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她心中有怨恨,再世为人也不会记得你的恩情,或许会把你当成敌人,对付你,甚至杀了你。即便这样,你也执意如此吗?”
“道长少时见我,言我十七而矣。如今的光阴都是托她的福偷来的,现在还予她,理所应当。”
第一章
“这便不记得我了?”旬止轻摇手中玉质银纹折扇,灵巧地调转了个方向,扇尾轻轻点在沈遗珠肩上,轻笑道:“沈大人,好无情啊。”
被唤作“沈大人”的,虽身着干净利落的绛紫官服,却显然是位女子。
水剪秋瞳,眉若远黛,唇红齿白却不显文弱,神色间隐有疏朗淡然的英气,端的是芝兰玉树、沉稳持重的好模样。
沈遗珠面无表情地拂开抵在她肩上的折扇:“丞相大人,有空不妨去江南都司视察一番手下人的办公进展,天热了,正是躁动的时候。”
旬止见她神色微冷,将折扇把玩在手里,却仍嬉皮笑脸道:“天再热也有冷水,听闻秦御史府上有陛下赐的冰荔枝,沈大人同我一道去尝尝?”
被点到名的秦御史忙不迭地点头:
“寒舍离宫不远,沈大人可以坐下官的马车去。”
“不必了,”沈遗珠拱手道,“多谢秦大人美意,国子监有要事需处理,陛下催的急,本官先行一步。”
秦襄连忙朝她回一揖:“沈大人客气了客气了,国事要紧,沈大人得陛下厚爱,下官不叨扰了,寒舍随时恭候二位大人。”
沈遗珠点点头,转身将走,却被旬止拽住了衣袖,抬眼看他。
那人笑言:“这冰荔枝没有冰美人陪着又能吃出什么美味?不吃也罢。听宋大人说国子监近日很忙,本官恰巧得闲,便一道随沈大人去帮帮忙。”
沈遗珠刚想拒绝,看见素日同自己不对付的林深甫正看向自己,话到嘴边又换了一番言辞:“丞相大人肯帮忙,沈某便先谢过大人了。”
二人辞别秦襄,一同朝宫门外马车停靠的地方缓步走过去。
旬止道:“小遗珠,怎么,想把我划进你的党羽里?”
狡猾机敏如他,肯定注意到了自己是看到林深甫之后才改的口。
被他识破,沈遗珠也不恼,淡淡道:“丞相大人慎言。陛下最忌结党营私,沈某不过担了个砚边弄墨养养清望的闲职罢了,怎敢攀丞相大人的高枝。”
“旁人攀不得,可沈大人又哪里是旁人,我这高枝,沈大人笑一笑,便攀得牢牢的。”
又是这样没个正形。
皇帝送他过来怕不是存了故意膈应她的意思在里头。
沈遗珠在心底骂了他几句,不理他,先上了马车。
宫道去国子监的路好走多了,马车一路平稳,沈遗珠闭目养神的时候忍不住思索早朝前皇帝将她传去说的一番话。
“沈卿啊,襄阳水患如何是好?朕在议政司被那群老顽固缠得紧,非要朕派去个人来,眼下的光景,爱卿以为谁合适呢?”
“臣典国子监入殿不满两年,六部之事一无所知,恐不能为陛下分忧。”
“那沈卿觉得,是吴起合适,还是李昭更妥当?”年轻的帝王喜怒哀乐难以琢磨,他端坐龙椅之上,手执奏折探询似地看着她。
沈遗珠行了大礼,垂首平静道:“吴将军的妹妹是当今贵妃娘娘,臣愚钝,且以为陛下派吴将军前去以示圣恩再好不过。”
“哦?”李景挑眉,便不做声了。
沈遗珠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提任何有关李昭的字句,伴君如伴虎,君王的脾性最难琢磨,于是她故意装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劝李景派吴起去。可眼下李景没再出声,沈遗珠能感觉到帝王向她投来的那种审视的目光,两只手在袖口之下紧攥着,微有薄汗,保持拱手进言的姿势耐心等着帝王开口。
像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沈遗珠才听见帝王的声音在文华殿再次响起:
“你倒是同夷辛意见相左。”
沈遗珠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于是默不作声。
李景放下奏折,笑道:“下朝瞧见他了可别提起这事,做经筵官的时候你俩就常吵起来,可别因为这事下了朝又在官道上吵起来,届时朕分身乏术,可是没法去拉架的。”
沈遗珠附和笑道:“陛下言重了,国事为重,相信是非前,臣同丞相大人都是分得清的,小打小闹倒让陛下忧心了。”
……
沈遗珠想不通为什么旬止会提出让李昭去襄阳,李景的皇位从谁手中抢的,天下人心知肚明。旬府作为辅佐今圣登基的膀臂,不打压李昭,反而要让李昭去做平民怨赢民心的好事?若仅仅为了昭显李景的仁德,未免也太因小失大了。
沈遗珠揉了揉太阳穴,不免烦躁。
旬止这个狗东西,上辈子没猜透他,没承想这辈子更难猜。
“小遗珠,有烦心事?”
“下官的马车太小,不免闷人。国子监途径相府,若是丞相大人下车,下官可能会好一点。”
旬止轻笑。
抬了轿帘,吩咐道:“到了旬府提醒本官,天热了,还是府上好,便不同你家大人一道去了。”
沧许应了声好。
到了旬府门口,马车果然停下来了。旬止下车前将折扇往沈遗珠手中一放,自觉颇为体贴:
“沈大人不必同本官客气,这扇子便代我解大人闷热。”
像是怕沈遗珠会拒绝,又道:
“无功不受禄,非是赠予大人,明日早朝还予我便是。”
话毕便撩起袍角下了马车。
沈遗珠握着折扇,望向他的背影不觉怔愣:旬止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本是故意刺他,旬止真的信了?
真不是李景派来监视她的吗?
罢了,近日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够让她烦心的了,无暇再考量旬止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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