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陌华说。
楚远是我丈夫。大椿树下的院子，是我们家老宅。
楚远下葬前，尸体就停在老宅的院子。楚远下葬后，老院子就一直闹鬼。
每天半夜闹，人人能听见。闹了几个月，还不罢休。就这样，老宅子成了鬼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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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陌华说。
别人怕，我不怕。我还以为是楚远亡魂不散。
我就住到老院子里，守株待兔。想等他的鬼魂出现时，劝劝他，生死有命，早去托生。
没有想到，在老院子里等到的，那个整天闹的鬼，不是楚远，是你。
我看的很清楚，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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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说你等等。
当时，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当真是我吗？
爱陌华说。当时五个月前。百分之百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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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问。你见的我穿什么衣服？装的鬼什么样？具体怎么闹腾？你说说我听听。
爱陌华说。你穿的棉衣，蓝色面料羽绒袄。
面相很清楚，就像现在你的模样。
你当时不停走动，你没有影子。
脸色煞白，目光空空，非常吓人。
最后你尖叫着喊救命，突然就消失了。
爱陌华一边说，一边扎架势，扮成她见到的鬼样。
可惜，她的扮相一点不像鬼，一点不可怕，反而有些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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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取来一支杯子，洗一洗，倒上茶水，递给爱陌华。
掐指一算，爱陌华说的时间，与他这个梦存续的时间一致。
穿的衣服也对，他冬天整天穿的，是件蓝羽绒袄。
看来，眼前的场景不是梦。而是噩梦的根儿。杨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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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又问。楚远生前做什么？什么时间去世的？什么原因？
爱陌华说。爱陌华说。楚远以前是我父亲的学徒。我父亲是个传统医生。
后来楚远独立开诊所，开医院，做本草生意。
五个月前，楚远回家的路上，突遇车祸去世。
肇事车怎么说？杨树问。
没找到！至今没破案。爱陌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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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说。我不知怎的，患了失忆症。
也许楚远真是我朋友。是我记不起了。
请问你，楚远去世之前，你见过我吗？认识我吗？
爱陌华摇摇头。说。
我一直认定你是个鬼。从没想到过，大白天的，你突然出现。
今天你疯疯癫癫，在老宅子周围晃荡，然后躺倒在椿树下就睡。
我得到消息过去，看到活生生的你，我就吓昏了！
等村里人掐人中，灌姜水，弄醒我，你还在睡。
现在来看，不是鬼。大白天，有鼻子有眼有影子，还有身份证工作证。
爱陌华问杨树。你，你打哪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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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那个时候，虽然失忆，刚发生一半天的事还记得起。
爱陌华一问，他想起来了。说。我从薄州过来。
来薄州采访制药厂。被人灌醉了。此后就断片了。稀里糊涂来了这里。
说完，杨树问爱陌华：“这里什么地方？离薄州多远？”
“这里是楚庄镇，离薄州五十里地。”爱陌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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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酒后，杨树竟然徒步了五十里！
是什么力量驱使自己找到这里？
杨树百思不得其解。
“我饿坏了，有没吃的？”杨树问。
爱陌华哦了一声，去厨房弄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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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一到杨树的胃里，杨树的头脑昏沉起来，对爱陌华说：
“你带我到老宅，我今晚住那，看看是谁在冒充我，你看行吗？”
爱陌华说也好，站起来，带杨树穿桥去鬼宅。
打开鬼宅的大门，二门，走到一楼卧室。
这里一阵子没人住了，到处灰尘。
爱陌华就忙活着打扫收拾，这是个爱干净的女子。
杨树帮不上忙，困的失去行为能力，就站在卧室门口一愣一愣的打瞌睡。
突然就听到一阵嬉笑声，“嘿嘿嘿嘿，这货又来了......”
才开始脑子混沌，也没在意，可是声音一过大脑，发现了不对。
这是个童声，奶声奶调的，这里只有自己和爱陌华，哪有孩子？
杨树警觉，头发一下竖了起来，因声音太清晰了。
一来精神，童声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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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类病人睡不好觉的原因，是神经虚弱而敏锐。
因为虚弱，所以敏锐。
像内置了天线，能听到虚空中各种不存在的声音，形成幻觉。
刚才那个童声，究竟何来？
杨树看了一眼爱陌华，她还在紧张忙碌。
房间打扫好了，爱陌华正从柜子里抱被褥，然后帮忙铺床。
杨树走出卧室，到处看，没见有孩子进来。
再走出大门到处看，陌华遍野，视野里没看见任何人。
回来床铺已经铺好，爱陌华留下钥匙，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卧室里一片橘黄灯光，杨树的睡眠也没了，话匣也没电。
只能躺床上，闭上眼，等幻觉生出来。
像一块烂肉，等着生蛆，别无选择。
唉了一声，悲愤四起，活着等死，好无聊的人生......
这是抑郁证状开始泛滥，滚油浇心，活牛剥皮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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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疼痛是世间最疼的一种，痛到不能呼吸时，恍惚之间，隐约听见一段古朴威严的声音，像一段咒语。
杨树下意识的跟着学，一遍一遍念，念着念着，疼痛减弱，困倦袭来，开始头脑模糊。
正要睡去，肩膀突然又被几只大手摁住，再次睡意全消，可恶！
神经衰弱的人，最讨厌被人弄醒，杨树杀人的心冒了出来。
怒气撑开双眼，灯还亮着，看见一屋子的人，其中两个壮汉摁住杨树的肩膀，还有两个拿着绳子，看架势要绑他。
他妈的幻觉，还是新的幻觉！
杨树烦透了，可是动不了，这种幻觉叫梦魇，很逼真。
但肌肉瘫痪，动弹不了。
杨树干脆不再理会，趁着还有印象，念刚才幻觉里钻进来的咒语。
摁他的大汉听见咒语，立即大叫：狗曰的六娃，赶紧过来堵住他的嘴。
就见人群里跑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孩子，嘿嘿笑着，翻箱倒柜的找到一块破袜子，来堵杨树的嘴。
这嘿嘿的笑声，正是刚才幻觉里的童声。
你找块别的布不行吗？别用破袜子，老远闻见恶臭！
杨树想骂这个破孩子，可是张不开嘴。
我都张不开嘴，你们堵我的嘴干什么！杨树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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