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纯婴迎着过山风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路上抓耳挠腮,眉头紧皱,时不时掏出那两只柳叶镯子和白玉簪子打量一番,唉声叹气,终究还是心里过意不去,打算回去看看自己所谓的师兄到底怎么样了。
周纯婴摇了摇头转身沿着原路返回,路上自然也少不了一番天人交战,步履踌躇,却也没改变周纯婴心中上山去探望的念头。
由于心中急切,周纯婴这趟上山路走的竟然比下山路还快上许多,不一会便重新回到了山上离指路槐不远的风口处,打老远便看到自己的师傅,武当山大掌教盘膝而坐,身边则平躺着方才的黑衣“瞎子”。
“师傅!”
周纯婴抿了抿嘴,边小跑过来,边喊道。
“瞎子”平躺在地上,偷偷半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远处跑来的周纯婴,然后重新合上眼睛,嘴角微微翘起,轻声说道:“行啊师傅,知道我这师弟还是有良心的,迟早会回来。”
张怀辜背对着周纯婴赶来的方向而坐,也轻声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屁股撅起来师傅都知道你们要放什么屁,得了,纯婴快过来了,你就先睡上一会儿吧。”
“瞎子”吐了吐舌头,不置可否。
张怀辜说罢探指出袖,闭眼迅速摸索到“瞎子”后颈,两指轻轻一掐,“瞎子”便一声不吭,头一歪,陷入沉睡。
张怀辜才刚刚收回探穴的右手,便感受到了周纯婴已经跑到自己的身边而散发的气息。
张怀辜赶忙故意摆出疑惑急切的表情,转头就要问自己这徒儿刚刚是去干什么了,才一个转身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人影。
只是刚转过头去,话还没说出口,张怀辜便愣住了。
周纯婴也没来得及张口,看着自己师傅的眼神顿时觉得一阵发毛,心想难道真出什么事了?不禁心乱如麻,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傅…毛贼?哦不,我那师兄怎么样了?”
张怀辜依然发愣,问道:“纯婴,你跑的这么长一段山路就费了这么一点功夫,怎么还面不红气不喘的?”
周纯婴睁大眼睛道:“啥?”
张怀辜一拍脑门:“不服老真是不行啊,不中用啦。”
周纯婴满脸黑线,脸色难看道:“不是我说老头,你下次能不能别在这么紧张的时候整这些没用的?我还以为我这个师兄死了呢。”
张怀辜翻了个白眼道:“那你能不能盼你师兄点儿好?我张怀辜教过的徒弟哪有那么容易没命的。”
周纯婴一脸鄙夷道:“不是师傅,刚才不是你跟我说师兄没练过武嘛,咋的,你这是故意玩我呢?”
张怀辜眼珠微动赶忙解释道:“啊啊啊对,我的意思啊,你师傅和你师兄这么多年,自然也教了你师兄不少强身健体的心法口诀,你也不是有心之举,没伤到其脾脏根骨,自然没事,只是,这昏迷几天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张怀辜说罢轻轻叹气。
周纯婴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呼,那就好。”
“那师傅,你要是还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昂。”
周纯婴笑眯眯的背过头准备走人。
“回来。”
张怀辜说道。
周纯婴马上又回来老老实实的站在张怀辜身边。
“我说纯婴啊,方才你这来回山上山下的跑,是干啥去了啊,你不会是想置你师兄安危于不顾吧?”
张怀辜斜着眼睛看着周纯婴道。
周纯婴讪笑道:“哪能啊师傅,我是那种人吗,刚刚尿急,这不是去找个僻静地方解了一下手嘛。”
张怀辜一脸不信道:“得了吧你,我可跟你说,你和你师兄一抬屁股,为师都知道你们俩要拉的什么屎!别想骗你师傅,你师傅还没老的不中用呢。”
周纯婴嬉皮笑脸道:“您老刚才可还说自己不中用呢。”
旁边草坪上正安安静静躺着的人那边突然传出来一声微小的笑声。
“师傅,师兄刚才好像笑了?”
周纯婴竖着耳朵,有些诧异。
“啊?纯婴啊,你肯定听错了,别看了,为师和你说话呢!”
张怀辜赶忙把要去“瞎子”身边一探究竟的周纯婴拦住。
“行了,你师兄躺在这再待一会该着凉了,搭把手,把他搬到我屋里躺着去。”
“哦…哦。”
周纯婴还是有些好奇。
张怀辜一看再不回去就要露馅了,赶忙招呼周纯婴,两人一人一头驾起“瞎子”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也不多说废话,运起轻功,往山下行去。
“我说师傅,我怎么感觉师兄好像还在笑呢?”
“那是你的错觉。”
“该不会被我点穴点傻了吧?”
“为师说不会就是不会。”
“师傅,要不然你再给师兄把把脉看一看吧?”
“别胡思乱想,他要是再笑,你就以毒攻毒,再按照你刚才的点法给他来一回,保准就好了,说不定还会哭呢。”
“哦哦哦好。”
“你现在看看还笑吗?”
“嘿,老头,真有你的昂,还真不笑了,哈哈。”
“哼,也不看看你师傅是谁。”
三人你拉我拽摇摇晃晃,速度却丝毫不减,沿着山路飘荡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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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下山途中,张怀辜和周纯婴还不忘把“瞎子”放在餐桌旁长条板凳上,在王师伯那吃上两碗面。
路上也不乏遇到的武当山上弟子,见到三人勾肩搭背如此情形免不了愣神上一阵功夫,一看到是掌教与他那宝贝徒儿,便也就见怪不怪了。
经过三人这样一番折腾,等到回到武当山大掌教的屋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变暗了。
武当山南面向阳,于山腰上面朝南便几乎能一览众山小,故此时一轮红日已迟暮落下,山上的门人却还能观赏上很久的夕阳与赤霞。
张怀辜周纯婴二人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吃力的将“瞎子”双脚双臂各自抬起,两人默契的数了三个数,一齐用力把“瞎子”掷到床上,“瞎子”发出一声闷哼,头依然歪着,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我说师傅,等师兄醒了,你可得苦口婆心的和他说道说道让他练练武,不说行侠仗义,起码也能强身健体,要不然这一身的腱子肉,白瞎了,真他娘的沉啊。”
周纯婴又打了个饱嗝,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肩膀道。
张怀辜也是一阵嗳气,皱着眉道:“纯婴,修道之人可不得口无遮拦。”
说罢搂着周纯婴的肩膀就往外送。
“纯婴啊,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该是早些回去休息休息,为师这里就不留了昂。”
张怀辜拽着周纯婴走着道。
周纯婴边反抗边道:“别啊师傅,你还好意思让我赶紧回去啊?我这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师兄你还没跟我说明白呢,你就想让我走?我才不走!”
周纯婴说罢双臂交叉,往门上一靠,头一仰,立马摆出一副无赖的架势。
张怀辜无奈道:“师傅明天再和你说行不行,为师这岁数大了,哪经得住这一天折腾,早就乏了,你就饶了为师吧。”
周纯婴算盘打得飞快,转头笑眯眯道:“那你给我拿出两本...哦不,三本好书来,听好昂,必须是好书,你可别想蒙混过关,要不然我可就在你这赖上了,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张怀辜立马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道:“只能一本!”
“成交!”
周纯婴哈哈大笑的摇了摇张怀辜伸出的那一根手指,大摇大摆的往院子门口走去。
“不是,徒儿,你怎么不讨价还价一下啊?”
张怀辜伸着手指苦着脸道。
“怎么,那我还得和您老要两本呗?”
“那就两本吧,一言为定。”
周纯婴得意的跑出院子,根本不给师傅反驳的机会。
“罢了罢了,谁让是亲徒弟呢。”
张怀辜叹着气向后退着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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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纯婴又坑了自己师傅一把,心情还算不错,吹着口哨有些别扭的从怀里掏出那本厚的不像话的书本。
其实具体关于他自己的这个师兄,周纯婴倒也还算不上是很上心,至于这师兄的来历,周纯婴也不愿去多想,或许也就是师傅上山之前所收的一位与武当山不沾边的尘间弟子罢了,这种情况在武当山上虽算不得普遍,却也说不得是寥寥无几。不过之前听自己这师兄亲口说过,貌似已经好久没见过师傅了,而且师傅也没特意去找过他,那他这次回来...周纯婴大概粗略的思索了一阵,难道是与今早各位师傅师伯参加的朝拜晨会的内容有关?这晨会周纯婴虽然也不感兴趣,但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毕竟也是事关武当山决议的大事,自己师傅也常常会和自己提上两嘴,如果猜的没错的话,今早晨会的内容便是关于这二十年一载的盛会五观论道,五观,自然也就是五个道教派系的笼统称呼,分别是武当白鹤观,逢麟山仙益观,龙虎山正一观,茅山符箓一脉以及蓬莱仙岛一脉。
周纯婴想到这里也就释然了,这论道盛会三十年一载,人一生才有几个三十年?自己师兄与武当山大掌教有这层关系,想来武当山上一睹道家会首群聚,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的风采底蕴,那也就不足为怪了。
周纯婴甩甩脑袋不再去细想此事,低下头边走路边琢磨起手上的书籍来,天色发暗,周纯婴便免不得将双眼稍微凑到书籍前面一点。
眼神则直直的盯着书本上的几个大字。
内气化缕成丝,多藏于欺身璞玉,如蛹结于茧,经年累月,成因结果,可观其象之更。
周纯婴晌午反复思考过这句话,大概意思可能就是人之内力也可化形,并且一般可以在玉器中现身。
而这一切的前提不必多想自然也可知是玉器的主人也得有一定的内力灵气的积累,这一点虽说不难做到,却也是必要的,璞玉作为主人的贴身配饰长期佩戴,自会与主人身上的内力灵气所共通,日积月累,如剥茧抽丝,才会化成流萤烟缕般的形态,而气息的各种状态也能反映着主人的内息内气充沛强劲与否,利于直观的反映修行者的功力,这也是一般修道修气之人身配玉饰的原因,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修气之人皆是如此,天下万物万事皆与内气离不开关系,“物”毕竟还是身外之物,若是修气兼并修心,以五脏肺腑感知内气之所在,自然也就不必借助这璞玉来使其现身,但是说的容易,一字之差,谬以千里,修气谈何容易,修心更是难上加难,故大多修气者身着玉饰,也算是修行路上的一条有利有弊的捷径。
周纯婴记得之前自己师傅说过,徐离期那小子年纪轻轻,却天生道胎,内力灵气在体内如瀑布般澎湃充盈,不过将将佩戴玉饰四五年,便可有清晰可见的盈盈内息在其中窜动,不可不谓内气之大才,日后若修炼得道,必成大器。
周纯婴旦时读过书后恰巧忆起自己师傅所说,便才有了之后与一众道童的观星台山顶下的一聚。
周纯婴此时一手端着书籍,一手摸出那根徐离期佩戴着的白玉簪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又摸出师兄的那根柳叶镯子,两者一比对,徐离期的簪子内内息如烟如雾,若隐若现,周纯婴竟仿佛在其中看出了悠远缥缈的感觉,而自己师兄的镯子中的内息却如盘龙般撕扯纠缠,似是要冲破镯子的束缚。
周纯婴一皱眉,难道这内息的形态也是根据修气人的内息的相性不同而区分开来的?
不对啊,周纯婴转念一想,师兄不是不会武功吗,这镯子里的蛮横内气活脱脱像是一个练就霸道外家功夫的武人,哪里有点平常普通人的样子?难道,脾气暴等性格原因也能让内息受到影响?周纯婴立马想起两人初遇时自己师兄那副贱兮兮的样子,似乎和脾气爆也丝毫沾不上边。那平时的活计呢?比如师兄是常年干些比较卖力费劲的营生,像是打铁一类。周纯婴亦是摇了摇头,因为自己也曾见过来到武当山的打铁师傅,师兄扯衣袖的时候自己清楚的看见,手掌上并没有和打铁师傅手上纹路相似的茧子,倒是比较像正反手经常握重物用力打击而造成的纹路。
周纯婴想的有些头疼,难道师兄是在故意掩饰自己?钻牛角尖了一会,周纯婴还是选择相信师傅,毕竟光凭一个手掌茧子的纹路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万一师兄就是喜欢反手拿锤子打铁呢?
周纯婴想到这里不禁乐了出来,脑海里浮现的画面真是令人忍俊不禁,索性不去多想,把两个物件放回怀里,然后拉开自己的衣袖,望着露出的柳枝镯子。
周纯婴黑起了脸。
镯子里如深渊一般空洞,丝毫没有像是他们俩人那般的流萤窜动的画面,简而言之,就是比普通的玉镯子还要普通。
周纯婴叹了口气,怎么说这玉镯子也跟了自己快十来个年头了,虽说自己十余年来只练根骨外功,脑子里对于这内息内力一说几乎是一片空白,可是这么多年周纯婴一直对自己悟性天赋比较自信,毕竟枯读十年书,受益自是不小。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枯读十年,化精华为己用,这屋子自然打开了周纯婴的视野眼界,悟性耐性等都会如盛放的藤蔓一般,吸取营养后交叠提升,而如今,自己却在镯子中看不到一丝内息内力之象。
周纯婴以前从不曾患得患失过,而看到镯子内空无一物的瞬间,竟然觉得有一丝懊悔,可惜自己的固执和一意孤行的脾性导致自己这么长时间才接触到关于此方面的种种,不过他自己也知道,以自己的性格,也就是三分钟热度,也许如同走马观花般前脚进后脚出,过一会便能释然了,毕竟自己对武道攀升至巅,天下无敌于世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兴趣,少了这些内气内息也没什么所谓,反正自己最大的乐趣也就是抱着一本喜欢的书细细去琢磨研究,有发现有所悟便能有所欣喜,挺好。
周纯婴摇晃着手腕上的镯子,师兄说的没错,现在这只镯子戴在自己手上,确实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收放自如了,自己此时摇晃着手腕,镯子和胳膊之间鲜有缝隙,自是一动也不动。
周纯婴笑着将手腕收回衣袖,拍了拍藏在衣袖里的柳枝镯子,而后拨弄了一下身上黏附的发黄发暗的枯树叶子,把师傅的皮裘衣领整理了一下重新穿好,这才双手负后裹在皮裘里,手上拿着那本太乙抟息录,弯着脊背下山走去。
“改天簪子给徐离那小子还回去。”
周纯婴发着呆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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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大掌教的屋内。
张怀辜和“瞎子”一人一个椅子坐在依旧如早晨般凌乱来不及收拾的屋内。
两人大眼瞪小眼。
张怀辜率先按捺不住,收起前倾的身子,靠在椅背上,端起放在旁边茶几上的茶碗,抿了一小口,差点呛到。
“凉了。”张怀辜砸吧砸吧嘴道。
“师傅,你说说你是不是有点不仗义了?”
“瞎子”皱眉道。
张怀辜睁大双眼道:“咋了。”
“瞎子”苦大仇深道:“不是,你就忍心把我自己放那梆硬板凳上,和师弟两人自顾自大快朵颐啊?那斋面可是真香啊,我可是一天没吃饭了!差点就没忍住起来朝那厨子要上一碗。”
张怀辜差点把茶水喷出来,笑道:“什么厨子,那是武当山的王师傅王叡,不过这做饭做菜的手艺照着那襄州酒楼的大厨可是只好不差。”
“瞎子”摊了摊手黑脸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吗?”
张怀辜一脸无辜:“徒儿,师傅可是想让你好好睡上一觉,点了一手你颈后温穴,你自己把穴道封住了,想偷听为师和你师弟说话,为师也没办法啊。”
“瞎子”愤然道:“我不管。”
张怀辜干咳了两声,笑道:“明儿带你去王师傅那吃个够,当是师傅赔罪了,行了吧。”
“瞎子”问道:“那今天?”
张怀辜摇了摇头:“今天不行,你出去一会儿,明天保准让纯婴知道,今晚就先忍忍吧。”
“瞎子”撇着嘴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张怀辜见状,无奈的把茶碗放在茶几上,敲了敲桌面道:“得,我看你们师兄弟俩就是两个吸血蛭,迟早要榨干你们师傅我。”
“说吧,这次是想在为师这再拿点那上好的茶胚子还是些古董玩物啊。”
张怀辜清了清嗓子道。
“瞎子”一听变脸似的,一扫之前的阴霾,想了想笑道:“师傅,那些俗不可堪的物件,徒弟早就不稀罕了。”
张怀辜白眼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昂,这如意门大名鼎鼎的迟青目迟堂主也有不爱钱的时候啊?”
“瞎子”笑道:“师傅,您就别再拿徒弟我打趣了,其实吧,我琢磨了琢磨,这值钱的东西,武当山上有,别的地方更是不少,你说我在您这弄点别的地方弄不到的东西,这不才划算吗不是。”
张怀辜气笑道:“嘿,你小子还挺会做买卖,我看你不去做生意都可惜了你。”
“瞎子”嬉皮笑脸道:“承蒙师傅提点。”
张怀辜重新端起茶碗,道:“你说说看,这武当山上有,而别的地方没有的东西,是什么。”
“瞎子”不假思索便笑着说道:“功夫。”
张怀辜摆摆手道:“跨门授业那可是大忌,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想让你师父打破这老祖宗千百年传下的规矩,落下一个千古骂名啊?”
张怀辜接着挑着眉道:“除非你上山。”
“瞎子”重新撇过头去歪躺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屋顶道:“算了吧,您老这山上规矩禁忌太多,像我这成天在外边野了疯了惯了的浪荡子可受不了,还是过现在这种自在的日子舒服。”
张怀辜笑道:“那你可别怪为师昂,你小子自己把握不住机会。”
“瞎子”跟着笑道:“不怪。”
话锋一转。
“瞎子”突然一本正经道:“师傅,要不然,徒弟问你一个问题吧。”
“瞎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如果知道的话,必须告诉我答案。”
张怀辜“嗯”的发出疑问一声,也收起笑容,说道:“那得看是什么问题。”
“瞎子”不给张怀辜丝毫做思想准备的时间,立马转过脸紧盯着张怀辜的双眼问道。
“师傅,”“瞎子”咬字如锤击铁,”你还剩多长时间?”
“瞎子”青灰色的眼神如两只鹰眸死死的盯着张怀辜,希望从张怀辜的脸上得到丝毫与此有关的信息。
张怀辜偏着头看着“瞎子”,脸上云淡风清,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气氛刹那间降到冰点,“瞎子”在张怀辜的眼中也看到了一丝凛冽,不过转瞬即逝。
同样在一瞬间,“瞎子”在眼前无比熟悉的眼神中却看到了其中所迸发激增的无数磅礴锋芒,似是怒气,似是威严,到最后,竟然在其中看到了微微杀意。
一阵粘稠浓厚不断拉扯的重压铺面而来,“瞎子”迫不得已闭上双眼,耳边嗡嗡作响,几吸之间,再次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已经身处混沌无边的一方天地中,脚下是万丈深渊,深不可见底,头顶则可见日月星辰,天气万象。
“瞎子”环视四周,皆是荒芜漆黑一片。
眼前蓦地发亮,万里混沌之中睁开了一双巨眼。
“瞎子”咬紧牙关,他望着空洞远处硕大无比的瞳孔,只感觉如同脚下深渊一般深邃。
眼神怒目圆睁,由眼周开始向四方扩散,完整的轮廓开始逐渐显现,竟幻化成了一尊法相。法相神态肃穆,气势恢宏,长发梳向脑后直至腰间,头顶亮银纹龙盔,身着虬龙锁甲,后背披着极长大氅,在空中摇曳漂浮。
“瞎子”头发被突如其来的飓风吹的蓬乱无章,内心亦是被眼前巍然擎天的法相震撼的无以复加!
法相缓缓低头盯视“瞎子”,口部微张,一阵震耳欲聋,如巨大钟鼎击鸣的冥冥低吟声从九霄之中穿云而来。
嗡!
此般天外低沉之音持续冲击着“瞎子”的躯体。
“瞎子”以手臂遮面,咬牙直视法相,大声吼道:“真武!”
法相仰头狂怒长啸,双手化为双锏,巍峨之象犹如两座宝塔,如同兀立江山裹携着蜿蜒河川,撕扯拉拽着天上混沌的无数璀璨星辰,一同砸向无边混沌中显得无比微小的“瞎子”。
破空声连同钟鸣声一同而来!
其中激发而出的刺眼光芒四射,“瞎子”只得再次闭上双眼,挡在面前的双臂放下,似乎屈服于了天命的安排。
“瞎子”紧咬嘴唇,即便闭上双眼眼却依然被无数白光刺射,眼前只感受到亮如白昼。
法相一击落下,万物混沌皆化为空。
“瞎子”轻微颤抖着睁开双眼。
自己依然安然无恙的坐在师傅屋子的椅子上,师傅的茶碗里的茶叶如一叶扁舟在茶水中微微晃动,屋外天色已然黯淡。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没有发生过,唯一不同的便是自己师傅已经不再坐在椅子上,而是走到了屋子门口,轻轻推开房门,没有回头,说道:“青目,时辰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正事要办呢。”
“瞎子”颤声说道:“师傅…”
张怀辜笑着打断:“你看到的这些,只是我所预见的,纯婴将来不会看到,武当人将来不会看到,会看到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瞎子”深吸一口气,眼眉间似有一丝恨意与痛苦纠缠。
“师傅,徒弟知道无论如何都劝不了你…”
“瞎子”悲悯道:“五观论道之前,我都不想再见周纯婴。”
张怀辜侧头良久后笑道:“可。”
说罢抬脚跨过门槛,走出屋去,只留下“瞎子”一人在屋内。
“瞎子”不自觉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内心惊骇而不能停止抖动的双手,身子缓缓低下,几乎将脸埋在自己的怀里。
待到自己的身子已经能受自己的控制,浑身不再寒战颤抖。
“瞎子”才摇晃着站起身,望着张怀辜远去的方向驻足,口中不得出一言一语,心中亦是久久不得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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