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落了一夜，第二天还不见停。
席灵早已醒来，躺在床榻看着熟睡中的辞君，满眼温柔。
瞧着这孩子的眉眼，莫名脑海中浮现出顾峥的容貌来，眼底光芒一暗。
昨夜他被白卿卿接回府上，如今怕是还在温柔乡。
如此正好。
几年感情恍如梦，她终于割舍了，也成全了一对鸳鸯。
“唔……”
她想的正出神，熟睡中的辞君哼唧了一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给辞君掖了掖被子，她起身下榻。
叩叩叩——
门外，杜鹃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小姐，我来伺候你梳洗。”
“进来吧。”
席灵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容颜，一侧，杜鹃绕了过来。
拾起梳子，按照往常给她简单盘了发髻，固定一支金步摇。
淡扫蛾眉，口涂朱丹，一张绝色美人脸跃出镜中。
杜鹃掩唇轻笑，“小姐这般美貌，若是出去说还未出阁生养，只怕都有人信呢！”
席灵笑笑，“莫要哄我了，去传早膳，今日随我入宫一趟。”
杜鹃应了声“是”，便下去传膳。
清风明月入门来，给席灵请了个安。
“小姐，前院里，我见着好些武安侯府的人来了。”
席灵面上淡然。
“武安侯不在，他们来这儿做甚，叫人轰出去。”
清风愣了一下，“武安侯……现在府上啊？我今早儿查看洒扫时还碰到了……”
席灵说武安侯不在府上，让她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你说什么？”席灵整理衣袖的手蓦地一顿。
“侯爷他……还在府上啊……”
不可能。
他昨天夜里分明被白卿卿带走了，他心里有白卿卿，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次机会。
且白卿卿对他也有意，绝对不会放他走才是。
席灵眉心蹙起，心跳却有些不受控制。
她迅速起身，随手在屏风上抽了大氅披上，留下一句照“看好辞君”，便抬脚迈出房门。
脚下如风，直直朝前院赶去。
“东西送到客房，还有这些，也都送到客房。”
席灵一到前院，便看到武安侯府的人站在门前，手里或拿账册，或拿衣物，将大门堵的死死的。
而站在那些人面前指挥着的男子，一身黑袍，身形颀长，不是顾峥又是谁？
席灵掌心蓦地收紧，眼底还写着些许错愕。
他真的在。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夜里？
还是今日早上？
看着那些人陆陆续续拿着东西进了相府门来，席灵眉心一跳，上前将人拦下，两眼直直盯着背对着自己的男子。
“这儿是相府，不是武安侯府的后花园，连人带东西……都给我滚。”
她这话，说的自然不止侯府下人。
往日在侯府，席灵的手段这些侯府的下人早已领略，即便她如今不是侯府夫人，但这些下人心里仍旧畏惧她。
听她一声低喝，纷纷站定脚，不敢继续上前，也不敢直接离去，只得把求救目光转向身后的顾峥。
“侯爷……”
顾峥脚下一转，面向席灵。
漆黑如鹰隼般的眸子望着她，俊美的脸庞瞧不出喜怒。
宽厚的手伸入怀中，抽出一张纸来。
白纸黑字，席灵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第二次写给顾峥的休书。
她唇一动，刚准备说什么，下一秒就见那休书在顾峥手里变成了一堆碎纸屑。
大掌一扬，碎纸片与空中飘扬的雪花融为一体，不分你我。
顾峥的视线从雪花中穿透过来，落在席灵面上。
“相府，自然不是我武安侯府的后花园，但，此处住着本侯的夫人，本侯来看夫人，住在此处，情理之中，理所应当。”
席灵后槽牙紧咬，脸上如覆寒霜，端直了肩，一声冷笑，“我竟不知，侯爷是个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原先不知，眼下可知晓了？”
顾峥脸不红心不跳，嘴角虽勾着笑，但黑如点漆的眸子里却瞧不见丁点温度。
“把东西都搬进去，本侯要与夫人同一屋檐下……好好培养下感情。”
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丁点暖意。
他抬脚大步朝席灵走来，停在她身侧，侧目睨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席灵，以前本侯逃不过，以后，你也逃不了……”
席灵立在原地，拢在阔袖中的手，早已紧紧攥起。
若非今日略施粉黛，只怕要让顾峥看到她被咬的苍白的唇。
“那日之事，你何日告知，我何日离开。”
头顶雪花不住往下落，衬得席灵冰肌玉骨，娇艳的似是雪中绽放的红莲。
她脚下一转，面向顾峥。
眼底带着几分嘲讽侵略，看进他眼底。
“子虚乌有的事，侯爷非要从我这儿找个答案，缘由为何？是想着解开误会，回到从前？”
顾峥心头猛地一动，背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喉头梗了火炭一般，艰难上下滑动。
此刻，有些不敢看席灵的眼。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席灵冷笑一声，朝他逼近一步，眼神锋锐如刀。
“顾峥，扪心自问，即便是误会一场，你我，确定还能回的去？”
顾峥脑海中“嗡”的一声响，眼底光芒开始闪烁。
他这些年如何对待席灵的，他心里一清二楚。
看他不说话，席灵转身便要走。
忽而，手一紧，被人拉住。
“放开！”
顾峥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有因才有果，误会的因，必结误会的果，以前本侯管不了，以后本侯就要个真相。”
真相若如他所想那般，前尘往事如何，他会竭尽全力去补偿。
但若跟他想的不同，那……他跟席灵真的是有缘无分，当真该断了。
“随便侯爷什么时候问，怎么问，我仍旧是那句话，无可奉告！”
“本侯也仍旧是那句话，你一日不说，本侯便纠缠你一日，你若烦了，便像昨日那般让毒蛇咬死本侯罢！”
“你……”
席灵手上一用力，挣开了他，举步回了缀锦园。
顾峥立在原地，不知是冷的还是气愤，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
被席灵一甩，他身子一晃，险些摔倒了去。
“侯爷！”左右惊呼一声，便要上来扶，却被顾峥抬手挥开。
“本侯无事，把东西都送进去，日后有事直接来相府找本侯。”
“侯爷……这恐怕，不妥吧？”
“无甚不妥，照本侯说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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