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爱陌华弹吉他唱歌之时,听者总被陶醉。变得安静或者疯狂。甚至被音乐俘虏。
她从没遇见过杨树这种的,头发竖起,表情惊悚,而形体摆出战斗姿态。就像猫遇见毒蛇时的姿态。
爱陌华停下来,盯着杨树看。
杨树也从惊悚里出来,突然指向大土丘,说:“我以前来过这里!被一种琴音和弦带过来的.......”
然后,杨树突然找到了那个带他来的调调,就挥舞双手,一手捉住音阶和节拍,另一手打着响指,嘴里则流出旋律。
杨树变身乐曲指挥,爱陌华则默契跟上,按那个韵律拨动和弦。
节奏越来越快,渐如狂风暴雨。
“对!对!就这样,不要停!”杨树说。
找到了。就是这个极速和弦。只不过,当时的弹奏者是苏剑南。而且,和弦里植入了诛仙的阵法。诛仙阵法,是通过苏剑南的公鸭嗓音植入的。
杨树模仿起苏剑南破锣一样的公鸭嗓,沙哑与和弦合一。
杨树模仿的沙哑,有点嬉皮的韵味。爱陌华版的极速和弦,更加华丽堂皇。
“碎了,碎了,精神碎了.......”
支离破碎的历史碎片,被旋律代入,一点点凝聚成记忆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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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土丘。
大土丘的腰上有几个土洞。
一群人,从大土丘土洞里纷纷钻出来。
这群人穿着长衫方巾,衣服破旧褴褛。
人群伤病过半,虚弱疲惫不堪。
时间也正是清明前夕,东风仍然料峭。
这群人经不起风抽,就选在大土丘的南坡,背风朝阳,围着一位夫子议事。
夫子看年龄六十多岁,身材魁梧,神色庄重,身上却一样的衣衫褴褛,像个丐帮帮主。
杨树作揖,问夫子:“夫子!子渊请问今日安排?”
杨树自称子渊,夫子也叫他子渊。
说:“子渊啊!春风艳阳,一起靠着土坡晒个太阳,上个早课吧。”
杨树又请示早课内容,夫子说,“就<大禹谟>!”
杨树说:“诺!”
然后拍拍手,说:“来来!大家肩并肩,间隔一拳,半靠半坐,躺两排!对对,双手揣在袖子里取暖,个小的靠在上排,块头大的靠下排,别出溜下来怼伤人。好好,一二三四......刚好每排十五人!”
安排好。杨树搬来一个朽树墩,垫稳当,请夫子入座。
夫子入座,杨树才斜靠在夫子旁边的土洞门口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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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由负责安保,带着安保组的三人,一人占据土坡顶端,瞭望四周动态。
仲由则和另一个师弟在土坡腰上,转着圈巡逻,防止被偷袭。
土坡四周,被好几路兵马围成铁桶,各色旗子飘扬。
等大家摆好架势,杨树领读,三十多名弟子摇头晃脑吟唱《大禹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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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
可爱非君。可畏非民......
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济济有众,咸听朕命。
蠢兹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德.
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尔众士,奉辞伐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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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声音,由低吟,渐渐高亢激越。
风压古韵,天地玄黄,舜帝的威仪,大禹的谦卑,字里的正气,充塞天地,慷慨激昂!
疲弱褴褛的众人超脱了饥饿,超脱了苦逼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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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突然停下手舞足蹈,停下唱词和Rap。爱陌华的吉他随之戛然而止。
“想起什么来了?”爱陌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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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手指指向大土丘,眼睛看向爱陌华,突然说:“这不是老鼠冢!”
“是的呀!我们都这么叫,老辈也都这么叫,就是老鼠冢啊!”爱陌华说。
“是雒书冢,雒都的雒,书本的书。”杨树说。
刚说完,杨树又摇头。突然发现了记忆的场景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记忆里,众人朗诵的分明是《大禹谟》。
内容是舜帝禅让帝位给大禹时的场景。
可陌星球的历史上,没有这档子事儿。
陌星的历史开端,是苏秦禅让鬼谷子。
陌星没有舜帝,也没有大禹,更没有听说过《大禹谟》。
“有点不对劲!我得上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杨树问。
爱陌华说:“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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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拉着爱陌华,爬大土丘,爬到土坡腰上,看见一条窄窄的环道。
杨树又带她,沿着环道走了一圈。
走到南面,指着一个凹处,说:“这里以前有个土洞,挺宽敞的,我在洞里住过七夜!”
爱陌华看了看他指头所指之处,既没有洞,也没有坍塌的痕迹。
又看看杨树正经八百的神情,不是开玩笑,就问:“你说的以前,什么时候啊?”
杨树想啊想,说:“得有两千多年了!”
噗~哈哈哈......
爱陌华五个多月没笑过,突然被弄喷,绷久的脸皮蓬哗啦一声碎成玻璃渣子。
杨树却像在两千多年前仍没抽身回来,继续延续装B的台词:“这件事很复杂。很复杂!好像有两个雒书冢。一个连着另一个。我先去了另一个......”
爱陌华看着他,笑的直不起腰来。
爱陌华突然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他和杨树一点也不熟。彼此一无所知。刚认识两天。而相处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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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你比我熟悉此地!可是,你家乡哪里呢?我都忘了问。”爱陌华。
此时,已爬上冢顶,天气晴朗,视野开阔,雒书冢下,一片田园风光。
极目远眺,远方影影绰绰,有一片山脉。
杨树指指那片山影,说:“我家乡好像在那片山里。”
刚说完,又觉得不对,也说不来哪里不对。
“你家乡在中间山?”爱陌华问。
中间山北麓,距楚庄不到一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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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离开家乡很久了。”杨树并不否认,只是补充说明。
“离家几千年了呢?”爱陌华嘿嘿笑着问。
“大约一千年多点的样子。”杨树说。
爱陌华习惯了这个调调,神情愉悦的再问:“那你父母呢?”
“父母?我都不记得了,我得了那场病,失忆,以前的事都忘了。别说父母,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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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陌华看向杨树,突然发现他很认真,一直很认真。也很真诚,一直很真诚。
杨树没开玩笑,只是事实也许就这么可笑。
这世上最远的距离,是面对面却隔着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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