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二次盗书甘作贼 初次相遇疑狐魅(上)

却说那杜蔓青,上次盗取《梦溪笔谈》不成,她潜伏在叶家附近,看到叶知秋跟着她哥哥叶知远出去了,心生一计。

杜蔓青换上一身与叶知秋平时所穿一样的衣服,从从容容地走进了叶家。小蒿看到以为是叶知秋回来了,问道:“小姐你回来啦?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我回房去,今日很累,不要来打扰我!”杜蔓青眼角都没扫小蒿一眼,就进房了。

小蒿平时跟叶知秋笑闹惯了的,小姐这种冷漠的神色,她还是第一次见,未免有点奇怪。

杜蔓青走进叶知秋房里,却看到有一个妇人坐于桌前,在翻查桌上的书册。

她正想退出,那妇人抬头看到她,诧道:“知秋,你不是跟知远去了章大人家吗?这么快回来?”

不知为何,杜蔓青对这妇人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马上想到这可能是叶知秋的母亲,便镇静下来了,“是,我回来了,母亲来我房里作甚?”

杜蔓青没猜错,那妇人正是卢端仪。卢端仪问道:“我记得你房里有一卷金刚经,想拿来抄写。你放哪了?”

杜蔓青不敢多说,怕露了马脚。只得道:“我也不记得放哪了。母亲先回去吧,待我找着了再给您送去。”

“也好,那我就先回阁楼里了,你记着要找啊。”

杜蔓青应声是,卢端仪出去了,她吁了一口气,想道:“叶知秋会把书藏哪了呢?”

杜蔓青由书柜找起,又把衣柜、妆箱、床上,床底也翻了一遍,却没找着那书。

眼看天色已近傍晚,她有些着急了,心里暗暗咒骂着:“这丫头倒是把书收得密,如果她翻阅过这本书,应该知道那根本不是王维的诗集。”

正在着急之际,她看到了书桌放着一个笔筒,里面有支笔秆甚是奇特,“咦,这支毛笔好像很不错,笔秆不像是竹子或普通的木头。”

她顺手拿起那支毛笔,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书桌突然弹出一个暗格来。

定睛一瞧,暗格放了一本书。

“收得这么密,这肯定不是本平常的书。”杜蔓青拿起来一看,不禁欣喜若狂。

那本书的封面上有几个大字--“王右丞文集”,下文两行小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不正是她要找的书?

杜蔓青正自高兴,突然听到一声呼喝:“何方小贼!”

抬头一看,是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叶知秋回来了。

叶知秋一掌拍出,喝道:“把书放下!”,杜蔓青也一掌挥出,两掌相交,“啵”的一声,杜蔓青退了两步,叶知秋却退了三步。

书已到手,杜蔓青不欲纠缠,转身便跳出窗外。

叶知秋紧追不舍,两人各自施展绝顶轻功,你追我赶,转眼便离开叶府百步之遥了。

杜蔓青的天罗步非同小可,叶知秋离杜蔓青越来越远,越看就要消失眼前了,她喊道:“你到底是谁,三番两次来偷我的书?”

“什么偷你的书?”杜蔓青回头应了一句:“这书本来就是我的!”

不待对方答话,施展天罗步法,很快消失于叶知秋眼前。

杜蔓青甩开了叶知秋,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她伸手入怀,掏出那本好不容易到手的“王右丞文集”,心想这次可算完成任务了,满心欢喜。

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全是王维的诗,是真正的《王右丞文集》 !这下可把杜蔓青的鼻子都气歪了,没想到又被那丫头捉弄了一番。

原来自上次杜蔓青盗书,叶知秋知道那本书不是王维诗集,而是《梦溪笔谈》后,留了个心眼。

她到书局买了本真正的《王右丞文集》,换上了谢明尧那本诗集的封面,藏于暗格之中。再把真正的《梦溪笔谈》换了个《苏东坡文集》的封面放于书柜之内。

苏东坡的诗词在当时很盛行,文人才子基本是人手一本,大户人家更是每家每户都收藏着好几本,所以杜蔓青查找书柜时根本没有留意到所谓的“《苏东坡文集》”就是自己要找的书 。

话说叶知秋虽然没追上杜蔓青,却也不以为甚。她折返家中,心里暗暗发笑:“这次还不把你气死?”

小蒿看着叶知秋那上扬的嘴角,与刚才的模样判若两人,奇怪地问道:“小姐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刚才你房间有些声响,到底发生了什么?”叶知秋不想让小蒿担心,说道:“没什么,我一时高兴碰到了桌子。”

小蒿不解道:“但你今日去章府时不是很难过的吗?回来时也说很累不让我打扰你。”

叶知秋知道是杜蔓青扮作她来偷书,也不想对小蒿说太多,便道:“是啊,我想着人生无常,一时伤心,一时又高兴了。不说了,我先回房,晚饭准备好叫我。”

小蒿“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可你刚才不是说已吃过饭了吗?”

叶知秋怔了怔,笑道:“我最近食量大,吃过又饿了,快去准备吧。”说完进房去了。

回到房里,叶知秋对着那面铜镜,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已的脸,回想着杜蔓青的容貌,那清清秀秀的脸庞、闪动的眼睛、微翘鼻子、薄薄的嘴唇,可不正是与自已一模一样?

到底她是谁呢?虽然两次来府盗书,也曾两次交手,但叶知秋却对她一丝恨意也没有,反而想道:“或者我可以与她做个朋友?”

晚饭端上来了,卢端仪也下来吃饭。小蒿不敢一起入座,站在卢端仪后面伺候。

卢端仪人如其名,端庄守礼,对着叶知秋还有点严肃。叶知秋正想着如何侧面打听自己有没有失散的姐妹,卢端仪问道:“听说章夫人去了,章大人可还好?”

“大人自然是伤心难过,但精神还好。”

卢端仪道了一声佛,又问:“那金刚经你找着了吗?”

“娘让我找金刚经?你上次不是嫌我不够耐心抄得不好,把经书要回去了吗?”叶知秋愣了一下,母亲记忆一向很好,怎么就忘了这事了呢?

卢端仪“哦”了一声,道:“年纪大了,忘了。”

叶知秋笑道:“母亲看着还挺年轻的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的姐姐。”

卢端仪啐了一口,“没个正经。”

“其实我也想有个姐姐妹妹的,为何母亲不给我再生一个姐妹?我一个人有时感觉挺孤单的。”叶知秋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有哥哥吗,虽然他不是我亲生,但对我比亲生还亲,对你也好。”

“哥哥固然很好,但他到底是个男的,有些女孩儿家的话,不便与他诉说。”

“那你不是还有一个闺中好友白小姐吗?”

“但白锦姐姐不是与我住在一块的。娘,你为何不给我再生一个姐妹呢?”叶知秋蹩着嘴,几乎要撒娇了。

卢端仪白了女儿一眼,“生你一个已不容易,还再生一个呢?”

“是啊,再生一个不容易,但如果一次生两个,会不会容易一些?”叶知秋不敢直接向母亲问话,只好佯装撒娇,实际是想试探她的口风。

卢端仪放下筷子,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娘,你说这世间上除了血亲之外,会不会有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卢端仪神色变样,但她的语气倒还镇定,“天下之大,有两个相似之人何足为奇?你今日说话古里古怪的,难道你遇见了与你长得相似的女子?”

“娘,如果你遇到了一个相貌与女儿十分相似的人,你会怎样?”叶知秋反问。

卢端仪眉头一拧,“这不是还没遇着吗,我也不知道会怎样。知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叶知秋咬了咬嘴唇,“我的确看到一个与我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子。不过母亲的话也对,天下之大,相似的想必也大有人在,不足为奇。”

卢端仪舒了一口气,若不经心地问道:“你在哪遇见她呢?”

叶知秋瞅着她母亲傻笑了几声,没有回答。

卢端仪瞪了她一眼:“问你话呢,在哪遇到的?”

“啊,梦里。”叶知秋答道。

“你这丫头,怎么现在说话颠三倒四的?一个梦也值得拿出来说?”卢端仪彻底松了口气,嘴里却教训着女儿。

叶知秋看着她母亲故作镇静的神情,觉得她有所隐瞒。

不过叶海初卢端仪对她来说向来是“慈父严母”,心里不免对母亲还是有点惧怕的,不敢再正面问下去,但仍拐个弯旁敲侧击。

“娘,你有姐妹吗?”

“没有。”

“你为何从来没提起过外公外婆呀?”

卢端仪有点生气了,“我原来不是说过吗,我自小是个孤儿,孤儿何来的姐妹,何来的父母?那我怎么告诉你呢?好好吃饭,不许说话。”

叶知秋抿了抿嘴,仍问道:“娘好可怜,那你是怎么长大的呀?”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卢端仪把筷子一搁,“今天的斋菜不好,我不吃了,先回房去。知秋你也正经点吃饭,别吊儿郎当的。”

叶知秋见母亲不肯再说,只好作罢。心想:“母亲一定有隐情没说出来,只是她不肯讲我也不能直接去问,只好以后再慢慢套她的话。”

叶知秋沐浴后回到房里,梳理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首先是盐价,它暴涨的真正原因什么?真是针对章大人的吗?跟大盐商山海帮有没有关系?

再来就是章夫人真是死于突发疾病?如果不是,必然就是被人害死的,可是章夫人刚来淮安没几天,不可能与人结仇啊,难道是有人想害章大人错手害死了夫人?

还有那张七弦琴‘天籁’,为何会无故失踪了呢?它的失踪跟章夫人的死有关吗?

然而最令她不安的是,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是谁?母亲又隐瞒了什么?跟《梦溪笔谈》又有什么关系?书为何落在白锦的手中?

带着种种疑问叶知秋千头万绪,根本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还是不想了,明天去逸桐坊,今晚还是早点睡吧。”

叶知秋吹熄了灯准备就寝,突然外边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吹的是唐代李白的《渡荆门送别》: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千里送行舟。

这首诗是李白年青时第一次出远门赠别家乡荆门而作。虽有惜别之情,更多的是意气风发,因为年轻的李白正准备出蜀地去实现自已的理想报负。

当这悠扬飘渺的笛声飘入叶知秋的耳朵时,叶知秋为之如痴如醉,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笛声,当下不由自主循着那笛声的来处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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