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雁南飞

欧阳秋歌的“霓裳羽衣“队暂时领先,排名第一,她很高兴,笑靥如花,转头问大金链子:“蔡老板,你脖子上挂的链子是真金的吗?”

这一问把大金链子问笑了,他说:“假的,就是个铁链子,镀了层金粉,拿来唬唬人。”

欧阳秋歌笑问:“你猜,今晚我们会不会得第一名?”

大金链子气定神闲地回答:“我们肯定第一。”

欧阳秋歌心里暗自庆幸,幸亏陶弥渡这呆子没来,如果让他做高参,肯定输到姥姥家去了;还有,如果没有大金链子帮忙,也肯定排不上第一。她感觉自己马上要站上人生巅峰了。

陶弥渡一直站在会场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他看了看场上的比分牌:欧阳秋歌的“霓裳羽衣“队以微弱的优势暂时领先,排名第一;李坚尼的“衣香鬓影”队排第二;“寻梦之旅”队排第三;“孔雀开屏”队排第四;廖石飞的“锦绣红妆”队垫底,排到最后。

陶弥渡心想:如果他去给欧阳秋歌做什么高参,绝对会拖她的后腿。因为他对时尚没有这么敏感、没有这么前卫。不过,可以肯定,欧阳秋歌不会完全听他的,她只是想让他从一个男人的角度、从一名普通观众的角度表达意见罢了,但是,即使说,他又能说什么呢?……这衣服好漂亮?这模特好性感?

“第一局还剩最后一回合了,各位队长打起精神,迈开腿往前跑,别睡着了!”施总在后台对着五位队长高喊。

廖石飞眉头紧蹙,他心想: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现在形势对本队很不利,如果再不放手一搏,那毫无悬念,自己只能卷包袱回家卖土豆了。

廖石飞看了一眼18号模特:身材很标准,目光犀利,细皮嫩肉,这是他的秘密武器,是他的重磅炸弹,只要扔出去,相信定能将所有对手炸得落花流水,不知西东。

和高参通过气后,廖石飞把18号模特叫到跟前,说要和她讲几句悄悄话。

其他人后往退了一步,廖石飞往前走了一步,走到18号模特前面,面对面。

18号模特例行公事地站着等待廖石飞吩咐。

廖石飞往右边侧过头,右手抚摸着18号模特光滑的后背,将嘴凑近她的左耳。

18号模特感到廖石飞的鼻息喷到耳朵里,弄得她心痒痒,心里有些抵触和排斥。

廖石飞在18号模特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18号模特的脸像融化的冰川,泛起笑容……忽然,她僵住了,仿佛触电一般,两眼放光。

廖石飞将头从18号模特的耳边移开,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左肩。

18号模特心神领会地连连点头称是。

紧接着,轮到18号模特上场。她换上三点式泳装,脚蹬红色高筒皮靴。她的泳装有些特别,上装左右两边颜色不同,左边蓝色,右边黄色,身上斜卷着一张纯白色的狐狸皮,没有一根杂毛。狐狸皮上还有一个经过特别处理的狐狸脑袋,双眼紧闭,看上去就像一只熟睡的白狐、像只美丽的精灵。白狐蜷缩着身体,紧紧缠绕在18号模特光洁如玉的躯体上,凄美,宁静,栩栩如生,极具特色。

18号模特别好腰间的号牌,步履轻盈地登上T台。她扎眼的服装造型立即在评委和观众中引起一阵骚动。评委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除了美之外,评委们显然对18号模特这身装束有不同的理解,他们都是动物保护主义者,他们正在商量给18号模特打出全场最低分。

18号模特信心满满地走到T台最顶端,那里光照最耀眼,所有相机和摄像机的镜头都对准这个位置。她左手叉腰,给评委和观众们摆出几个标准的造型姿势,用余光毫无表情地瞥了评委们一眼。

等评委们都看清楚后,18号模特灵巧地转身,背对观众,走着猫步,一扭一扭地扬长而去。

突然,“啪”的一声,18号模特身上裹着的狐皮被扔到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评委和全场观众的目光立即像聚光灯一样迅速被吸引过来,他们好奇地等待18号模特的进一步反应,他们希望看到她洋相百出的样子、希望看她紧张地捡起狐皮,灰溜溜地迅速离场。

但出乎众人意料,18号模特非但没有去检那张狐皮,甚至连头都没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着她标准的猫步,淡定从容地离开,只剩那张可怜的狐皮像一只千年白狐,孤零零地躺在T台上。

这是怎么了?大家感到莫名奇妙。

这时,评委中有一人突然鼓起掌来,就像皇帝的新装里发现皇帝没穿衣服的那个小孩。其他评委看到这位评委鼓掌,也迅速反应过来。他们跟着一齐鼓掌,最终,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所有评委都给18号模特打了最高分,他们对动物保护都有执念, 他们认为18号模特在用行动诠释了动物保护的理念: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锦绣红妆”队的比分迅速窜升至第一位,占据榜首。这让其他队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特别是欧阳秋歌的“霓裳羽衣“队。

李坚尼也想独占鳌头,攀登顶峰,他让本队的19号模特上场。

19号模特的风格与众不同:她全身化妆,头戴古铜色头套,看不见一根毛发,像剃了光头;皮肤也涂满古铜色油彩,油光锃亮;身穿古铜色三点式泳衣,与皮肤颜色一致,让人误以为不着寸缕;脚登一双乳白色高跟鞋; 肩挎一个极简设计的白色挎包,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荷尔蒙气味,像块人形巧克力。

或许这块巧克力不怎么合评委们的口味,他们反应平平,19模特得分并不高。

欧阳秋歌也想力拔头筹,重回巅峰。她派出北施,希望北施能找着北,为本队争光。

北施披着一条薄如蝉翼的轻纱,身穿黄色的三点式泳装,脚蹬一双黄色皮靴,像塞外熟透的哈密瓜,像盛夏一道秀丽的风景。但评委们见多识广,他们给北施打了一个很平常的分数,只是稍高于“衣香鬓影”队的19号模特。

汤易绍的“孔雀开屏”队派28号模特上场,她猎户装扮,身披一张羊皮,脸上带个狼的面具,手上持一把弯弓,声称是“披着羊皮的狼”。评委们弄不清楚这只狼和“孔雀开屏”有什么关系?而且这只狼还会弯弓射箭?他们无法与之共情,给了28号模特一个较低的分数。

夏本达的“寻梦之旅”队派56号模特上场,身穿类似傣族的民族服装,评委们觉得服装太过保守老旧,得分也比较低。

模特大赛让观众开了眼,除了开裆裤没有,各种奇装异服层出不穷,应有尽有,亮瞎人眼,只有大家想不到的,没有设计师设计不出来的。

有节奏的音乐戛然而止,第一局比赛结束,廖石飞的“锦绣红妆”队占据榜首位置,欧阳秋歌排第二,李坚尼排第三,汤易绍排第四,夏本达排最后。

……

左雨康也来到晚会现场,他只看了两个回合的比赛。

在第一局比赛结束后,左雨康召集评委们说了几句话:要求评委在评分时要考虑国人比较含蓄的的欣赏习惯。

之后左雨康有事提前离开了会场。

……

比赛间隙,汤易绍表演才艺。其实,汤易绍也没什么才艺,只是偶尔唱唱卡拉OK。每次唱卡拉OK,他都会唱一首老掉牙的歌《回娘家》,什么咿咿呀呀,身穿大红袄,头戴一枝花,胭脂和香粉往脸上擦,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著一个胖娃娃……反正洗脑、朗朗上口,但他不是小媳妇,不适合在晚会上演唱这首歌。施总建议他唱一首《友谊地久天长》。施总说:观众用一根针能扎破一个气球,但不能用一根针扎破一个绣球,向观众抛绣球,最明智。但问题来了,《友谊地久天长》这首歌,汤易绍一个音符都不会,一句歌词都唱不出来,怎么办?他只好从头学起,把歌词背下来,跟音乐老师一句句唱,就像小鸡跟在母鸡后面,墨守成规,不敢越雷池半步,连呼吸都要反复练习。

……

戴玲用动听的声音报幕:“下面我们有请‘孔雀开屏’队队长汤易绍先生,给我们带来一首优美的歌曲,《友谊地久天长》。”

汤易绍尽管唱歌不行,但装模作样却很在行。他满面春风轻快走上舞台,微笑着朝观众不停地挥手,还送上几个飞吻,就像一位音乐巨星在众目睽睽中冉冉升起,像天王中的天王。

汤易绍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干咳两声,在做准备。

《友谊地久天长》的伴奏音乐响起,像涨潮一般由低到高。汤易绍跃跃欲试。

他正欲张嘴,忽然,他没有唱,而是紧皱双眉,像在思考,目光朝上,两眼紧盯着一盏射灯发呆。台下观众觉得他可能在起什么范,于是耐心等待。

站在舞台侧边的戴玲觉得奇怪,她看着汤易绍心里着急,怎么不唱呢?

其实,台上的汤易绍比任何人都急,刚才大灯照在他脸上,所有观众对他行注目礼,一激动,脑子顿时变成一片空白,词全给忘了。尽管台下他唱了很多遍,音乐老师也耐心指点,但这些通通没用,他就是想不起来,越是着急就越想不起来。

事情简直糟透了,台下观众开始骚动。

情急之下,戴玲从侧面缓缓走上舞台,她拿起另一个话筒,自然而然地唱了起来。

……我们也曾终日逍遥\荡桨在绿波上\但如今却劳燕分飞\远隔大海重洋\让我们紧密挽着手\情谊永不相忘\让我们来举杯畅饮\友谊地久天长……

天哪!这是什么样的天籁之音?戴玲的歌声仿佛穿透了每个人灵魂,现场观众安静下来,没有一丝杂音。

汤易绍很配合,他没动嘴,也不发声。

戴玲一曲歌毕,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戴玲谢幕,汤易绍也跟着谢幕。现场观众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以为这一切都是专门设计好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很有创意的演唱。

……

从第二局开始,情况逐渐发生变化,评委们评分的风格突变,廖石飞的“锦绣红妆”队仍保持领先,但“寻梦之旅”队和“孔雀开屏”队逐渐追了上来。

比赛间隙,夏本达展示才艺,表演一段太极拳。他白衣白裤,道骨仙风,左推右推,四两拨千斤,出神入化,无奈观众慧根不足,心智不高,没多大兴趣。全场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声掌声。

延续第二局的趋势,在决定胜负的第三局,夏本达的“寻梦之旅”队和汤易绍的“孔雀开屏”队超越了欧阳秋歌的“霓裳羽衣“队和李坚尼的“衣香鬓影”队。

最终三局比赛的各队总分排名为:廖石飞的“锦绣红妆”队排名第一,“寻梦之旅”队排名第二,“孔雀开屏”队排名第三,欧阳秋歌的“霓裳羽衣“队排名第四,李坚尼的“衣香鬓影”队垫底。

经过六六三十六个回合的争夺:总分最高的是“锦绣红妆”队的18号模特,她获得本场比赛的冠军,亚军是“衣香鬓影”队的32号模特,季军是“霓裳羽衣“队的51号模特西施。

旅游协会的负责人亲自上台为冠军、亚军、季军颁奖,鼓励他们。她们手捧亮闪闪的奖杯,百感交集,相互祝贺,感谢她们想感谢的人,一同合影,与队长合影,笑意盈盈,心花怒放。

……

面对自己“霓裳羽衣“队的排名,欧阳秋歌心情沉重、神情凝重、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看到欧阳秋歌落败,陶弥渡心情也是忧虑不定。他知道欧阳秋歌心绪肯定不佳,而且自己姗姗来迟,对不住她对自己寄予的厚望,不想再去招惹麻烦,便打算独自一个人打车悄悄返回盛富花园。但欧阳秋歌在他心里分量太重,不是说要放下就能放下的,便打算看一眼欧阳秋歌再走。他去到后台入口,在后台入口往里看:他看到了欧阳秋歌坐在一把椅子上,面色很不好,大金链子站在她身旁,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欧阳秋歌的头似乎在往大金链子方向靠……顿时,陶弥渡热血上头,心像被噬咬一般隐隐生疼,他想起了夏晓晴的那句话:“我们分手吧!”。

陶弥渡有些失魂落魄,转身独自离开,一个人来到大堂,走出极乐门大门。

韩冰冰刚从外面回来,迎面遇上从极乐门出来的陶弥渡。

"小陶!"韩冰冰把陶弥渡叫住。

陶弥渡抬头看到韩冰冰:“哦,韩总!”他无精打采,整个人像梦游一般。

“小陶,好久不见,有空我想找你谈谈!”韩冰冰说。

陶弥渡叹了口气,整个人像一只被秋霜打坏的茄子。

“怎么了?”韩冰冰问。

“没啥。”陶弥渡什么都不想说。

陶弥渡越不想说,韩冰冰心里就越觉得好奇,就越想知道原因,她问:“欧阳秋歌呢?你们闹别扭了?”

陶弥渡摇摇头,没有回答。

“你不说,那我走了。”韩冰冰觉得那是陶弥渡自己的事。

忽然,陶弥渡改口叫韩冰冰韩姐:“韩姐,我现在就有空。”

“现在太晚了,改天吧!”

“不晚,”陶弥渡说,“韩姐,我们不在极乐门,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去。”

“喝酒?”韩冰冰有些疑惑不解,“你到底怎么了?”

“陪我去喝酒我就告诉你.。”陶弥渡和韩冰冰说话的口气不像往常。

韩冰冰犹豫了一下,很干脆地说:“那好吧,坐我的车!”

……

大赛晚会即将落幕,欧阳秋歌最后出场做压轴表演,展现个人才艺。

场上孤寂苍凉的背景音乐响起,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深情朗诵《木兰辞》,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

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

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

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

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

朗诵完毕,戴玲独唱《雁南飞》,让人仿佛置身于天苍苍、野茫茫的大漠草原。

欧阳秋歌身穿白色的古代裙装,红妆素裹,衣袂飘飘,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 在歌声中缓缓走上舞台,表演独舞。

低缓的歌声悠远绵长,如泣如诉,像长了翅膀,从舞台飞出,飞进每个人耳蜗,飞进每个人的心窝……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已盼春来归……今日去\愿为春来归\盼归\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雁南飞\雁南飞……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

欧阳秋歌舞姿轻盈,如醉如梦,手中的剑随着音乐高低起伏,剑影寒光像片片带雨的梨花飘散在风中。

在台上,欧阳秋歌就像一只孤雁,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飞来,谁也不想知道她将会飞到哪里。

……

晚会最后环节是现场观众投票抽奖,所有观众都踊跃参与,晚会被推向高潮。

工作人员按照预定安排,拿着票箱到观众座位前收集副券,不同票箱外面写有不同的队名,观众选择看好的队,将副券投入相应的票箱。

副券收集完成后,多名工作人员同时点票。因为票箱已分类,工作人员一五一十快速计票,很快便统计出五支模特队的各自总得票。

观众投票结果与模特队比分排名有些出入:“锦绣红妆”队排第一,“孔雀开屏”队排第二,欧阳秋歌的“霓裳羽衣“队排第三,“衣香鬓影”队排第四,“寻梦之旅”队殿后。

计票完成后,所有副券被工作人员集中到一个大票箱。

施总撸起袖子在票箱里反复搅和,捞了几把,逐一抽出各个奖项: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

被抽到的幸运观众欢快地走上台,在台上整齐地排好队,怀揣着怦怦直跳的心等候领奖。

特等奖放在最后抽,施总说:“没中奖的各位,把票拿好,眼睛牢牢盯住票上的数字,你们的好运来了,下面,我要抽出今晚最具吸引力的特等奖。”

施总面带微笑,伸手进票箱抽出一张副券,展开,念了两遍号码。

一名中奖者手持入场券,走上舞台。这位被抽中的特等奖观众是一位头发自然卷曲的男子,欧阳秋歌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这不是“卷毛”又是谁?

在舞台的高光底下,幸运的获奖观众们瓜分了所有奖项,高兴得合不拢嘴。

……

欧阳秋歌极为失望地走出后台,大金链子走在她身旁,陪她一起走到大堂。

已在大堂等候多时的蒲耀飞,手捧一大束雪白的茉莉花迎面向欧阳秋歌走来,将花递给欧阳秋歌。

欧阳秋歌从蒲耀飞手中接过那束茉莉花。

她看到花束中央夹了一张封好的卡片,上书:欧阳秋歌亲启。

欧阳秋歌将卡片取出来,展开,看见上面写了一段话:亲爱的欧阳,你跳吧、跳吧,尽情地跳吧,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不说话,你那动人心魄的美已经让人说不出话来,你是最优秀的。

顿时,两行清泪从欧阳秋歌的眼中夺眶而出,人也抽泣起来,肩头一耸一耸。

站在一旁的大金链子看在眼里,扶住了欧阳秋歌的肩膀,给她递上纸巾。

欧阳秋歌接过纸巾,拭去眼中泪水。

这一切蒲耀飞都看在眼里,陶弥渡拜托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也该走了。于是蒲耀飞跟欧阳秋歌告辞,转身离开。

大金链子提议和欧阳秋歌一起出去散散心,欧阳秋歌摇头拒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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