身,我岂会不知!”

夏兆年道:“可是,少爷....!”

铁文轩道:“年叔,你不必说了!”平日虽说铁文轩比较尊敬夏兆年,但毕竟有尊卑之别,况且他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恐怕也只有铁冷豪才能改变。

铁文轩看了看周围道:“年叔,我看就不必休息了,我们连夜赶路吧!”虽在询问,可话语之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夏兆年微微皱眉道:“是,少爷!铁衣卫听令,连夜赶路!”

‘哈哈....!’忽然,一阵狂笑声在四周响起,笑声飘渺无踪,左起右落,震得在场众人耳中生疼。

一道黑影随着笑声的响起自镇外飘然落在众人前方不远处,夏兆年见状大声道:“铁衣卫,戒备!”原本已经上马准备离开的黑甲兵士齐齐下马,手持兵刃将铁文轩团团护在当中。

夏兆年借着火把的光亮扫视着前方的黑影,只见黑影从头到脚都用黑布包裹,只留一双眼睛在外,漆黑的夜色中,这双眼睛闪烁着骇人的黄色光芒,让人不禁心生惧意。

夏兆年上前一步道:“不知阁下是谁?为何要阻我们去路!?”

那黑影也不答话,只是用那双泛着黄色光芒的眼睛扫视众人。

夏兆年回头看了看铁文轩,见他被众人护在中间,心中稍稍放心,转头再次对着黑影道:“鄙人九龙堂金州城舵主夏兆年,请问阁下是...?”

那黑影看了看被众人护在当中的铁文轩开口道:“让那小子将怀中事物放下,你们即可离去!”声音听来如铁锯拉朽木,苍然不可闻。

夏兆年一惊,心道:“怎么可能?这件事只有我和老爷少爷知晓,这人是如何得知!?”嘴上却问道:“不知阁下是!?”

黑影发出沙哑之声道:“鲁北海连山!”

夏兆年脸色大变,脱口道:“鲁北二雄!”

“嘎嘎嘎!”这时,夏兆年身后不远处又传来一阵笑声,一阵厉风刮过,后方十丈处又多了一道被黑布包裹的黑影,只见那黑影笑道:“嘎嘎,二怪就二怪,你就算叫二雄今日也不会善了”。

闻听此语,夏兆年心中一沉,原来这二人乃是修武界成名许久的人物,老大海连山,老二海连锋于二十年前在鲁冀一带横扫八方,无人可敌。自鲁北出来后,便在中原修武界掀起一股腥风血雨,五年内竟杀死杀伤修武者达二百余人,其中很多成名人士都遭其毒手,那时修武界便送其外号‘鲁北二怪’。

二人所练功法无从知晓,只是传闻此二人内力登峰造极,招式怪异且境界不详,二人合力后更是无人可以企及。只不过自十年前长白山一战后便销声匿迹,据说是被长青剑派大长老王公莆双双打下山崖,生死不知。

夏兆年见二怪齐至,心中惊惧更甚,众人中间的铁文轩虽看似镇定,实则心中也是慌乱无措。因他从小就听闻江湖奇事,对这二人的恶名恶事知之甚多,现在这二人就在眼前,他如何不惧!

此刻,先前到来的二怪之一海连山缓缓道:“将怀中事物交出,免你们死罪!”说罢,从黑布之中伸出一只枯黄干瘦的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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