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将军和使团热烈地“商讨”着占领计划,为防止清廷迁都影响各国利益,在联军总帅瓦德西尚未到位的时候,各国就一致同意暂不动紫禁城,但必须给清国人强烈警告!公使团决定在紫禁城搞个盛大的阅兵仪式,然后封闭紫禁城等待清国皇室返回。
8月28日早晨,八国联军在紫禁城展开阅兵活动,各国“外交人员”被获准进入,在军队的武装撑腰下,各种小偷小摸竟逐渐演变为公然的抢夺,皇宫损失大量珍宝。野蛮的劫掠持续到10月底,统帅部才决定开始庚子和谈,但这期间抢劫却一直未停止,倒霉的“圆明破园”再次遭到异邦人的打砸抢烧,终被彻底毁成废墟,除了抬不走的残垣断壁外,被抢劫得连渣都不剩。
法国的《北方醒报》登载了某回国士兵的陈述:
“我们从北堂开向皇宫,修士们跟着我们去,......他们怂恿我们屠杀、抢劫,......我们行抢都是替教士干的。我们奉命在城中为所欲为三天,爱杀就杀,爱拿就拿,实际抢了八天。教士们做我们的向导。我们进一家就随便拿东西,我们把店掌柜抓了当仆役,教士们把抢来的东西,让他们背着运到北堂去了......”
传教士们还到各个县勒索巨额赔款。
除了北堂大主教樊国梁外,丁韪良也是抢东西的强盗。他对当时的北京情况是这样描写的:
“有一大半居民放弃了他们的住所,向城外逃走了。由于他们仓惶逃跑,他们的衣橱里塞满了值钱的皮货,地板上撒满了最华丽的绸缎,有些地方满地都是银锭。多么诱惑人去抢劫啊!”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也“干了一点小小的抢劫”。他还描述了美国公理会都春圃牧师在一处王府抢劫的情况。他说:
“美国公理会在一处王府驻扎,都春圃牧师发现该处和附近一带房屋里有大量的皮货、绸缎和其他值钱的东西。他向军队和使馆做了通告,把这些物品拿出来公开拍卖。”
10月22日,瓦德西给德皇的报告中称:
“最近的战斗使北京许多街区毁灭。北京被占领之后头三 天公开允许的抢劫造成不可估量的破坏。英军的抢劫是相当有制度的,强抢来的东西必须集中放在外交使团的一个地方,以便日后拍卖。拍卖的收入再按照计划在军官中分配。而且英国军官告诉我,印度士兵(英军几乎完全由印度士兵组成)根本不能理解没有劫掠的胜利有什么意义。日本军的战利品必须上交国家,国家肯定收获了可观的数目。在美军,抢劫是被官方禁止的,但是美国官兵都是些冒险家,禁令被最彻底地置之不理。俄军的抢劫以最原始的方式进行,东西被扔得乱七八糟。法国在抢劫方面也不落人后...”
此时朝廷的皇亲国戚和官员们在做什么呢?少数自诩为贵胄的愚忠者敢于以自尽“明志”却不敢反抗侵略者,还自以为是与国“共存亡”的英雄之举,你的死活和国有何关系?大多数人连奴隶都不如,卑微屈膝地匍匐在侵略者淫威下,竭尽全力地满足侵略者的各种无理需求,甚至还充当带路的,领着这些侵略者四处抢掠,祸害同胞。四个王爷还有主战的刚毅、毓祥们呢?早追着两宫远遁西逃了,对他们来说,国家算个屁,天底下只有自己才是唯一重要的。
这天,联军总帅瓦德西在一干清国官员带路下来到了京城最富盛名的怡香苑,这个古板的德国战略家并不钟爱这些“野蛮”的东方文化,但为了更了解这个东方占领区,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当作工作去应付。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烟花之地竟然遇到了曾经的老相识,当年的清国使节夫人——傅彩云。
“公使夫人,别来无恙?”瓦德西向二爷行礼。
“尊敬的瓦尔德泽伯爵[注:阿尔弗雷德·冯·瓦尔德泽伯爵(Alfred Graf Von Waldersee,1832-1904),在中国通称瓦德西;],您好,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可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何故有闲来了大清国?”
二爷边说边给瓦德西煮咖啡,金屋里香气四溢,两人是旧相识,二爷通晓德语,瓦德西也略懂中文,倒也不用旁人在场。
“德意志帝国公使冯·克特勒男爵[注:即德国公使克林德;]在你们清国被人残忍暗杀,所以在下奉命领军到此,为我德意志大张挞伐,讨还公道。”瓦德西回答。
“那可曾抓到凶手?”
“8月底,凶手恩海业已自首。”
“哦?那就恭喜伯爵了,克特勒男爵终于大仇得报,您也可以班师回朝了!不过,您怎地还有闲工夫来逛青楼?”
二爷把咖啡端给瓦德西。
瓦德西一时语塞,接过咖啡半晌才说出话来。
“为了帝国利益,在下不得不殚精竭虑,尽快了解占领区民风民情。”
“枪炮之下哪有什么民风民情?您且带着八国联军撤出大清国呀,这咱才好恢复原状,然后您再向德皇上表上书,请派使节来看看真正的大清国民风民情才是呀。”
“公使夫人说笑了,其实您很清楚帝国的意志本不在刺客...”
“不在刺客,难道在...青楼?”
二爷银铃似的笑着打趣。
这位德国元帅板起了冷峻的脸,收起了唯一的一点点友善的表情,身着戎装的德国军人知道眼前这个低贱的女子是在嘲讽他和他代表的伟大帝国。
“伯爵,奴家早已不是洪郎的夫人了,现在不过是个沦落风尘的可怜女子罢了。若是您还念及过去一点旧情,且看在奴家面子上,莫行杀伐,饶了这一城百姓吧。”
二爷冷冷地说道,她根本不认为瓦德西会念旧,也很清楚联军此行的目的在于蚕食中国,克林德遇刺不过是个借口。
安静了一会后,瓦德西才开口说话:
“哲人伏尔泰曾说过,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正如你们清国,遭逢大难受人宰割,责任不能全部推给外敌,上至君主,下至平民,有哪个是无辜的?恕我直言,这个腐朽的国度已容不下您这位高贵的女士了。您即使身处泥潭,也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历史不会淹没您,将来一定会给予您公正的评价!趁年轻,离开这个将死的国家吧!哪怕去假装成日本人也好。”
二爷扫了一眼桌上谭壮飞遗存的崩霆琴,断然答道:
“也许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已病入膏肓,但总有一些人在为它振臂高呼...天大地大,无论我去到哪里,我的身体发肤,我的习性喜好,无不彰显着我是一个中国人,就算去到天涯海角,改名换姓,我能改变这些与生俱来的东西吗?”
瓦德西良久没有说话,默默地把那杯透着醇香的苦咖啡喝完,整理了下戎装,鞠躬道了句:
“夫人珍重。”
便迈着坚实的脚步走了...
大队人马在荒野中艰难“西狩”,月色照映着满山的荒草,除了这队埋头行进的“丧尸”外,满目尽是荒凉,一头半死不活的瘦骡子苦哈哈地拉着台破车摇摇晃晃颠簸着行进,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更显得凄惨。骡车中有人叫了声:
“崔玉贵!”
“唉,主子有何吩咐?”
随车而行的高个子应声道。
“走了恁久,到西安了吗?”
“呃...回主子话,这前边才是怀来县而已,离西安...尚远着呢...”
“快饿死朕了!你们快想想辙,搞点吃食来!”
一个沙哑的声音嘶叫着。
高个子内功不错,虽说比较能扛饿,但也是不情不愿地摸出两个白馒头递进了车里,很快传来了吧唧嘴的声音,这一通狼吞虎咽夹带着噎住的咳嗽。估摸着里面那位啃了半个馒头后,似乎恢复了点气力,他和车里的同行者说起话来。
“亲爸爸,这才到怀来县,可啥时候才到得西安啊!”
“你且消停下吧,这一路就不停呱噪,呱噪得我脑仁都疼了。”
“孩儿不是着急找宝藏复国嘛!也好为亲爸爸教训一下那些可恨的洋人啊。”
“念你也算浪子回头,姑且不与你计较。可你是怎么就认定这宝藏在西安?”
“亲爸爸,幸亏孩儿有远见,早知康有为破了宝藏秘密,提前在他身边安插了暗探,这家伙也是喝多了高兴之际说跑了嘴,孩儿才得知原来宝藏在陕西境内!”
“哟,你连怀来在哪还不清楚呢,还知道陕西?适才不还问崔玉贵走到哪了吗?这陕西恁大,你又如何知道宝藏便在西安?”
“藏宝图里的诗句不是提到了宝塔吗?孩儿平日也读过些书的,陕西境内最有名的不就是大雁塔吗?大雁塔在西安,能称为镇国的宝物,必离不了这么有名的宝塔,错不了的!”
“要是错了呢?这诗句中还有那么多句呢,你都不管了?”
“一句句来嘛,先看到宝塔,就从宝塔开始!就算此行错了也不妨事,反正咱也是逃亡来着,去哪不是去呢?”
“逃什么逃!是西狩!西狩获麟!懂吗?”
“亲爸爸,西狩获麟可不是好兆头!相传孔子知鲁哀公狩获死麟后便封笔春秋了。”
“正事不见你懂,这书呆子事儿你倒是没少看。德龄、容龄姐妹说这麒麟其实是西洋玩意,咱称西狩,就是要狩洋人!”
“原来如此!孩儿知道了。”
骡车继续吱吱呀呀地在“丧尸”们簇拥下在黑啾啾的荒野中向着怀来“进军”...
南海会馆中,郑鸣把谭壮飞留在浏阳会馆的藏书都搬了来,如饥似渴地读着。一份初刊于1873年,名为《西国近事汇编》的旧报刊吸引了她。
光绪元年(1875年)正月,《西国近事》在江南制造总局总办、上海道台冯焌光的支持下扩大了发行范围,每5天出版一期,每期约印3、500份,每月(或每季)汇编成册,名为《西国近事汇编》。之后该报可公开订阅,成为专载新闻的报纸。光绪八年(1882年)后完全由中国人自译自撰,不再有外籍人士参与。但在谭壮飞壮烈牺牲后的那一年,即光绪二十五年时(1899年)《西国近事》停刊,具体原因不详。
不过这份刊物汇集的是从1873至1899年的西方各国大事,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东西。可这丫头居然能读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饶有兴致地问身边的人们问题:
“唉,老雪,这里记载的‘康密尼党’、‘康密尼人’‘欧罗巴大同之义’和‘贫富适均’是什么东西?还有这个‘创为贫富均财之说’是什么意思?”
“康密尼党啊?听人说是欧洲大陆那边的一些极度危险的人和事,有阵子在法兰西闹得很厉害,你问问这个小偷,他应该比较清楚。”
老雪、鲁本和三全正专注于破解藏宝图,雪诺克此时也对破解宝藏产生了兴趣,把问题踢给了一旁的鲁本。
“嗯,啊,啊...啊?康密尼党?知道,1871年那时,在巴黎发生了一起重大的暴动,所有的无产者和无政 府主义者建立了一个临时政 府,意图建立一个属于康密尼人的民主共和国,实现自治。但后来各种原因导致失败,当时也是死伤惨重,好像和北京闹义和团差不多似的。”鲁本心不在焉地解释着。
“哦...一样吗?他们是怎么突然之间就要闹事了?”
鲁本抬头看了看天,想了想说道:
“好像也不太一样,说不太清。好像是德国有个叫马尔格斯的人写了本书,然后看了这本书的中下层人士就自称为康密尼人,之后又因普鲁士围攻巴黎、法国国内贫富差距拉大、食物短缺等原因,这些康密尼人就联合成了康密尼党,在巴黎组织起国民自卫军,对政 府的镇压进行了激烈抵抗,在蒙马特尔高地发生了无数次惨烈的血战,但最终还是被政 府军扑灭。”
“那么,这个临时政 府做了些什么?你觉得这个政 府好不好?”
“嗯...因为我也是个‘无产者’,所以我还是比较同情这些阶级兄弟的,从本质上看他们其实就是一群弱者,不折不扣的社会底层,我当侠盗也不过是为了劫富济贫,济的就是他们呀。说起他们...好像也没做过什么特别好的事,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短吧?不过,他们倒是成立了一个‘保卫巴黎和护理伤员妇女联盟’,提倡性别平等,保障女性权利,这点我很赞赏。”
“哦...看来有点意思,有机会一定要了解下...”
郑鸣若有所思地嘟囔着,脑袋里回忆起了那份在她心中萦绕着的施耐德医生的德文《Manifest der Kommunistischen Partei》手抄件,这两者好像就是一家人,一个脉络。可惜原件已失,无法印证。
正思索间,三全忽然兴奋地说道:
“有了!”
他从工具包里拿出圆规直尺,在草稿纸上描描画画,时不时还计算一二。
“宝藏地点基本能确定了!”
众人震惊:“快说说怎么回事,你怎么破解的?”
“你们看,正夏日头高又高,泉水温温把人熬。且啖荔枝三百颗,前人栽树难乘凉。说的应该就是广东从化,栽树难乘凉说的就是夏至正午时分,立杆无影的现象。这里提示的是时辰日期。
北去乾亥三千里,浊浪滔滔黄土川。在后天三元八卦罗盘方位上,乾位在西北,乾又从南至北细分为戊乾亥三等份,诗句说的应该是从从化向西北偏北方向三千里左右的黄河沿岸。
然后再看勾三股四又弦五,就是要用勾股之法计算方位角,立栢荫长伍成柒,我推断就是在宝藏所在地上立一根百公尺的木杆,假设百公尺为一个单位,则地上阴影便是50.7公尺。以此计算,设某处上立一根百公尺的木杆,在夏至那天午时,当影子长度为50.7公尺时,埋藏宝藏的地点就在这!”
鲁三全手指地图!众人恍然大悟!齐声道:
“原来在这!”
“我们是要去寻宝了吗?”
睡着懒觉的比尔一听到宝藏有着落了,一个激灵弹了起来,显得比谁都精神,那股劲头不逊大盗鲁本。
“但你们别高兴太早,以上只是我的推测,很多东西可能要去了当地才能确认,而且还有这么多句没有看明白呢,万一有其他意思,我们之前的判断就白费了。”三全给他们泼了盆冷水,众人遍体清凉。
“而且,即便去了那边,地图上看虽然只是指尖大小的地方,要找起来没个十天半月都确定不了,还得掐正好夏至午时的时候去计算,宝藏哪那么容易给你们找到?”
第二盆冷水泼将下来,众人透心凉。
“那怎么办?去还是不去?那是宝藏啊!宝藏啊!”鲁本仰头哀嚎着。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雪诺克摸着下巴深沉地叹息着。
“这么着,还是那么着...?还真是个问题...鸣,给拿个主意吧。”
在一旁打坐养心的虎介微微睁开眼,看着这帮呱噪的家伙们说道。
丫头眉毛一扬,鹞子翻身飞身上桌,昂首站定,两眼放光,高举拳头朗声道:
“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not a question!无论怎么着,都不是个事儿!凤鸣侦探社!走你!”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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