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灵淡然饮茶，眼角余光看着对面的白卿卿。
她已经完全不装了，面色冰冷如霜，是席灵从未见过的神色。
她勾唇嗤笑一声，“跟你聊峥哥哥？我觉得你可能不想听我跟他之间的故事。”
“你想多了，”席灵纤细的食指摩挲过杯沿，“你二人之间的事，我不感兴趣。”
若是以前，她兴许会追问，但是眼下，真的一点兴趣都无。
她掀起眼皮，落在白卿卿脸上，“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非得借侯爷之手杀我。”
白卿卿眉梢微挑，苍白的唇朝上勾起。
顾蝶被席灵找到，她大势已去，已经没什么好装的了。
“为什么？”白卿卿一声冷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被他亲手杀死的你，心里应该很绝望，就如我全家被你一纸通敌叛国诉状连累惨死那般！”
席灵转着茶盏的手一顿，两眼不离她面容。
矮桌上的香炉，冒出来袅袅白烟，被车帘缝儿里钻进来的风吹的左右摇晃。
“连累？呵……是连累还是罪有应得，你自己心里清楚！”
就因为这漏网之鱼，导致她上一世的悲剧。
席灵握着茶盏的手一紧，手背上显出几根纤细的筋络。
白卿卿一脸浑不在乎，“现在，是打算把我送到皇上手里？斩首示众？”
她说着，手不着痕迹的摸向袖口，身子往后坐了坐，腾出一点可以施展的空间。
席灵抬眼睨她，“放心，不会把你交给皇上的，你走吧。”
走？
白卿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她不相信，席灵会这么好心让她就这么离开。
“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滚。”
席灵嗓音冰冷，眼角余光看到白卿卿坐在原位怔了一会儿，而后立马起身离去。
片刻之后，车身被轻叩三下。
“小姐，她走了……就这么放过她吗？”
席灵将方才白卿卿没喝的茶，连杯盏一同扔出车窗外。
“凭什么放过她？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足以发泄我心中仇恨，我杀人……先诛心！”
“啪”的一声，扔在车窗外的茶盏应声而碎。
“回府。”席灵冷声下令。
车轮碾过青石板地面，一路前往相府，在门前停下。
席灵由杜鹃扶着下了马车，一抬眼，便见台阶上立着一人。
白衣加身，风姿翩翩。
“白公子。”席灵微微一笑，举步迎上前。
“按照你说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席灵欠身一礼，“有劳白公子，席灵又欠了公子一次。”
白勉眼神温润，一手负在身后，似是有些局促。
“你不欠我，上回你救了澜儿一命，只是送些礼，还不足以表达谢意。”
“进来坐坐，顺带用个膳吧。”
白勉“嗯”了一声，举步跟在席灵身后。
二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和谐，像是相处了多年老友，谈笑自如。
用过膳，白勉便起身要走了。
席灵送他到门口，“日后带澜儿一同来，我府上也热闹些。”
白勉垂下眼睫轻颤，笑道，“我一人便不能来吗？”
看着他漆黑眸子里透着一丝认真的神色，席灵微怔，而后唇角化开一丝浅笑。
“自然可以，朋友之间互相拜访，有何不可？”
只是朋友的身份而已。
他垂了眼，复又勾起唇来。
“……好。”
席灵立在原地目送白勉离去，回了缀锦园。
院内又吹起风来，将那棵枯黄的梧桐树叶吹的簌簌下落，只剩下光秃秃的几片。
她回相府后有叫人贴心呵护照料，但这树貌似还是没有什么起色。
席灵伸手摸了摸干枯冷硬的树干，漫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嘴里喃喃道，“再忍忍，马上就要入春了。”
屋内辞君哭闹起来，她连忙转身入门。
一日过去，斗转星移。
夜里，闻讯蜂在门口嗡嗡飞舞。
席灵顺势推开门走了出来。
还没等听消息，就见一个黑影，摇摇晃晃的从拱月门方向朝她走了过来。
背对着月光，远远的望去，如同活尸一般。
席灵面上没有多少变化，看着那身影近了，头顶屋檐上的灯笼橘色的光映照在那人脸上。
顾峥。
他此刻脸上血迹斑斑，眼角有一处血痂，腿好似摔得骨头错位，走的十分艰难。
席灵望着他，他唇一扯，准备说什么，结果眼前一黑，直接晕死了过去。
席灵漫吸了口气，举步上前，触了一下他脖颈。
气息微弱，这一路回来，费了不少力气。
“来人，送侯爷去厢房。”
看着下人将顾峥安置在床上，席灵侧目对下人道，“侯爷回来的事，不许外传。”
“是。”
席灵上前，翻找出药箱，给顾峥处理了伤口，上了药，旋即转身离去。
顾峥昏睡到次日正午才醒。
“侯爷今日情况如何？”
席灵在外面询问下人，不知顾峥一听到她声音，原本准备下床，立马又缩回了被子，假寐。
“还没醒。”
“我知道了，下去吧，我进去给侯爷换药。”
“是。”
席灵推门而入，屋内还残留着火炭燃烧过的味道。
照例走到床前，打开药箱。
才一动，忽而感觉顾峥今日气息比昨日要强了不少，心下顿时明白过来。
从药箱中取出一根金针，毫不犹豫的往顾峥手背上刺下。
“嘶……”
顾峥吃痛，从床上弓起。
“席灵你！”
“侯爷醒了。”
席灵面色淡然，将金针收起。
顾峥这才回过神来，席灵这是在试探他，神色讪讪。
席灵自顾自的收起药箱，没有理他。
“我死里逃生回来，你就这么冷淡啊……”顾峥喃喃道。
“那些人我可以解决，没有要求侯爷替我引开追兵。”
“你这是什么话？”顾峥坐直了身子，身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分明那日还哭的那般伤心，今日怎么……”
席灵忽然回过头来，眼神淡淡的看着他。
没有丁点起伏，似是沉静在无人山谷中的湖。
“即便是养了多年的狗死了，我也会掉一掉眼泪，更何况是曾在枕边的侯爷？若是让侯爷误会了，我在这儿说声抱歉。”
“你……”
顾峥喉头恍若梗了冰刺，愣怔的看着席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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