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宫门，清风便像是胸口压着一块千斤巨石被瞬间挪走，深深的吸了口气。
席灵瞧着她这幅模样，莞尔一笑，方才在殿上绽放出来的锋芒，自动收敛了去。
“吓到了？”
清风脸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摇了摇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确实有点被吓到……怕小姐被梁老将军反压一头，在小姐说要索赔十万两白银的时候，又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竟数额如此之大……”
席灵冷笑一声，眼底透出一抹精芒，抬脚朝前踱步。
“先帝驾崩，宫内混乱一年，皇上即位前，那些个大臣可没少趁机搜刮民脂民膏，甚至也染指过国库，只是十万两，对于将军府而言，算不得什么，否则有皇上断案，岂能让我一口价叫那么高？”
“小姐的意思是，皇上是在帮我们？”
“自然。”
说话之间，二人已经上了马车。
清风熟稔的给席灵煮了杯热茶，递到她手心。
席灵继续道，“皇上被立太子之前便与我姐姐情投意合，因此与我也来往甚密，比起朝中那些慈眉善目却窝藏祸心的老狐狸，他更愿意相信、扶持我们姐妹二人。”
“原来如此。”
“十万两白银到手，相府便能支撑一段时间，也有了开商铺的本钱，”她转眼看向清风，“只是苦了你，挨了一巴掌，今晚我便回去给你重新制些去疤痕消肿的药膏。”
清风眼底亮着光，“若是早知一巴掌值十万两，奴婢定当多挨几下。”
“不可胡说，今日索赔，一是为你出气，二是我相府立威，莫要叫世人觉得相府如今只剩两个女子，就叫人看扁了去，至于要这银钱开商铺，不过是顺带为之。”
席灵挑眼看向她，眼底带着几分认真，“日后若有人欺你，便是欺我相府，只管打回去，出了什么事，有本小姐顶着，无需害怕。”
“是，清风知道了。”
三日之后，地上积雪也差不多消融了个干净。
上次顾峥因柳如烟的事情找上门后，再未来过。
将军府的人，倒是按时来了。
席灵在屋内抱着辞君，这些日子，辞君长开了不少，看着跟顾峥愈发相像，白白嫩嫩，身上还有浓浓的奶味，她眼里满是疼惜。
“小姐！”
门外，下人传报，“将军府来人了，说要赔付小姐十万两银，让小姐亲自出去清点。”
“领头人是谁？”席灵将孩子递给清风。
“是小将军，梁集。”
“呵，这是记不住疼，又要凑上脸来让我打了。”
杜鹃上前，“小姐，杜鹃随你前去。”
“走吧，去看看这位小将军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也不怕梁集等，席灵仔细穿戴整理，披了厚厚的绒毛大氅，手里拿了汤婆子，才不紧不慢前往前院。
行至一半，她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今日倒是好天气，待会儿说不定又能见雪了。”
杜鹃知她在想什么，掩嘴轻笑一声，“若是雪再下的大些就好了。”
席灵清盈浅笑，举步不徐不疾的行至前院。
梁集穿着一身蓝色长袍，箭袖束手，脚踩鹿皮软靴，看着有几分习武之人的干练。
看到席灵被杜鹃牵着，龟速前来，当下眯起两眼，讥笑一声。
“这是又怀了？路都不敢大步走？怪不得本少爷打了你一个丫鬟，你居然狮子大开口要十万，是又要养个没爹的孩子……”
杜鹃蹙眉，要上前怼回去，席灵却微微一笑，“我儿确实没爹养，不过他娘有本事养，不像有的人，虽然有爹养，却没娘教，叫人平白看了笑话。”
梁集一张脸顿时发青，“你骂谁没娘教！”
席灵抬眸睨着他，“谁没教养，我便说谁，怎么？这回是想跟本小姐动手不成？”
旁边下人上前，将梁集拉了一把，在他耳畔低声道，“少爷，别忘了将军先前叮嘱。”
梁集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压下一肚子气，侧身让开一条道儿，露出身后几大口红木箱子。又给旁边下人递了个眼神，那下人手里捏着一叠银票便朝席灵走去。
杜鹃上前接过，清点了一遍，“这不过五万两银，还差五万两。”
席灵闻言，看向梁集，“今日便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剩下的五万两，将军府准备何时支付？”
她脸色淡然，处变不惊，落到梁集眼里，却分外扎眼。
想到了什么，他眼底怒气一敛，脸上挂上笑容，手臂一扬，展示身后的红木箱子。
“钱庄一次不可存太多银两，因此只能兑换五万银票，剩下的，全都在此，还请席二小姐清点核对。”
梁集抬手啪啪拍了两下，箱子尽数被打开，里面竟是一个个的铜板！
杜鹃倒吸了口凉气，怒了，“五万两银，你们将之兑换成铜板，要我们如何清点？！根本就是为难我们！”
梁集要的就是为难，双手摊开，耸了耸肩，而后环在胸前，眯起两眼危险的定在杜鹃脸上。
“我将军府底蕴不厚，辛辛苦苦、东拼西凑，好不容易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凑齐五万两银，还怕算错了数，好心让你们再清点核算一遍，缺斤少两我们及时补，这你们都不愿？本少爷可不可以认为，是你们自己拒绝接收？”
不是我们不给，而是你们不要。
席灵哪儿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刻意为难她，让她知难而退，好少给五万两罢了。
“梁公子怕是不知道，那日殿上，皇上下令，将军府赔付我十万两银，我只负责接收，不负责清点，若是日后缺斤少两了，我便只能再麻烦皇上一次，为我一断公正了。”
梁集嘴角肌肉抽搐，“本少爷这不是怕你们信不过我们吗？我将军府清点了一遍，数量足，若你相府不清点一遍，到时候污蔑我们缺斤少两，我们又上哪儿喊冤？”
“梁公子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既是如此，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我两家，日后免于牵扯，也不必再麻烦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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