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觉空

“施主既已在此多时,为何此时还不现身!?”盘膝而坐的老僧忽然开口问道。

“久闻觉空大师佛门狮吼功已入化境,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超度亡灵之时便已制敌于外,堪称神功!”一道低沉的声音自马车中徐徐传出。

“施主既知老衲法号,想来也是故旧,不妨现身一见!”此刻老僧已站立起来,冲着马车打了一个稽首。

“不杀伐而只伤其心智,使其浑噩一生,觉空大师果真有着慈悲之心,但手段未免让人心寒!”马车中不见有人下来,却只传出阵阵话语。

“罪过罪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更何况老衲乃出家之人,必当慈悲为怀。众位施主不听老衲劝阻,要行杀人恶事。无奈之下方出此下策,于人于己都算有了一个了结!”觉空闻听此言,双手合什,口中低诵佛号。

“大师不必介怀,生逢乱世,在场诸人无不是双手沾满血腥,就算大师不出手,今日这些人也必走不出此地,说来大师无意之中还算救了他们!”话语传出,马车微动,车中人似乎将要下来,片刻后,马车却又静止不动。

“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何意,还请现身说话!”觉空见对方身在马车之中,却不现身,不觉皱了皱眉头。

狂风呼啸,带动马车挡帘不停闪动,大雨倾盆,却于老僧身侧化为水雾,此刻马车中却没了声音。

又一阵风起,忽然,一道紫光自马车中电射而出,直奔觉空面门袭来。老僧见状也不惊慌,右掌黄色光晕缠绕平胸推出,翻手间将那紫光扣在手中。

与此同时,马车轰然爆裂,一道人影紧随紫光之后瞬息间便至觉空身前,一掌向其力劈而下。

觉空面色凝重,左手化掌为拳,一拳向来人轰击而出,身未动,一道巨大的黄色拳影竟在其身前出现,瞬间将来人覆盖。

“好拳法!”来人一声大喝,双掌一变迎着黄色拳影平推而出。

‘嘭!’的一声巨响,二人间紫黄色光芒绽放,只见觉空后退一步,来人却翻身倒退约三丈。

“阿弥陀佛!久闻九龙堂齐副统领之名,今日一见果然身手不凡!”觉空双手合十,口中低诵佛号。

“呵呵!大师好眼力,竟识得我齐元柳!”来人微微一笑,报出自家名号,只见其身穿紫衣,身形修长,一头长发披于身后。

“不识其人,却也是认得施主的独门暗器‘紫光夺命刺’,只是施主行事这般狠辣,让人不觉遍体生寒!”觉空右手伸出,一件形似柳枝,隐隐发着紫光的铁刺呈现于手中。

“我本也不想对大师出手,奈何鄙人自问还不是大师的对手,只得出此下策。不若这样,大师将这张文林交与我,在下立即退去,此处众人是生是死皆交由大师处置,如何!?”齐元柳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觉空,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两枚紫光夺命刺。

“阿弥陀佛,生死有命,岂容他人随意决断。将这位张施主交予阁下,但想以九龙堂的手段,如果张施主身怀隐秘而不露的话,必定会受尽折磨而死。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施主早早离去,莫要再行此恶事,他日必有善果加身!”觉空闻言看了看血水泥泞之中的张文林,缓缓摇首道。

“看来大师是非要与在下作对,保下此人了!?”齐元柳闻言脸色不禁一变,手中不停把玩的紫光夺命刺此时也停了下来。

“阿弥陀佛!”觉空闻言也不回答,高诵一声佛号上前一步挡在张文林身前,其意已不言而喻。

“哼!”齐元柳见状一声冷哼,右手扬起,手中两枚紫光刺犹如紫电一般射向觉空二人。

老僧早有防备,双掌开合间,一道黄色气流屏障自身前凭空化出,两道紫光射入之后犹如深陷泥沼,片刻间竟无法寸进,定于老僧面前一尺处悬空不动。

与此同时,齐元柳却身形闪动,浑身上下不断有紫光闪烁而出,犹如漫天而降的大雨一般不分敌我向四周暴射。顷刻间,周围不停发出惨呼,不论官军还是村民几乎转瞬皆身中紫光刺而殒命。

“尓敢!”觉空见状,就算其涵养再高,见此情景不禁大怒。黄影一闪,其身形已至齐元柳身侧,一掌劈出,一道巨大的掌影凭空而现,瞬间将其覆盖。

齐元柳见其来的凶猛,黄色掌影之中蕴含的力量也让其脸色一变,右手一拳向其轰出,身形急闪,退出掌影覆盖范围,一道紫光却从其左袖中射出,径直飞向张文林面门眉心处,却是一招围魏救赵的自保之法。

‘嘭’的一声,齐元柳身形向左侧飘飞。黄影一闪,觉空后发先至,左手一探将袭向张文林的紫光刺扣入掌中。

齐元柳身形飘飞之时,口中虽在溢血,脸上却泛起一丝阴笑。

‘噗’的一声轻响,只见觉空翻身而立,其背部赫然多了一支紫光夺命刺,已然深入其背,鲜血不停从其伤口溢出,已呈黑色。

“我这刺中有毒,大师切莫妄动,加速毒气攻心,且待我拿到那九龙图后,再为大师解毒!”齐元柳伸手擦去嘴角鲜血,微笑道。

觉空不待其说,已然觉得背部一片酸麻之感,几乎是受伤瞬间整个右背便已无知觉,当下也不答话,就地盘膝而坐。

大雨滂沱,天地一片昏暗。

“啊!”惨呼声起,只见张文林此刻四肢皆被紫色铁刺穿透,跪于泥泞之中瑟瑟发抖。

“你又何苦如此嘴硬,身怀九龙血图对你而言只是祸患,早日交出也好早日解脱!”齐元柳一脸微笑,手中紫光刺却不停闪动。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张文林此时已因剧痛,口中只是反复念着这一句。

“哼!冥顽不灵!”话音一落,一道紫光又向张文林左肩暴射而去。

“唉!”一声叹息忽的响起,黄影一闪,盘坐良久的觉空竟翻身而起挡在了张文林身前,伸手将那支紫光刺震飞。

“我本不想与少林结怨,大师何苦为他人枉送了性命。此刻若是运功将毒压制,一个时辰之后我便将解药奉上,敢保大师无恙。但大师却强行运功,已至毒气攻心,回天乏术了!”齐元柳一脸惋惜之色,摇首道。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不忍见世人遭此磨难!佛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舍得这幅皮囊能救得回这位施主一命,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此刻觉空面部已成黑色,犹如火炭一般,看起来甚是可怖。但其一脸祥和之色,却又让人不曾觉得害怕。

“大师舍生取义,让在下敬佩。既如此,那在下便先送大师归于西方极乐,再来拷问这张文林不迟!”齐元柳话语虽轻,但言中之意却是冷冽无比。话落间,其身形一闪,三道紫光分上中下三路直奔觉空要害而去。

黄色光芒闪现,将觉空与张文林裹入其内,此刻的觉空身影不停摇晃,口中不断溢出黑血。

‘啪!’就在紫光刺即将破入黄色光幕之内时,一道黑色光影瞬息而至,将三道紫光轰然震飞。

齐元柳眉头一皱,转身看向一处民居,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房后缓步而出。

来人左手撑着一柄木伞,伞沿压得很低,大雨滂沱之中,竟看不清楚其相貌。

“九龙堂做事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一道浑厚的声音自伞下响起,将木伞周围大雨震成水雾。

“来者何人!?”齐元柳心头一跳,来人手段之高从其震飞三支紫光刺便可见一斑,当下不禁戒备喝道。

“无极门,欧阳秋!”一道淡淡的声音从伞下传出。

闻听此言齐元柳脸色顿时一变,心道不好,当下也不慌乱口中笑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欧阳掌门,真是失敬失敬了!”口中虽在说话,其双手暗地里已不知不觉摸向后腰。

“哼!齐元柳,听闻你刚步入神境不过一年光景,今日便敢来我无极门辖域烧杀予夺,看来梁震元对于你这位刚刚进阶的神境高手不是信心十足,便是毫不在意你的生死,我倒想看看,若是失去一位大成高手,九龙堂是否肉痛!?”伞沿微抬,一张冷冽的脸庞呈现在齐元柳的眼前。

“金州城何时变成无极门的辖域了,这里难道已经不是大晋王朝的天下了吗!?再者说了,官府在此绞杀叛党,与你无极门又有何干系?欧阳掌门,在下奉劝一句,莫要引火烧身!”齐元柳口中虽在说话,其身形却在缓步后退。

“引火烧身!?哼!”欧阳秋冷哼一声,右手一探,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件黑色物品被其凌空摄入掌中。

“你且看看这是何物!?”欧阳秋伸出右手,一枚黑色官印出现在其掌中。

“金州官印!?你将吴莽怎么样了!?”齐元柳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此人自此再也不能为恶而已!”欧阳秋淡淡说道。

“嘶!”齐元柳倒吸一口冷气,他深知金州城主吴莽的功力,已经介乎于气境圆满和神境之间,随时可能登堂入室,成为大成高手。当初与自己不过是伯仲之间。他也是侥幸在一处秘地机缘巧合下才破入神境,而今也不过才过一年而已,此时面对欧阳秋,其心中早已萌生退意。

“如此也好,既然九龙堂与万毒宗皆已投靠官府,那你便将此物送还给汤玉坤。”欧阳秋话音未落,黑色官印已被其凌空掷了过来。

齐元柳见状欲伸手去接,官印距其约丈许时忽然一闪,刹那提速犹如黑色流星一般撞击而来。

齐元柳一脸骇然,躲闪不过,当下只得伸出双手硬接。

‘咔’犹如竹杆断裂一般的声音自其双臂传出,齐元柳一声惨叫,身形向后飞退,双臂却已垂落,看样子却已是骨断筋折。

“欧阳秋,你!”因为双臂剧痛,此时的齐元柳看起来再无半分轻松之色,脸部已呈扭曲。

“我怎么样,今日就是要让你们这些邪魔宵小知道,不论何人,胆敢在我无极门境内作恶者,不分强弱,我无极门定毫不留情,铁血抹除!”欧阳秋淡淡道。

“好!好!好!欧阳掌门,今日算我齐某栽了,来日这笔账有的是机会清算!”齐元柳双臂垂落,冷汗已遍布额头。

“还想清算,看来留你不得!”欧阳秋脸色一冷。

“哈哈!欧阳秋,同为神境,你伤我易,要想留下我却是很难,来日方长,齐某恕不奉陪了!”话音一落,齐元柳身影已慢慢变淡。

欧阳秋似乎知晓这一点,也不追赶,上前一脚将掉落地上的官印踢出口中道:“别忘了你的东西!”一道黑光激射而出,没入前方树林之中,引来一声闷哼。

“阿弥陀佛!”此时,欧阳秋身后传来一声佛号,觉空双手合十,盘坐了下来。

“觉空大师,还请闭气凝血!”欧阳秋见状,口中说话,其右手已瞬间封住觉空七处大穴。

“欧阳掌门不必做无用功了,老衲时辰已到,即将前往西方极乐皈依我佛,只是这俗世还有一桩心愿未了!”说道此处,觉空不停咳嗽,口中不断溢出黑血。

“大师请讲,在下一定帮大师完成心愿!”其实欧阳秋此刻也已然看出觉空毒气攻心,回天乏术,当下不禁肃穆道。

“还请欧阳掌门给老衲师兄觉法带个口信,就说佛门至宝现于五台山千佛洞,他自会明白其意!”觉空停止咳嗽后缓缓道来,脸上黑色竟有些消散。

“定会将此信传与觉法掌教!”欧阳秋已看出觉空回光返照,心中不免凄恻。

“阿弥陀佛!”长诵一声佛号,觉空垂目圆寂,脸上黑色却已荡然无存,反而呈现出一种安然,看起来犹如熟睡的老人一般。

雨已停

村外官道上缓步走来一道人影,渐渐临近村庄。

“爹爹,爹爹!”一道焦急中带着哭声的叫喊不停的在村庄中响起。

人影渐近,正是行走了一夜的何逸飞。

有伤在身,加之又赶路一夜,此时何逸飞身困神乏,几乎瘫软,当初出城之时依稀记得此处有一处村庄,此时便寻了过来,想要买些吃食果腹。

入眼一片狼藉,被大雨浇灭的废墟还不停的冒着青烟,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些尸体,鲜血已经将这片村庄的地面浸的殷红。

“爹爹!”一个瘦小的身影此时瘫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妇人的尸体,已经有些嘶哑的声音不停的重复呢喃着。

“怎么会这样!?”何逸飞双拳紧握,眼前的情景让他不禁想起鲤鱼村的那血色之夜。

“你!?”待看清眼前瘦小的身影时,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何逸飞的心头。

“爹爹!”双眼无神,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散乱的垂在少女的额头,此时的她已因为眼前的巨变,反倒没有哭泣,却如丢失了魂魄一般不停呢喃着。

“你是叶子!?”何逸飞上前一步,仔细看了又看,当下失声道。

眼前的少女正是当初在秦岭小镇之中相遇的张世清之女张梓葉,小名叶子。只是一别近六年,何逸飞只能依稀能看出叶子当初的模样。

一声呼唤,将眼前少女拉回了现实。叶子抬起头,定定看着眼前少年。

“是我,李小山,你的表哥啊!”何逸飞伸手在叶子眼前摇了摇。

“表哥!爹爹!”张梓葉口中重复着这一句,眼泪却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姨娘!?”何逸飞大惊,叶子怀中抱着的正是张世清夫人的尸体。

“表哥,娘死了,叶子没娘了!哇......!”叶子此时方才大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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