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时光回到光绪十四年(1888年)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不是节日更胜节日,今天是全城的盛事,省城广州这个“国际化大都市”受到了全世界的热切瞩目!黄沙码头正对着的广场上正在架设华丽的观礼台,四处开始张红挂彩,喜庆的气氛越来越浓。观礼台正中就是两广总督张之洞的位置,左右安排的都是当地大小官员、国际友人和社会名流。只等时候一到,广州就会成为世界的焦点...

不多时,两广总督张之洞协同各级官员幕僚提前来到会场,相互寒暄入座静候巨舰到来时,忽听有人大喊:“死人啦!死人啦!快看啊!…”

……

早在道光年间始,大清国几乎所有御外战争都以失败告终,即便战场上战事顺利屡获大胜,却也耐人寻味地在外交上落下个“不败而败”赔钱了事的结果。大清国真是面临着“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朝廷的脸面荡然无存,天朝上国不得不对西方列强卑躬屈膝,实行口岸开埠,列强们美其名称之为“自由贸易”,实质上却是用制定不平等规则的手段谋取利益。

省城广州自开埠以来凭着广东人的务实勤劳,竟在举国颓败的情况下创造了一片“繁荣气象”。但在这繁荣景象下,民间却时有怪案发生。这本不奇怪,国家这么大什么怪案没有?只是,偶发的怪案近年来是越来越频繁地发生,这很难不让官府感到恐慌。

最近坊间流传,街市里隔三差五就有人口失踪案发生,好好的活人大白天说话间都能凭空失踪,去向不明。又有传言,海味街的石室里会传出诡异歌声,有号称知情者说此乃洋道士布法阵念咒摄人魂魄,每年年底夜晚教堂里盘桓的鬼火就是被咒死的冤魂。连日来又有疍家人[注:疍家人是对中国沿海地区水上居民的一个统称,主要分布于福建福州、广东、广西和海南等省份;]发现珠江上漂浮数具死尸或被挖眼或被挖去内脏,尸体多有器官被割去者,大多数尸体身份莫辨,死状极为恐怖,与京城之前广为流传尚未侦破的“采生折割”案相仿。这些不同类型的案件皆不知是何人所为,其目的何在,亦不知相互之间是否存在关联。还有坊间传说,满人朝廷无能致使洋人搅扰了大清国的龙脉,那些失踪人口和被“采生折割”者正是海龙王在向清廷问罪。珠江口附近海中入夜后常有巨兽身影出没,那海中的巨大黑影就是龙王显灵。另又有传潜伏民间的太平天使“荣天安”将奉天王洪秀全和辅王杨辅清密令带着天国藏宝图重现江湖,招兵买马以图“复国”。

为防各种无稽流言散布,两广总督张之洞严令省内各督府衙门禁止民间一切与“海龙王”相关的祭祀行为,同时成立专案组彻查所有流言的源头,尽快调查侦破各案。必要时地方衙门可以授权民团或民众一同协助拿捕,所有案件的相关消息未经督府批准皆不得外传,有制造谣言或散布谣言者立即捉拿严办。可是官府即便散尽人力也还是没有一点头绪,破案似乎遥遥无期。

内忧外患之下天生异象,官府又没办法及时辟谣,那民间只能是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了,真是传什么的都有。什么太平天国天使“荣天安”乃龙王化身能千里飞剑取人性命、天使座下凶兽“双头恶龙”藏身越秀山麓专以吃人内脏来采补阴阳、番鬼道士用人内脏炼的香油能摄走魂魄…,仿佛一派满天神佛都要大清完蛋的景象。一时间,省城的太平景象下却人心惶惶,而珠江口沿岸渔家百姓为求个出入平安,也不得不冒险暗地里违反禁令,偷偷去江边烧黄纸祭拜龙王…

第一日。

寒露已过,清晨。

天色微白的省城在雾气蒙蒙时还有一丝凉意。

荔湾湖畔,一处大户人家宅院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传出一长者声音:

“老爷慢走!”

一位身形伟岸,穿着庄重长衫,古铜色脸庞上略带微须,鼻梁上架着西洋小墨镜,头戴白色西洋帽的中年绅士步出大门,他步履沉稳而坚定,他虽然没发出一丁点脚步声,但脚下却似有股无形的力量,仿佛能在湿润的青石板台阶上印下他坚实的脚印。

“福伯。今日家中事就拜托了,叫菊华姨睇住小姐,听闻呢排省城唔系好太平,唔好比距又走出去惹事。如果一阵蓉生先生来搵(找)我,就话我已经过沙面会场了。”

他的声音浑厚、坚定,声量不大,但能传很远,似乎这所西关大宅的门窗也随着空气振动着。

“系,老爷。”福伯答话。

福伯是这户人家的管家,虽说身份只是管家,但和主人家的感情则更胜亲人,福伯是看着这位老爷长大的,从他少爷时起一直照顾到他成为继承家业的老爷。菊华姨则是福伯的夫人,与福伯一起在这工作,负责主人家的家头细务和照顾女眷。

这位老爷出门后就沿着几乎每日的必经之路踱去,这条路他很熟悉。他习惯于早起,每日出门会由荔湾湖畔一路向西行至珠江边,在如意坊小码头附近沿江转向南行,至黄沙市场又转而向北,穿过河涌一直行至位于的沙面的商行,大约6、7里路左右。

今日他出去得比往常略早,虽说广东人有喝早茶的习惯,但当地人也比较注重生活的舒适性,大部分人并不会早到清晨6点来钟起来开工。只有那些不太嗜睡的晨运老人以及那些从事需要早起行当的才会这么早出门。所以沿途路人并不多,颇为清静。这些为数不多的早起的街坊们也习惯了这位绅士,只要不刮风下雨,他几乎每日经过,日子久了人和人也就熟络了。

“郑老板早晨!”

“张师傅早晨!”

“玄爷!早晨!”

“哇,捕鱼超,今朝甘多斩获,好手势喔!”

他们纷纷向他打招呼。

这个被称为郑老板、玄爷的人也向这些热情的街坊们边应着客套话边抱拳行礼。虽说这些劳苦人民与他这位大老板并不是一个阶级的,却十分的熟络,一点也不见外,这场面显得很是怪异,皆因当地人都相信祖宗传下的经验,对“远亲不如近邻”这个道理打心里深信不疑。在省城,经营好邻里关系是人们最重要的日常活动之一,街坊街里都是一个个互助小组织,谁家要是有个头晕脑热,缺油缺米什么的,只要找街坊求助,基本上都能行方便,困难一方都会得到别人力所能及的接济。

郑老板本人早年也在江湖闯荡过,十分理解民间的疾苦。正所谓,达者兼济天下,他并不会与街坊们疏远,反而平日里扶贫济困之事做得更多。幸运的是,广府人向来勤劳务实,知道得财不易,不到山穷水尽也绝不会有什么“吃大户”的行为。是以当地人际关系不但非常好,甚至算得上是相互依存。在内忧外患并起,举国一片迷茫之际,当地却能保持这淳朴民风,真是难能可贵,若不是时局不好,这省城可真是一派遍地乡贤的世外桃源景象。

这位郑玄,郑老板边走边想着过往的经历,以前的一些事宛如走马灯一般,一桩桩一件件地闪现着。这也是中年人的通性,但凡上了点年纪就开始习惯于回忆往事,西洋大夫说人脑中产生的化学物质“多巴胺”会让人感到愉悦,尤其是那些拥有传奇经历的人。此时的郑老板正惬意地边散步边沉浸在往事中…

同治六年(1867年),朝廷谕旨沈葆桢就任钦差大臣、总理船政大臣兼署南洋通商大臣,严令其“不准固辞”,“不可稍有延误”。其实,在同治五年(1866年),船政局已由左宗棠选址于马尾开始兴建。沈葆桢是去接左宗棠的班,当时朝廷对总理船政大臣的态度是“准其专折奏事”,不必经过督府衙门可直接上奏朝堂或圣母皇太后、圣上;遇有大事,可与福州将军、闽浙总督、福建巡抚,“会商办理”。经费则由皇上拨付七十万两,常年经费由闽海关拨五万,不足可由厘金中抽取补足;学堂分为“前学堂”和“后学堂”。前学堂教授造船、和设计,后学堂教授航海,轮机及驾驶。学堂由聘用外国之导师教学,使用外语及原文书本授课。前学堂由法国导师教授,科目包括法文、几何、数学、微积分、物理、机械等。后学堂由英国导师教授,科目包括英文、数学、几何、天文、地理、航海理论等。射击、兵操、中文经史则为必修。学制五年,毕业后,前学堂学生派往船厂实习监工,后学堂学生则要上训练舰实习驾驶。成绩最优异者之后再被送往欧洲学习,造船学生派往法德各大船厂,驾驶学生派往英国皇家海校深造后再入英国海军任见习官。福建船政局是大清国难得的近代大型工业企业之一[注:也是中国最早的近代大型工业企业之一;],它的建成不但解决了大清造船的问题,也解决了与船相关的人才问题。此举使得列强将从此不能再以“造不如买”来哄骗朝廷大员了,引起了列强的极大恐慌。但是起初船政并不怎么受人待见,毕竟在那个年代,搞洋务搞算学的都是“奇技淫巧”的“非主流”。在福建的招生因生源不足不得不放开标准允许向外省招生。没成想,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扩招,竟然招来了许多英雄豪杰,他们将成为了日后中华民族之精神图腾!

这位郑老板名玄,字幼明,虽出身广府大户人家,从小却生有着北方汉子般挺拔的身躯和一副热忱的侠肝义胆。有道是“穷文富武”,那时的大户人家一般也会聘请武师看家护院。郑家除了聘请武师保镖外,也颇有些余资请名师为年轻的郑玄教习些拳脚功夫,一方面可强身健体,另一方面富家子弟的确也需要有一点防身的手段。而这位郑家少爷喜好侠义,也爱结交各路武林人士。这样一来,他眼界得到了开阔,再加上本身就筋骨奇佳,用不了多久竟也练就了一身了不得的武艺。至其青少年时代,有日这郑少爷于街市目睹两个英吉利雇的“摩罗叉”在沙面街吃霸王餐,不但动手打了人,还用洋枪掀了摊主的摊子。他顿时火冒三丈,仗着一身的好武功将两个“摩罗叉”摔打得鼻青脸肿、嘴破牙崩,又将洋枪砸坏,着实为百姓出了口气,却也因此差点惹出大事。之后家中不得不掏钱了事,郑少爷愤而离家浪迹江湖。靠着江湖朋友的接济,边做点买卖营生,边行侠仗义,当时有童谣云:

打抱不平哟嘿!不惜道远路难行。风餐露宿哟嘿!不求美颜玉金银。

伸张正义哟嘿!八极铁拳降魔刀。郑氏少爷哟嘿!义薄云天壮豪情。

这一来二去不知不觉中名声就在江湖上传开了。一时间竟与北方大侠王五齐名,各路江湖豪杰莫有不敬服者。时称“义侠同辉,南郑北王”。

一日,他无意中得知朝廷已成立福建船政局,旨在造船育人以图强国。因当地招生不足,始向广东扩招,且年龄放宽至20岁以上的消息。压抑许久的他感到机会来了,一下就燃起“男儿何不带吴钩”的报国志向。他立即动身返回广东老家,禀明双亲同意,备好盘缠学费,打点完家事杂务,起程赴闽。经过一番努力终得以进入船政学堂学习。学堂的日子里他除了那些必修的军事训练就是上西洋课。短短四年里不但增长了见识,手中的功夫也没落下,还结识了不少过命的战友甚至是将来在历史上熠熠生辉的伟人英雄。正所谓“金子在哪都发光”,由于他社会经验丰富、军事技能出色和群众基础深厚,一下子就被沈葆桢看中,至第五年(1871年)一毕业,就被沈葆桢任命为钦差船政大臣的亲兵玄字营统领营官兼教习,主要任务是一面负责带兵演武授业,一面负责船政局及钦差船政大臣的日常安全保卫。任职期间双亲意外亡故,他也因军务在身无法长期经营家产,家中一切事务唯有托付老管家福伯代为经营打理。是时郑玄不过二十五六岁。

至同治十三年(1874年),除了同治帝驾崩外,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日本以几年前(1871年11月)台湾高山族山民误杀琉球使臣事件为借口出兵侵占台湾,妄图将台湾、琉球武力占据。当时的大清举国麻木,朝廷对此事反应甚是痴呆,开战三天后李鸿章才获得相关情报,总共八条却有七条或有误或直接说情况不明!一群昏官得来的军情信息几乎一无所用。满朝上下连对方已经公开宣战了、动手了都不知道。反观日本方面,长年的处心积虑,各种情报、调查、备战做得天衣无缝、密不透风。两国真是天壤之别!不仅朝廷对此战一无所知,甚至台湾当地的台北知府也是全然不知。六神无主的朝廷一方面既有心派遣沈葆桢赴台“巡阅”,一方面却又因消息闭塞搞不清状况而对其百般掣肘。战事自同年4、5月起,延宕至6月中,沈葆桢才得以正式带领部分弁员乘安澜号军船赴台主持抗倭。十六日抵澎湖视察军务,十七日抵台南安平,抗倭大计方得以开展。此时的郑玄也领命,率玄字营精锐随沈葆桢一道开赴台湾抗倭。

在沈葆桢们抵达台湾前,倭寇已经占领了一些关键的战略要地,并向岛内渐次深入。战争前期,倭寇一步步推进,逐一占领当地土著番社,每至一处就烧杀淫掠,穷凶极恶,甚至连初生幼儿都不放过。侵略者的残忍激起当地土著民的激烈抵抗,他们用原始落后的弓箭、长矛与土陷阱对抗用洋枪火炮武装到牙齿的现代军队。虽说初期土著民们利用地利重创了侵略者,但时间一长,这些“生番”又如何是日本正规军的对手?当沈葆桢带着援军抵达台湾时,宝岛早已遍地焦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一些番社还在勉强支撑。

沈葆桢抵台后,通过各种渠道全面了解了军情,根据敌我情况进行了合理的战略部署,未经多时即产生了积极的效果,清国军队联合当地土著民经过艰苦的作战逐渐掌握了战场主动权…

“大哥!”

郑玄正沉浸在回忆中,行至如意坊小码头转弯之际,忽听背后有人呼喊。他扭头一看,一位比他略为年轻的人追了上来。这人一副书生模样的白净脸,身材修长,算不上十分强壮,但行动却也并不显得比常人柔弱,眼神显得精明、干练。他一路小跑追上来竟也不喘大气,没等郑玄开口他就紧接着说道:

“大哥今天怎么起得比平日早了些个?也不叫一下我,刚好不容易摆脱了阿鸣的胡搅蛮缠才能脱身追上来!”

“哎哟,可对不住了,境清。这不,今儿有贵客要来省城嘛,一激动不由得就出门早了些。今天省城要发生这么大事儿,你说我能不早吗?”

来人姓冯,名境清,字不疑,福建人士,与郑玄在船政学堂是同期,亲如兄弟。

冯境清是外省人,平时说的是地道官话,郑玄也用标准官话与他对答。毕竟在外闯荡多年,即使身为广府人,学会说官话也是正常的、必要的。

“是啊,今儿这事确实是够大了,话说这也是正卿毕业十七年后的第二次回家吧?”冯境清问道。

“是啊,正卿为国效力,长期军务在身也是没办法…”

“想当年,大哥、我还有正卿一起在船政学堂学习时,他就是那种与别人不甚来往的人,整日就沉浸于学业,恰巧咱们都很欣赏他这类人,能与他相聚相识这都得靠缘分。”

“嘿,我刚才还边走边想着以前的事呢!走,咱们边走边聊!现在啊,正卿已经贵为水师提督了,难得他回家乡一次,这个欢迎会一定要给他搞得漂漂亮亮的!”

“怕是他这次回来并不轻松啊!老爷子四年前仙逝,当时正卿也因为国尽忠而不能回来尽孝。这次回来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松愉快啊…”

“自古忠孝两难全,老爷子深明大义,一定能理解正卿苦衷的。”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聊,显然他们说的这位贵客也是个有着传奇经历,十分不同凡响的人。

“哎?境清,刚才你说阿鸣胡搅蛮缠是怎么回事?她又想捣什么乱?”

“这丫头您还不知道?一听说今儿有大热闹,她能不给凑一下?她要是能老实待着就不是她了!一大早就缠着要我帮她和她那帮小伙计一起报名参加传信抢花!”…

传信抢花,是当地一个极具特色的庆典活动。它大致起源于省城开埠以后。鸦片战争中大清国扎扎实实地吃了个大败仗,被迫实行开埠。开埠后的省城内外洋商云集。恰好珠江穿城而过,珠江流域码头和商行遍布,沙面附近到处是商馆洋行和满嘴“叽里呱啦”的各色人种,珠江水面上都是往来的贸易船舶,全大清国大半的外贸都要从这里进出,省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国际化大都市”。但当时的通信条件并没后来那么发达,别说未来的互联网了,就是原始的电话电报也是没有的,所有与商业有关的消息包括海外市场信息、价格信息、商品信息、新闻报纸甚至国外的一些政治新闻等,都只能靠“人肉”传递。

做生意,讲究一个“快”字,谁家的消息灵通,谁就能占得先手。所以,为了比同行更快地得到第一手商业情报,当地各大小码头都有各商行或生意人雇佣的专人负责消息传递,负责将外洋来船刚带进来的第一手商机,或是口述的或是纸片之类的,包含了海外市场信息、价格信息、商品信息甚至一些看似无聊的花边新闻等内容的信息都带回给雇主,随着参与的受雇者越来越多,渐渐地在当地形成了一个新的行业,被称为“快脚”,快脚们成群结队后又逐渐形成了“公司”。

因此,这些身着或黄或蓝或红号衣的快脚公司之间也渐渐变成了竞争关系,一是争抢雇主的雇佣,二是比拼传递速度。谁能又快又准地把商机带给雇主谁就能得到丰厚的奖赏。久而久之,在当地形成了一种怪现象,码头和商行之间经常有人如狼奔猪突状穿街过巷,遇人也不多避让,一味埋头狂奔,路人若躲闪不及必会人仰马翻。被撞多了后老百姓们也见怪不怪了,毕竟人家也是“搵食艰难”嘛。但凡遇到这些街巷里马不停蹄的人就知道是快脚行的,还是趁早少言语,早早闪身把路让了为妙。后来,各商业行会为了提升关注度、创造更多商机,也为了求得好意头,就由各行会提议每年联合举行名为“传信抢花”的活动,组织这些快脚搞传信比赛,谁最快按规定把信息带回终点完成任务,谁就能得到丰厚奖赏,奖金奖品由各商会商行集资赞助。就这样,接连举行十数届后,活动越办越大,已成为当地一个有名的“文化产业项目”。胜利者不但有机会得到各商行的青睐而获得当年大部分雇佣单子,又能因此获得丰厚奖金,试问谁不想横财就手呢?是以,每届开赛皆应者云集。上至八十老者,下至懵懂孩童,甚至不少天残地缺者亦有心一试。

可这个奖金真不是那么容易挣的,既然是商业性比赛,那肯定不像后来奥林匹克运动会那般充满爱与和平,这是适者生存的商场,商场如战场,断人财路如杀人全家!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江湖中也不会人人平等。除每次主办方设计的任务都极尽刁钻古怪外,参赛者和参赛团体之间也不会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地展开公平竞争,各种狠辣的“小动作”也是不可避免的。每届活动都会有人因争抢过于激烈而受伤。

但对当地官绅来说,这些“小意外”和能获得的无形好处相比真不算是问题,只要不出大事,随便闹腾一下让人们发泄发泄不是什么坏事。大型公众活动既能刺激商业发展,也可满足广大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精神需求,顺带还展示了粤人的闯劲和勇武精神,这何乐而不为呢?只不过为便于现场的安保管控,每次活动都限制参加队伍数量和人数,一般来说,参赛队伍不得超过五队,每队不得超过八人。

然而,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一届比赛可不会像以前那么轻松…

这次的传信抢花确实与以往不同,我们从前文知晓,今天会有贵客回乡,这次的比赛将与迎客庆典相结合,是庆典活动其中一项重大环节。这个被郑玄和冯境清唤作正卿的尊贵客人正是中华民族的大英雄邓世昌!

邓世昌,汉族,原名永昌,字正卿,广东广府人,籍贯广东番禺县龙导尾乡[注:现为广州市海珠区],清末北洋水师将领,民族英雄。

邓世昌是中国最早的一批海军军官中的一个,是清朝北洋舰队中“致远”号的舰长。

这一年,邓世昌奉旨著以总兵记名简放,并加提督衔。此番是邓世昌奉旨进行远海演训,“顺道”驾大清国最速战舰“致远”归来省亲,是邓世昌17年后第二次回广州家乡探亲。邓世昌能够驾舰省亲,一来是邓世昌军功卓著朝廷予以大加褒扬,准其荣光返乡,以为楷模,使水师上下争相仿效;二来是朝廷想借北洋水师成军,展示大清皇太后、皇上的圣威,以振奋国人,警示内外莫要蠢动;三则邓父过世多年,邓世昌皆因尽忠军务不曾有机会尽孝道,是以准其回乡尽孝聊以补过,以示朝廷对其的“慰抚”;四亦可顺便锤炼大清最速战舰,搞搞远航训练使其远航作战能力再强化。通俗地讲,就是这趟旅程既是政治任务也是军事任务。此举于朝廷统治很是有利,于李鸿章也没有坏处,对北洋水师和邓世昌也是荣耀之极。朝廷借李鸿章的北洋水师在山高皇帝远的广东刷个存在感,李鸿章也可以沾个光。所有该有和不该有的费用当然是摊派在当地老百姓身上的。

邓世昌和广东百姓当然没有这些上层人那么会算计,邓世昌只当此行是朝廷的恩赐,褒奖其军功,扬我国威军威而已。而省城各界为了让致远舰拥有更强战斗力保家卫国,除了主动承担了摊派的花销外,竟然自发组织起筹款,以筹得的巨资为致远舰购置了一门威力无比的最新式的11毫米口径10管速射格林快炮!广大人民准备在这次欢迎会上将此炮赠予致远舰。是以,全北洋水师里,唯这门10管快炮是致远舰所独有。

如此重大事件必然惊动两广总督张之洞。张之洞任上一直在忙于两件事“抓教育”和“抓赌”。赌是人类劣根性之一,可是好抓的?咱们的张香帅也是脑回路与众不同,选择了开放赌业并将赌博合法化,走上了以赌增税的路子。但是我们的故事和他的“抓赌”没什么关系,顺带一提只为表现这位总督“奇葩”的“脑回路”而已。帝国最速战舰来辖区宣扬皇国天威,地方军民筹款赠炮!如此大事地方上各级官员怎能不重视?但令张之洞最头痛的事情还不是这些,最近省城频出的人口失踪案和海龙王谣言的侦破尚未取得丝毫进展,其幕后主脑之目的始终不明,不知是否与传闻的太平天国宝藏有关,广东地区的会党活动一向又特别猖獗,到底这些案子该如何定性他没有一点把握。

眼看着数日后帝国最速战舰又光临在即,直把这钦点的当朝探花、两广最高军政长官急得差点吐血,生怕到时出点什么乱子没法向皇上、太后交代。为今之计只能是增派人手做好现场安保了。要么怎么说张之洞是中兴名臣呢。他重视教育,识人才,爱人才,身边一直人才济济。正一筹莫展之际,身边“洋文案”辜鸿铭给献了一计。

辜鸿铭,字汤生,号立诚,自称慵人、东西南北人,又别署为汉滨读易者、冬烘先生,英文名字Tomson。祖籍福建省惠安县,生于南洋英属马来西亚槟榔屿。学博中西,号称“清末怪杰”,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腊、马来亚等9种语言,获13个博士学位,是当时精通西洋科学、语言兼及东方华学的大清国第一“学霸”。

辜鸿铭说道:“总督大人,汤生斗胆献上一计。”

张之洞一听有人有办法,立即来了精神。

“汤生有计?快讲快讲!”

“大人所忧无非是近日省城的谣传怪案,担心万一提督邓大人及致远舰在粤期间突然出事而已。身为臣子的当然要为皇上、皇太后打算,替两宫分忧。其实,上面担心的无非是各地方千万不要出什么危及朝廷的大乱子,不要发生有损皇家颜面的事。大人不妨先行电告朝廷,说省城有小股外来匪徒伺机出没,杀害百姓抢夺钱财,官府虽已查清匪徒的目的,但其去向行踪捉摸不定,清剿艰难,适逢水师提督邓大人率致远舰到来,请皇太后、皇上恩准,借调致远舰一用,望邓大人能以国家为重,协助两广剿灭匪患。如此一来等于是先告知朝廷,犯案者乃外来之徒,并非发自于本总督辖区,若出事亦与两广无关。而且其目的只是一般江湖上行劫求财的匪徒,并不是为了谋逆造反,绝不至生出什么大乱子。另外,可以发动本地乡绅、民团在致远驻粤期间全城严密防范,各出入城路口城门严加盘查,夜间全城戒严,非公务闲杂人等禁止夜行。若是事情并未发生当然就最好了;若是贼人再作案就必露马脚,可趁机实施抓捕。如若破案,则可称皇太后、皇上天威浩荡。即便是没有抓住,朝廷也因早已知晓匪徒无非是为了劫财杀人的宵小而已,就不会有强烈反应,更何况天子脚下的京城也有类似的“采生折割”案尚未侦破,必不至于以此迁怒于两广。致远舰此次也不会长期驻留,按计划不过3、5日而已,挨过了这几天就无事矣,嗣后再慢慢调查案件真相不迟。大人不妨将此计与节庵、蓉生两位先生共同商讨。”

前文说过,张之洞在两广任上狠抓教育,在广东任上建立了广雅书局和广雅书院,他顶住压力,坚持聘请被朝廷“弃用”了的当代大学者梁鼎芬和朱一新来主持广雅书院的教学工作。节庵、蓉生就是两位先生的雅号。

“哎呀!真不愧是辜汤生!此计甚是周到,只是李中堂那里怎么说?他能那么便宜就把致远舰借给咱们?”张之洞也不免有其他的担忧。

“大人莫担心,咱李中堂的秉性您还不清楚吗?不用他出钱还能占便宜的事,他不会明确拒绝的。您以为这次致远舰来粤他怎么那么爽快?他非但一个子儿都不用掏,还能落得不少好处呢。”

“嗯,有道理。那这事就委托你去安排吧。李中堂那一定要好生言语,毕竟这北洋水师是他最大的家底,他全部心血几乎都押上了。切记言辞上不可强横,尽可能多客气些,有必要的话也不让他白干,可以适当打点一些。另外,让人去广雅书院知会两位先生,请明日午后过来一趟,共同商议此事。”

“得令!”

辜鸿铭领命。如此紧要之事为何张之洞要“广雅双壁”第二天午后才来呢?原来,张之洞有个习惯,他是夜晚办公,早上睡觉,大致午后才起身。为此朝廷里还有人参过他一本说什么行为不检,只是皇太后以“不耽误正事就行”为由把事给抹了。而此时做的这番安排正是在夜间他办公之时。

张之洞这边暂且按下不表。

书接前文,话说郑玄和冯境清正聊到了阿鸣要参加传信抢花。这个不安分的阿鸣又是何许人也?

郑家小姐,单字一个鸣。说来她身世也是悲苦,她并非郑玄亲生之女,实为台湾高山族土著民后代。既然如此,为何又成了郑家的小姐呢?前文说到,同治十三年郑玄随沈葆桢赴台抗倭,期间奉命带领冯境清及亲兵营的十数名精锐兵弁乔装改扮后一方面巡山探路摸清敌情,一方面趁机深入各番社组织发动土著山民抗击倭寇。无巧不成书,这日他们一行路上正好遇见十来个倭寇攻破了一土著番社,正在屠村。一眼望去满目疮痍、惨不忍睹,刀枪之下遍地碎肉尸骸,不见一个完整的活物。郑玄这次执行的是明确的侦察任务,他本不想惊动这股倭兵,想悄悄绕道回去将敌情禀明丹帅再做打算。正欲带队转回规避之际,忽听见草丛下“哇”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惊动了嗜杀残暴的倭兵,同时也点燃了这些中国军人心中压抑许久的血性!他们纷纷向郑玄请战,誓死也要保住这番社唯一幸存的小生命,非将这伙残忍至极的倭寇杀尽不可!郑玄动容,与冯境清简单商量一下,立即根据敌我形势布置了战术,安排好每个兵弁的战位、任务,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在一个倭兵满嘴叽里呱啦地准备搬石头砸死这个小生命的千钧一发之际,郑玄一声唿哨,冯境清在草丛中果断扣动毛瑟枪扳机…

枪响!正中眉心!

倭兵应声倒地。要说倭寇也确实是训练有素,遭遇冷枪也毫不慌乱,立即组成环形防御阵形准备向冯境清藏身处集火还击!

晚了!

周围枪声同时大作,它们早已经被清国士兵暗中包围,倭兵也被分别瞄准标定。短暂的战斗结束,倭寇士兵被尽数击毙,只有躲在队伍核心的倭寇军官趁乱夺马而走。郑玄二话不说,立即擎出斜挎的兽吞鬼头刀,飞身追去。郑玄杀气腾腾,倭寇心惨戚戚。

好一个,

倭寇拔马亡命在前,

英雄索命猎杀于后。

那倭寇胆裂,慌不择路转至山坡下处时,郑玄一声大吼,由坡上奋身跃下,回手一劈!电光火石之间,“噗”地一声,凌空就将倭寇军官劈死马上!上半截倭寇连头带肩挂去了树上,那马拙自带着下半截倭寇玩命地狂奔,血撒了一路…

是以,婴孩得救,这小东西大概也就刚出世没几天,若弃之荒野必死无疑,郑玄等人只得将其暂时带回行营,向沈葆桢详细禀告再做打算。众人义举受丹帅高度赞扬,沈葆桢对这女婴那一声啼哭而报得家仇之事感怀万分,干脆就让救命恩人郑玄认了她为义女,顺便给婴孩取名单字一个鸣,意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又着人请来数名当地年长女性代为照看此婴,待战事结束再行妥善安置。

至当年11月份,沈葆桢在台湾步步为营,逐渐取得军事上的主动权,全面胜利已不远矣。大久保利通权衡一番后,狡猾地绕开在台湾的沈葆桢,改为在北京和李鸿章谈撤军。自诩“精通洋务”的大官僚李鸿章竟然屈服于日方压力,首开战胜者向战败者赔款的先河,让朝廷支付了五十万两军费赔款后,日本方才承诺罢兵。大清国虽是勉强保住了台湾,而琉球则被日本霸占,不久后琉球被强行改名冲绳,被日本吞并。沈葆桢判断,饿狼是不会就此满足的,它们还会卷土重来!由此,朝廷开始了历史上著名的“海防议”,此乃题外话按下不表。

沈葆桢深感日本对战争准备的处心积虑,情报工作的细致周密,军事动员能力的空前强大。两厢对比,他不禁产生了深深的忧虑。林则徐是沈葆桢的岳父。他很早就跟沈葆桢提出过要“悉夷情”。大清国之前与之后的所有军事和外交失误几乎都是源于不了解外国列强,国外的一切事情大清国基本上都不了解,也不愿意去了解。反观各国尤其是邻邦日本对大清更是不厌其烦地进行着不间断的信息调查和情报搜集。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战场瞬息万变,间不容发,情报工作一旦疏忽必会酿成巨大灾难。这也是沈葆桢在抵抗太平军时期在战场上的深刻体会。在当时的大清,各地封疆大吏权力很大,中央很难把控地方,很多时朝廷会“允许”地方大员“便宜处置”。而沈葆桢所哀叹的是,那些朝廷大员根本不了解实情,开口祖制,闭口孔孟,完全不知域外列强何以强大,不知当今之世为何世,看不到世界的巨变,还以为自己满腹经纶,礼仪之邦能恩泽天下。精明如李鸿章那样的洋务派也是糊涂蛋,只顾着打自己的小算盘。沈葆桢日夜焦虑的还是怎样防范日本和其他列强的再次侵略。

台湾的战斗结束后第二年,也就是光绪元年(1875年),沈葆桢奉旨调任,补授两江总督兼充办理南洋通商事务大臣。赴任前,沈葆桢秘密召见郑玄。

“幼明,本督赴两江上任在即,这次赴任怕是不知何时是归期呀!跟随我这些年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愿追随大人不辞劳苦报效国家!”

“有这般想法甚好,本督甚是感动。只是…。”

“大人有何顾虑?”

“幼明,台湾之役后,本督对日本尤为担忧,倭寇狼子野心,必会卷土重来。而倭人往往又以狡诈著称,又闻有以旧武士和政客为首的秘密组织,收编、雇佣许多名为忍者的探子,假扮行商人或四方游历之学者,假贸易、游学之名,潜入他国实施刺探。这些探子常以看似寻常之绵密手段窃取他国情报,或舰船、或军制、或风土、或民情。兵家云,知己知彼之论,二者缺一不可。反观我国,举国上下对对手却是一无所知啊!台湾之役大清虽胜犹败,有识之士切记对今后日本之行动要严加提防!”

“大人说的是。卑职有何可以效劳尽力之处?”

“本督正好有个想法。据报,各国列强云集处多为信息交汇之地,我朝对各国信息多不知晓。本督设想,是否我方可以也派人以行商之名与各国商贾学者广泛接触,从中获取他国的消息呢?若是利于 大清的我们可以提前配合争取,若是不利于 大清的亦可做好周旋准备,万一有开战迹象,我们也不至于太被动。现在本督思量,若是你能利用广东籍商家出身和你早年的江湖经验,回广东继承家业就再好不过了。一来以商人身份秘密从事情报搜集活动;二来若发现有贼众阴谋蠢动,在不至影响局面的情况下还可便宜行事及时将其铲除,暗中保境安民。之所以考虑你,是因其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中华大地正被群狼虎视,国家正需要有你这样有血性、有能力愿为国为民出力之人从事这个工作;其二、各国商贾多聚集于沿海省份,广东也是一重要的信息情报汇聚之地,你出身乃粤籍人士,在当地行事方便;其三、我知你虽出身广东大富之家,却也熟悉江湖事,且身手不凡,江湖人亦敬你三分,万一有事也便于得到江湖中人的配合;其四、你已追随本督多年,不免家业疏于打理,长期如此甚是可惜,也是时候照顾一下家业了;其五、小郑鸣业已逐渐长大,长期随军在外不太合适,她虽是生番之后,但也需有个安稳地方读书习字,以求开智归化。诸多审慎考虑之后,本督也只能将此事托付于你了。希望你能放下个人理想得失,服务大局,为中华五族[注:即满、蒙、汉、回、藏,五族。当时中华民族的概念还未真正形成。]不再受列强宰割,堂堂中国不再受外邦觊觎而尽心尽力。”

“大人矢志报国的拳拳心意卑职十分明白,为国为民刀山火海卑职亦义无反顾。只是这‘以商掩情’的工作卑职从来没做过,又不太通西洋事务,怕是做不好啊。”

“幼明过谦了,本督信任你的能力,只要你愿意担当,这将不是问题。其实这‘以商掩情’不但你没经验,就连本督也是没有什么头绪,更没有前人事迹参考,现在也只能是赶鸭子上架,摸石头过河了。但本督也决不会让你单枪匹马孤身冒险闯阵,一个好汉三个帮,本督麾下之人随你挑选。其实,最困难之处乃在经费方面,本督也是穷惯了,不似李中堂那般阔气,这你是知道的。督府也只能是略尽绵力助你起步。经费筹措之事恐怕日后也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既然事涉机密,卑职就只能从可靠之人里严加甄选。卑职以为,境清是必要的,他通洋务,精算学,枪法又好,做事得力,是与卑职一起上过战场并肩杀敌的生死兄弟。有他在,遇事有商量,当能事半功倍。另外再选几名精干兵弁同行即可。经费方面,我们会设法通过经营和其他途径筹措,生活应该不成问题。毕竟是以行商者身份行事,外来的资助多了易引他人怀疑。别的应该也没什么需要了。”

“如此甚好!难为幼明能够申明大义,舍己为国。那明日你就去打点一下,时不我待,尽快启程为好。本督会下令督府上下通力配合。日后尔等出门在外,可依情势便宜行事。切记!若获得情报事关紧要就直接送至我处。所有事情不可与外人得知,谨防泄密。”

“得令!”郑玄领命退出。不日准备妥当,一行人踌躇满志,启程返回广东老家,逐步依计行事。不消一年半载,在冯境清和福伯等人的协助下,郑玄用以“以商掩情”的“利通行”已经颇具规模,全国各地的分店都开了十好几家。

沈葆桢一番肺腑之言着实让人感到热血沸腾,可是事情并不会那么顺利。沈葆桢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尝试,一定会有设想不到的细节之处。他所没有料到的就是,如果他出了问题,那郑玄又该怎么办?关键时刻又能与谁取得联系?这给郑玄一行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果然,没多久沈葆桢就因劳累过度倒在了工作岗位上,还没来得及安排郑玄们的事就撒手人寰了。风雨飘摇的破屋子大清国又倒了一根栋梁!

果真是大清要完!大清要完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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