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纯婴先去逛了一趟白鹤观,然后与脂玉台前的守坛弟子打过招呼,去到真武坛于青铜大鼎之前上了一柱香,香燃的飞快,很快便没入鼎炉中的香灰之中。
周纯婴退步一拜炉鼎,二拜台侧真武,起身离开脂玉大台,走上了通往武当天池的层叠山道。山道蜿蜒曲折,九转回肠,周纯婴却健步如飞,如云作梯,攀上了最后一层石阶,便已可看到天池湖面雾霭蒸腾,日辉映照,肆意弥漫的景象。
天池中鲜有几尾乌蓬行舟,遥遥看去只能望见模糊的影子,远处天池周围的山头亦是如水墨漂染一般的若隐若现。
离石阶不远处的天池岸边,一个布衣披厚袍的少年蹲在湖水岸边石堆上,正仔细挑选着脚下林林总总的碎石,似是要找出一块最趁手的。
周纯婴不动声色的走到少年背后,刚要开口说话。
少年背对周纯婴,蓦的伸出一只手臂,示意不要出声。
“最后一次!”
少年眼睛发亮,似是挑选好了石头,起身摆了一个弯弓射箭的姿势,后退几步,腰一用力,侧身使劲将石块抛出。
扁平的石块在湖面上打出零零星星几个水漂。
少年一脸失望,懊恼的蹲在湖边,还没等起身,身后一个石块从少年身侧飞出,在湖面上跳出美丽的弧线,欢快蹦向远处不似停歇。
少年气恼的站起身:“不玩了不玩了。”
周纯婴拍了拍手笑道:“我说你不去白鹤观好好翻你的经书文卷,跑到这来干什么。”
少年转头过来,面容清秀,脸上鼻周有少许青色的雀斑。
“那你没事来干什么啊?”
少年一脸心烦,问道。
周纯婴笑道:“我过来找你呗,难不成和你一样,蹲着半天,就为了打几个水漂啊?”
少年摆了摆手无奈道:“我说周大师叔,你是在我身上放了什么稀罕玩意吗,我在哪你怎么都能找着我呢?”
周纯婴笑着阻拦道:“别,我可没让你叫我师叔,你该咋叫咋叫就行,这听着多生分。”
周纯婴接着道:“去了趟白鹤观看你不在,估摸着你就是在这。”
少年“咦”了一声:“那不然呢,要不你叫我一声师叔?”
周纯婴撇撇嘴挑眉道:“如果我叫你一声师叔,你师傅不揍你的话我没意见。”
少年哈哈大笑:“不用你担心我,你叫了再说。”
周纯婴也是大笑:“不叫。”
两个少年互相拍了对方一拳,这才提起衣摆,在石滩边上坐下,一同看着天池湖水。
少年又随手捞起一块碎石,扔向天池中,说道:“周纯婴,你来找我要是是来问掌教师爷和你师兄的话,那你还是死心吧,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周纯婴也向湖中抛出石块,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问这个而不是问别的?”
少年不假思索道:“再不就是问问你手里那几本书的玄机,不过这个问题,你问掌教师爷应该比问我来的痛快多了,师爷巴不得揪着你耳朵给你讲这些呢。但你这倔强脾气,也确实指望不上你能找师爷和其他师傅问个大概,门人弟子就更不用提了…”
周纯婴眯眼道:“就没点别的?”
少年乐了说道:“豁,我寻思这别的事情也都不够资格放在咱周大师叔心上了啊,难不成这昔日的魔头如今从良了,想为咱武当山的香火谋一份力?”
周纯婴撇过头,看着少年露出古怪的笑容。
少年笑容渐渐凝固,说道:“真的假的啊?”
周纯婴道:“你说呢?”
少年赶忙转过头不再说话。
周纯婴看着少年的样子有些怪异,疑惑问道:“咋了?”
“我逗你玩的你还真信了?”
周纯婴笑着补充。
少年愣了一愣,讪笑道:“刚刚走神了。”
周纯婴看了看少年发呆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
追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说?”
少年摆手道:“没有没有。”
周纯婴双手倚在脑后,躺在烂石滩上。
碎石很多,周纯婴挪了挪身子道:“不说拉倒。”
过了一会儿,周纯婴忍不住问道:“你信气数运势吗?”
少年立刻说道:“不信。”
少年望着远处沉寂良久,说道:“周纯婴,答应我,好好读你喜欢的书,其他的事尽量不要想去弄明白,或者,不要管。”
少年咽了咽唾沫。
周纯婴笑道:“我看你来当我师傅得了,你咋还管的那么宽呢。”
少年转头道:“你就当是我做朋友的给你的一句忠告,或者说劝告。”
周纯婴继续道:“难不成你又用你那虚虚实实似真似假的占卜算命功夫猜到了啥不肯跟我说啊,你可真不够意思。”
周纯婴习惯性的挑了挑眉。
少年摇了摇头:“周纯婴,你修的道和我修的道并不一样,你修的是武道,出师下山入世或许是你的一种归宿或选择,而我不一样,我修的是心道,从修道开始,便注定已经出世弃尘,至于其中缘由,我并不想说,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古人所说天机不可泄露,不无道理。”
周纯婴翘着二郎腿道:“懂,甲子难遇的修出世道的奇才陶辄止,说白了就是不愿意和我们这些凡人道上一道呗。什么天机不可泄露,要我看都是庸人自扰,哪里来的神仙,哪里来的天机。”
少年笑道:“如果你这么想能让你放下些好奇的念头,那我同意。”
周纯婴气到:“你同意个屁!”
周纯婴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道:“出世道?”
“武当上一个修出世道的人是谁?”
周纯婴问道。
少年想了想说道:“陶寒量,师爷的另一个师弟。二十年前仙逝了。”
周纯婴点点头。
“可是这二十年远不到一甲子,你说你是甲子之才,你也不嫌害臊。”
周纯婴撇嘴道。
少年笑着捡起了一块石头:“第一,这不是我说的,是师爷说的,第二…”
少年抬手将石块抛入湖中,看向周纯婴笑道:“我比他更适合修出世道!”
周纯婴不以为然:“一天天神神叨叨,不给人算命赚银子去白瞎了。”
少年亦是不如何在意,视线重新回到湖面上:“你说这世人怪不怪,活在世上,却不愿意把自己的命攥在自己手里,偏偏要去算命先生那里去找些慰藉,倘若是这算命先生能算出世人的命来,为何不能算出自己的命格?人人都懂,人人都抱有侥幸不愿接受现实,人人也都希冀着有这样一种人来给自己劝慰,美其名曰破财免灾,要我看啊,其实是心里有鬼。”
少年双手轻握继续道:“终究还是脱不开欲望二字,不愿舍弃世俗,又想去沾点仙佛气,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周纯婴,你和我不一样,你会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东西,你放不下,我呢,虽然不愿意知道,或者说是知道不知道无所谓,但是我却半个字都不能说,这不是为别人,是为我,你我可都逃不开道这个字。”
周纯婴起身骂道:“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少年耸耸肩道:“是你和我说让我当算命先生的,我这不是当一个给你看看吗。”
周纯婴白了一眼少年又躺了下去道:“装神弄鬼。”
少年不以为然道:“搬神请鬼而已。”
周纯婴还想接着骂,不料少年拍了拍屁股已经起身,也没有说话,向着身后的蜿蜒廊道走去。
周纯婴坐起身道:“你去哪儿?”
少年转过了头笑道:“对了,你读的那本书,不是你读的方法错了,而是你读的顺序不对。”
周纯婴皱眉道:“顺序不对?什么意思,不正着读还反着读啊?”
少年哈哈大笑道:“换成这武当山上的任何人,这本书自然没什么特别,但是唯独你不一样?”
周纯婴指了指自己道:“我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少年前倾着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傻。”
周纯婴骂道:“滚蛋,说正经的。”
少年微微叹了口气道:“要我说,你天天抱着本书头也不抬,真不如花些时间多琢磨琢磨武当门下这每天与你擦肩而过,来来往往的同门都在做什么,与你有何不同。有时候,事物的变化与始终就在你身边,你只要稍花些心思气力,不愁看不透彻。”
少年轻笑:“再者说,你空有一身根骨基础,对于内息内气的感触与运用几乎与呀呀学语的稚童没什么两样,你见过学语的稚童是先学文字的意思笔画再学习它的音调读法吗,本末倒置,你读的通才怪。”
周纯婴疑惑道:“那你为何说我与他人不同?你刚才所说对他人应该也是一样的啊。”
少年转过身去,缓缓走向廊道石阶:“要不说你傻,多少人憧憬向往的武当正宗内道论讲你愣是一次都没去过,你哪怕去过一次半次,以你的能力,这本书费不了你几分精力。”
周纯婴略微思索。
少年继续道:“不过你晚些修气也好,好就好在早时的读书历练让你的根骨基础成了个好胚子,像是方墨亮油圆的新砚,如若打磨得当,还能省去些弯弯角角,不晚不晚。”
周纯婴还想再问,少年已经远走挥了挥手:“小师叔,晚辈今天已经说的够多了,天机不可泄露,您老这么聪明,还是等着顿悟吧。”
“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我呸。”
周纯婴嘴上骂骂咧咧,心里却冷静的很,望着少年的背影逐渐没入廊道深处,这才转过身子重新望向天池中。
日头直上,晌午阳光四射,天池周围晨雾却并没有散去,周纯婴望着不再朦胧的湖水,竟觉得没了些什么看头,周纯婴起身拍了拍屁股便回头下山去。
从王师傅那随便讨了两个馒头一叠咸菜,周纯婴边走边吃,不急不缓沿着原路返回。
南云宫陶辄止,两人年龄相仿,儿时兴趣也大多相投,故陶辄止也是少数能与周纯婴聊的到一块去的人,不过倒是不能说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一个人虽是武当山大掌教的徒弟,却在众人眼里名副其实,只是个儿时顽劣,长大又不太懂同门礼数的枯读道士。另一个人则是修出世道的甲子大才,十三岁便进了白鹤观阅经批文,多少有些众星捧月的意思。后来周纯婴守在了藏书阁几近闭关一般,同年陶辄止也搬进南云宫了修习,两个人便不如早先那般朝夕相处,往往见上一面也大多都是偶然。不过自打周春婴被书中谜题困惑,却无意间从陶辄止处得到些窍门解法,便常常一遇到瓶颈就来找陶辄止解惑。往往不等周纯婴说话,陶辄止便能默契的心知肚明周纯婴为何而来,有何所问。周纯婴也不奇怪,南云观的道士的样子自己已经见怪不怪了,三两成群手里揣着观星占卜的仪具在武当上峰群上顶坐一晚上那都是家常便饭,再没点猜人心思的功夫,那可就说不过去了。何况自己读书的进展并不是个秘密,去找藏书阁的师傅问上一问便可得知。
周纯婴望着路上同行或交臂而过的同门,回想着方才陶辄止说的话,他口中所说的劝告现在细细想来竟有些警告的滋味,谁知道他最近又在和那几个白鹤观的师傅搞什么不为人知名堂,还不想让自己知道。不过自己本来就不太感兴趣,至于和小姑娘的爹爹口中的气数运势有没有关,那就更不是自己所愿意操心的事了。
自己最关心的无非就是太乙抟息录中自己所困惑的内容。
待到周纯婴回到家门口,高照的日头已然不在,隐隐有没入群峰山头的趋势。
周纯婴回头看看了自己邻居家院子的大门,不知道此时小姑娘是否在修习功课,小姑娘的爹爹有没有回到家中。
周纯婴进入自家的院子,轻轻掩上院门而不锁上,这样小姑娘下次想来找自己就不用太过费力的爬墙根了,至于两个人之前做的赌约,既然自己已经答应她之后的一天肯定会带她去找徐离期,那便也就不重要了。
走进屋内,周纯婴从枕头下摸索出那本太乙抟息录,翻到最后一章,粗略的读了个大概,确实与前面书中所说的繁琐概念有所不同,讲的大多是关于内息内气的修炼与运用。
周纯婴心里思索,默念个大概,将书本平放在床上,自己则盘膝坐在了床上,将双手置于膝上。吸五气而不吐一息。
周纯婴默念五气归元,调动五股气息如鹰还巢一般由五大脉迅速流入自身丹田,五股气杂糅碰撞交织,使得周纯婴的丹田犹如沸腾一般。毕竟是第一次调用内息内气,周纯婴不能轻易的将五股气息轻松融合在一起,只得闭眼凝神小心翼翼一边阻止自己的气息泄露,一边缓慢的将气息汇集起来。
待到将气息如球般揉搓到了一起汇入丹田,周纯婴只觉得小腹滚烫,汗水布满了额头,周纯婴抬手微微擦了擦眼角的汗水,仍然不敢粗心大意,默念着书中口诀,尝试着将丹田中的气息游走向体内周身的静脉穴窍,可是不知为何,无论周纯婴如何神行意动,丹田内的气息丝毫不肯走出半步,直到周纯婴的小腹已经鼓出不少,才冲破丹田周的“壁障”,由方才五大脉“原路返回”。
周纯婴实在是憋不住了,额头青筋暴起,鼓起的腮帮猛的一缩,一股悠长的气息从口中吐出。
待到最后一丝气息残留从腹中消失,周纯婴才一个泄力,倒在床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方才周纯婴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经脉道络无比清晰通畅,可自己却不能调动丝毫的气息冲开丹田。
“怎么回事?”
周纯婴挣扎着坐起来翻弄着书籍,翻到最后一页,看了半天却依旧没有找到什么玄机。
周纯婴皱眉,猛的想到陶辄止所说的那句“琢磨武当山门人们都在做什么,与自己有何不同”。
似是有所领悟。
周纯婴单手扶额,叹了口气:“得,这几天有事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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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的风平浪静。
武当山大掌教一大早正静静坐在内屋榻上静心打坐,床榻上小桌放着一壶清茶,壶口徐徐冒出水雾烟气,冉冉升起,竟能够抓到屋子顶上。
不料还没等张怀辜将腹中一息吐个干净,便“轰”的一声破门而入进来一个面相憨厚的老人,直奔内屋而来。
张怀辜蓦地将含在嘴里的半捧茶水吐出,看着眼前面露难色的憨厚老人扶着腰咳嗽了半天。
张怀辜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看着来人无奈道:“我说王叡师傅,咱下次进来之前能先敲个门嘛,你说我这岁数也不小了,可经不起这么吓唬。”
老人也是气喘吁吁,刚要拿个椅子坐下,听闻此言也是无奈道:“要不我出去敲个门再进?”
张怀辜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王师傅笑了笑,搬起椅子坐下。
张怀辜探手从桌底摸出两只茶杯,各自倒了些许清茶,一只给到王师傅,一只端在自己手里,两人也不多寒暄,吹了吹杯口蒸腾的热气,喝起茶来。
王师傅一看便是急急慌慌跑过来的,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端过茶碗,摇了摇晃了晃,便抬头一饮而尽,烫的龇牙咧嘴也不在意。
张怀辜啧啧咂舌,说道:“慢点慢点,这还有呢。”
说罢张怀辜便想着抬起茶壶。
王师傅伸手将茶杯放在桌上打断道:“张师兄,我一会还有个授业,不多留。”
张怀辜收手回袖,笑道:“说吧,什么事啊,大早上急急忙忙跑了一趟。”
王师傅神神秘秘的往武当山大掌教身边凑了凑,用低沉的嗓音轻声道:“纯婴不在吧?”
张怀辜哭笑不得的摆摆手:“不在不在,你放心说。”
王师傅叹了口气,一副仿佛得知了些许天大的事情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张师兄,纯婴这小子这几天很不对劲啊,肯定又在憋着什么坏招。你察觉到没有?”
张怀辜“哦”了一声,疑惑道:“王师弟何出此言,我们师徒二人这几天并未见面,我忙着处理这次五观论道的相关事宜,纯婴不是一直都在藏书阁里呆着嘛,怎么,你这几天和纯婴走的很近吗,发现什么不对了?”
王师傅一听叹气更重了,说道:“何止是近啊,我看这小子就差把我开膛破肚观察个透了!”
张怀辜强憋着笑意道:“不至于吧王师弟,他观察你干什么啊?”
王师傅直起身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道:“我哪知道啊,张师兄,自从前天,哦不,大前天,他从我那吃了碗面,要是平常啊,那绝对抱着他那寸步不离的书本不带抬头看上一眼,结果那天可完全不一样,不仅问了我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还想赖着呆在我那不走了。”
张怀辜问道:“问了你些什么事?”
王师傅不假思索道:“他到是也没直接问,就一直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问一些关于内道授业的问题,看着我的眼神也奇奇怪怪的,就像…”
张怀辜接着问:“就像?”
王师傅想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对!就和黄鼠狼看鸡的眼神一样!”
张怀辜哭笑不得:“王师弟,这内道授业本来就是你为门人作为关于武当内功宣讲而设立的课程,纯婴性子倔强,遮遮掩掩的问你一些这样的问题,自然就是不想暴露自己在修习的过程中遇到了瓶颈,不过你方才说这是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这又是为何?”
王师傅无奈的解释道:“你要说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我也就不觉得奇怪,你说纯婴这小子,我的内道授业他一次都没去过,这几天突然去问一些我这么正经的问题,你说放在谁身上谁不害怕啊,对了,他上次这么看我的时候是问我那祖传的笛子放在哪了,结果我那笛子…”
王师傅说完竟一脸悲悯。
张怀辜咳嗽了两声,急切问道:“笛子怎么了?”
王师傅“哦”了一声说道:“昂,笛子没啥事。”
张怀辜无奈:“那你那一脸委屈的样子干嘛?”
王师傅道:“我这不是后怕嘛。”
王师傅咽了口唾沫接着道:“张师兄,我本来也不想来找你说这事的,可这事大事小是一回事,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是另一回事,算上今天早上,纯婴这小子可是满打满算缠了我三天了,我这好不容易找个借口才跑到你这。”
王师傅说着说着不忘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张怀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抬手又给王师傅倒了杯茶水。
王师傅接过喝了一大口,接着道:“而且我听我徒弟他们说,这几天经常觉得暗中有人在悄悄观察自己,等自己猛的一回头或凝神感知呢,却又发现那股暗中的气息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看啊,八成又是纯婴这小子干的。”
“张师兄,你可得好好盯着你这徒弟,万一不留神让他真再想个什么坏招出来…”
王师傅又仰头悲悯道:“我那笛子估计就真保不住了。”
张怀辜微笑道:“放心吧,我看纯婴不一定是在憋什么坏招,王师傅你不用放在心上,他问你些什么你告诉他便是了,不告诉也无妨,总之你那个笛子啊,肯定跑不了。”
王师傅听了还迟疑不肯相信:“笛子自己是跑不了啊,这不是怕那小子给我拿了去...”
张怀辜起身拍了拍王师傅的肩头,笑着打断:“王师傅,一会还有授业,可别误了时辰,你和我说的我定不会忘。”
王师傅叹了口气站起身子。
两人互相作揖告别。
王师傅不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再加上一句:“张师兄,我在你这要是不管用,我可就去找林鹤师兄了啊。”
张怀辜苦笑着摆摆手:“管用,一定管用。”
张怀辜跟到门口,望着王师傅的背影逐渐远去,方才红润的脸色有些微变,微含笑意的表情也渐渐化无,张怀辜抬手轻轻关上房门,反身回到了里屋。
张怀辜走到里屋书案后的书架前,伸手移开置于其上的零星笔墨纸砚,从镇纸旁取下一个平平无奇的木质盒子,打开盒盖,移开上方堆积的层层宣纸,拿出被压在最下层的一本书籍,书籍表面腐朽不堪,原本写着的字体墨迹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张怀辜皱了皱眉头,似是憋着一股气,有些踌躇不定,而后双眉舒展,闭上眼睛,轻轻拍掉书籍封面上的尘土,缓声喃喃道:“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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