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他前边的人陆陆续续进去,很快就出来了。
出来时一脸轻松的神情,给人的感觉好像不是很重要的事。
可如果真不重要,又何必特意召集这么多号人前来呢?
带着满满的疑惑,乐庆迈入营帐当中,今天下着小雨,进入帐篷里后视线变得更加昏暗。
营中只有辎重营的将军和军师在。
军师正在写字,油灯映衬下他本英俊的脸庞尤其精雕细琢,英挺、秀美的鼻子和樱花般的唇色。他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
“你会识字么?”
静谧的空间被他的声音打破,他并未抬头,只专注着写下的字。
“额……不会。”
听见声音熟悉,军师先言道:“哦?原来你叫乐庆。”随后才抬起头。
“嗯,是。”乐庆俯身道,“军师怎么没跟随大军出发?”
“我还有事需要去交佰城,况且新列入的辎重营需要有人坐镇,直到进入交佰城。”军师耐心回答道,“也罢,既然不会识字的话,你就离开吧。”
“回军师,小的虽然不认字,但却过目不忘,无论是什么我都能记下来,而且小的打小就会作诗,连镇里秀才都说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只是苦于家境贫寒没有启蒙入学,可要是让我学读书识字肯定很快就能学会。”
听到这小娃如此说,军师嘴角扬起,产生了些许兴趣。
“哦?若真如你说的那般,眼下你能做出一篇令我满意的诗,我便教你读书认字。”
“此话当真?”乐庆激动道。
“当真。”军师没必要去骗一个孩童。
“只是不知道军师对诗有什么要求?”
“描写如今沙场,七言律句。”军师并未迟疑直接了当道,他要靠七言律句就是要好好瞧瞧此娃是否有真本事。
“好。”
乐庆点点头,脑海中开始如同计算机般搜寻前世读过的每一首诗句。
几个呼吸后决定李白的《老将行》只是几处需要删减。
“这首诗,我为呈庞将军所作。”经过最近这些日子旁人所讲所言,乐庆也是了解呈庞老将曾经的光辉战绩,心生敬仰。
军师略微惊讶,没想到这么快便做好了,点头示意。
是巧言取宠还是有真才实学,一探便知。
乐庆深吸口气,缓缓背出诗句。
“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射杀北山蛮族虎,肯数城下夷狗儿。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大尊军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
呈庞不败无天幸,战绩辉煌无缘功。
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
昔时飞箭无全目,今日垂杨生左肘。
路旁时卖故侯瓜,门前种柳砍柴烧。
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
誓令疏勒出飞泉,不做颓夫空使酒。
节使三河募年少,诏书五道出将军。
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
愿得燕弓射天将,耻令越甲鸣吴军。
莫看老将鬓微霜,犹堪一战取功勋。”
军师脸色极为动容,待乐庆最后一字落下,起身迈步抓住他的衣袖。
“这首诗……快,为它赋名,快!”
乐庆吓得嘴一哆嗦:“《将行》”
“将行,将行!哈哈哈,好,好诗!”
这就是李白,诗圣的魅力!见军师如此激动,乐庆不由感叹。
一旁的将军没啥文化,在军中勉强学得些字,也同样目瞪口呆。
军师是有真才实学的,仅仅一遍就理解诗中寓意,这首诗用来描述呈庞将军毫不为过。
仿佛叙述了呈庞的一生,年轻时东征西战,在沙场上力挽狂澜,为大尊立下汗马功劳,功绩多到数不胜数,为国奉献三十余年,却被文臣宦官陷害,落得个“无功”被弃,不得不躬耕叫卖维持生计。
等边疆烽火再起,呈庞又不计前嫌,主动请缨报效国家。
皇帝手握兵权统治百姓,文臣掣肘皇帝,世家控制文臣,这就是如今的大尊,如今的统治者!
军师愈发动容,此诗无异赤.裸裸的揭露文臣高官的丑恶嘴脸,统治者的赏罚蒙昧,冷酷无情。
再次看向乐庆,军师的神情截然不同,乐庆黑黝黝的大眼睛里好似容纳了星辰大海般明亮。
或许正是来自心底最纯真的思想火花,才能让自己如此动容。
“这首诗真是你刚刚所作,不是道听途说来的?”军师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肯定是我作的。”乐庆肯定道,“不信军师可以派人去查,若我说的话有半分作假,随时把头颅奉上。”
李白先生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记恨于我啊!
见乐庆认真得表情,军师深吸一口气:“哈哈哈,好!我便信你!”
“你不是说还有过目不忘得本事?我刚刚也作了一首诗,你且展示来。”
言毕,军师将桌子上刚刚写的诗拿来,呈现给乐庆看。
“只给你十个呼吸时间,待会儿,写出一模一样的出来。”
乐庆一脸懵逼得看着竹简上得鬼画符……这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另一种语言文字,别于前世地球上从古至今任何一种文字,对他来说是全新的。
好家伙,上辈子因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也学会了三十多种语言,本想着好歹能看出点啥,结果啥用没有……
但有趣的是,具有特殊气质的人,写出的一手好字,即使语言不通看不懂,依旧感受的到竹简上传出的震撼意境。
在这首诗展开的一瞬间,苍劲有力的字夹带宛若惊龙的气息扑面而来。
笔落笔收之处,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这近乎癫狂的原始的生命力的冲动中包孕了天地乾坤的灵气。
观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笔迹流水行云。
十息到,军师收起竹简:“给你笔,写出来。”
乐庆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脸,调整一下状态。
他是会写毛笔字的,但是刚才他说过自己不曾读书认字,自然要装一装,便整只手握住笔杆,开始鬼画符。
由于不好好写,加上这个时代的毛笔又糙又硬,乐庆是真的在画画,把整个竹简都写满了,才刚够两句。
辎重营的将军在旁边看着,心脏犯疼,十多两银子就这么浪费了。
“好了,不用写了。”军师言道。
乐庆更加不好意思了,慢慢的将笔放下。
“军师……”
“直接讲就是。”
“您不能让我赔竹简钱吧?”
军师嘴角一抽,体内气血翻涌。
完了,血压飙升,肯定得赔钱了,还得用军饷抵押,要白白为大尊在边疆打工了。哎哟我去,老秀什么秀,手爪子咋这么欠呢,这可咋办。
看军师脸色憋得泛红,乐庆心里犯嘀咕,同时思考这事如何善了。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际,军师道:“自然……自然不用你赔。”
乐庆才如释重负。
“嘿嘿,军师,我只是不会写字,我要是会得话,肯定一丁点的地方都不带差的,字字大小保证一样。”
军师等血压降了一些,又道:“我已经相信你的本事。”
“你肯定疑惑我召人来是要干什么的。”看乐庆等待他下文,军师解释道,“我需要特殊的,专门的传信兵。”
“我所召集的人,在体能训练时都是佼佼者。但,光有体能不够,还要会读书识字,闻能强识。而你,除了不识字其它都堪称优秀。”
“从你擅长的特点来看,会认字反而不那么重要。军报因必要毁坏、或没有书文的加急军报,都需要强识之人牢牢记下,一字不拉的带去。”
乐庆听明白了,便问:“所以军师是想让我当您的传信兵?”
军师微微颔首:“世家门阀垄断知识传承……平民百姓不会认字的太多,这偌大军营里,别说找到第二个有你这般天赋之人,恐怕一个认字的兵都没有。我的信兵有很多,你要接替其中一人。”
至于上一个信兵怎么了,不用明说就知道八成死了。
“是,军师。”乐庆像军师行礼。
军师从一旁取来竹简。
“既然你有强识之能,我便教你读书认字。这一卷全是基本字词,你回去且好好记下,等能把每个字流畅写下,再来找我教你读懂。”
乐庆双手接来,颇为庄重。
“你先回去,等到了交佰城后,自有人教你骑马,到时马术必须练好。”
乐庆答应,退出营帐,接着又进了来。
“还有什么事吗?”军师问道。
“嘿嘿。”乐庆挠了挠头盔(后脑勺),“还不知师父叫什么呢?上次问,没告诉我。”
“我怎么成了你师父了”军师笑道。
“授业解惑之人便是师父,所以当弟子的当然得知道师父名字。”
军师再次笑了笑:“你认我为师,我却不收你这徒弟。我名为断玉墨,你想怎么称呼都行。”
“好!”
乐庆这才喜笑颜开,退出营帐。
有了他,营帐外等候的剩余人都可以散去了。
“奇才,奇才啊!”
断玉墨长叹。
或许,自己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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