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算是破案了吗?张之洞的无奈

简短截说,水师和黑旗军还有后续增援的部队在另外的山头解救出了近百名蓬头垢面的猪仔,又一起将所有匪徒海盗、男女老少和一众“海外人士”拘回省城,分男女监关押,另着年长者照看年幼的,一并等候发落。打扫战场、清点人物之事不多赘述。众人回到总督府,复盘整个事件,发现虽然剿灭了匪巢,干掉了匪首,可是谜团却依旧未能解开。

天使到底是谁?郑鸣和鲁本听到与他对话的京先生又是谁?被捕的人里有没有他?他们目的是什么?这里到底有多少日本人?王九和牧师的死也没完全清楚。藏宝图算是凑全了,但仍然不知这宝贝到底藏在哪,是个什么东西。而就在他们进攻龙穴的当天夜里,省城又发生一起采生折割案,难道这些案子另有他人所为?反正所有的事情还需继续调查。

因为有日本人冒充清国百姓,导致对匪徒身份的甄别遇到了困难。两三百来号人,个个都操着一口流利的清国话,看上去也一副本地人模样。经过盘查张之洞得知这些人中基本上都是提督方耀当年清乡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潮汕百姓。他心中很不是滋味,自觉对不住他们,用刑审问更是于心不忍。但这里面混杂着不少日本探子,这些人肯定不能轻易放走。一时之间他竟没了办法。这时,郑鸣这个“坏家伙”拉着鲁本溜过来与辜鸿铭耳语了一番,辜鸿铭抚掌大笑而去,看得众人一脸茫然。

至午饭时分,囚牢里蹲满了此役逮捕的人犯,他们为天使做事也没捞得多少好处,反倒个个都饿得不行。这时狱卒们扛来了一桶粥,远远地就香气扑鼻,勾得犯人们口水直流。粥桶送了进去,牢头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只瓢,然后说道:

“你们可是撞大运了,总督大人念你们曾经也是寻常百姓出身,活得不容易,特地着人去陶陶居弄来一桶咸骨菜干粥,这陶陶居的菜干粥你们知道吧?可不是你们自己家里发霉烂菜干和狗都不啃的臭猪骨煮的便宜货,这可是用人参老鸡汤熬的!大米都是从暹罗进口的顶级丝苗!你们可得好好改造,争取重新做人,千万要对得起总督大人一片仁慈之心啊!”

犯人们泡了大半天的海水浑身湿乎乎凉冰冰,又一天没吃过东西,被这热腾腾的香粥一勾,魂都没了,哪顾得这许多,争先恐后抢着吃。这时,鲁本躲在牢门外,用日语高声说了几句:

“粥の中に白状薬がある!飲めばどんな結果はわかるかな!”

过不多时,一大桶粥就被众人犯吃个净尽,连桶底都被刮了个锃亮。这时辜鸿铭打开牢门走了进去,仔细查看了每个犯人。不一会揪出十来个,另行关押,着人严加看守。张之洞大惑不解,问辜鸿铭这什么意思。辜鸿铭大笑着说道:

“这是郑小姐的妙计啊,首先她让我去给这些泡了海水又饿又累的人搞来一桶香粥,又嘱咐鲁本先生偷偷用日语放声说这粥里面有喝了就会招供的药,喝了就后果自负,当然这话也只有日本人才能听得懂。这些日本探子纪律森严,一旦招供即被视为变节,结果肯定是必死无疑。是以,只要是日本细作便不敢喝这粥,我们只需检查他们嘴脸上干不干净就知道了,没有粥水痕迹的必是日本探子。此计一来可以甄别探子,二来也彰显了制台大人对误入歧途者的宽宏仁厚之心。”

“好!此计确实‘歹毒’!妙!妙啊!”张之洞哈哈大笑。

这些日本人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识破,他们大惑不解。辜鸿铭审讯他们时才一一告知这个计谋,终于是有几个从心理上被降伏了,从他们这获得了一些新的信息。

原来他们也不太清楚京先生的具体来历,只是统一称呼他为先生,说此战他已在潜水船上玉碎了。而他们此行的目的一方面是潜伏和刺探,另一方面就是破坏致远舰,打击北洋水师的士气。

雪诺克给众人分析道:

“以下说法我并没有什么确实充分的证据,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推测。这次事件起源要从阿鸣的那个恶作剧开始说起,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如果没有她的恶作剧,事情会是如何发展?

这个凶犯会在致远舰到来之时,也是外国贵宾全部到来,全场都是记者观众的时候,完成了死因伪造的牧师尸体顺水准时漂流到现场,一定引起巨大轰动,届时总督也就没有办法管控现场了。事件立即会被广泛报道,第二天全世界都会知道在清国境内有英国神职人员意外死亡,清国朝廷将会焦头烂额,疲于奔命,稍有处理不当便会引发国际纷争,甚至挑起战争。也许郑鸣这本是无心的恶作剧却无意中拯救了清国、拯救了朝廷呢。”

众人听之无不骇然!这阴谋要是得逞了还得了?

“只是我还没想通,为什么王九要做伪证呢?开始我还以为王九的死是他们为了灭口杀死了自己人,但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否认了王九是他们的同伙,这个时候了他们也没必要隐瞒啊,难道这里还别有隐情?”雪诺克补充道。

“嗯,也许和他新开的诊所有关吧?因为我们外来的医学引起了人们对本地传统中医的质疑。而这王九本就是从医的,靠药材吃饭,挣扎在贫困线上,现在西医一来,他的生意就更不好做了。也许,他情知牧师死因有诈,却故意做伪证想以此引起真凶注意,趁机敲诈一笔,结果自己反倒被人杀了。”鲁本给出了一个似乎合理的解释。

“鲁本这个说法似乎也说得通,这样的话,子兮小姐之前对毒杀王九的作案手法的推理也就说得通了。真凶,也就是这个京先生,提前带着未经脱毒处理的河豚刺身找到王九,假意允诺给王九许多好处,在把酒言欢之际,为消除王九顾忌,真凶挑着吃了几片无毒的草鱼肉片,并引诱王九吃下河豚肉,使其中毒死亡。”雪诺克顺着推理下去。

“那么,牧师要写给总督大人的信是想说什么呢?”郑鸣问道。

“我已经派丐帮弟子查过了,太平军辅王杨辅清确实早已被处以极刑。可能是牧师在与所谓天使接洽时从细节发现这个人并不是什么辅王派来的,因为他曾经救过辅王性命,对辅王的事有一定了解,假杨辅清或许并不知道这些细节,在发觉自己身份暴露后,自然要将其灭口。牧师应该是准备把这事举报总督府,却因此遇害。”苏乞丐补充说。

“那么这个假杨辅清又是谁?”郑鸣接着问。

“牧师书信上说杨辅清辗转海外,打算带着半截藏宝图去福建旧部太平军降将那投军。会不会是那个旧部见图起意出卖了他占得了半张藏宝图就逃出来假冒他的特使找牧师套取另外半张呢?总督大人可否代为查一下,福建那边有无缺勤不在岗的将官?”郑玄问张之洞。

张之洞当即应允,嘱咐辜鸿铭即刻前去调查档案。张之洞身为国家封疆大吏,对国家前途忧心忡忡,也对西方先进科学技术如饥似渴,趁此辜鸿铭未回的空闲,赶快请尼摩的朋友鲁本代为翻译,他问尼摩:

“请问这位外邦友人,那条潜水的铁船真是阁下的吗?”

“是的,尊敬的总督,那艘船是我的。只是之前航行至龙穴时不幸被海盗捕获,拿了去用。”

“那...这东西又是如何能够在海中潜行而不沉?它以何为动力以至于行动如此迅速竟能掀起巨浪?”张之洞继续问。

“哦,是这样的,这艘船是我找了无数的优秀工程师设计的,它里面四面都有水箱,要下潜的时候就往里灌水,要上浮就将压缩空气注入排出海水即可。至于动力...实在过于复杂,一时也没办法说得清。现在技术还不太成熟,只是我花钱造着玩的东西。我以前造的第一条叫鹦鹉螺号,因故沉了。这条属于全新设计,我也叫它鹦鹉螺二号,可惜现在也没了。回去后我还会接着造。终有一天“鹦鹉螺”还会重生,成为划时代的革新技术!会潜水的船必会行遍世界。这是科学的奇迹!”

“希望大清国也能有如此奇妙之机器啊!看来李中堂的洋务还是要继续搞,否则我大清何以立于世界之林!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不重视学习西洋科学是不行的。”张之洞感叹道。

“总督大人,我有件事想请您为我做个见证。”尼摩说。

“请讲。”

“我想要郑小姐嫁给我!”

尼摩一点也不避讳,看着郑鸣非常直率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听得懂印度口音英语的人一下就愣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旁边的唐子兮登时就乐了,掩着嘴笑个不停。郑鸣这次也听懂了,就算听不懂见大家反应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躲到郑玄身后拽了拽他的衣服又轻声叫了声爹,郑玄就明白了。鲁本勉为其难尴尬地给张之洞翻译了。张之洞也是一乐,哈哈大笑,他当然也能猜到郑家父女的想法。他对尼摩说道:

“尼摩先生,这男婚女嫁在大清国可是很严肃的事情,不似你们外邦男女那般奔放,虽说大清国的女子地位不如男,但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是那么随便的。本督也颇为认同西洋那套女子能顶半边天的说法,但郑小姐自己的意见也要考虑啊。万事万物皆讲合情合理,驴唇不能对马嘴呀,本督看你这一脸的胡子,年纪上和她似乎不那么匹配吧?”

“不,总督大人,在我们家乡,男人们是崇尚胡子的,我现在也才20岁而已,这胡子只是贴上去的。”

说着他揪住一边胡子轻轻一撕露出半张干净的脸,胡子果真是贴上去的!在场众人更是乐得不行,只有郑鸣憋得满脸通红无比尴尬,是又好气又好笑。郑玄只好说几句囫囵话打个圆场:

“这位朋友,在下替小女多谢你的错爱!关于小女,在下还是了解的,这丫头天性顽劣,又刁蛮任性,既不懂针线女红,也不懂相夫教子,要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贤内助,恐怕还需些时日培养。谈婚论嫁,现在似乎还不合适吧?若他日她真能有个贤妻的架势了,谈婚论嫁之事自然但凭她自己做主,为父的决计不会加以阻挠。”

见大家笑也笑了,乐也乐了,鲁本也只好出来收拾下局面,把这事了了算了。他拍拍尼摩肩膀安慰他说:

“算了,朋友,首领现在还没那份心呢。失恋嘛,哪个男人没试过?没失恋过你都不好意思自称男人呢!这事咱以后再考虑吧!”

尼摩摇摇头叹口气只得作罢。这时正好辜鸿铭回来,他请总督暂避众人,轻声禀告:

“大人,汤生在卷宗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请您先过目!”要么怎么说辜鸿铭是人才呢,虽然众人与张之洞关系不错,但假若涉及朝廷命官之事务,还需有些节制,辜鸿铭特意提请总督先过目,则是只让张之洞观看,由他决定是否可以说与众人。这里面微妙的关节是不能不注意的。他给张之洞指点着那本名册,压低声音说道:

“卷宗所载,此人原为长毛降将,往从贼寇陈玉成,能征善战,屡出奇谋,勇不可挡,汤生觉得此人嫌疑最大。”

张之洞仔细观看卷宗,默默点头,压着嗓音说道:

“若真是他的话,这事就说得通了。事情原委我推测是当年杨贼辅清拿着藏宝图被人一路追击身受重伤,潜逃至澳门时被柯本所救。为保藏宝图安全,他将图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交给牧师保管,又知牧师将去广州开办诊所,就相约日后在广州见面时再取回这另一半。

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半张去福建投靠此人,欲以藏宝图游说此人与自己再度举旗造反,图谋恢复太平天国。不料,此人却为独得藏宝图而将杨贼供出,杨贼因此受诛。

临末,此人在杨贼受诛时方才从杨贼供词和各种迹象中判断出另一半图在柯本牧师手里,他不得已只好以杨贼战友身份去见牧师好骗取这半张藏宝图,但牧师无意中在某些细节上识破了他,正准备给督府写信举报时,却不幸被此人发觉。此人便指使早有合作关系的京先生杀牧师灭口。而京先生在处置尸首时心生毒计,决定趁机利用牧师尸体大做文章,借以引发国际危机,好让我大清国深陷教案泥潭。于是京先生就将被铁钉扎死的牧师浸入水缸,待致远舰到港之日再放入江中制造恐慌。仵作王九则是自寻死路,非要趁机敲诈这帮歹人,以至惨死。

真是难以想象,这一系列环环相扣的奸计竟在京先生制造江上浮尸的关键时刻被一个小丫头的恶作剧搅黄了。真是天意!天意!”张之洞感叹道。

张之洞虽然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但有些细节依然未能解决。这藏宝图本身的真假还不清楚,到底什么来路,上面的诗文什么意思,作者刘青田又是何人,是如何到了太平军手中的?

另外,和天使签订人口买卖合同的甲方又是什么人?匪徒们口中所说“樊大主教”又是何组织?为何他们要指定加钱购买陈家少爷?牧师为何要专门找鲁师傅制作圣母像?这个圣母像到底还有什么寓意吗?他为什么在遗书上写明两个朋友会破解秘密呢?

这秘密显然并不只是这一个案件!背后肯定还有更多的阴谋!而且该如何向众人交代事情真相,如何安排后续避开政治风险呢?一切似乎又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刚好此时士兵传报鲁大脚领了一帮人在外面等候请求进来亲自向总督大人道谢。张之洞连忙下令:

“鲁壮士是破案功臣,快快有请!”

鲁大脚又领了一个眉清目秀书生样貌的人进来,鲁大脚一见张之洞,就拉着年轻人跪下磕头:

“感谢总督大人解救了众乡民猪仔!替外面的人谢谢大人和诸位英雄给大人和各位磕头了,也感谢大人和诸位能救回吾弟鲁三全!”

“鲁壮士快快起来,这事是本督做得不好,致使辖区百姓遭人拐卖,解救百姓乃是应分!”张之洞急忙扶起两人。

郑鸣忽然又来劲了,她跑前几步拉着鲁大脚的手说:“大脚叔!大脚叔!您叫鲁大脚,那您弟弟不应该是鲁二脚或三脚吗?怎么就三全了呢?”

“嘿!就你怪事多,早就听长老说过你这丫头特别哏儿,果不其然啊!是这样的,当年我出生的时候脚特别大,穷人家孩子名字太弱不好养,父母就给我取名鲁大脚;后来又有了一个妹妹,家里觉得还是男孩比较能干,就给她取名鲁进弟,希望她能带来男丁。后来她被一做糖果生意的商人瞧中结了连理,觉得名字太粗俗就改名金蒂;这三弟嘛,因为父母觉得虽家里并不富贵,但老来得子,三个孩子有儿有女,很是欣慰,便给他起名三全,所以他叫鲁三全囖。”

众人听完哈哈直乐。正好对于圣母像的情况还可以问一问三全师傅。但大家都没想到这鲁三全竟然也是个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一副书生模样,斯斯文文,没有一点传统木匠的样子。

“没想到啊,坊间传说的巧手神工鲁三全竟是如此一位少年郎啊,鲁师傅是如何得救的?”张之洞问道。

“回大人话,小民于一年前某日正行走于路上,忽被贼人以麻袋蒙头拐了去当猪仔,幸亏懂得些木匠手艺,贼人索性将我留用,负责专事修理船只才得以苟活下来。苦熬至今,原以为与兄长再无相见之日,得亏各位将我救出才能与兄长相见!”鲁三全回话条理分明。

“鲁师傅,听闻柯本牧师的这个圣母像是找你定做的,那当时他可曾与你说些什么?其中过程如何?能否与本督讲讲?”张之洞继续问道。

“是,大人。小民这就详细说来。大概在被绑之前个月吧,柯本牧师托人找我,说要定做东西,然后我就去沙面找了他。他说要定做一个圣母像,要求有暗格机匣能存放东西,还不能让人轻易发现,问我行不行。我就说了,这个暗格机匣没什么问题,只是我不清楚圣母像是什么来路,您说要是做个观音菩萨我倒是很清楚,这圣母就不知怎么做了。他就说你去教堂看看,如果里面有西洋女菩萨,照着那样子做就行。等我做好交给他的时候,我出于对西洋文化的好奇便顺带问了他一下,做这样一个圣母像是要在家供起来拜拜吗?他说,一般他们新教并不拜圣母,拜圣母是其他教派的习惯。那我更疑惑了就想继续问他,但他还是摆摆手说了句没事了,收好钱走吧,这事请不要讲出去。这就是当时的情况。”

听完张之洞心里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他客套了几句,让鲁大脚和鲁三全先回去了,又对郑玄说道:

“郑老板,我看这藏宝图也不一定是什么真家伙,指不定是江湖上哪个风马燕雀[注:指的是江湖中四种骗术,也作蜂麻颜鹊;]随手那么一画,再题首歪诗,用来蒙骗他人钱财的东西。倘若真的是藏宝图,那长毛军里人才济济,又何至于到如此田地?不过,毕竟这场风波因它而起,你就拿回去权当作个纪念吧!”

然后张之洞又嘱咐其他人没事的话也先回去休息吧,他办理公务的时间快到了。众人莫明其妙,带着一大堆的疑惑离去,幸好匪酋具毙,百姓获得解救,也就不再纠结了。

所有疑问都随他去吧!

将所有人打发走后,辜鸿铭轻声问道:

“大人,是不是有些不好办的事?”

“嗯,是的,此事我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这里面有些关节太过复杂,不是你我能够处理得了的。”

“难道是...?”

张之洞也不再说什么,摆摆手示意要休息了。辜鸿铭自行退下。

至傍晚,总督府差人来请郑玄过去一趟有事相告,郑玄去了总督府,张之洞说:

“郑老板,这次叫你来主要是跟你商量下如何结案的问题。英国领事早前已经差人来过问了,英国牧师柯本失踪多日,传闻江上捞起的死者即是他。要求衙门尽快答复,否则将采取外交行动。你看这该如何了结?”

“虽然匪首已经毙命,匪巢亦被剿灭,但许多情况还未明了,这后续工作才是难办之处。大人召我来,是否有了合适的想法?”

张之洞拿过一份文书交给郑玄观看,然后说道:

“汤生已经拟了一份文书,对柯本牧师一案进行了一番结案陈词,大意是说此案定性为误杀,仵作王九因认为柯本开的诊所会影响其生意,遂约同柯本至江中,说是游览美景,其实是为了商谈可否让他关闭诊所,停止西医诊疗。结果言语不合之下误将柯本推入江中淹死,为避免追究,验尸时做了伪证,之后因太过于害怕,且又受良心谴责,遂服毒自尽。现在真凶已死,无可追溯,就此结案。你看这样如何?”

“大人,这可不是案件真相啊。”

“郑老板,这的确不是真相,但从目前局面考虑,如果跟英国人原原本本说出真相,你觉得会怎样?”

郑玄心里咯噔一下,愣在当场。张之洞继续说道:

“没错,对此本督其实心里也不舒服,但即便是依照我们的推理来写也没有充足证据证明,毕竟只凭推理是不能定案的。你若说这里有日本探子策划参与,那日本探子呢?凭嘴角的粥水就认定了?若说有潜水的船伤害百姓,那这船呢?所有关键人物,匪首、王九、牧师都已死亡,所谓的忍者头子京先生也查无其人不知去向,这如何陈词结案?而英吉利的风格你不是不知道,一言不合就会把军舰开去天津。一来二去,对朝廷、对百姓又有何益处?于此,本督觉得为官也好,处世也罢,还是要适当变通才是啊。而且中医洋医矛盾日久,以此为误杀的理由亦十分能够令人信服,估计英国领事多能接受。只是你是重要相关人,理应事先告知一声。此案当然还远远未能终结,今后麻烦事也许还会接连不断。但还是暂且先过了眼前英国领事这关吧。”

总督话已至此,郑玄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告辞出来后百般滋味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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