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的放松,确实要命。
要轩辕劼命的,至少一部分原因,在洗的那一把脸上。
再坚持还能坚持,但是那一瞬间的冰凉,便已经冲去了刚才杀人的腾腾煞气。
现在的轩辕劼的神经状态,和杀华山双子时的是一样的,但身体状态却远远不如。
同样的杀机初起,不同的是,已精疲力竭。
“杀!”
王淄阳一声暴喝,两名弓手两名弩手,两长两短四枝箭,四名牌手两条飞枪两柄飞刀,八个方向一起射出。
八个方向,错位地上下分割,有的是射胸口,有的射咽喉,却无一处是被两种兵器照顾的。
他们并没有指着这一招就把轩辕劼秒杀,所以这只是开始。
轩辕劼是先冲出去的,一冲出便避开了两侧的飞刀飞枪,只有四箭是前后过来,他一侧身,双剑打下四箭。
人则仍飞向面前的一名弓手。
弓弩手箭一射出便立刻后退,牌手往中间一拢,护在弓弩手面前。
四枪四剑,以内外圈的包围截击轩辕劼。
枪剑离轩辕劼最近,然后是护卫弓弩手的牌手,再是退得稍慢的弩手,最后是离得最远,退得最快,也是一开始就被盯上的弓手。
他一开始就被这样一个第五玄关的剑客盯上,所以轩辕劼的一开始,便已经是他的结束。
长枪击空,长枪手拄枪腾空,为背后剑手让开位置。
剑手眼看着轩辕劼就在圈子里,等四剑封锁时却刺了个空。
两面盾牌一合,面前却已没了人影。
轩辕劼已经到了他们所有人的身后,一剑穿透弓手的脖颈。
太快了!
王淄阳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轩辕劼到底有没有失去内力,难道一开始,他的想法就是错的?
弩手一翻身扣上短箭,就地再一滚,几个起落,站到了最外圈。
轩辕劼拔出长剑,甩落血滴,反身看着这一群人。
杀这一人的功夫,他的周围,已经是银甲粮兵的完整阵法。
四人一组,由里到外分别是四剑客,四枪手,两名短刀手和两名长刀手,一对镔铁矛和一对虎头枪,再外面是四名牌手和三名箭手。
“计划不错,但阵法集结太慢,日后王将军若能再寻到二十四人,务必多多练习集结的速度。”
轩辕劼言外之意,竟是能在临死前将这一支队伍灭掉。
王淄阳一声怒喝:“一起上!我今天就不信,二十几个第二第三玄关之人,杀不了一个废人!”
四柄长剑,再次齐攻轩辕劼。
轩辕劼跳出剑圈,却突不破第二层的枪圈。
除了最外面的箭手,哪一个都不是轩辕劼一两招可以杀死的人。
而这些人也不傻,没有一个人敢和轩辕劼正面交手一个回合。
甚至没有人敢多出一招。
剑手刺过,枪手便挑。
刀手旋斩处,枪矛点砸时。
一招便不可能冲出重围。
轩辕劼双剑一拍,一声叮鸣,两把剑开始在人群中快速舞动。
所有的枪剑刀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接了轩辕劼一剑。
而王淄阳在阵外看到的,是一片反射着月光比阳光还要刺眼的剑光。
剑光散处,轩辕劼又到阵外,踏倒另一名弓手,一剑刺穿弓手胸膛。
但这名弓手,竟在临死前以最后一点力气,自牙缝中吐出一颗钉子,钉子射进轩辕劼的左肩。
轩辕劼用力一踏,踩碎这人胸腔。
为了杀这个人,轩辕劼后背左肩,又中了一鞭一锏。
背后的虎头枪军士与镔铁矛军士,各自从腰后抽出一鞭一锏。
又多了这两条白钢鞭,两条乌铁锏。
追月弩换箭较快,再往后一滚,便搭箭射出。
轩辕劼回头斩断小箭,再冲追月弩。
飞刀飞枪齐射,空中如蜂群一般,攒射过来。
轩辕劼拼着一刀两枪,隔去能打到身上的刀枪,一剑刺死追月弩。
刀再中左肩,飞枪刺穿右肩,右大臂。
轩辕劼剑在追月弩喉中一进便出,双剑剁斩两名圆盾手。
盾只是凡铁,但厚度在那。
剑非削铁如泥之剑,人非力大无穷之人。
轩辕劼双剑齐劈,只一剑,将圆盾劈成两半,将盾后二人铠甲斩裂,双剑皆入胸。
两名圆盾手喷血而殁。
剑过,轩辕劼立刻回身,双剑扫开挡住杀死弓手之后,便已经冲过来的四柄长剑。
长剑过后,八枪齐至。
八人包围状甩动长枪,一步步逼近轩辕劼,等枪甩不开,才纵劈而下。
轩辕劼一枪枪躲过,却不防两鞭两锏,力抽在轩辕劼前胸后背,左右两肋。
他们抽到地方便立刻丢掉钢鞭铁锏,一起后退。
因为逃得太快,所以这打在身上的伤害,也不是很重。
四名刀手旋劈而至,轩辕劼退无可退,踢起未落地的钢鞭铁锏,撞向四人面门。
四人躲闪之时,轩辕劼便抢攻出去。
一名长刀手躲闪时手上慢了一慢,登时被长剑穿胸而过。
飞刀飞枪再次射出,迫使轩辕劼不及拔剑,便撤回右手。
轩辕劼左手剑交于右手,躲过刀枪,冲至两人身前,剑从一人喉间割过,转到背后,又割破另一人的后颈。
四名长剑手转过身来,又一次围攻而至。
轩辕劼只得以单剑应付。
他多次被这招攻击过,所以他很清楚这招的来路。
所以他大意了。
四剑一过,一人扯栋着一条锁子枪。
一低头,轩辕劼这才看到,锁子枪的另一头,锁在自己的左手腕上。
锁链一紧,四名枪手再次射到。
短箭直扑面门。
轩辕劼扭头咬住箭杆,两条钩镰枪,便已经射进自己双踝内。
剧痛之中,轩辕劼挥剑斩退枪手。
那两名长枪枪手一退开,便是两颗流星铜锤,破风飞至。
剑力尽,便再也躲不开。
砰砰两声,铜锤震在轩辕劼左右胸前。
轩辕劼眼前一黑,人向后倒飞,但钩镰枪还在踝中。
这种情况下,轩辕劼仍能剑尖在地上一点,后倒不成,强自前翻。
手中长剑再次一斩,划过面前钩镰枪手铁甲,却斩不进去。
力已竭。
而且另一名剑手,也甩出一条锁子枪,射在轩辕劼右手手腕上。
两条锁子枪往后拉,两条钩镰枪往前戳,等于将轩辕劼整个人固定在地上。
轩辕劼最后勉强看清的,是两条长枪,自面前两人中央刺进了他的胸膛中。
枪手一击得中,立刻退后。
剑客绕到他身后,两剑自轩辕劼后背穿胸而过。
一击得中,立时后退。
然后虎头枪刺穿轩辕劼的身体,镔铁矛刺穿他的身体,流星锤打在他的胸膛上。
自始至终,没有人敢在轩辕劼面前停留超过三秒。
直到长短刀手两侧挥刀剁开轩辕劼的身体之前,两条锁子枪,两条钩镰枪,都没有丝毫放松。
甚至等轩辕劼的鲜血流到钩镰枪手的脚下时,他们两个还仍然触电般地远远跳开。
锁子枪手更是直接昏厥了过去。
剩下的那些人,更是惊恐万分地盯着那具尸体,仿佛还在害怕轩辕劼是不是会跳起来,再一剑挺进谁的咽喉。
这一战,轩辕劼共杀死两弓一弩三名箭手,两圆盾两方盾四名牌手,王淄阳所有的远程精锐兵士,被轩辕劼一战杀得只剩一名弩手。
若不是他一开始就盯着这八个人,王淄阳的损失,只会更大。
即使这样,轩辕劼还是在乱战中杀死他一名刀手。
这一战之后,银甲粮兵再想恢复到今日的阵容,非十年功夫不可。
一直过了一个时辰,王淄阳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下令道:“剁了,撤。”
一代江湖神话,就此陨落。
殷蛟从回去开始,就一直在想今天发生的事。
一回去,就是再怎么样想要劈出剑气,打出掌风,都已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内力仿佛是凭空进入身体的,又凭空消失的。
宛如是一场梦一般。
但这梦,却又是真实无比,切实存在的。
他确实胜了,也确实败了。
以结果而言,黑捕头,富奸商,丁缪都承认他胜了。
然而以个人而言,他穿了锁子甲,衬了护心镜,还带着莫名进入体内的内力,也才只伤了轩辕劼一剑,而自己的胸前,却共受了十五剑。
虽没有受伤,但也是败了。
之所以在内力进入体内时还没有喊停,是因为他以为,轩辕劼的力量,足够冲破黑捕头的封印。
同样有内力的决斗,算不上不公平。
但是轩辕劼即使在生死关头都仍然没有启用内力,是他为人的原则,还是其他的原因?
殷蛟越想越不对劲儿,冲出去找丁缪。
从头到尾,几乎每一场战斗,丁缪都在场,石凌飞给轩辕劼治伤时,他更是一起在房间里。
所以丁缪,应该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
曾明芷正和丁缪在院子里闲坐着。
其实他们心里也有事。
轩辕劼的事情,丁缪在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把他们现在的情绪发泄光了。
曾明芷还在担心着他。
毕竟她的那把剑,算是轩辕劼送给她的。
这半天来曾明芷一直想问丁缪一句,是不是就一点都不担心轩辕劼的安危?
只是当殷蛟想明白走过来时,已经是午时三刻了。
曾明芷静静地站在丁缪的身后,看着殷蛟走过来,轻轻一笑。
其实没有什么嘲讽的意味,只是简单的问好。
只是对于现在的殷蛟而言,别人的任何一个表情,对他都是嘲讽。
殷蛟走了过来,站在曾明芷的身前,看着丁缪在看一棵种在树围中的松树。
“在看什么?”
殷蛟手握在丁缪的椅子上问。
“没看什么,在想轩辕劼,此刻走到哪了。”
殷蛟问:“走到哪了?”
“算不出来。”
殷蛟握着椅子的手,青筋微微有些凸起。
“为什么算不出来?”
丁缪冷冷道:“因为我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为什么?”
“晴枫山庄时,石凌飞单独和我说过,轩辕劼也许只有几天的生命可以延续,所以我无法猜想,他会用这几天的时间去做些什么。”
殷蛟听到这里,几乎已经是满腔怒火。
他恨丁缪为什么不早告诉自己这件事,也恨自己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是给了轩辕劼一剑。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这件事?”
丁缪淡然地让人愤怒:“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因为他觉得……”
说到这里,丁缪仿佛停顿了好久。
“他觉得,作为朋友,他可以为你做的更多。”
殷蛟心中忽然一痛,更加懊悔自己的那一剑。
“从峨嵋山出来时还好好的,直到前日,他还仍能与唐峸一战,究竟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身体状况?”
“一些事情无法求证,便除了他自己,旁人再也不能知晓,他在峨嵋山时,确实以身为剑战过云佳伊,虽然落败,但应该不至于会功力尽失,可是晴枫山庄之战,他确实没有用内力,而那一战,也不至于会让他生命垂危。”
“你的意思是……问题就出在百谷山道,和唐晓这一干人等身上?”
丁缪叹了口气:“目前也只有如此解释了。”
殷蛟想到这里,手指紧紧拢成了拳头。
“我要去追上他,你跟我一起吗?”
丁缪道:“那你要先知道,他一个人离开是想要做什么,如果他已经在做这件事了,你现在去追是不是还来得及,会不会扰乱他的计划,是不是已经对自己的处境,有了足够的了解,和应对方法,不然,一旦他会死,也是死不瞑目。”
殷蛟咬了咬牙,道:“我都知道,也都想好了。”
“非理性,但总能化险为夷,你对自己,是不是一直都有一个这样的错觉?”
丁缪轻蔑地说道。
殷蛟往旁边角落的秦子范看了一眼,道:“我一直很理性,如果不是这一次和大哥一战,也不会有今日这样完整的应对此事的策略,现在出发,也许还来得及。”
银蛟公子本来在江湖上都是以智计著称,从唐门出来,他还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的两个大哥。
一个叶越,一个就是轩辕劼。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只是不敢面对,不敢承认自己的无能。
但现在,他明白,自己已然再无退路,他欠轩辕劼的,已然是太多了。
丁缪听到这里,笑了。
“如此,便走这一遭。”
殷蛟看了一眼秦子范,道:“秦兄……”
秦子范一点头,转身去准备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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