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慈县作为离京城最近的郡县,县城占地不广,出了京城的南城门顺着民驿总共才不到一百里的路程,官驿则更近,当年本是被划分在京州管范的辖区内,后来天家一亲官北迁,明贬暗升,调去临慈县,这才让临慈改了县制。临慈县毗邻京城,算是在京城天子的羽翼之下,却在青州地界与京州交界之处,两州接壤,乃北部驿路的中转之地,驿路四通八达,来往商贩络绎不绝,造就了城内人流涌动,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于此地做上个县令,朝廷命官,品级在州官之下,可这表面之下京城庇护之内的资源与进账,并不比那州府的知府来的少,明贬暗升就在于此。
一清早,天家这一亲官被派以朝内官长治临慈县,也就是知县大人,带着下部县丞,主簿,县尉等一众大大小小文武官员,站在平日里喧闹无比,如今却空无一人的驿路等待着一辆马车到来。
接到珑骰卫先锋使的快马昭告,临慈知县不敢怠慢,也顾不得手头上堆叠满满的事务工碟,竭尽思虑与属下们商量着如何迎接皇子殿下,生怕考虑不周或是弄巧成拙。连夜忙碌准备,待自认万事俱备,便拖着平日久坐不动极其臃肿的身躯,和众官吏一其骑行至昭告中所说三皇子一行人必经的驿路处,携着准备好气势不俗的四脚马车,两匹脚力不俗的精养好马,做工精美无比的暖手炉子,丝绒毯子等一应物件,早早等候于此。
与一众官员一同前来的还有知县大人的几个儿子,跟随父亲也想在皇子面前抛头露面。作为天家亲官,自然有着些许与皇家贵族的亲缘关系,便希冀着能在皇子面前炫弄些文采,若是能得到殿下青睐,平步青云又怎是难事。
为了照顾知县大人的腿脚专门安排的矮脚小马在知县大人臃肿肥胖的身材下不断哀嚎,隐隐有支撑不住的趋势。
等了半晌,终于才在驿路尽头看到了身披黑袍锦衣的先锋二骑,知县大人一挥肥肉横飞的大手,从矮脚马上翻滚而下,双袖拍上两拍,直接跪倒在地。按律朝官可不跪皇族只跪天子,可知县大人这毫不犹豫一跪,缘由自然不言而喻。身后一众官吏纷纷效仿,武官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整齐利索。文官们则如知县大人一样费劲难看了些,免不得有些体弱力虚的磕磕绊绊。人群中顿时小声叽喳声四起,官场分级分帮严重,各自报团取暖,此番狼狈自是免不了武官们的一番鄙视嘲讽。
知县大人自是也知道身后的景象,没有出言,自己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也算是懂得不少治人之道,两拨官员竞相内斗损耗,见面更是格外红眼,不过对自己的手中权势则是没什么所谓负面影响,便任由其两帮明争暗斗。等到实力的天秤往其中一方倾斜,自己再适时出来做个和事佬,说上几句公道话,笼络笼络人心,能记自己恩情的人大有人在,自己又何乐而不为。
远方跟随马车的队伍渐行渐近,知县大人望着目力不用汲力远望便可看清的马车轮廓,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早已练习过好些遍的客话说辞,已经做好了起身相迎的准备。可待马车再一靠近,眼前场景却与自己心中想象一个天一个地,顿时便吓的一机灵,险些瘫倒在地。
只见马车上几乎插满了已经被人砍断箭尾,箭头深深嵌入马车之中的残破弓箭,车体整体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一看便知是洗刷了无数遍鲜血留下的痕迹,暗红色覆盖的则是那无数道剑砍刀劈的痕迹。
还没等马车与周围黑袍锦衣的数骑走到身边,跪倒在地的众人便闻到了那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武官们毕竟常习武健体,多是些见过血见过红的武夫,忍耐力比常人要好些,此时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强忍着没有捂住口鼻,却也只觉得头晕目眩。而身子骨瘦弱,只是自诩一身“傲骨”的文官则没这么幸运,刚一与血腥气照面,立马便晕倒大片。
知县大人平生最喜食由青州船运来的海物鲜物,更是喜欢与那峨眉山的新鲜猴脑一同生食,算是原汁原味,多年熏陶,此时却派上了大用处。知县大人紧皱眉头,努力克制喉头颤抖,反胃的冲动,并没有随身后一大批官吏一同晕倒在地。
只是脑中本就不多的文字墨水全然一干二净,呆呆的望着那阴森之气极重的马车,半句迎接祝福的话都说不出,直到两名车头前面骑行的珑骰卫腰间的钢刀都要耷拉在自己的头上,知县大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呆滞无礼,只好一个劲的磕头,祈祷着皇子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在这砂石驿道上,仅仅三叩首,知县大人头上便挂了彩,不过却没有因此停下,心底的恐惧终究还是抵过额头的痛楚。
身后一众官吏更是不敢抬头,亦是不敢出声。一时间只得听见杂乱的马蹄声与马车车辙滚动的响声。
为首两骑珑骰卫一人死死盯着路旁一片匍匐在地的文武官员,左手抓缰绳,右手死死握着腰间钢刀的刀柄,只要视野中哪怕有一点异样的风吹草动,便可人未动而寒光到,定叫他头颅先滚落在地。
另外一骑则一手暗模胸间暗藏的小巧连弩,另一只手轻抚马背,警示的望着四周。
钢刀的腰身与悬于腰间的牙牌磨蹭碰撞,声音清脆。
锦衣黑袍的两骑,即使外人也便一看就知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兵士,此时浑身带着一股煞气,似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翻云绣蛟饰的锦衣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液,被胡乱擦拭之后已经逐渐凝固。两人抽出钢刀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沾血的刀刃,眼红亦如血,不知是杀红了眼还是血液都被溅进了眼中,活像修罗一般。
跟随在两骑之后,车头驾车的斗笠汉子笑容玩味的看着面前栽倒一片的官员,冷笑一声,抬手拉起缰绳停下马车,从怀里掏出一块被手帕包着的牛肉,大口啃吃了起来,全然不顾自己所在的马车散发出的无比腥臭的血气。
眼前本来该是百官迎接的肃穆场景,现在竟然是一片如同刑场行刑的荒唐场面,让斗笠汉子不由在内心嗤笑,朝堂官场上正是大有这等说的比唱得好,只会空谈,大肆宣扬要掷笔护国门,一见真章便集体歇菜的酒囊饭袋存在,自己才会心灰意冷,告隐辞官。
曾经也算名极一方的活阎罗,如今却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斗笠汉子蹇铮摸了摸怀中一如原先做捕头时揣着的铁尺和绳索,心生郁闷,如今官场互相勾结,从中获取利益已是一种常态,捕快捕头敲诈勒索,与州官县吏狼狈为奸,冤假错案,肆意拘捕更是常事。自己不愿与其同流合污便受到排挤施压,如今自己师傅京城失势,只剩下些仅剩朝廷老人才肯认的三五分薄面,若是再一意孤行,定酿成祸事。所以说是告隐辞官,其实对自己来说就是种无奈的开脱。
蹇铮翘起二郎腿,将斗笠帽檐压低遮住眼睛,实在提不起兴趣再看眼前这令其作呕的场面。与其和这些表面衣着光鲜,背地里狼狈为奸的人打交道,还不如再与一路上厮杀的刺客逆贼杀上几百回合。
犹如从血水中浸泡过的马车停定后,车后跟随的十余骑珑骰卫亦是停下脚步,一如先锋二骑死死盯着除车队之外在场的每一个人头。
一时间气氛肃杀。
马车的帘子被一双苍白干瘦带着一只绿扳指的手缓缓挪开,一张亦如手苍白的脸孔露出窗口。
“知县大人,殿下的意思,按律不跪,就别劳烦各位大人了,天凉了,小心大人们的腿膝着凉。”
尖细的嗓音从年轻太监口中传来,带着些许玩味笑意,与语言中体恤众官员该有的语气简直云泥之别。
知县大人闻言跪在地上依旧不敢动弹,颤声回道:“不打紧不打紧,殿下舟车劳顿,我等自是无法与殿下相比,跪一会儿不打紧。”
年轻的掌班太监没有坚持的意思,或者说连有这种想法的兴致都欠缺。抬手指示跟在车后的珑骰卫八面使以及陪同的数骑从临慈知县手中交接过一干准备好的马车等,也不多做停留,车头汉子歪坐着踢了一脚马屁股,马车继续向前行去。
紧随其后的邹八面将自己的坐骑交给属下,翻身跳上新置办的四脚马车,亲自驾车,跟在前面已经继续赶路的马车之后,沿着驿路继续前行。
已近中年的珑骰卫八面阶级位份不高不低,在珑骰卫都鸾府折腾了小半辈子,行事依旧要看上上下下一众人等的脸色,这次随皇子殿下出行还是于上级各部打点照顾得到的机会。如果没有前车的车头斗笠汉子,自己本来是该为皇子殿下驾车的车夫,一路上照顾周全,若是能在其身边讨份差事,那自是对得起自己孝敬打点的几百两银子。既然换了马车,自己可不能再错过这在皇子身边办差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掌班太监对车头的斗笠汉子观感并不好,对此也是心有灵犀般默许。
珑骰卫作为天家的鹰爪羽翼,自然属于皇权的附属品,皇权特许,直掌驾前侍卫,管典诏狱,巡查缉捕,范围朝野上下,皇亲国舅一视同仁,见者无不胆寒。皇家天子直接对珑骰卫负责,其他人等无权过问,厂卫权倾,相互制衡甚至互惠,也皆是来源于此。
如今赵公公势大,缉事厂这才在京城压上珑骰卫一头,不过在地方之上,珑骰卫遍布全国,势力网络极广,也算是与廷厂平起平坐。
京城地界,虽说是替天家做事,珑骰卫如此这般对廷厂掌班俯首也是难免。
跪地的一众官员看着刚刚才停下便又立即出发的马车与跟在后面的十余骑逐渐远去,直到渐渐消失在远边的驿路拐弯处,后面浩浩荡荡,气势完全不输先前十余骑的近百余珑骰卫才不急不缓的策马前来,连正眼都不愿意瞧下自己。
百余骑结队而行扬起的灰尘铺天盖地。
从始至终,知县大人一行人都没有见哪怕三皇子殿下一面。
依旧坐在外表残破,摇摇晃晃马车中的三皇子正眯着眼睛闭目养神,右手双指搭载膝盖上轻轻敲打。
马车虽然外面像是浸过血一般残破不堪,内部却还是一尘不缁,皇子殿下所坐的黄花梨绣凤缠金丝榻亦如出发之前,连粒灰尘都难以寻见。
“傅掌班,毕竟是在京畿之地,你说我方才是不是应该下去露上一面,施些可有可无的皇子恩典,给咱们知县大人些许脸面才算妥当?”
三皇子眯眼笑问道。
还没等年轻掌班回答,三皇子便双手枕到脑后,自问自答接着道:“罢了罢了,既然都免跪了,就算是给了些脸面了。”
年轻掌班俯身道:“殿下所言极是。”
从京城出来,看过一路上的种种“风景”,皇子殿下似是心情还不错。
“到了青州,且看他们跪否!”
皇子殿下心中暗想。
年轻太监俯身欲跪道:“只是殿下还请移步到新置办的马车,奴家才好放心些,若是路上颠簸叨扰到殿下贵体,回京后,厂公非得扒了奴才的皮不可。”
三皇子李翎苦笑两声,却也没有责怪年轻掌班的不解风情,与其一起移步到身后邹八面使所驾的四角马车之中。已近中年的八面使殷勤无比,亲自搬下供人上下马车的华贵木制脚踏,如若不是皇子殿下亲自制止,也不管在一众属下的脸面存在与否,八面使就要下跪以自己的后背去当那个轿凳子了。
四脚马车自是比那追求轻便快捷的两轮马车宽敞舒服许多,两匹宝马皆是体沉身低,脚力不俗却平稳异常的良驹,估计是知县大人将自己平时出门巡城的两匹马驹送了出来,也不知是哪位下属献上的殷勤。
知县大人确实也想的周到,车厢内相应物件更是一应俱全,前后束腰鼓腿彭牙软塌,上面铺了一层狐皮锦毛席,下放一藤心木框脚踏,左手弯脚香几,袖珍小巧的青瓷香炉摆放其上,檀香细腻袅袅,右手乌金石茶案,其上紫砂茶杯围着紫砂壶,一旁两包轻纱做成的茶包,一包茶叶磨得细碎,一包则整叶原生。茶叶旁还立着一壶内塞棉花鹅毛的保温铜壶,里面热水盛满,热气四溢。
年轻掌班上车后,想来皇子殿下应是有些口渴,便道:“殿下,奴家在厂公身边侍奉多年,从小便进了京,与景珏寺的乐纯和尚学过‘煮茗’之道的一些皮毛,不如奴家给殿下沏盏茶?”
李翎摆了摆手笑道:“傅掌班,除了此行最终的目的地,武当十二群峰之上的清茶仙茗,本王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何况是这京城皇宫内随处可见的官贡茶叶,本王真是从小品到大,当真是食之无味,如今放在这精美的茶包之中,却一点也闻不出清香的味道,不过倒是透着一股子铜臭官气。”
李翎抓起那包研磨细碎的茶叶,在手里揉搓起来。
“傅掌班现在沏茶,莫不是想搅了本王的舌尖味觉,好无福消受那万里雪飘中饮捧热茶,搜肠润吻的口福与乐趣?”
李翎张嘴轻笑。
傅庚伸出的本要去拿茶杯的双手如遭雷击一般,眼前本该人畜无害的笑容在其眼里却远比阎王的怒容要可怕的多。
没等年轻太监张口说话,皇子殿下大笑着探身拍了拍傅庚的肩膀。
“哈哈哈,本王开玩笑的,傅掌班不识逗啊,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莫要记恨本王。”
傅庚连忙俯身作揖:“奴才不敢!”
李翎见其又是一副要跪的严肃样子,赶忙道:“好了,我说傅掌班,你可是要和本王同行一个多月的时日,难道要一直这般拘谨不成?你不嫌累,本王还觉得累呢,放轻松点,你总不希望本王放下架子,去找蹇捕头去唠上个牛嚼牡丹,鸡同鸭讲的磕吧,那本王可要叛你忤逆。”
傅庚这才缓过神来,重新在椅子上端坐好。
“对嘛,别搞的本王像那阎王爷一样,你这趟差事办的不错,本王想着回去在师傅那给你记上一功,当然,是在你不再这么拘谨的情况下。”
“谢殿下!”
傅庚强忍住跪下谢恩,辩驳主次分明的冲动。
李翎点了点头,接着玩弄这手中的茶包。
“听刚才的快马暗报,进了这青州的地界,师傅又要给派来两名死士?”
李翎皱着眉,轻轻将手中一小撮细碎的茶叶慢慢加到香炉之中,漫不经心的问道。
傅庚稍稍放松了些,却也不敢像皇子殿下说的那般随意:“禀殿下,出了京州,再过临慈,就到了青州的辖界之内,厂公有些担心也是自然,不过这二人却不是宫中饲养的死士,而算是混迹青州的江湖人士,听说身手十分了得。”
年轻太监最后还是把青州藩王,齐王的地界咽回了肚子里。
“哦?”
李翎疑惑做声问道:“也不奇怪,是要钱财还是要官职?亦或者要在本王身边讨上一分差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车头的中年八面使从心底告诫自己断了偷听的念头。
茶叶被香头灼烧殆尽,化为浊烟。
李翎摇头拍了拍手,将剩下的那袋子碎茶叶随意扔到茶案上。
傅庚想了想回道:“奴才早些年从厂公那里听过两人的传闻,只记得也是受过厂公的恩惠。当年厂公还未是司礼监掌印,随珑骰卫的数十骑远去办差,护送诏书,路经青州城,在青州州边驻扎巡逻的青州兵手下救下的两人。据说厂公与一众跟随的珑骰卫亲眼看见,早已负伤的二人在数百青州州防精锐的围堵绞杀下仍然屠尽对方增援的数十人,直到后来的机弩营前来围援,才在躲避漫天飞弩之中力竭被捕。厂公见两人身手不凡,日后必有大用,不惜与青州州兵将领交恶,快马加鞭亮出廷厂金字腰牌,声称二人为珑骰卫布下的死士暗卫,千钧一发之际将其救下,否则两人怕是早就被那劲弩射成了筛子。青州州防将领是一口恶气未出,拜这二人所赐,损兵折将,恨不得立刻将二人带回去剐了,可是看在朝廷特供金字腰牌的面子上,也是不敢造次。若是真大水冲了龙王庙,齐王殿下怪罪下来,可是没有后悔药能吃。”
傅庚笑了笑接着道:“后来确实也证明,忍下这口窝囊气,不与厂公针锋相对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李翎听得聚精会神,左手圈弄着香炉口处飞升的烟香,啧啧道:“这两人犯了什么事,值得出动青州州兵精锐数百人围堵,甚至连青州齐王直属麾下的机弩营都用上了?一州辖地,既是惊动了藩王,落得如此两败俱伤的地步,这将领是把齐王的脸面当成什么了?”
傅庚解释道:“不瞒殿下所说,两人皆为先金国人,此次潜入青州是为了从城中大牢劫走次日行刑的金朝老人。之所以是在前日劫狱,乃是前日临近刑期,大牢之中看守松懈,两人在城中蹲点多日,最后定下于前日黄昏劫狱, 天色昏黑,易掩人耳目,亦可赶在夜晚城门关闭之前出城。谁知青州知府似是早有所料,暗中大肆布置,甚至还动用关系从京城六扇门调了位名捕,最终虽然成功阻止二人劫狱,可还是让二人逃出了青州城。至于这一将领,齐王殿下怎么处置的应该就只有齐王府的人知道了。”
李翎听闻后一脸恍然道:“怪不得,当时此事震动整个青州,甚至后来闹得朝堂之上人人皆知,原来就是这二人。”
傅庚接着道:“两人未成功救下先金朝老人,本来抱着杀一个回本杀两个算赚的想法死于青州精锐的铁戟之下,谁知被厂公所救,无以为报,只好献上自己本就该死的性命,任由厂公调遣,以廷厂厂卫的身份,多年潜在青州,从不抛投露面。”
李翎满脸遗憾道:“这么有意思的事,这么多年竟然忘了与师傅问问。”
傅庚微笑道:“厂公可能也是怕殿下担心,何况也算是些陈年旧事,这才没有主动告知。”
李翎也没再多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心不在焉打趣道:“傅掌班,你方才说的这京城名捕,说的该不会是蹇捕头吧?哈哈。”
傅庚尴尬的咳了两声。
“回殿下,正是蹇捕头。”
李翎也是没有意料到,有些惊讶:“当真?”
傅庚点了点头。
李翎大笑道:“哈哈,这可真是赶巧,有机会一定要去揭揭蹇捕头的伤疤。”
傅庚跟着笑道:“厂公说不定也是见识到了蹇捕头的武道实力,这才即便蹇捕头已经辞官回乡,却还是将其调遣派来。”
李翎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看来不像是巧合,不过也并不重要。
“若是等到这三人齐聚,那可就有意思了,冤家见面更是格外眼红,说不定还能再看到其大展身手的场面。”
李翎微笑道,有些期待。
前面已然残破不堪的两足马车,在李翎与傅庚二人移步到四脚宽敞的马车之后,似是像那失去了缰绳的野马。车头的斗笠汉子早已对先前循规蹈矩,小心翼翼,尽量减少颠簸的驾车方式不满,此刻正肆意抬脚踢着伸腿便能碰到的马屁股,不亦乐乎。
马车在驿路上虽说算不得横冲直撞,却也歪七扭八,时快时慢,搞得后面驾车的八面使很是头疼汗颜。
毫无征兆,前方的两足马车突然在一声马嘶吼声中迅速停下,邹佩臣急忙拉紧缰绳,力气之大让拖车的两匹良马哀鸣一声,险些被拉翻在地。邹佩臣探头一看,心有余悸,若是再慢上一分,定要两车相撞不可。
邹佩臣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倒不是怕车子相撞身体有恙,怕的是要是让皇子殿下看到这冒冒失失的场面,以下臣们不敢妄自揣测的皇子之心,谁知会生出什么样的想法。八面使皱眉强咽下一口气,在心里狠狠的把前方车头邋里邋遢,吊儿郎当的斗笠汉子骂了个痛快,刚要下车去看看什么情况。
“噗通”两声。
两颗一团白红交杂的重物砸到邹佩臣脚下的空地上。
邹佩臣下意识毫不犹豫的拔刀跪姿,蓄势待发,定睛一看。
两颗方才模糊不堪的物体正是策马在前的两名珑骰卫先锋使的头颅,头颅脖颈碗大的伤口被锋利刃面切割的异常平滑,此刻已然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邹佩臣再一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高高翘起的灰绿竹枝上飘然踮脚而站的一团身影,如蜻蜓点水一般。
邹佩臣做这八面使多年,目力极好,稍作定神便能看清那团身影修长的轮廓以及手上倒擎着,闪着寒光的利剑。身影带着一副作画精致柔美的面具,看不清面容。
“哟喂,一个人?看来不像是前面几天一堆堆来送命的臭鱼烂虾。”
前车还在用脚踩着马屁股的汉子没有理会从眼前飞过的两颗头颅,轻轻从怀里抽出十余寸的判官铁尺,双眼死死盯住远处竹子上站立的影子,重新将斗笠的帽檐压低。
“各位,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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