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玄平爱怜地拍了拍她的手,提箸为她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抱罗糕:“夫子永远都在我们阿韫身边。快尝尝,怀璧特意骑马去东市买的,还热着。”
谢怀璧不自然地笑着摸了摸鼻子,也催促她:“阿韫快尝尝罢。”
“对了,”谢怀璧道,“朝上章和帝单独召见你,下朝后我回府同师父说了,师父猜测是郭奉仪要入华盖殿的事情,可是如此?”
沈遗珠:“夫子就是夫子!料事如神!”
施玄平笑道:“你惯会抬高我老头子,不过是罗孝本说了郭奉仪前些日子上了封奏折,太常寺又张罗着封禅的礼乐,左右也不难猜到。”
谢怀璧煞有介事道:“确实。诸葛亮借东风的时候也说不难。”
施玄平像对待小辈似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意更甚:“你们俩啊,这溜须拍马的本事也不是我教的啊。”
三人相视而笑,提箸夹菜。
施玄平道:“阿韫,听你身边的沧许说,方才你是去了相府?”
沈遗珠点点头:“今日殿下被召入宫中,陛下将襄阳水患的差事给了他。回府时在西偏门被李洵的人喊下,却被旬止的人半路拦下去了相府。”
施玄平沉思,道:“岐王此人心思颇重,既能在玄清门之变明哲保身,如今又得章和帝信任,你同小昭要千万小心。”
谢怀璧也稳重地点头以示附和:“牧野之战破釜沉舟之志不容小觑。”
“谋定而后动,阿韫,分寸要把握好。”施玄平虽然很放心她,但还是补上了这句劝诫。
沈遗珠:“我明白的,日后会尽量不与李洵打照面。”
施玄平摇摇头:“这不是办法。有时候麻烦会自己找上门,夫子希望你们能做到的是不主动招惹,但避无可避时就大胆迎上去,岐王若锋芒太盛,自会有人看不过去。”
又道:“不止岐王。旬止本是旬家的旁支子弟,被旬中折抱养后成了世子,却能以弱冠之龄坐上荣朝第一辅臣的位子,其中虽有旬中折的推波助澜,但仅靠这个无疑是痴人说梦,究其深处,此子心性恐远甚于你们。”
沈遗珠暗道:夫子说得没错,凭借模糊的印象,前世旬止最后不过坐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今世她得以重活,旬止居然官至丞相,莫非前世她死后,旬止也最终位极人臣?
谢怀璧沉吟道:“三日后学生便会入宫为小太子讲授《帝范》,届时便能见到旬止。”
施玄平道:“也好。陛下命他为太子太傅,你如今在谨身殿日下无双,有幸于少师之位得以辅弼太子,这是好事,为师总不能一直跟在你们身侧耳提面命,你们心里当谨记分寸便是。”
回府时,沈遗珠一夜无眠,她想了很多事情,旬止是重生至今最大的变数。
窗户未关,凉风袭来,她突然思念起前世在休宁时的昭文馆。
昭文馆是沈兼世第一次被贬为绩溪县县尉后,苦觉官场黑暗,于是辞官回到休宁时所建,沈家是没落的簪缨世家,沈兼世寒窗苦读数十载中了进士,作为既有才华又清秀俊雅的探花,曲江宴上被当时徐国公看中,意欲将自己的女儿相嫁,奈何沈兼世以“早已有妻室”拒绝,并坚决不肯休妻再娶,彻底得罪了徐国公,本能如愿进翰林院做编修,最后只能去极偏远的岭南绩溪做县尉,志不可折,沈兼世辞官还乡,将老宅改建为后来的昭文馆,专门收留寒窗学子或者失意文人墨客,除了提供书本、住处、衣食之外,还会定期授业解惑,慢慢成了休宁远近闻名的教书先生。
陆澄与她,便是那时相识的。
彼时昭文馆缺一位洒扫小厮,彼时十一岁的陆澄经人介绍来到这里,那是个罕见的雪天。
小小的少年只穿着单薄的衣服等在昭文馆门前。
有人上前问他为何不进去,少年嘴唇冻得干裂,只是固执道:“这是读书人的地方,没人教我进去,我不能进。”
大雪肆虐,等被人发现时,少年躲在石狮子后已经冻昏迷了。
少年时的陆澄就是这样固执,倔强的身影里也有自卑,沈兼世将他留在昭文馆之后,另招了一位小厮,陆澄知道后,留下一封信悄悄离开了,是彼时同龄的沈遗珠将他在茫茫雪地里寻回,少年醒来后,终是红着脸提出留在昭文馆求学的请求,并发誓虽身无分文但会努力做事,沈兼世怜少年人的自尊,没有拒绝他做事的要求,笑着同意了。
陆澄很聪明,但更用功,沈兼世便在他尚未成年时为他取了表字,唤作玄晖。
可玄晖如今身在何处她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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