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初现,将这条夺命官道照耀的通明透亮。
“来者何人!?”持剑老者对着远处三道人影朗声发问。
“老夫乃怪侠万世魁,你又是长青剑派中的哪一位!?”万世魁见对方身着长青剑派服饰,虽然持剑但并未立时动手这才出口回答道。
双方此刻相距不过二十余丈,持剑老者闻言缓缓道:“老夫名叫李远山,位居长青剑派长老一职,不过近十年来未曾在中原修武界行走,所以不知阁下怪侠之名,只是不知你们三位为何在这入夜时分还行走在这官道之上!?”
“先不说我等三人为何出现在此,我倒想问问李长老,你们长青剑派何时变得如同沿路查人底细的官府鹰爪,又或者是变成剪径的盗匪了!?”万世魁嗤笑道。
“非也,只是奉了掌门谕令专在此处盘查邪派中人以及朝廷鹰爪走狗之辈,若是没有作奸犯科,欲对四大派夺尊大会图谋不轨者,皆可自这里离去!”虽然对方在言语中略带讽刺之意,但李远山还是不曾发怒,反而缓缓解释道。
本来被少女扶着的何逸飞闻言上前一步道:“见过前辈,弟子乃是无极门掌教欧阳秋的义子,名叫何逸飞,方才听闻前辈一番言语想必前辈还未曾得知泰山之上所发生的事情!?”
“泰山之上发生了何事,难道是我长青剑派又未曾夺取这届尊主!?李远山发问道。
“与大会无关,不过所发生之事却完全是由贵派引起的!”何逸飞言道,当下,少年便将泰顶之上所发生的事情大概叙述了一遍,李远山却是越听脸色变的越难看起来。
“此事当真!?”李远山待少年说完,却不敢相信,出口问道。
“这等大事岂是我一名无极门小小弟子可以胡编乱造的,此事真假明日一早前辈便会得知,说是震动整个修武界也不为过!”何逸飞也就是见对方似乎被蒙在鼓中,所以才对其解释了许久。
“荒谬,简直一派胡言!”一道大喝声响起,一道剑芒自茶棚中激射而出,不过却不是奔着少年三人,而是对着李远山背心处刺杀而来。
“噗!”即便李远山功法境界与钱长老相差无几,可在对方有心算无心的突袭之下,在感到剑芒临背仓促闪身间,李远山还是被对方的剑芒自其右胸贯穿而出。
“钱贺年,你!”突然遭袭而身受重伤的李远山回手一剑挥出,一道凌厉的剑虹凭空而现斩向茶棚,本就临时搭建的茶棚轰然倒塌,一道人影自其中跃出凌空站立于茶棚废墟之上。
“李远山,掌门之命不可违,而你非但不愿执行掌门谕令,还在此处听闻这无极门弟子的一派胡言,今日我就代掌门清理门户,顺便将这满口胡言乱语的三人也一并斩杀!”被李远山称为钱贺年的老者此刻持剑当空而立,其气势之强悍已然超过在场所有人。
“好好好,钱贺年,我是真的未曾想到你竟与洪书同兄弟二人沆瀣一气,你我相交已近二十余载,中间虽有间断,可我却一直将你视作知己,此刻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老夫当真是瞎了这双眼睛,果然畅饮多为行侠辈,品茶少有情义人!”李远山说至最后,手中长剑一闪一道剑芒向着钱贺年激射而出,其人影则紧随其后刺杀而至。
“以重伤之躯还敢与我争锋,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程!”钱贺年虽听对方悲愤出口,但却不为所动,此刻见对方身受重伤竟还敢向自己攻杀而来,心中杀意腾起,对着李远山手中长剑径直刺出。
“撤剑!”钱贺年低喝一声,手中长剑一闪将李远山长剑荡开,左手一掌劈出正中对方持剑手腕,将其手中长剑打落,右手长剑则顺势递出向着李远山咽喉刺来。
随着伤口气血喷涌,李远山此刻已是有些气息紊乱,眼见对方长剑已至咽喉,不得已双掌合十,竟在间不容发之际将钱贺年的长剑夹在双掌之间。
“既为多年好友,那我便让你死个明白,不错,我也与洪书同一般被朝廷敕封为一品候,官拜征西将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此番作为也是为了儿孙后代着想,替他们打下基石而已,此刻既已得知真相,你便安心的去吧!”钱贺年一边说话,手中长剑却持续发力,长剑剑尖几乎已抵住李远山咽喉。
“竟是朝廷鹰爪,今日老夫怎可袖手,李长老,我来助你!”就在长剑即将刺入李远山咽喉之际,钱贺年身后响起一声大喝,一道巨大的掌影对着钱贺年头颅力劈而下。
钱贺年感受到身后劲风袭来,回首间左掌挥出竟与万世魁的右掌对在一起,此刻三人呈一字之势凌空矗立,不过在万世魁与李远山二人看来这钱贺年功法气势之强竟可以同时力拼他们二人而不落下风,当即让他们二人感到压力倍增。
“万世魁,当年受了梁震元一掌未死,今日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既如此,我便先将你们二人斩杀!”钱贺年回头看向万世魁,脸色狰狞的喝道。
“老夫若不是有伤在身岂容你在此放肆!”万世魁低喝道。
此刻万世魁也并不好过,右掌与其对拼间,体内旧伤复发,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竟被对方强行将暗伤引发。
“师兄,我来助你!”眼见万世魁与李远山就要支撑不住,何逸飞再也顾不得体内伤势便要强行运起功法上前拼命。
“怪侠,尽你所能,将此贼斩杀!”突然,李远山一声大喝,夹住长剑的双手蓦地松开,钱贺年手中长剑竟从其咽喉贯穿而过,李远山则是双掌同时拍出,两道几乎化为纯蓝色的手掌双双印在钱贺年的胸膛之上。
钱贺年受创一惊,胸口气血一滞,而万世魁则如疯魔一般将浑身功力尽数运在右掌之上,“砰!”的一道闷响响起,巨大的掌力竟将钱贺年轰出十余丈之远,令其口中狂喷鲜血不止。
“逸飞,速将此贼斩杀!”在轰飞了钱贺年后,万世魁的身躯却自空中跌落而下。
少年闻言,本就已经蓄势待发的气势瞬间在体内运转周天,强忍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剧痛,何逸飞对着仍在半空还未曾落下的钱贺年一掌劈出。
“赤焰裂空掌之炸裂!”随着少年低喝出声,一道火红的掌影对着钱贺年的身体劈来,却被身处半空中的对方一剑击散成虚无,待得掌影剑光散去,周围已不见了钱贺年的身影,只闻一道声音自远处传来:“哈哈,用我重伤之躯换你等二人性命,这笔买卖做的不亏,做的不亏啊!”
何逸飞见已失去钱贺年的踪迹,当下不再找寻追击,闪身跃至万世魁身侧,却见其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少女张梓叶则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立一旁。
“师兄!”少年口中呼唤。
“无妨,只不过被对方引动体内旧伤,待我歇息片刻便无大恙,速去看看那位长青剑派的长老!”万世魁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是在少女帮助下盘坐在地,运功缓缓将体内旧伤压制。
何逸飞见万世魁气息虽然微弱但却逐渐平稳下来,这才稍稍放心,转身看向靠坐在茶棚废墟之上的李远山,何逸飞快步走了过去,却见对方双目圆睁,气息皆无,咽喉处伤口的鲜血竟已凝固,其人已经死去。
“李长老不愧为我名门正派的中流砥柱,请受无极门弟子何逸飞一拜!”少年回想老人死的悲壮,当下在其面前叩首一拜后方才将老人双目掩上。
大火熊熊燃烧,在这夜色中十数里外都清晰可见,虽不知茶棚后方那除了三清观二人外的数具尸体是何人物,何逸飞还是将他们与李远山一起火葬,这也算是让其不用暴尸荒野从而落为野兽的口腹之食。
香山,无极门
一处别院之中,一身白衣的凌雪儿静静站立在院中槐树之下,伸手轻轻接住一片掉落的枯叶,少女的思绪已经飞向了远方。
别院之外,不时有无极门中弟子走过,看似犹如散步一般,实则却是将这座别院,确切的说是将别院中的人紧紧盯守。
院中房屋门打开,一身素衣的褚倩缓步走出,径直来到少女身后轻轻道:“雪儿,还在想七日前发生的事情!?”
凌雪儿闻言回头看向褚倩道:“娘亲,女儿并没有去想那天所发生之事,我只是在想自娘亲离开那人后,我便没有了家,如今娘亲已经出家,这天下之大竟没有雪儿立身之所,心中悲戚不知该与谁言!”
褚倩闻言伸手轻轻将少女拥入怀中道:“本待为你寻找一桩良配姻缘,却不料变故横生,此事若是平安过去,为了雪儿,娘亲可再还俗,到那时你与娘亲二人相依为命,娘亲再也不让女儿受到一丝委屈!”
凌雪儿闻言泪水滚滚而落道:“娘亲!”
褚倩轻抚少女头发道:“不管那天发生何事,你既不愿说,娘亲也不强求,如今欧阳鲲命悬一线,全凭无极门大长老常行舟用深厚内力将其一条命吊住,若是苍天有眼,能让他活转过来,那么到时候便一切真相大白,若是欧阳鲲不幸身亡,娘亲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将你安全送出无极门!”
“砰砰砰!”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让正与凌雪儿说话的褚倩微微一惊,心中感到一丝不妙。
门开处,一身黑衣的刘向坤平静的看着院内的母女二人,不过自其口中说出的话语却是让褚倩怔立当场:“一炷香前,欧阳公子在大长老的倾力救护下还是停止了呼吸与脉搏,大长老派我来此处告知师太,掌门可能近日便会归来,让你与凌雪二人暂时就在这别院之中,至于欧阳公子之事则静待掌门归来之后再做区处!”
“我师妹如何了!?”见刘向坤说完后便要离开,褚倩出声问道。
“夫人此刻悲痛欲绝,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具体如何老夫也是不知!”刘向坤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天色暗沉,风雨欲来,这一刻,褚倩心中似乎终于下了决心一般整个人反倒平静了下来。
长安城外,两匹骏马拉着一辆马车正疾驰而行,驾车的乃是一位少年,手中皮鞭不时扬起击打在前方骏马的躯体之上。
“小子,你是想将我这把老骨头颠散架了才甘心吗!?”车厢内传出一道声音,使得少年缓缓将马车速度放慢了下来。
“表哥,万前辈醒来了!”车帘揭开处,少女张梓叶的脸庞透出一丝欣喜道。
不待少女提醒,少年已然将马车停住,转身进入车厢之中。
“师兄,你可醒来了,觉得怎么样了!”少年进入车厢内看着脸色显得红润的老者担心的询问道。
自离开泰山,经历了长青剑派钱贺年的阻杀后,三人这一路倒也无事,期间经过泰安县城之时,万世魁则已将体内旧伤压制,而后则去了长乐赌坊取回所押注的夜明珠及赌注所赢得的二十五万两纹银,随后三人则在泰安县购买一辆马车用于赶路,日夜兼程赶路五天有余方才抵达这长安城外。
不过让少年心中所担忧的是万世魁自离开泰安县之后便气息萎靡不堪,直至半日前竟在马车车厢之内昏厥过去,少年心中忧急之下便全力赶路,想要在最短时间内赶至长安城,寻找到一名良医为其医治,此刻却见万世魁醒转,少年看其脸色倒是略转红润,心中顿时放心不少。
“醒倒是醒过来了,不过我这老腰却被你颠簸的几乎断折!”万世魁盘坐在车厢之内,口中抱怨道。
“万前辈,我表哥乃是担心你的伤势恶化方才慌忙赶路,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啊!”少年还未曾回答,一旁的少女倒是及时出口说道。
“牙尖嘴利的丫头,罢了,此刻我们赶至何处了!”万世魁掀起车厢内的窗帘问道。
“快到长安城了!”少年说道。
“那敢情好,到了长安城快些给我买几坛美酒来润润喉咙,几日未曾沾酒,嘴里都快淡出鸟了!”万世魁边说边吧唧嘴,其为老不尊的模样看得少男少女二人相视一笑。
“丫头,你去驾车赶路,我有话要与这小子说说,记住,不要跑的的太快,我还要这幅腰子行走江湖呢!”万世魁见马车未曾走动,便对着少女说道。
“好勒,只要你老没事,一会到了长安城我与表哥好好陪你畅饮几杯!”张梓叶笑道,言罢转身出了车厢,马车随之缓缓移动起来。
“小子,自打你我再次相见你便一鸣惊人,不愧是我替师尊相中的佳徒,泰山的一番作为却也当得起邪帝之弟子名号,我深感欣慰,只不过此刻在我感受之下你的境界竟已跌落至气境二层,且还是略有不稳的迹象,如此下去我怕你会失去这一身修为,未雨绸缪之下,老夫决定为了你下半生着想,将我自那长乐赌坊赢来的这些银两全部赠与你,即使你日后毫无修为变成普通人也可衣食无忧过完下半生,这也算是再次见面师兄送与你的礼物!”万世魁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裹着几张银票与那两枚夜明珠的油毡包递向少年,虽然是好意,但其言语却是怎么听着都让人舒服不起来。
“师兄好意小子心领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况且这么一大笔银两让我一个快要失去修为的少年拿着恐会惹人惦记从而带来无妄之灾,师兄只管收好银票,如若那天小子若是缺钱的话再来师兄处厚颜借取便是!”何逸飞伸手,想将万世魁递来的银票推却。
“唰!”异变突起,万世魁将装有银票与夜明珠的油毡包随手丢弃,翻手间便扣住少年右手命脉,左手则急如迅雷一般封住其五大窍穴甚至连同哑穴也一并封住。
“丫头,走到哪里了!?”车厢中传出万世魁的声音。
“万前辈,已至长安城外,再有一里多路便到城门口处了!”张梓叶却丝毫未曾发觉车厢内的变故,一边驱动马车一边回答道。
“甚好,我们就不入城了,你拣选一处无人地将马车停住,而后你速进城帮老夫买几坛上好美酒,我还有话要与我这师弟说,记住,速去速来,我可等着喝酒呢!”万世魁的声音在此刻竟然有些洪亮,几乎震得整个车厢都有些许抖动。
“好嘞,您就等好吧,我这就给您买去!”少女将马车停在一处老树下,翻身下车径直向长安城中掠去。
车厢内,少年眼中含泪的看着这位与自己年纪相差巨大的师兄。
“臭小子,不要太感动,老夫自与那钱贺年一战之后便觉已是有死无生,此番醒来乃是回光返照而已,只是老夫想到这般死去只会徒然浪费了我这一身浑厚功力,今日就便宜了你,记住,自今日起每逢清明时节不论有何大事都要给老夫倒上几杯美酒,莫要让老夫做一个馋鬼便是对师兄我最大的报答了!”万世魁口中言语,扣着少年命脉的右手则源源不断的向其体内传输功力,不过片刻便将少年的境界稳住,且隐隐还有攀升之势。
何逸飞眼中泪水已然将整个脸庞打湿,其体内功法激烈澎湃,想要将被封住的窍穴冲击而开。
“莫要挣扎做无用功了,待老夫传功完毕你被封窍穴自会解开,记住,将我之尸体埋在师尊被困山谷之外,师兄我生不能在师尊身边尽孝,死也当伴随师尊左右!”万世魁说至最后其声低不可闻,最终再无一丝声息传出,一代怪侠万世魁就此离世。
“不......!”不远处,张梓叶正捧着两坛美酒急速赶来,临近马车之时却只闻车厢内传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竟将整座车厢震的轰然爆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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