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意

天家皇子这趟低调且稍作掩饰的出行,对朝堂宫内称是作为天家身份出席二十年一度的道家五道论道盛会。在明眼人看来,如今这场道会与二十年前截然不同,气氛微妙。

抛去散仙野道,以及一众不显山露水的杂门孤派,真正算的上是道家元宗牌面的就当属武当山白鹤观,龙虎山正一观,逢麟山仙益观,蓬莱仙岛以及符箓茅山。如今符箓茅山人迹凋零,师门破败香火残灭,看在门派底蕴深远,此次五观论道会依然有其一席之地,只是下一个二十年,可就没人敢保证了。近十余年,朝廷为加强江湖势力的治权,软硬皆施,庙堂江湖之间多是互利互赢的局面,而道家作为天下几大教派之一,道教众布天下,免不了也是朝廷眼中“招安”的对象。

恰逢近些年钦天监屡屡上报,天象异生,节气不律。道家自前身遗风影响,素来重尚天文星象,探求天地自然规律,以窥天门地户之开阔。故朝廷大有设立钦天国师一位置的想法,以为朝廷天家观测天象,演算祸福,求兴祈天。而能坐上这一位置的势力,自是在这场五观论道会之内。

不过对于三皇子来说,此趟路途不短的一行,最重要的目的却不是这天家以及各路势力都在聚焦的五观论道会。

三皇子同随行的几位高手以及跟随的珑骰卫没有顺地势平坦的太州沿着水路以荆北之地进入襄州境地,而是选择土路官驿由京畿道进东面青辽两并的青州地界,从江北南下扬州,跨过广陵江都,西走再入紧靠淮河的淮州,继而一路向西直入襄州地域。如此大费周章,饶了如此大的一个圈子,自然不是仅仅为了观赏四州风景这么简单。

当朝天子登基之时,百官受封,各亲王分封入藩,八大诸侯王各自割据一方。既是为了拱卫王室,镇守江山社稷,也是为了制约开朝元老功勋压身的各位异姓功臣。诸侯王兵权极大,自然变数也极大。许多精锐的州兵以及亲王亲兵往往是一州藩王的标志脸面,与京城直属的军队善战程度不相上下。

此行三皇子虽说并不想弄出些“指鹿为马”的行径,却也乐的此行给毗邻京城各州的诸侯王一个下马威一般的敲打震慑。一朝更替,你贵为诸侯藩王,在我权势倾野的皇子面前可没有半点叔侄情分,一样得给我站队。

当然,除了这些,便还有那龙之九子在武当山之上盘踞的江湖传言。尽管凡是与此传言有关的人士都让手下鹰犬给杀了个干净,三皇子殿下依旧想亲自去看看,只当是多了个能与山上的道士们闲聊的噱头。

邹佩臣自知作为天家鹰犬,都鸾府珑骰卫中的一员,本该看淡生死,横眼冷对这世间炎凉,可不知怎的,看到像污秽糟粕一样被丢在自己脚边的两颗头颅,心中一股难以描述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两位先锋使虽然不是自己的心腹亲信或是亲朋好友,不过也算是在同一屋檐下办差的同僚,自己犹记得出发之前还不以府内上下关系,与二人轻松的说上过两句调侃玩笑话,没想到才短短不到十日光景,两人便身首异处。

邹佩臣竟罕见的发愣几瞬,想必两人生前也与自己一样,在本就难以立足的官场之上,如一叶战兢轻舟,风雨中苟活前行。

这种情绪积郁在其心头逐渐化作一股无名之火。邹佩臣说不出是对这种归宿的无奈或是愤怒,亦或是只能作为一个“棋子”在大人物们的摆布之下,天知哪天便会和两人一样身首异处,半生辛苦,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恐惧。

“两两散开,迅速找出此逆贼的同党,车前有我和蹇大人足以!”

邹佩臣左手轻扶刀鞘,右手提刀跳下马车,示意身后的十余骑珑骰卫四散开来,随后收刀回鞘,轻轻提起两颗头颅,放在已是幽静竹林道路的路边。

车内的年轻太监与皇子殿下亦是察觉到了异样。

傅庚察觉车外异动,立马起身想出去一探究竟,却被李翎伸手拦了下来。

“傅掌班,你难道信不过蹇捕头和邹八面不成?坐下坐下,陪本王一同看着,莫扫了本王的兴。”

李翎掀开马车的帘子,微微探头,看着不远处的苗条身影,笑意渐浓。

傅庚本想执意说些为护殿下周全,奴才在车周警戒才最稳妥的话,可看皇子殿下兴致饶饶的且不容异议的神情,只好乖乖坐下,不去触皇子殿下的霉头。

李翎侧身趴在窗沿上若有所思,突然问道:“傅掌班,你如果在这种对双方公平的地势当中,对上蹇捕头的话...”

李翎挑起轮廓分明的眉毛,习惯性的双指敲打车窗。

“胜算有几分?”

傅庚不敢怠慢,认真思虑了一下双方修为的差距以及对之前在京城驿路上内力爆发的感知。

“回殿下,奴才未与蹇捕头交过手,也未曾亲眼见过蹇捕头身手,粗略判断能有五成。”

李翎点了点头,微笑道:“先前大批的刺客,蹇捕头都不屑一顾,没有出过手,全是交予珑骰卫进行的扑杀,这次,可能有希望看到蹇捕头稍稍动点真格的了。好好看着,等完事之后,你再来回答本王的问题。”

傅庚俯身作揖:“奴才遵命。”

将两颗尚在淌血的头颅安放在路边后,邹佩臣右手在刀柄上抹了个圈,紧紧握住刀柄末端的凸起,缓缓起身向着蹇铮所在的车头走去,镶银线的官靴在干硬的泥土上踩下一个个近一寸深的脚印。

邹佩臣刚刚走到车头汉子的左侧,站定之后,正要暴起向着那团身影冲杀过去,一双如铁钳般的手死死抓住自己正欲拔刀的右臂,自己方才运起的气息悉数被牢牢锁住。

邹佩臣稍稍惊异之余,斗笠汉子的沙哑嗓音蓦地响起。

“邹大人,先别急。”

蹇铮没有看向被其抓住右臂的邹佩臣,而是静静吸了口气,鼻子轻微抽动,斗笠间青丝流转,气息四周蜿绕。

蹇铮皱了皱眉。

“还有一个甚至更多...在后方珑骰卫全数过来之前,那十余珑骰卫挡不住的。我想你肯定不想再让这十来个人都掉了脑袋,如若你信的过我,你就一同过去,这里交给我。”

蹇铮松开了邹佩臣的手臂,似是让他做出一个选择,自己并不强求。

邹佩臣愣了愣,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努力压制住内心已然暴露于面容之上,对诛杀前方孤身刺客的剧烈欲望,同时也对面前这个斗笠汉子的理解而产出些许印象上的改观。

邹佩臣犹豫片刻,咬紧牙槽稍稍平息怒火,将视线从身形修长的刺客身上移开。

“蹇大人,小心。”

说罢,身形一晃而起,直冲自己冷静下来已经寻得些许气息,隐藏在茂盛阴密竹林中,已经快与珑骰卫打上照面的另一名刺客。

蹇铮缓缓从马车上站起笑着自言自语道:“哼,都多少年了,还没人敢对我说过小心的...也是,若是再不活动活动筋骨,这世人都快忘了曾经的京城名捕到底是谁!”

不远处竹子上金鸡独立的苗条刺客,似乎很是耐心,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车队的布置调遣,直到那十余个黑衣黑袍的珑骰卫悉数四散而去,依旧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若是顺着面具的孔洞看去,便可知悉刺客的双眼并不是在看那如临大敌的一众珑骰卫,而是一直在观察更远处一直从车窗探头出来的俊俏公子。

将飘然的长发轻轻扎将起来盘于脑后的刺客娇羞一笑,对着远处的马车之中俊俏公子施了个万福。

“小女子给晋王殿下请安了。”

刺客眼中流淌出来的满是钟情之意,只是此刻只有她自己看的到。

三皇子在车内愣了愣,刺客知悉自己的身份并不意外,只是如此礼貌还是名女子的刺客倒是第一次见。

蹇铮闻声也是愣神片刻,随即大声笑道:“这是哪家的庸主,竟然请了个小娘子来刺杀当今的皇子?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刺客不怒不恼,又施了个万福,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之中满是娇羞,完全看不出是能瞬息之刻摘取两名珑骰卫精锐头颅的高手。

“回大人的话,小女人只是从自家哥哥的口中听说,当今天家的三皇子殿下出宫游历会途径此地。小女子早就听闻晋王殿下生的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做梦都想见上一面。这不难得的机会,小女子便迫不及待的拉上哥哥一起,早早在此等候...”

依旧在竹枝之上随风飘动的刺客说罢连忙摆手,一本正经,细声细语的解释道。

“可不关大人口中什么主子的事,冤有头债有主,大人可莫要认错了人。”

刺客说完还不忘俏皮的指了指驿路旁被整齐摆放的两颗头颅,抿嘴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蹇铮见到如此古怪的刺客,只觉好笑。

“哦?想必你等候在此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见上晋王一面,既然冤有头债有主,那我说上一句杀人偿命,你也是不反对的吧?”

刺客接着娇羞的捂嘴轻笑:“大人说的对,小女子来此地当然不是仅仅为了看上两眼晋王殿下这么简单。如今像晋王殿下这样的潇洒俊俏公子...”

刺客掰了掰手指笑道:“小女子杀了没有一百却也有上八十了。正巧过两天是小女子的生辰宴,那便今日把晋王殿下作为自己的庆生之礼好了。如此翩翩公子若是死在了别人手里,实在太可惜。至于大人说的杀人偿命…那就要看大人有没有这个本事咯。”

“若是杀不得晋王殿下,小女子可是要生气的。”

刺客俏皮一笑,重新看向远处的皇子殿下。

傅庚听罢此言望向坐在另一侧的皇子殿下,以为其会表现的毛骨悚然亦或是愠怒于面。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谁知李翎捧腹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而后拍了拍车窗,扯着嗓子喊道:“这位女侠,你要是能把前面马车的那位斗笠汉子击退二十丈,赏银千两,如若是能将其击退五十丈,本王自不用姑娘亲自费力,立即将脑袋伸过去让你砍,如何?”

说完还不忘继续调侃下蹇铮:“蹇捕头,你可莫要责怪小王啊,下些子赌注,你俩打的痛快,我等玩的高兴,一举两得啊!”

远处的刺客见李翎张口说话,向自己看来,更是娇羞的不敢与其对视:“谢晋王殿下,就按晋王殿下说的办。”

蹇铮也没有对皇子殿下亦如眼前刺客的荒诞过于意外,没有理会。

自己近二十年的捕头生涯之中什么样怪癖的恶人变态没有见过,如此令人触目惊心的话语在其心中也只是波澜不惊,眼中徒增笑柄罢了。

“晋王殿下,蹇某不自退五十丈,可算殿下欠蹇某一个人情。”

李翎哈哈大笑:“可!”

傅庚内心咒骂:“在如此时刻还敢与皇子殿下讨价还价,活腻歪了?”

蹇铮沉哼一声,狠狠的踢了一脚马屁股,马匹吃痛受惊,立马向前绝尘疾行奔去。

仅仅几息之间,其上覆盖血液已然干涩发黑的马车便几乎冲到了刺客所站的竹枝下。

“呵!”

蹇铮站在被疾奔的跑马拖曳的快要散架的马车上如履平地,轻喝一声蓦然平地而起,在脚尖离开马车车夫座子的一刹那,巨大的寸劲瞬间将两足马车踏的粉碎,飞散的木屑如同一支支满臂巨弓崩射而出的箭矢射向四周。

前方失去了束缚依然向前飞驰的马匹被激射而来似是雨幕的木头碎屑射中全身,刺猬一般,应声栽倒在地,只是速度之快竟然让其弹在地上又空翻了几圈,撞倒几片翠竹才停下。

飞往两侧的木屑尖刺削下一排排竹子,竹海如同潮起潮落一般以马车圆心竟被砍倒大片。

而向后射出的木屑则直奔后方停靠的四脚马车,年轻太监飞身跃出马车,站在车前大臂一挥,气息瞬间爆发,嗡嗡作响,与飞射来的木屑短兵相接,一瞬之后气浪更是骄狂放肆,将面前如刀刃般锋利的木屑全数捻为齑粉,而后缓缓消散。

年轻太监还不忘皇子殿下所言,速速退回马车内。

刺客所在的竹枝亦是被迎面而来的无数飞屑割断。

刺客轻盈一跳,向着身后竹子枝干跳去。可就在起跳的一瞬,本要踏上的竹子却被那匹被木屑刺穿飞来的马匹拦腰撞断。

蹇铮心中冷笑,自己将飞驰的马车踏碎,其实早已将目标放在了可供刺客落脚的竹枝之上,飞散天花一般的木屑肆虐以及马匹尸体横冲直撞过后,周围原本郁郁葱葱的竹林已经是被夷出一小块平地,而此时刺客只能跳起闪避,却不知周围的所有落脚点已经被蹇铮一一削除!

此刻在空中无所凭依的刺客已然是没有任何的屏障以及可供踩踏改变方向的物体!

“逆贼,给我伏法!”

蹇铮此时正高高弹起,右拳抱在怀中,气息积攒雄厚无比,罡风席卷拳周,包裹着无数无法逃离其中的马车碎片,向着空中的刺客身影撞去。

这一拳包裹其中气吞斗牛的神意,言不能喻。以蹇铮为中心,数十丈内万物所动容,本来挺拔的竹林,此时被罡风压得躯干弯折,抬不起头,后车的良驹承受不住,跪倒在地,哀鸣不断,满副那俯首称臣的神态。

正是以全身力量集中至拳心,心中暴涨的杀意与力量糅合,成就了这一拳如此饱满的神意。

铺天盖地的拳意冲将而来,马车内的二人却巍然不动,千斤坠一般。

靠在窗沿上的李翎目光灼灼,盯着空中飞起的豪迈身影,嘴中直念叨:“没想到开始即是结束。这一拳估摸算的上是压箱底的杀招了。”

在一旁端坐的年轻太监则是微微皱眉,心中默念:“四成。”

以年轻太监的眼力,可以看的出,这一拳拳术几乎没有任何技巧可言,而其中的拳势与神意足以弥补,甚至可以说,在如此恢弘的拳势神意之下,拳术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嗡!

势在必得的斗笠汉子刺拳如闪电一般崩出,周围一切事物都为之轻轻一震。

并没有马车中二人想象的撼天动地。

而在斗笠汉子出拳之后的那一刹那,二人才知道此拳真正的神意并非在此刻。

斗笠汉子真正的出拳在而后一刻!

“得手了!”

蹇铮眼光异彩流放,已经伸臂而出,满是拳势的一拳将那个身形修长的刺客打了个结实。随后拳头在刺客怀中轻微旋动,又刺出只有自己能感受到极微的一分。

天地为之一滞!

嫉恶如仇!

神意在!

“死!”

蹇铮脑中清净,心头如梵音萦绕,定海神针一般的心跳声轻响,如石沉海。

隐约能听到空辽寂远的一声龙吟,拳锋金光乍现,先前积攒的全部气息,拳势,与神意从拳尖暴涌迸发而出,炸雷般的巨响惊慑天霄,龙鸣声更是大作,隐隐约约能看到几条由气息凝成的游龙,如攀通天柱,绕在蹇铮出拳的右臂之上。随之而去的还有无数罡风所裹挟的锋利木屑,一并向拳尖中点的刺客击将出去。

轰!

一击中地。

拳势与龙威你追我赶。

如惊鸿照影,刺客被一拳击中之后斜飞出去,以肉眼不可测的速度直直坠地,在已经被木屑割削一空的空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可前仆后继的磅礴罡风气流似是还不罢休,硬生生在深坑之中刮出一道道由拳风造成的旋涡,直冲向下,似是要将那刺客压入十八重地狱!

蹇铮从天落地双手怀抱,轻轻吐出一口极长的气息。

气息竟可见,夹杂着的淡金色随着气息消散悄然散去。

稍待片刻,如龙在云端肆意翻滚的气流将空地卷弄得面目全非后与淡金色一起渐渐消散,空地中间深不见底的深坑赫然在目。

右臂上攀附的游龙依旧冲着深坑怒吼,嚣张肆意。

蹇铮冷哼一声,抖了抖右臂,游龙尽数散去,俯眼盯着不远处的深坑,眼中尽是不屑与蔑视。

四脚马车上的帘子被罡风吹拂的久久不能静止。

才缓过神来,神采奕奕的李翎望着犹如修罗场一般伤痕累累的空地,依旧有些惊异,虽然方才蹇铮出拳几乎只是一瞬,李翎还是忍不住努力去回味。

一瞬之间,仅此一拳。

却打出了数龙翻腾于地,鏖战于野的效果。

“只剩三成…一拳...去我两成胜算...”

年轻太监望着深坑前的魁梧身影,紧咬牙关,面露怒色。

依师父旨意从小便净身入宫的年轻太监,宫内的日子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残酷,如今最后的尊严与自傲便在于自己年纪轻轻却不俗的武道造诣。自认能与那无礼的粗糙汉子在武道上拼个平手,再不济的话,舍命相搏也能拼个同归于尽的局面。没想到仅仅斗笠汉子的一拳,便将那高手刺客置于死地,亦将自己内心的傲气击碎大半。傅庚强忍着顺着喉咙冲上口中的鲜血,右掌负后,掌心向下,努力调息将心中的不忿与体内已然紊乱的内息压制下去,如若放任其自然,心境再跌去大半,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李翎与傅庚心境二般,截然相反,只觉得方才拳势如鱼跃龙门般在空地上肆虐的场景实在令人神往,只是再三的想象,希冀着在脑海中重现那一拳,却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当时斗笠汉子一跃登空,一击必杀的饱满神意了。

李翎笑着撩开帘子,缓缓走下马车,抬手拊掌。

“真没想到啊,蹇捕头身手竟如此了得,今天小王算是开眼了,得以见的这一袖滚臂龙。”

李翎笑意盎然,踱步走向蹇铮。

蹇铮没有回头,放下怀抱道:“那晋王殿下算是欠下蹇某一个人情了?”

李翎负手向后大笑道:“那是自然,小王说话向来算数。”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笑。

锵的一声!

“数”字话音未落,一道寒光突然涌现!随后顷刻暴涨!

李翎下意识歪头闭眼躲闪剑光。

耀眼剑光持续数息。

待到剑光暗淡,李翎轻轻睁开双眼,年轻太监已经挡在自己的面前。

“殿下当心,刺客没死。”

李翎顾不得心惊,顺着傅庚肩膀望去,只见远处的蹇铮僵立不动,须臾间其身上的厚重蓑衣皮裘,头顶斗笠应声碎裂,从身上一一散落在地,露出其身上穿着的粗布劲衣与用粗布缠起的青丝碎发。

“大人...你还真是手下不留情啊...”

一阵迷眼的寒光流离过后,“中”了“死招”一拳的修长刺客竟衣衫还算完好,身形亦是与先前无二的站在远处的坑洞旁。

“刚才让人惊艳的一拳应该就是大人你的决胜杀招了吧。大人算计的还真好,削去我附近一切能够借力的东西,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只可惜啊,这般足以摇山振岳,气势磅礴的拳法对上我几乎没有胜算...当然,并不是说大人这一拳不够无暇无缺,而是,如此势大力沉却在我看来如此缓慢的一拳,根本就打不到我!”

反手持剑的女子刺客一改先前娇羞婀娜的神态,而是怒形于面。

“只是你这一拳...毁了哥哥亲手给我绘制的面具...”

女子面具被毁,露出了先前藏于面具的精致面容,狐媚的眼梢眉俏,小巧的鼻子以及樱桃小嘴,脸上胭脂涂抹刚好,只是现在怒目圆瞪,看起来无比的狰狞。

“刚才的一拳就是你的极限了吧?嘿嘿,我真想立刻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让你给我的面具陪葬!不过看在晋王殿下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不死,只是要把你修理成那削去四肢,挖去双眼的人彘,关在猪圈里,同那猪粪作伴一辈子!”

哪还有什么柔声细语,女子极其尖细刺耳的吼叫声直逼马车旁二人的耳膜。

李翎傅庚心中皆是震惊,自认如果是自己接上刚刚那如同炮龙的一拳,无论是闪避还是硬抗,绝不可能像女子一般轻松,还能够站立在这里中气十足的大吼大叫。

年轻太监不清楚不远处斗笠汉子在中了刺客的剑后是什么状态,深吸一口气,轻轻闭眼,披在肩上的黑发如雨后的春笋,须臾间竟到了腰间。年轻太监猛的睁开双眼,瞳孔竟然变成的深邃犀利的勾状鹰眼。

五指成勾,曲指若爪,万爪挠心,年轻太监蜷起双臂,正要如鹫鹰般腾起出击。

远处不知生死的蹇铮竟默默的抬手,先是示意年轻太监不用过来,而后摸了摸颈后方才那道寒光留下的伤口,鲜血从中溢出来,还保留着些许凌厉的剑气与锋芒。

剑锋出暗巷,桀龙洗山河。

“我不管你用的什么诡法巫术...”

蹇铮缓缓转身面向面容狰狞可怖的女子,将手中伤口沾染的鲜血用舌头舔干净,之前眼中的轻视全然消失,替代的是对生杀的渴望。

“你方才说我根本打不到你...可我的拳风依然能将你的面具打的粉碎,足够说明,我完全可以捕捉到你的身影。还有...”

蹇铮活动了一下手腕与脖颈,咯嘣作响,臂膀之间气息隐约再现,微笑着对女子道:“像刚才那样的一拳,我还能再打出成百上千,只不过会更快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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