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女子眉眼似是被染了霜，没了平日里的张扬，反而显出几分冷艳。
顾峥手轻轻抚过她发丝，眼尾微红，唇角却挂着笑。
“我蠢笨，五年后才有所觉，我恨太晚，却又庆幸，幸而五年后终于察觉，你为何不肯直接告诉我？”
这声音，是她五年来奢望不来的温柔。
五年后终于等来，但是有何用？
“啪”的一声，席灵毫不留情的将他的手拍开。
顾峥手上一痛，愣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席灵……”
席灵站在原地，端直了脊背，双手放在身前，两眼冷淡疏离的望着他。
那眼神，顾峥从未见过。
“侯爷这又是喝酒了，头脑不清醒。”她唇瓣张启，说出来的话，与夜里吹来的风一般冷。
顾峥回过神来，用力摇了摇头。
“我没喝酒，没有以前哪日比现在更清醒了，抓我爹娘，非你本意，是也不是？”
席灵被阔袖遮掩的双手紧紧掐着，脑海中回想着老侯爷说的话。
一定不要告诉顾峥，即便他恨你，否则，武安侯府就真的完了……
她喉头梗着一块火炭般，烧灼的胸口发疼，面上却无事般，硬生生咬牙将那火炭咽下。
“是我本意！”
席灵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眉眼矜傲。
“通敌叛国，卖主求荣，人人得而诛之！”
她似是太过用力，耳尖微微发红。
顾峥立在原地，双手垂落在身侧，盯着她的眼，蓦的上前一步，重新扣住她手腕。
“你撒谎！”
他前段时日开始怀疑，但被席灵这张刻薄的嘴搞得有些摇摆不定。
今日证据就在眼前，无论席灵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
“这段时日，本侯算是明白了一点，你越是尖锐，越是心口不一的时候，本侯说的对吗？”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手捏住了她的耳垂，侧目看着。
绯红、滚烫。
“本侯发现，你好像一说违心的话，耳垂就会变红……唔！”
话音才落，身下蓦的传来钻心刺骨的痛。
顾峥疼的直接弯下了腰，额上汗珠滚滚，艰难的抬头看着席灵。
“你、你来真的？！就算不为你以后幸福着想，也该想想，日后君儿一人孤单了怎么办？”
“滚！”
席灵几乎磨碎一口银牙，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反手将门闩上。
听着门那头传来不住的倒嘶冷气声，席灵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
“席灵，本侯要疼死了，快开开门啊……”
“啧，你这女人，下手真狠，本侯可能真的要废了……”
“喂！席灵！快开门给本侯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了。”
席灵才舒展的眉心又是一皱。
长袖一甩，哼了一声。
“无耻下流。”
顾峥在外面嗷嗷卖惨了半天，等不到席灵开门，这才死心。
痛感过去，他又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盯着紧闭的房门，薄唇不经意的朝上勾起，犀利乖张的眉眼恢复了从前没有的柔和。
幸而，他前段时间有所察觉，没有将错误延续，直至今日完全真相大白。
万幸……
席灵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看着灯烛熄灭，他又站了一会儿，返回了自己的厢房。
凌风在原地站着，冲他一颔首。
“侯爷，误会解除了？”
顾峥眼底跳跃着欣喜的光，“嗯。”
他旋身一转，坐在桌前，像是打通任督二脉，通体舒泰。
“席灵确非本心，那……我爹娘当初主动投案，必定另有缘由，凌云他们来了之后，叫他们开始调查吧。”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逼的他爹娘不顾侯府落得家破人亡、搭上通敌叛国的臭名声，也要主动投案。
害的他与席灵险些因此分道扬镳，势不两立。
等他揪出那人，绝对也要他尝尝同样的滋味！
凌风退去，房内只剩顾峥一人。
积压在心头多年的石头一朝土崩瓦解，他心里还如做梦般，感觉有些不真实，以至于一整夜都未睡着。
次日，顶着个大黑眼圈出现，脸上却如沐春风般欢喜，脚步轻快的直往席灵所在。
一出门却发现，席灵早已穿戴整齐出现在了正院。
“早，昨夜睡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会儿？”
席灵瞄了他一眼，冷淡道，“我与某人不同，还要掌管府上大小事务，睡不得懒觉。”
“我帮你。”顾峥上前。
席灵笑，“侯爷可会经营商铺？可分得药材？可识药理？”
一连三问，顾峥脸上笑容肉眼可见的消散。
“现在不懂，不过我可以学！”
席灵瞥了一眼府门外靠近的官轿，“侯爷若有闲心，还是先解决你府上的烂摊子吧。”
说完，席灵便带着杜鹃举步离去。
顾峥要追，府门外官轿落地，王公公从里面走了出来。
“侯爷，跟咱家入宫一趟吧？”
顾峥脚步顿住，不用想也知道，是梁集那臭小子告状了。
看着席灵的马车走远，顾峥叹了一声，“走吧。”
一路入了皇宫，梁集在殿门前正等着。
见顾峥来，眼底化开一抹阴笑。
“再给你一个机会，跪下来求我放过你，我就跟皇上说，此事乃误会一场……”
顾峥腰板笔直，朝他走来，冲他一笑，“梁少将军，误会？皇上面前无误会，那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梁集气的额角青筋直跳，“顾峥，给脸不要，待会儿再来求情，可就晚了……”
“随意，商铺布匹出问题而已，并未伤人，皇上难不成还会直接要了我的命？”
梁集冷笑，眼底光芒闪烁，“布匹出了问题，确实罪不至死，但若这些布匹里，夹杂着其他的东西，可就说不准了……”
顾峥眼底眸光一沉，嘴角笑意敛起。
瞧见他这副模样，梁集哈哈大笑，抬手重拍了下他肩头。
“风水轮流转，你顾峥也等到今天了……待会儿好好享受，若是实在辩论不过，也不必压着脾气，只管动手，反正你小子，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更何况是皇上呢？对吧？”
他哈哈大笑，一拂袖，迈进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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