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茶肆瞧着干净,进去坐坐。”
非晚冻得鼻尖红红,站在一家店铺门口,几树老松大柏掩映,树顶高高越过楼顶,苍翠森然。
她身旁站着叶倾淮。
非晚知道,姐姐手里多的是银子,可叶倾淮的来意值得细细推敲。
兴许,是来查爹爹盐务上的账的。
缺个挡箭牌?找就是了!
前世宜阳郡主买下了京畿道附近的一座山头,就在那里,烧出了最好的银屑炭,无烟不熏人,而且天然带着香气,受到京中达官贵人的追捧,收益极为可观。
这一世,她要抢先一步。
但,在这之前,必须先赚到本钱!
“你这蛐蛐儿哪来的?太凶悍了。”
厚厚的帘子掀起,一股暖气扑面而来,里面赌徒声音喧哗,非晚放心了,是这里没错!
快步走上二楼,拣靠围栏的位置坐下,眼睛朝下一望,她的视线恰好把斗台瞧得清清楚楚。
“句句句,老子又赢了,又赢了。”
一只雄峻的红蛐蛐,正在斗盆里振翅长鸣。
斗盆正对面的瘦小男人手臂一扫,银子“哗啦”一响,都搂进钱袋,笑起来腮边的皮一弯。
“它叫红杀,昨儿帮我赢了五千两。”
“这也太厉害了。”周围的人脸色微变,无不对那人刮目相看。
输的人不甘心地叫起来:“你不早说,这谁还敢跟你斗?”
“我跟你斗。”
就在这时,旁边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书生突然发声,从袖中取出竹筒,将蛐蛐儿过进斗盒。
一只黑不溜秋的小蛐蛐儿,紧挨着斗盒壁站着,一动不动。
众人登时静了下来,都拿怀疑的目光瞅着书生:“你真的要比吗?”
“朋友,我劝你还是不要试了,你这细得牙签似的小不点,瞧个头就不行。”有人吃吃笑起来。
那书生听见这些荤话,脸登时涨得通红,却仍倔强地坚持:“他的若是常胜将军,那我这个就是无敌神兵,它一定不会输的。”
他不开口还好,一说话浑身的书呆气,简直满溢出来。
“好了好了,下注了、下注了。”楼下只安静了片刻,气氛再度燃起。
瞬间银票银子堆成了小山,不过全都堆在红杀那边。
相形之下,书生的黑蛐蛐儿跟前却寂寞冷清,别说银子了,连一文铜钱都没有。
书生神情窘迫,目光求助地扫向整座茶肆。
可惜却无人援手。
非晚听见邻座议论,不大看好此人:“衣履还算干净,可身上有股颓然之气,怕是正倒霉呢。”
非晚惊讶,看得太准了!
那书生是外乡人,刚到京城行李财物就被人偷了,眼下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正露宿街头,快要冻死了。
只剩下袖中这管蛐蛐儿,若不一搏,等待他的将是饿死。
非晚前世帮过此人。
“我押这小黑,三千两。”她毫不迟疑地站了起来,娇嫩的手扶上打磨得精致的木栏杆。
庭院中登时哗然。
“嘿,一注三千两?”
楼下的人面色惊疑,一个个头纷纷仰起,却见是个小姑娘,都嗤笑起来:“咱们正缺钱。”
非晚从容一笑,口中却赌气回敬:“瞧瞧你们的筹码,五十两,一百两,啊,那儿居然还有二十两?我没看错吧!加起来还没我的多。”
“谁家小女娃,这么任性?”
“傻呀,瞧模样像是哪户官宦人家的小姐。”
非晚戴着帷帽,身旁还有清秀的丫鬟侍候,只瞧声气模样,就知道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唉——别让人家小姑娘瞧不起你们。”
赌徒们展开新一轮的互递眼色,手上也有加码的,原本旁边围观的人也参加了进来。
非晚惊喜地发现,斗台上的银子竟然增加到四、五千两。
乖乖,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
她不由心中一动,立刻抬高了声音:“这还有点意思,你们加,我也加,一万两。”
“她押一万两!”
有个簪花的二世祖骇然地发出尖叫,声音高亢,害怕别人听不见似地。
楼下顿时哄然,赌徒们神色古怪,显然大吃一惊。
叶倾淮不由拉住非晚,迟疑地问:“小师妹,你有把握?”
非晚自信地拂开他的手:“看我的。”
叶倾淮半信半疑。
小黑缩在斗盆一角,像被吓呆了,越发衬得它对面的红杀个头极大,浑身晶亮发红,大牙一张一张,凶狠极了。
可是父亲生前说过一句话:“虫王是斗出来的,不是看出来的。”
前世就是这句话让非晚帮助了别人,自己还赢了五千两。
可突然间,四面八方的人都涌进这座茶肆,将楼下挤得水泄不通。
“听说这儿有人比我还有钱?”忽然几个巨贾模样的人推开人群,领头的一个肥肥的,腰缠万贯的模样很有派头,大摇大摆走进来。
此人身后簇拥着十来个随从。
“哎哟稀客啊,赵老板,什么风把您们给吹来了。”
有人赶紧掇了把大椅子过来,那赵老板一屁股坐下,随着众人的目光朝上望来。
“小姑娘,我出五千两,怎么样,你赌不赌?”
“好,我跟三千两!”跟着那赵老板一起进来的商人随份子。
“我也跟三千。”
这是非晚万万没有料到的一幕。
喊出一万两时,原本她还心怀忐忑,怕把人给吓退了,谁知竟来了这群不要脸的老男人,想来占便宜,还竟敢挑衅她?
她忽闪着大眼睛,隔着帷帽俯视楼下已是乌压压的人群,不由意气风发:“既如此,那就一赔一。”
声音清嫩,可整座茶肆却似乎都在等她说话。
“她说一赔一!”人群轰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连屋顶都要被掀开了,簪花的二世祖声音尖细,在其中叫得比谁都响,激动得脸比帽檐上的茶花还要红。
意外啊意外。
谁能想到,一只稳输的小不点蛐蛐儿,这小姑娘竟斗气至此。
就连那书生都觉得不可思议,仰头朝楼上望过来。
非晚掏出一把银票,小手兰花指一翘,冲楼下扬了扬:“银子在此,如何?”
“好,输了可不许哭,我再多押二千两。”那赵老板噗嗤笑了,搓了搓双手,露出准备搬空人家家当的笑容。
银子是好东西,把银子用在对的地方,那就是锦上添花玉堂富贵,可用错了地方,那就是:蠢!
“那我也多押二千两。”旁边有人笑得牙齿亮晶晶地,沾着口水,志在必得。
“这败家的小娘子!”有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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