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内城,周延孺府邸。
“玉绳,你找我来是所谓何事?”左光斗端起面前的茶杯吹开浮沫浅浅的呡了一口问道。
虽然同为东林党人,其实左光斗是有些瞧不起周延孺的。在东林党里面左光斗还算是实干家,曾经主持兴修过西北的水利系统。而在左光斗的眼里,周延孺贪财好色,而且好的还是别人家的媳妇。为了自己的这口儿爱好,周延孺甚至会害的别人家破人亡,所以才有了后来被复社张薄抓住小辫子,被张薄在幕后控制。
只是因为家族同为江南地主的局限性,让他和东林党人走的更近。他也不是不知道如果国家收不到赋税会有什么后果,只是屁股决定脑袋在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都是通用的。这也就造成了真实的历史中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左光斗和魏忠贤对抗,最后左光斗被魏忠贤陷害身死。
其实他的死也是天启皇帝朱由校的意思,他也必须死。就算天启皇帝可以饶恕他,他那些东林党的众君子同好也会想办法让魏忠贤杀了他,不然怎么给魏忠贤更多的脏水?
“共之别急,现在还早,还有同僚没到。晚饭共之就在我这里吃吧。”周延孺笑吟吟的说道。
接下来两个人并没有说别的,只是讨论着诗词歌赋的问题。
他们不知道的是书房的一副画后面有一个只能容下一人转身蹲坐的夹层,夹层之中的一个东厂番子已经气的嘴角发抖。这个番子明明知道短时间不会听到什么重要的事却不敢离开,万一离开的时候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在两人吃过晚饭后陆陆续续的有东林党的言官从周延孺家的后门进入府邸。
书房里面周延孺得意洋洋的坐在主位,撇了一眼左光斗后很有一种志得意满的感觉。
朝堂上那些仅存的东林党大佬是不会来的,就算他和左光斗加起来也不够份量请来那些大佬。至于杨涟?那个倔驴他是不会请的,虽然杨涟和天启皇帝朱由校之间开始出现裂痕,但是今天的事杨涟在场绝对会捅的天下皆知。而且有一个左光斗和他分润东林党内部的名声已经够了,这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名声不够才请的左光斗,不然左光斗根本不会出现在书房里面。
见人已经到齐了,周延孺放下手里的茶杯道:“诸位,我东林自顾宪成、高攀龙几位前辈创建自来众君子向以匡正国事,铲除国贼为己任。然而万历朝以后光宗继位,怎奈天不佑我大明,亦不佑我东林,光宗被奸人所害。本以为熹宗继位我东林党会迎来众正盈朝,怎奈熹宗被奸人所惑想要废除科举,如此下去陛下恐遭天谴发生不忍言之事。诸位君子可有何应对之法?”
听了周延孺的话左光斗心里微微有些吃惊,所谓的不忍言之事他也听说过一些,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参与其中。
虽然天启皇帝和自己这些东林党之间出现了政见分歧,可是他只是想上奏章劝谏,从没想过谋害天子。
“玉绳不可胡言,陛下只是被奸人蒙蔽,一旦明白其中利弊一定会痛改前非的。”左光斗脸色有些不愉的道。
“共之此言差矣。我只是担心天谴,怎是胡言?况陛下所为之事有违纲常,颠覆圣人传下的道统,一旦陛下不知悔改惹得上天大怒,有天谴降临也不是没有可能。”周延孺丝毫不在意的道。
“共之,玉绳所言不错。当今圣上重用奸佞,远离众君子,若不知悔改惹下上天震怒降下天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能让圣上回心转意,看到我众君子的心意才能,这样方能实现众正盈朝的盛世。如果真的发生不忍言之事,我们就要考虑由谁继承皇位了。”浙江道御史房可壮接声道。
这房可壮可是个名人,在清史中有着很好的名声。房可壮是山东益州人,字阳初。在魏忠贤时期因跳出来想要扳倒魏忠贤被下狱,后来侥幸不死被崇祯启用,历任历任河南布政使,南京吏部郎、尚宝寺卿、太仆寺少卿、光禄寺卿,后又升为副都御史。后来庭推的时候因为和同为东林党的阁臣有私怨被罢官回家。后来李自成的大顺军打到益州,房可壮主动开城门投降得免一死,后来满清打到了益州,他又杀了大顺军的县令开城门献城混了个大理寺卿,后来又升任刑部侍郎。
有趣的是,就这么个墙头草汉奸却被后世某些人洗成了难得的为了百姓不顾自身死活的好官,理由就是那些投降满清的汉奸史官写的清史。
“不错。阳初所言极是。天子听信奸佞,扰乱朝纲。取消八股打压我名教这是对圣人的大不敬,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四川道检查御史夏之令满脸痛惜,仿佛整个天下只有他们这些人才是一心为国正人君子。
只是不知道这些想要谋害自家皇帝的人,为的是谁家的国。
众人七嘴八舌的放着嘴炮,说着各种自己的意见。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三句不离天谴,两句一个不忍言之事。
“诸位听我一言,天子被奸佞蒙蔽,我们要做的事首先劝谏陛下,然后才是万一有事陛下的继承人问题。”左光斗实在不想和天启皇帝朱由校站在对立面,想要缓和东林党和天启皇帝朱由校之间的关系。
接下来又是七嘴八舌的一通争吵,有赞同左光斗的,也有赞同周延孺的。但是除了左光斗不去考虑天启皇帝之后的皇位继承人,所有的人都说了自己对皇位继承人的想法。最后大部分人都认为如果一旦天启皇帝身故,应该让信王朱由检继位。毕竟现在天启皇帝朱由校还没有选后,很可能没有子孙。
见自己是真的没办法改变众人的想法,左光斗只得以家中有事为由,离开了周延孺府邸。
“诸位,我听说陛下喜欢到后海泛舟思考国事。希望陛下所乘的舟船不要腐坏才好。”将左光斗送走之后,周延孺回到书房后轻描淡写的对众人说道。
周延孺很清楚,只要自己提出了大致的办法,自然会有为了钱财名利去冒险的人。
“在下和宫中管理舟辑的小张公公交好,明日我去提醒一下小张公公。诸位觉得何时合适?只是———”房可壮见左光斗离开也没了顾忌,只是这些想要立牌坊的人说的还是比较隐晦。
“就以半月为期吧。晚些我拿出千两银子,辛苦阳初送给小张公公,劳烦他半月之后一定要严加查看舟辑,别出现舟辑腐坏之事。”周延孺对着房可壮说着宫里的舟辑,还在说道舟辑腐坏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既然玉绳这么说了,明日小弟就跑一趟去找小张公公。玉绳果然是忠君爱国之人,当为我辈楷模。诸位,咱们以茶代酒敬玉绳。”房可壮拿起精致的茶杯说道。
“阳初抬爱了。身为臣子当为我大明思虑,为陛下忧虑。”周延孺拿起茶杯装模作样的向着皇宫的方向拜道。
“为大明!为陛下!为东林!”众人也拿起茶杯义正言辞的说道。
只是他们心里真正的想法,大概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诸位,我觉得信王殿下已经到了进学的年纪了。诸位以为呢?”见众人将茶杯放下周延孺又说出了第二个问题。
其实刚刚的茶水有些类似歃血为盟的血酒了,只有所有人都喝了,才能让其他人放心。现在说出给信王找老师,就相当于说天启必须死了。
按照原历史,天启皇帝朱由校还能活几年,要到天启七年和文官之间的矛盾再也不可调和后才会在后海落水病故,现在似乎周延孺他们打算提前这个进程了。
“玉绳觉得谁去比较合适?”福建道御史李应升问道。
其实所有人都想去给信王朱由检当老师,毕竟天启皇帝朱由校死后朱由检就是新皇了,从龙之功谁不想要?只是这些虚伪的文人还想给自己留点最后的面皮,以退为进而已。
“我觉得在坐的诸位都不合适,为了避嫌应该另选他人。”周延孺把玩着手里的茶盏道。
“那玉绳以为左共之如何?”
“不可,我观他左共之虽同为东林君子,和我等却不是一条心。而翰林院编修倪元路却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觉得翰林院编修文震孟更合适,而且其曾祖父又是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征明。正是合适的人选。”周延孺说道。
周延孺和文震孟、倪元路的年纪相仿,而且彼此也相熟,曾共同在国子监进学。当时没少被二人嘲笑人品,只是周延孺对第一个嘲笑自己的倪元路恨意更大。
现在适合教导朱由检的人实在太少,必须是东林党之人,又必须具有才名,也只能从这二人之中选出一个来。
众人见再也没有任何事,又坐在一起相互吹捧一番相继离开了周延孺府邸。
见他们离开,夹层中的东厂番子也悄悄的离开了书房中那个连周延孺都不知道的小夹层,有些颤抖的出了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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