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灵已经想清楚了。
既然他油盐不进，水火不侵，那就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他要在外人面前叫她夫人？
她偏偏顶着这“夫人”的头衔去假意喜欢旁人。
看谁恶心过谁。
顾峥两眼瞪得浑圆，完全没想到席灵会说出这番话来，手中握着的茶盏“咯吱”作响，滚烫的茶水溅出来几滴，落在他手背上，烫的他生疼。
席灵往里瞟了一眼，看辞君睡的深沉，又道。
“杜鹃，白勉好像落下东西了，随我去将军府给他送回去。”
杜鹃跟了她这么久，听她这么说，心下顿时意会，福身应了声“是”，立刻去准备马车。
“送什么东西还得亲自去送？孩子一人在府上，你可真放心。”
外面事情很多，都得席灵亲力亲为。
她自然也知道扔下孩子一人怕又会出现上回那种事，早已将整个府上打造成了铁板一块。
“连孩子出生时还在花楼的侯爷，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呢？”
席灵微笑着，眼底闪烁着谲艳的光芒，没有丁点温度。
顾峥喉头一梗，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那日的事，也不知席灵有孕……
但现在说起，都是借口。
枕边人怀胎十月，他不知？
说出去谁信啊……
杜鹃备好马车，席灵便转身走出门去。
顾峥没有跟上，一直坐在原位，直到手中茶盏冷却。
马车飞快行驶，一路穿过街道，却不是往白将军府的方向，而是南街。
马车停下，席灵没有去药铺，直接去了上回那个茶馆。
杜鹃在巷子里折了一支梅花来，两人依照上次进了茶馆，坐在偏僻处。
小二来了，没等席灵开口，他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家主子恭候小姐多时了。”
席灵丝毫不意外，起身带着杜鹃，随那小二一路上了二楼隐蔽的厢房。
照例将杜鹃留在门前，席灵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屏风挡在前，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还有下方一双掐金丝玉坠黑靴。
“二小姐说三日后来，倒是晚了几日，叫我一通好等。”
“有事耽搁了，”席灵也不多说，“想必阁主已经将那玉佩的事打听清楚了吧？”
“打听清楚了，如我先前所说，费了不少功夫。”
席灵眼皮蓦的一跳，“那持玉佩之人，现在何处？”
那人杀了柳如烟，要嫁祸给她，必定跟前来刺杀辞君的人是一伙的。
若是抓住了他，那不必费劲去守着云初也可。
“二小姐急什么？咱们报酬还没谈呢。”
席灵心下一沉。
上回这万听阁阁主说，等他想好要什么，再告诉她。
“阁主想好了？要什么？”
屏风那头，传来椅子挪动的响声。
席灵瞧见，屏风后的人影站起，绕了出来。
还从未有人见过万听阁阁主长的什么模样，今日说不定能一睹真容……
席灵放在身前的双手微紧，全神贯注的盯着迈出屏风的那一双黑靴。
忽而，露出一角远山蓝暗刻丝长袍，男子从屏风后一步跨出。
身形颀长，气度不凡。
可惜戴了个木质鬼脸面具，只看得到一双漆黑的眸子，瞧不见真容。
席灵眼底光芒立马暗淡下去，听得那人笑道，“没看到我面目，有些失望？想看吗？我或许，可以满足你这个要求。”
“可别，”席灵忙抬手止住他动作，“听惯了那些话本子里，见到我真容的人就要嫁与我为妻，为了以防万一，阁主还是保持现状就好。”
闻天下一愣，被她的话逗笑。
“二小姐倒是警惕，不过看我真容倒没什么附加条件，二小姐既然不看，那便算了。”
席灵丝毫不觉得可惜，仍旧问道，“所以，阁主想到的条件是什么？”
闻天下绕过她，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签子搅乱了香炉里的香灰。
“怎么办，还没想好，我今日只是问问二小姐，除了钱财，有什么能给我的？”
席灵眉心一皱，“我身上，只有钱财。”
“呵呵，二小姐说笑了。”那木质滑稽可笑的面具下，黑眸闪烁笑意精芒，“二小姐还有自己，还有个孩子……”
席灵眸光一锐，手腕上的赤练早已绕出手腕，停在她手上，满具威胁的盯着坐在桌前的男人。
闻天下浑然没有感觉到杀气般，手上动作依旧不停。
“别紧张，我对心不属于我的女人不感兴趣，也对还没断奶的婴孩不感兴趣。”
“不要拿我的孩子开玩笑，没有下次。”
闻天下放下手中签子，看向她，“二小姐把软肋亮的这么明显，日后必定轻易被人拿捏，这样好吗？”
“或许你该换个说法，那叫逆鳞。”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闻天下眼底笑意又深了几分，盯着她视线一转一转。
直到席灵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时，他才款款起身。
“我想到了。”
“什么条件？”
闻天下双手负在身后，“二小姐脾性甚合我胃口，不知可有幸，请二小姐前往旧城山，一览雪景？”
“这是你的条件？”
“不错。”
席灵心下暗道，万听阁闻阁主，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令人揣摩不透。
去看个雪景罢了，就能得到关于那“雨”字玉佩的所有情报。
席灵心下一横，“好。”
闻天下眼里染上笑意，“痛快，不愧是二小姐。”
席灵毫不客气朝他伸出手来，“情报。”
闻天下伸手入袖，抽出一个信封，递到席灵面前。
“十日后，旧城山见。”
席灵一把抽出信封，不再说什么，脚下匆匆，转身离去。
杜鹃守在门口，见她突然出来，连忙跟上。
“小姐，怎么样？”
“回府。”
席灵脸色微冷，一刻都不想耽误。
手中这信封很厚实，这玉佩的主人，必定大有来头。
到底是什么人，布了那么大的局，要杀她跟她的孩子，甚至还想借用顾峥之手。
前世被顾峥一剑刺死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那冰冷的痛感，仿佛又在胸口化开，叫她情不自禁咬紧了牙关，脚下生风般越走越快。
杜鹃跟在她身后，疾步跟着，竟然有些跟不上，只得小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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