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小事一桩

五台山,绵延千里,奇峰峻岭连绵起伏。

因地势险峻,自古以来便被许多修武界人士视为绝佳的避世修行之地。而今,随着佛教禁地‘千佛洞’的名气长久存在,此处便慢慢形成了以佛门为首的修行圣地,从而导致了许多喜好静修也与世无争的修武界众人逐渐搬离此地,另寻他处用于寄身修行。

雨过天晴,放眼望去众山之间云雾缭绕,胜似仙境。佛音袅袅,忽隐忽现,使得这片山岭间充满了祥和之意。在一处险峻的山峰半山腰处,一座茅屋静静坐落,周边空地上种植着一些平常果蔬,使得此处显得生机盎然。

房门开启,一位老僧缓步走出,一直缓缓走至山路旁方才驻足,举目远眺,山风袭来,却见老僧左膀处随风而动,竟是缺少一臂。

“该来了吧!”老僧自语,其声低沉而浑厚。直到看见山下极远处的一辆牛车缓缓而行,老僧的脸上方才露出一丝笑容。

“阿弥陀佛,看来还来得及!”老僧低诵佛号,再也不去看那远处的景物,转身却看向茅屋后方,那里有着一个一人多高却并不怎么显眼的山洞。

“呼!”仿佛就如呼吸一般,一股气流突然自洞中呼啸而出,形成一股看似弱小实则破坏力巨大的气旋,向着老僧席卷而来。

老僧面无惧色,单手微抬,其手掌之上瞬间黄芒绽放,一道巨大的掌影凭空显现,对着那道气流一拍而下。

“砰!”的一声清响,一股波动以老僧为中心朝着四周散开,其势之快,几乎瞬间便波及整片山峰,其势竟将方圆数十里之内的雨雾尽皆震散一空。不过诡异的是在这期间,整片地域之中一花一草一木竟未有丝毫损伤,看起来不过是一阵微风袭过,然后徐徐消逝不见踪迹。

“时辰到了!”老僧缓缓步行至山洞入口处的一方石台上盘膝而坐,几乎在下一刻,老僧便如一尊石佛一般闭目入定。

牛车缓缓而行,车上三人行色各异,赶车的老丈垂首而坐,似在酣睡。青年则横卧车上,嘴中叼着一根野草,双目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白衣和尚却是盘膝而坐,任由牛车晃动,其身始终稳如磐石。

微风轻袭而过,青年瞬间皱眉,白衣和尚则抬首望向远处,目光瞬间便锁定在老僧所在之处,只有老丈似是浑然不觉,此时竟还有些许鼾声响起。

“阿弥陀佛!师兄,这位老施主,小僧已到目的地,不敢再行烦扰二位,就此别过!”白衣和尚起身跃下牛车,站立一旁双手合十道。

“嗯!这就到了!?”老丈似是被和尚的言语惊扰而醒,抬手揉了揉眼睛,向四周看了看道。

“老头,这一路安逸的很啊,说是送我,实则犹如游山玩水一般优哉游哉,这份酒水钱倒是挣的轻巧容易!”青年闪身坐起,看着老丈讥讽道。

“年轻人,我年纪大不和你一般见识,凡事不要去看过程,要看结果,只要我将你送到你该去的地方就算成了,至于路上是吃饱喝足还是餐风露宿,重要吗!?”老丈反唇相讥,嗤笑道。

“果然老奸巨猾!”青年闻言愤愤说道。

“我就当你在夸我喽!”老丈哈哈一笑,丝毫不在意。

“师兄,多谢相送!一路保重!”白衣和尚微笑开口,再次道别。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再说这也是顺路而已!”青年摆手,洒然道。

“不急,老头我也多年未见觉海和尚了,此刻正好相距不远,若是就此错过,恐怕这一辈子再难有相见之日。你们佛家不是有云:缘起缘灭自有定法,今日能来此处也算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虽说老头我不是十分相信,但此番相见之后也算是了却了觉海一桩俗世尘缘!”老丈眼观远处山峰,口气中却带有一丝感叹。

“怎么说!?”老丈见白衣和尚不置可否,转头看向青年开口问道。

“腿长在你身上,你想去哪就去哪,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爹!”青年白眼一翻,没好气道。

“小子,欺负老头打小孩儿可不算什么本事,你要是还让我送你,那便跟我去那山上走一遭,要是就此别过,也行,酒水钱拿来,咱们一拍两散,互不相欠!”老丈闻言也不恼怒,大手一伸直接讨钱道。

“想把酒水钱一拿然后将我丢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门也没有!先说好,不能耽搁太久,我还有事急着回中原,只要出了这五台山,酒水钱分毫不差的送上,若是想半途而止,小爷我一根毛都没有给你的!”青年闻言,顿时自牛车上一跃而下,抬手拍开老丈那要钱的大手,当先跨步而出,边走边大声说道。

老丈闻言,哈哈一笑道:“无妨,老头我也不怕你赖账!”言罢左手拉缰,牵着牛车跟在青年身后缓缓而行。

白衣和尚本待相劝,见状却只得苦笑摇头,当下低诵一声佛号后便跟在二人后方朝着方才那股波动传来之处快步而去。

微风徐徐,山野间草木随风而动,经过一番山路崎岖,三人终究是临近茅屋所在之处。

“师叔!”白衣和尚一声轻呼,白衣飘荡间,其人已经跪伏在独臂老僧之前。

“广智,终于是将你等来了,起来说话!”老僧睁开双眼看向三人,眼中泛起一丝笑意,独臂轻挥间,广智只觉得一股轻柔之力将自己轻轻托起,当下也不抗拒顺势站立而起。

“二位道友,跟了我这师侄这么久了,也不嫌累吗!?”老僧出声,淡淡说道。

“不觉得啊,这位大师你有所不知,我们一路坐牛车而来,要累也是那头老牛累,我们三个倒是谈不上!”青年闻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僧闻言,微笑不语。

老丈则是回首眺望,看向远处山脚下拴好的牛车,口中缓缓说道:“瞎答应什么话,老秃子要是与你我讲话怎么称呼道友,只会以施主相称,而若是如此的话,只能说附近还有人来,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对方也未曾现身而已!”

“老施主说笑了,几年未见,你还是一如往常一般精神矍铄,风采依旧!”老僧并未起身,而是对着老丈盘坐合十道。

“你也是如此,还是一如往常一般废话连篇,甚是无趣!”老丈反唇相讥,一脸嫌弃之色。

“阿弥陀佛!”佛号声起,两道人影自三人身后的山林中飘飞而出,落在老僧之前。

“没想到萨迦大师竟也做出这等不甚光明的俗事!”老僧开口,听不出喜怒之意。

二人中当先一位年纪颇大的老喇嘛闻言脸颊微红,开口道:“事关我寺重宝,不容有失,不得已方才出此下策,让觉海大师见笑了!”

“达摩舍利何时变成藏南大乘佛教的重宝,恕老衲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老衲只知自佛教在中土开派教化以来,达摩祖师一手创建我少林门派,不说武道一脉,便是佛法也是中原的小乘佛经,祖师坐化以后,其舍利也是理所应当为我中原佛门至宝,何来你藏传大乘佛家的至宝一说!”老僧嗤笑,反斥道。

“大师此言差矣,达摩祖师当年携佛法入中土,那时所传教法何来大小乘之说。只是我等后辈愚钝,所学所悟不同,却都将自身所悟佛法自诩为正统流派,久而久之才有了所谓大小乘之说,这首先就与佛门教义有些相悖。所以以老衲所悟,不论大小乘,只要是佛门经典,能够教化众生都可以称得上为佛门正宗!”老喇嘛看着觉海,又看了看白衣和尚广智继续道:“至于达摩舍利,祖师其人本就是我方人士,坐化以后理应也该由我等将其舍利迎回故土安放供奉,所以老衲此行不论是从佛门教派或者舍利归属上来讲都是有理有迹可循!”

“好一个有迹可循,既然如此,老衲也就不再隐瞒,那达摩舍利就在眼前这千佛洞内,只不过其中有些禁制比较凶险,似你我这等大成高手不可入内,若是强行进去不但会引发你我所不能承受的凶险危机,而且还会将洞内的一切全都毁为一旦。所以,这一趟远行跋涉萨迦大师恐怕是白跑了!”觉海单手微抬,指着面前的千佛洞缓缓说道。

萨迦老喇嘛闻言脸色微变,沉默一阵后方才开口道:“方外之人不打诳语,我相信觉海大师之言并非危言耸听,阻我入内!”

觉海闻言不置可否,转头看向广智道:“一别多年你也长大了,老衲相信在你来之前掌门师兄应该告诉了此行的目的,只是不知你准备好了没有!?”

“弟子愚钝,虽不能达到师尊及师叔的期望,但绝对会拼尽全力,即便舍此凡胎也要恭迎祖师舍利顺利还寺!”广智双手合十,眼神坚定而决绝。

“且慢,若是境界未曾达到神境,是否也有资格进这千佛洞!?”一旁的萨迦突然开口询问道。

觉海和尚闻言稍作沉吟道:“此洞虽说名为千佛洞,但却被中原修武界为其冠名曰‘四大禁地’之一,自古以来确是无主之地。老衲之所以在此地守护洞口,也不过是怕有人因贸然闯入而枉自损害了性命,但若是知晓其中凶险,又愿意以身赴险者,老衲也不会横加阻拦,不过因为要护佑达摩舍利完好无损,确保洞内禁制不被触发,所以大成高手除外!”

“既然如此,赤松!”萨迦闻言转身呼唤与之一同前来的另一位中年喇嘛,对方闻听呼唤上前一步。

“你可愿为迎回祖师舍利而牺牲一切!”萨迦开口询问。

“弟子愿意!”中年喇嘛赤松闻言回答的同样坚定而决绝。

“阿弥陀佛!”老喇嘛在这一刻似乎感到十分欣慰,双手合十长呼一声佛号。下一刻,只见其出手如风,右掌并指如刀连点赤松身躯之上的大穴十余处。下一刻,在场众人便感觉到这位原本气息强盛,境界极高的中年喇嘛顿时变得有些虚弱,其身上数处大穴隐隐都有血迹显现,可见萨迦出手之际当真是毫不留手。

“阿弥陀佛,萨迦大师这又是何必!”觉海见状,双眼一凝,低诵一声佛号道。

“为了祖师舍利,弟子无怨无悔!”中年喇嘛赤松面不改色,坚定的说道。

“觉海大师,老衲之所以出此狠手将弟子境界封禁回气境,所求为何你应该明白,所以希望一会赤松入洞之时,大师再也不要横加阻拦!”萨迦双掌合十,对着觉海诚恳的说道。

“只要不是神境入洞,老衲自不会出手阻止!”觉海迟疑片刻后方才答应了对方所求。

老喇嘛似乎觉得对方仍有疑虑,当下开口说道:“至于老衲则在洞外权当人质,若是赤松在洞内强行将境界破开,坏了规矩,老衲愿以此凡胎作为赎罪之身,任由大师处置!”

“萨迦大师说笑了,以大师境界之高,老衲又有何能力能强留大师!”觉海微笑,淡然道。

“这位施主想必是觉海大师的故旧,有他在,足以定乾坤!”老喇嘛一边说一边向着不远处的老丈合十垂首道:“多谢老施主一路不曾点破我师徒二人之踪迹,此刻看来,兴许是施主不屑与老衲有所交集,故才放任我等二人一路跟随而至!”

“哟!老头,装的挺深的啊,没看出你还是一位高人!”青年闻言,张口惊呼,不过怎么看都像是装出来的。

“别卖乖,知道你聪慧过人,一直在怀疑老头我的身份,只是一路行来你也一直装疯卖傻,不想探究清楚而已。怎么?是怕点破有些事情不好收场,还是怕我将你擒了送去京师揭榜领赏!?”老丈不曾理会萨迦,却是与青年争锋相对的讥讽起来。

“嘁!我会怕你?要不是看在你年纪大挣点酒水钱不容易的份上,小爷我早就运转神功,绝尘而去,至于怀疑你到是真的,未曾离开只不过是想看看你这位高人赶着牛车送我回中原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而已!”青年嗤笑,不过被老丈当面点破自己之前的那点小心思,还是使得他暗暗心惊。

“老头我有什么心思,与你同行只是顺路而已,不要妄自揣测高人行事!”老丈边说边做出一番高深莫测之状,不过与其老农的装扮相比却是显得有些滑稽。

“如何!”萨迦见老丈对他视若无睹,只顾在那边与青年争辩口舌,无奈之下看向觉海和尚开口问道。

“既然萨迦大师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老衲自无不可,至于祖师舍利归属,那就看广智与赤松的缘法如何了!”觉海点头,应允了此事。

“且慢,你们二人都有人入内寻宝,老头我跋山涉水这么远岂有入宝山空手而归的道理!”老丈闻言,不再与青年纠缠,转身对着两个老和尚高声说道。

“阿弥陀佛!老施主,此地乃是千佛洞,是我佛门禁地,你已有一身高绝的通天修为,又何苦与我们这些教门中人争强好胜呢,更何况!?”觉海闻言,苦笑劝道。

“老秃子,别说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丈摆手,打断了觉海的话语,转身看向青年继续道:“你是怕我修为太高,进入千佛洞后会毁了里面的达摩骨头。无妨,你们都有弟子进入千佛洞内,我呢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代我入内寻宝,更何况你们所视为珍宝的达摩骨头在我与这名青年才俊看来,与寻常死人骨头一般无二,你们只管争夺,我们另寻其他造化!”

青年听着老丈说话,脸色渐渐变得不自然,听到最后时刻,心中暗道不妙,身形闪动间便要逃离此处,谁知心中念头方起,骇然间发现身体已不被自己掌控,情急之下,体内血脉涌动,血魔本色便要现于众人眼前。

“都说我是高人了,你还反抗个屁啊!”老丈嗤笑,缓步走到青年身前出手如风在其身躯之上拍点数下道:“暂时封住你的血脉爆发之力,免得两个老秃子说咱俩作弊,至于你入内之后能得到什么样的造化,那就得全看自己喽!”话音落下的同时,青年顿时感觉身体恢复控制,但是在下一瞬间,其身体便被一股大力席卷而起,向着千佛洞内直直坠落而去。

“老东西,狗屁的高人,有本事你别走,等小爷我出来再跟你算账!”青年恼怒的声音自洞中传出,渐渐低不可闻。

随着青年入洞消失不见,白衣飘飞间,广智也紧随其后闪身没入千佛洞内。

赤松见状双眼一凝,看向觉海,却只见老和尚已经闭目犹如入定一般,这才施展身法,闪身向着洞内一跃而下。

随着三人接连消失在千佛洞内,洞口之外顿时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觉海方才睁开双眼长出了一口气道:“此处阵灵已然坐大,此番三人入内,吉凶未卜,若是再不成功,恐怕祖师舍利将永无现世之日!”

老丈闻言讥笑道:“有你坐镇此处,还会怕那阵灵翻了天去!?”

“老施主高看贫僧了,虽说是老衲找出阵眼中枢的压胜之地位于此处,但奈何前人阵法造诣高绝,术高及天,以至于老衲越是坐镇在此,越是感到一股力不从心之感,尤其近日以来,几乎已经压制不住阵灵躁动,或许自今日过后,世间可能再无佛门禁地千佛洞!”觉海脸色凝重看着前方黑黝黝的洞口,在其身下的巨石不时轻轻震动,似乎是有不明能量要将巨石掀翻,喷薄而出。

“当年老头我就曾与你说过此洞古怪,不可轻易涉足,非老邪而不能前往,你却偏是不信,如今你的师侄便好似当初的觉海,只是可惜,白白损失一臂却未曾有任何收获,你说你是不是愚蠢顽固至极!”老丈开口,斥责觉海道。

“阿弥陀佛,觉海大师胸襟广阔,舍己度人,实在是让老衲汗颜!”老喇嘛听闻二者的对话,这才明白了觉海之前的良苦用心,当即双手合十对着觉海郑重说道。

觉海见萨迦郑重施礼,单手树于胸前还礼道:“阿弥陀佛!”旋即对着老丈继续道:“当年只怪老衲对于自己的一身修为自视甚高,直到付出一臂的代价后才知世上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只是老施主今日所为实在是让老衲有些困惑,为何将那与佛门毫无关联的青年强逼入洞,难道是因为青年哪里得罪老施主?”

“得罪我还用将他丢进千佛洞!?”老丈嗤笑反问道。觉海闻言点头赞同,但却仍是一脸不解之色。

“此人乃是老邪弟子,数年前曾遭逢劫难以致境界跌落,加之身怀血魔之脉被世人唾弃,所以老头只好做一回好人,送他入内,以佛门在此积累的至阳之力补全境界之殇,封禁血魔血脉,也算是对得起老邪一场了!”老丈微笑,自感欣慰的说道。

“原来如此,老施主果然是煞费苦心,不过在老衲印象中刘施主眼光一向不错,能被他收为弟子定然早已勘破此人的血脉,但是却未曾出手封禁,反而倾其所学传授于他,足见这位青年的秉性定然不差。同时也可预见对于这位弟子的血脉来说,已不是他所重视之事,或许刘施主认为这霸道至极的血脉反而会是这名弟子在这风云诡谲,危机四伏的修武界所能依仗的立身之本也犹未可知!”觉海微笑,缓缓说道。

老丈闻言,本在微笑的脸庞顿时变得尴尬起来,随即一拍额头道:“哎呀,疏忽了,老头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希望老邪知晓后可别怪老夫多此一举啊!”

“邪帝量宽,必不会责备老施主的好心,这一切只不过是缘法使然,至于结果还是要看他弟子的造化如何了!”觉海开口劝说道。

一旁萨迦老喇嘛闻听邪帝之名,眉头一跳,看向老丈的眼神忽然变了,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极其匪夷所思的想法,就在他想要开口询问印证之际,觉海的一句话顿时让他如遭雷击怔立当场。

“至于日后见了邪帝大不了再切磋一场,相信对于傲视天下的武帝华傲宇来说,应该只是小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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