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赤甲围城

洛阳城,黎明时分

夜晚皇宫之中所发生的事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并未有所感受,因为那皇宫禁地对于一般人来说虽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距离皇宫所在之地方圆五里之内均已戒备,数不清的御林军充斥在这方地域之中,将此处彻底隔绝开来。

洛阳城门缓缓打开,一如往日一般。毕竟,再有风云变幻,百姓的生活还是要继续,这一点,不论是谁当朝掌权,除非危及掌控者的权利与生死,否则对于已经延续多年的规律与习惯,一般不会做出什么重大调整与改变。

城门处熙熙攘攘,有进者,亦有出者。位于城门一侧的城墙上贴满了各种官府告示,或缉拿要犯,或昭告各种命令,花样繁多,令人眼花。

其中最为醒目的则是在这面墙的最高处用玄铁链条悬挂着的一面玄铁榜,无风自动,其上布满淡淡的铁锈则说明了这面玄铁榜悬挂的时日已然太久太久。

破马褴褛,蓬头垢面。

一名乞丐般的男子骑着一匹同样拉胯的瘦马缓缓向着城门处走来,路人见之,纷纷躲闪。

“站住,你是何人?”有军士上前,手握长枪,以枪尖对着来人喝问道。

“揭榜之人!”来人道,却未就此止住马蹄,依旧缓缓向贴着告示的城墙径直而去。

“你!”军士本待发作,却被身后一名武将模样的大汉抬手抓住长枪。

“速退,让他去!”武将低喝,看向马上之人眼中透露出一丝忌惮。

能在这京师洛阳的城门重地大摇大摆而行,且不惧官府军士者,定然非常人。更何况来者目的非常清晰明了,竟是为了那只有神境强者才可以撼动的玄铁榜而去,其实力不言而喻。

“这便是令我臭名远扬的悬赏榜吗?悬赏之物果然很是丰厚诱人啊!”来人驻马在铁榜之下,细细观摩其上的文字后方才开口低声自语道。

“啊!难道他就是梁将军悬榜缉拿之人!”有守榜军士惊呼出声,顿时周围所有武将及军士尽皆亮出手中兵刃,将来人团团围在铁榜下方。

虽然周身已然刀枪林立,锋寒刺骨,可是来人却依旧仿佛未曾看见一般,只是自顾自的抬起右手轻轻捏住玄铁榜。

“上!”为首武将终究是有着职责在身,虽然明知自己己方这些军士定然不是此人的对手,但是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下达命令。

“杀!”众军士齐声嘶吼,随即数十道闪烁着寒光的枪刃齐齐攒刺向那匹瘦马及马上之人。

“什么?”看着所有人手中兵刃都停留在对方身前三尺处不得寸进,为首武将失声道。

“啪!”随着一声轻响,悬挂玄铁榜数年之久的铁链断裂,这个曾让无数修武者为之眼红的铁榜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被马上之人摘取而下。

而与之同时,一股气浪以其为中心瞬间激荡而开,那些手持兵刃正在奋力向前刺出的军士手中长枪纷纷折断,各自吐血而退。

“啪啪啪!”有拍手之声响起,不远处枪林密集处逐渐分开,一骑缓缓而入,马上一人放下鼓掌的双手探身道:“果然是久占悬赏榜榜首之人,只是不知你是否真如前几日传言中所描述之状,所谓血魔归来真能让这京师之中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你可以试试!”马上之人甚至连抬头看一眼对方的动作都未曾有过,只是再一次细细端详了手中玄铁榜后,缓缓将其揉做一团铁饼随手扔在马下。

马上白袍者见状双眼微眯,随即挥了挥手道:“我也曾进言说这破神箭阵对于神境至强者效果不大,但奈何人微言轻,所说之话并未得到重视,今日便拿血魔来印证我之所言非虚,应该无错!”随着其话语声落,周围一片簌簌声不绝于耳。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手持刀枪的军士此刻悄然退后,展露在其身后的则是一排排手持巨型弓弩的修武界高手。

“想看血魔本色,哪有这般容易!”一道厉喝声响起,城门箭楼之顶,一道人影矗立其上,但其所说的话语却是让马上白袍者脸色一变。

“崔然,你竟敢自投罗网,不怕现身之日便是归西之时!”白袍开口,似有忌惮之意。

“哈哈!有何不敢,神境强者当去六合八荒之地,随心而至。更何况,你白麒与我之间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今日至那便今日决吧!”崔然大笑,身形落在白麒之前,高声道。

“刷刷!”随着崔然话语声落,一道道魁梧的身影自这方地域不断显现而出,每一位都如天神巨灵一般手持巨锤,威风凛凛,将众多手持破神箭弩的修武高手团团围在其中。

“哒哒哒!”马蹄声轻轻响起,揭榜之人缓缓驱马而行,口中却是对着马上白袍者道:“想看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你一声令下即可!”

瘦马继续前行,身侧依旧有冰冷的破神箭将其锁定,却未有一人敢贸然出手。就这般,马上人被箭阵所困,其外又有巨灵军死死围住,缓缓步入洛阳瓮城之中。

“想要依仗破城的巨灵军来为你壮声势吗?未免有些不够看吧!”白麒身形一闪即从马背上消失不见,而后只见瓮城箭楼之上,白袍闪现厉声道:“御林军何在!?”

“在!”似有万人大喝,整座瓮城城墙上忽然涌现出密密麻麻的军士,每个人都手持一柄硬弓。随即嗖嗖声不绝于耳,每支射出的箭矢皆带有一根极为纤细几乎透明不可见的白丝。

顷刻间,一张犹如蛛网一般的天网形成,笼罩在瓮城上空,将这片地域彻底覆盖起来。

“这天罗网阵早在数年前便是总管大人为你们亲自设计,为的就是应对今日这般局势。不得不说,为了对付你们这些义军逆贼,总管大人确实费了不少心思,而今看来当真是没有枉费心血。崔然,面对这可以封困绞杀神境高手的天罗阵,不知今日你可还能飞出这天罗地网!?”看着眼前白丝织就的大网,白麒心神渐宁。

天罗网,取材南疆雪蚕,其丝坚韧纤细如剑锋,可破绝大多数神境御技。不过其短处在于不可久存,暴露于烈阳下超过三个时辰便会如雪一般消融不见。

“三个时辰,应该够了!”白麒看着东方缓缓升出的太阳,口中低声自语道。

瓮城之中,马上人抬首看着头顶大网不语,不知其在想些什么。而离此不远处,崔然则脸色凝重。

“还不打算出手吗?这五万御林军早就给你血魔准备好了,要想见总管大人,非但要破开这天罗网阵,再将这五万御林军斩杀殆尽再说不迟!”白麒再一次开口挑衅,其言语中的语气已然轻松不少。在其身后的长街小巷中,不知何时起那些洛阳城中的百姓早已踪迹皆无,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个手持长枪利刃的披甲军士尽皆蜂拥而至,将此处围困的水泄不通。

“轰轰!”有低沉的声音响起,整座瓮城地域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脚下的震颤。

“报!玉门赤甲至,约五万军,已在洛阳城外二里处!”有传令兵策马急速而至,传递出让白麒为之色变的讯息。

三日前,黄河潼关飞陵渡

同样一座茶肆,依旧人流熙攘,与平日间一般无二。

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坐于茶肆外亭边角,因为其身形异常高大威猛,所以不时招来周围些许异样的眼光。

远处官道上,一骑疾驰而至,直奔渡口茶肆处。其上一人不待马停便迫不及待翻身下马,直奔茶肆之内,却任由还未驻停的骏马向着茶肆之外,还有着众多茶客所坐之地狂奔而来。

茶肆中众多茶客纷纷掀开桌椅惊散而逃,深怕遭受这突然而至的无妄之灾。

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在惊马撞向茶肆外亭梁柱之时将其牢牢按住,不错,只是按住马首,并未抓住马缰或其鬃毛。

“受死!”厉喝声响起的同时,一道森寒的刀光划破茶肆顶棚,向着按住惊马的大汉力劈而下。

“哼!鹰犬也敢狂吠!”瓮声瓮气的声音犹如闷雷一般响起,大汉另一只尚且空闲的左手举臂横挡,将那道足以开山裂石的刀光生生扛了下来。

“果然是被悬赏迷失了心窍,想拿悬赏且收走俺手中这把赤甲军刀再说不迟!”暴怒的声音响起,之前马上人此刻也自茶肆之中急冲而出,手中血红的刀尖对着大汉心口径直刺了过来。

眼见对方来势汹汹且身具凶煞之气,壮汉不敢大意,松开按住马头的右手,双臂交叉横在胸前,将对方的刺心一刀稳稳挡住。

壮汉粗壮的右腿踢出,对着来人的腹部大力踹去,看这架势,若是踢中,对方不死也残。

对方显然不会让壮汉轻易得手,一击未中,手中长刀立时顺势竖劈而下,向着对方踢来的右腿力斩而至。

“叮!”一道清脆的金戈声响起,交手二人皆向后退出五六步方才站定。

“赤甲军!?”壮汉甩了甩有些酸麻的双臂,开口道。

“不错,还能知晓赤甲军,看来你已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来人在站定之后,壮汉方才看清对方身披赤色盔甲,手中长刀所指,正是自己的头颅。

“啧啧啧!赤甲军果然好大的威风!”有人开口,使得持刀军士脸色骤然一变,不远处的壮汉则是一脸欣喜的看向开口之人。

“参见大将军,末将奉命前来飞陵渡驿站打听将军消息,总算幸不辱命,得以相见!”持刀之人却在第一时间将手中长刀翻转触地,对着来人单膝跪伏而下。

来人看了眼对方手中赤色长刀,眼中似有精光闪现,口中却道:“这里没有什么先锋大将军,有的只是一介布衣,或者说是大晋王朝的一名在逃要犯而已!”

“将军!”赤甲军士开口却被对方抬手制止道:“倒是你,扈三拳,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黄河飞凌渡,难不成是为了请我饮酒而专程等候在此!”

壮汉闻言咧嘴而笑道:“不错,非但要请你饮酒,还要将当初所欠你那三拳尽数归还,不知你可做好了收取的准备!”

“不急,该你还给我的自然是要收回,此刻我却是想知道你们二位为何会同时出现在这里?”来人开口,同时询问二人。

“将军,奉主上之令,沿途打探将军踪迹,若有消息及时回复,同时路遇若有敢于揭榜领赏者,格杀勿论!”赤甲军士开口,斩钉截铁厉声道。

“奉崔统领将令,扈三拳带领巨灵军沿黄河至洛阳一路打探血魔消息,若得其踪迹,务必加以守护,至死方休!”扈三拳抱拳道。

来人闻言,沉默不语。半晌后方才缓缓道:“而今你们所接之令具已达成,可以各自回复命令,玄铁榜无人敢揭,血魔功高,也无需守护!”

“大将军,末将!”赤甲军士正待开口,却被来人制止道:“将这匹赤甲战马留于我用,回去复命去吧!”

“得令!”见对方说的坚决,赤甲军士只好双手抱拳,领命而退。

“至于你,回去回复邓九芝元帅,就说心意我领了,还是希望你们不要干涉我的私事,就让江湖事江湖了吧!”来人走至赤甲战马旁,刚刚抬起手要去抚摸马鬃,却闻听扈三拳沉声道:“邓九芝统帅已于半年前伤重而逝!”

本已落下的手骤然停在半空,随即方才缓缓落在马脖之上。

“三拳兄,若是想要帮我,就不要插手我的事情,你们还不清楚我的敌人是谁,更不了解我的对手有着怎样可怖的实力。回去复命给崔统领,明主即将归来,若为天下苍生,尽可放手辅佐于他,若是功成,所有义军将皆有归属善终!切记切记!”来人讲完话语,翻身上马,拍了拍马头道“走吧,就剩你陪我去闯一闯那京师洛阳!”

扈三拳本待开口相劝,但闻听对方话语后心中一动,似乎明白这道讯息的重要性,当下只好对着对方已然策马渡船的身影,抱拳而别。

洛阳城外,擂鼓声如闷雷一般由无到有,震慑得整座洛阳城数十万官军百姓尽皆心神发颤。

瓮城之上白麒眼泛凶光,玉门赤甲,威震中原大漠,他自是知晓一旦赤甲围城的局面形成,整个洛阳城将面对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不过就在白麒心中发狠,即将发号施令,将城中所困之人围杀之时,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在其身侧。

“义父令:不得妄动刀兵,困血魔于瓮城即可!”一身黑袍的黑麟及时拦住白麒抬起的右手道。

闻听这道命令后,白麒的脸色变得铁青,看着城中僵持不下的局面,缓缓放下了准备发号施令的右手。

城门之上,一位蟒袍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其身侧,大晋朝王子司马星空负手而立。

“终于来了,看来老夫还是失算了,没想到失踪这么多年的太子竟藏身于玉门赤甲之中做了一名探马小卒。更没想到的是沿途这么多的关隘军马竟都闻风而降,让这五万赤甲军长驱直入,毫无阻拦的来到这洛阳城下!”蟒袍老者面色冷峻,似乎在为自己手中所掌握的谍报网竟未探寻出司马星辰的踪迹而有些震怒。

“老师,您将我带来此处,是想让我与哥哥正面争锋?”司马星空开口,看似平静,实则心中却是有些不安。

“这么多年未见你的哥哥,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与他讲吗?”蟒袍老者汤玉坤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恕弟子愚钝,不明白老师的意思是?”司马星空不解,开口问道。

“谋划了多年的大事,能否成功只在今日。他司马星辰既然敢带领赤甲围城,不过是想昭告天下,大晋朝太子强势归来,欲登大位。而你,想要名正言顺的掌控大晋王朝,只有将司马星辰彻底抹除,非但如此,还要将九龙血图中的护国大阵掌控之法尽数掌握。而今日,这两个必要条件均已摆在你的面前,而且已无退路可言。所以,老夫需要你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先在玉门赤甲,洛阳百姓之前挫其锐气,以正自己大晋王者之名!”汤玉坤看着城外数不清的赤色甲胄,又转身看向瓮城之中,那个依旧坐在马上,此刻也在紧紧盯着自己的青年道:“至于九龙血图,交给老夫便好!”

司马星空闻言,内心深处仿佛有一股莫名的澎湃能量呼之欲出,将他的心态顿时推上了一个无比坚定的高峰。

“司马星辰,我的哥哥,多年不见,我还以为你早已陨落身死,今日惊闻你平安归来,弟弟我甚是开心啊!”司马星空站立在城门上方,对着远处赤甲大军高声呼喊道。

旌旗飘扬,擂鼓声戛然而止,随即一片赤甲猩红之中渐渐分开,一骑战马缓缓而行,驻立在大军之前。马上之人抬头看了看司马星空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你我儿时所嬉戏的军马对战此刻竟变成真,当真是造物弄人!”

司马星空闻言,眼神逐渐变冷,对方竟然一开口便是以敌对之姿示人,丝毫不念手足兄弟之情,看来经过这些年的赤甲军生死磨练确是将对方打造成为一名可怕的对手。

“这是为何,哥哥竟要与我兵戎相见,当真是令我不得其解!”司马星空心中暗惊的同时,口中依旧不露声色的询问道。

“不为别的,只为我大晋王朝百姓之安宁康泰,王朝之在世永存。这么说你可满意!?”司马星辰平静的说道,经过这么多年的边疆生死磨练,早已将这位大晋朝太子的心性打磨成磐石一块,坚定而沉稳。

“哈哈哈!百姓安宁康泰,王朝在世永存?似你眼前这世道本就如此,如此说辞岂不贻笑天下。再者说,父王犹在,你竟率赤甲围城,这算是明目张胆的谋反吗!?”司马星空说至最后,已然是厉声喝道。

“父王境况如何你我心知肚明,若是能将父王请到此处,那我即刻便负荆请罪、卸甲而降。若是不能,那我倒要奉劝你尽早弃甲开门,以免刀兵一起,整座洛阳城生灵涂炭!”司马星辰依旧沉稳,说出的话语反而将司马星空置于进退两难之境。

“哼!你竟敢以刀兵围困大晋皇都,用兵凶战危威胁皇朝之主。看来你已下定决心行这叛逆谋反之举,难道就不怕整座大晋天下对你群起而攻之吗?”司马星空看着身后脸色有些铁青的汤玉坤,心中顿时有些慌乱,口中所说出的话语不免有些底气不足。

闻听司马星空所说之话语,司马星辰长声而笑,右手探出,将腰间赤色长刀抽出直指对方道:“哈哈哈!我之刀锋所指便是民心所向,若是不信,你尽可出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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