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落地生灵均, 鹞鹰张翅为正则

夜露深重,哪怕是山下不歇的夜市都剩零碎的星火,以太虚派的作息规律,半山之上早已熄灯,可山巅的某处依然亮着一盏灯。

“可恶——放了我!!”

少女五花大绑成一条蠕虫,无论如何扭动后腰的绳结半是不动一下,浑然就像架在火上的烤鸡,就差生一把火。

“我都说不跑了!我只是提前去打探打探!”

白鸟,哦,现在该叫谢灵均了。生负半身异族血脉,一头稀罕的金发,眸中亮着冰蓝,但面容又似是纯正的中原人,天蓝的眼眸闪烁怒火的光,狡黠的狐狸束缚手脚只能呲牙咧嘴,后脑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两侧的蓄发用红绳扎起,一身金饰白衣劲装全搅在麻绳底下,自在白鸟飞不起来。

“不用那么麻烦,反正都要去,何必跑上两趟?”

正好的碧玉年华的少女往她口中喂了口糕点,酥酥软软的口感比不得面前的绝丽容颜,谢灵均张嘴又咬上一口,唇角嗦到了平滑的指尖。

她面带的幸福的停止挣扎,多年的飞贼警惕叫她注意到异样的气息。

来了。

她知道,早就知道。

那扇门会打开,深红的剑鞘和毒魅的瑰丽会分别进出,掌门平淡的立于门侧不做打搅,而如花的美人会面带微笑的弯腰于她对视。

从未离开视线的门如风无心般的开启。

祂们来了,一切如她所料。

“你就是白鸟?”

【你就是谢家小公子?】

一样的声线,一样的笑容,只在多年回忆中的碎片掀开,如今她从第一视角见证了那一幕。

“是的。”

她说出了和他一样的应答。

“请问……”

她是花家长女花无殃,御前三卫长缨卫总教头

“我是花家长女花无殃,与谢家同为靖五大家族,我来接你回家。”

【我会保护你,但谢家,你的未来…需要靠你自己】

在幼时,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会说会跑的年纪,那一天记得很热闹,也很残酷。

那时她身边没有人,姐姐们不见了,她在小巷里被人抓走,刻着名字的玉摔成两半,她只捡回了一半,在这条路上……*白鸟*飞了出去

【那时他身边好多人,奶妈不动了,他的家起了好大的火,脖子上的玉替他挡了一剑,只剩下一半还在,在那条路上……*正则*活了下来】

对着记忆上来自另一个自己名义上的姐姐,谢灵均的感官是复杂的,她只是看过名为谢正则的人生和关系,但与那些人接触,还是前半月好奇探查另一世界的师父起了心思偷吃偷喝被抓。因为是个义贼,也没犯杀人伤人的大事,额度不算太大,加上轻功极好关不住才从衙门移交给太虚派监管服役。

“那个……”

她尝试性开口“漂亮姐姐,你说得五大家族……”

花无殃性格果敢干脆,三卫中主民事难题的长缨卫以效率至上,花无殃在理解少女话中的困惑为其解答“炎夏大靖开国,玄氏当朝,云、赵平八荒,卫、谢定四方,花家产业开遍天下。五家先祖跟随玄氏先祖一同开辟王朝,地位不同凡响。”

然而世家王氏后发而上,王家女入宫位极贵妃,在裙带关系下一举成为第六大家,而前朝皇后的谢家女……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作为谢家四代唯一中唯一的女孩,其受宠到开了话本甜宠文风的头,全家皆宠着这个早忘掉的姑姑,虽然这里谢灵均也是个女孩,但后来的一个是比不上明玉皇后的,拿另一个世界正则的生活模板,对比一下她走丢的时候,得出结论——宠爱,大概有;真爱,估计没。

但凡谢家对她这个女孩上点心她也不会在那个为谢皇后庆生的时候走丢。

花无殃也简洁无害向她解释“谢家女,你的姑姑废后谢氏明玉因帝纳妃行刺未遂,随后藏入谢家,而谢家权倾朝野,行事跋扈,底下人命无数,在谢家举族为废后庆的那一日,南道的灾民冒死谏言谢家贪污赈灾款粮,而后全朝上下弹劾谢家,先帝念及祖训未行极刑,故判主头者死刑,三代嫡脉流放,10岁以下孩童入义庄或随母改姓。”

她微微一笑“三代是谢皇后以上的三代,你正好在此之外,所以不用担心。”

她的嘴无力的微张,懵懂的点头。

如果她没有正则的视角,或许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氏一脉,逆犯十恶,[拥贼犯禁]、[残杀同胞]、[窃夺机要]、[离间盟契],罪无可恕,当夷三族】

【然祖上仁慈,令后世不执极刑,孤亦念及祖上情谊子弟旧功,故而斩其主首,然子之失而父之过,罚嫡三脉流放极北,永世不得踏入中土】

【后来才知道,那后半句其实是还是的女官独孤伽罗与中山王改上的。至于召回宫的谢皇后直接得了废后的诏书,欲要行刺不成便给当场勒死了,据说先帝没多久也死在了里面,这对少年的青梅竹马也算圆了死亦同居的誓言。】

然后便是陛下即位,迎娶司书独孤伽罗为后,帝后共治开了难得的乾元一盛,哪怕只有五年。

少女窝在床头,房内的旁客卷席搬走,给她一个孩子单独的空间。

她想着,不想思考。

夜露更深了。

骨碌碌——骨碌碌——

咕噜噜噜噜————

谢正则是被肚子闹醒的,二日水米未进的囊袋挨扁着反噬,肠子挤压成结了般绞紧,如口中牙咀嚼菜食,他只觉疼痛。

又熬过了一天,还有几天可过?

金辫子落尘,白袍染灰,少年人抱剑缩于一体,瓦片的斜影奢侈的遮蔽他的身形。他喘息间不经为疲累所困,往日的记忆席卷而来。

谢氏当初为了明玉废后几番混账,败絮里外皆不是人,一个大房嫡子也难免遭到牵连,不敢去学堂,也不敢叫父母发现,只敢藏在一处花房,那时父亲给姑姑建的,清一色的锦花,都是上好的巧匠织女所造仿真花,永开不败,因为姑姑太久没来,也只剩下冰冷的光彩,哪怕那日的余烬之中,也如鲛人泪般闪烁。

……他会是那颗明珠吗?

他不是那颗明珠。

谢家辉煌的光芒已在凶烈的火中消失,留存的珠玉只会被切割,被交售。

他是人。

是有自己人生的人。

谢家化作灰烬,大火焚毁外壳,他在一片狼藉间自己选择。

……

【你真的决定好了?】

“是你啊……”他斜着目光,罕见的颓废侵袭了他“抱歉,我现在可不好看。”

看不见的妹妹安慰他【怎么会?我都是最好看的,你当然也是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身边有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个走上不同轨迹的妹妹。或许是在市井长大,她胆大,古灵精怪,敢说敢做他所不敢的事,如果他有她半点果断,或许不至于落入如此境地。

【哎,你不是去筹备武林大会嘛,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少年叹了口气,骨头僵疼“别提了,你也知道了我们那位摄政王是什么脾性……欲望还真是能让人眼瞎——”

【……】自从见证了那位摄政王和王妃的狗血故事,那位摄政王为了美人会做出什么都不意外了【祂们又干了什么搓死的事?】

摄政王,听着威风,本人软得不得了,无功无过无才无野心加上太后死命护着才没被先帝干掉,也就为了青梅才会硬气,他要是做出什么大事,那背后铁定有王妃的授意;而王妃嘛,也是王家姑娘,王家颜色是真的好,就没个丑的,在九王爷时就迷得他非卿不娶。可她比那两位王贵妃能折腾多了,当初罪名册事变顺势栽赃陛下引得无数刺杀,使得改革不得不叫停……现在依然想搞死王太子把自己儿子推上去,才有了这么个武林大会事件。

在翻天之难后,独孤皇后一改温和风格,强势的推动融合计划,誓要将修真界和江湖界一同归入天下之朝,多年前终是在激进派的刺杀下逝世了,而老盟主的死,使得武林大会的筹备只能落到年幼的王太子头上。

当然,让王太子去是绝不安全的,谢正则作为伴读以及必要时候的替死品必须先投石问路。

当初一句“摄政王下诏令,国库亏空,要求我们从武林那边想办法。”

谢灵均直接呐喊

【祂们有病吧!】

毫不客气的把两个权贵的脸面摔在地上【想捞钱也不是这么捞的——当初老盟主死的时候百般阻挠,看不起江湖还想去江湖捞钱,祂们是不是真以为随时有一个明君给祂们造啊?!】

谢正则一针见血“祂们压根不在乎,反正祂们又不是那些报复的第一对象。”

堵得她无话可说

【你,现在什么情况?还好吗?】

他斜了眼,唇角微动,声音小的得贴耳听。

“……王太子失踪了。”

【……啥?】

“朝廷还不知道,我必须拖着,让大人把王太子找回来。”

【……】

“南道最近很乱,因为尸人屡次袭击各大宗门颇为躁动,矛盾直指药王谷……”他瞥视了某处“但那是错的!去告诉无殃姐幕后还有一个推手”

【等等等等……】

“你要把祂找出来——”

一闪而过的冷光削落了几缕金丝,这同一个时间线上,不同的轨迹再度归于原位,彼线向前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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