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即合理。
这是个自我安慰的好句子。
正如剑为何有风,正如风带起竹叶,亦正如它们锋锐而忽伤一般合乎常理。
慵散的弥音。
连自己都做不下去的搁浅废曲。
又是一片落叶,又是一簇枯枝,鎏金生辉的脉络失灭做炭块,衬映着落雪的他愈发神化,高山飞瀑遥如远雾雪顶,不知何是归处的琉璃眼蓄满冰晶,白得发亮不见一丝色彩,也是如丝绸织物那般,在雪色的本质上层层叠叠构筑起非人的震撼。
他静默的观测尚能鼓动的金色果实,作为传动全身能源与灵质的它在如此朴实的外表下有着超能的力量。
十、十五……
他默数着,眼上的它,僵化、停滞、硬化。
他没有心思再去数。
提剑,尖头还能带出灿金的水花,昭示着鲜活滚烫的生力。
“这些玩具砍起来没意思,把真东西拿出来。”
声如人,音如神,冷冽如泉,淡薄似雾。
花团锦簇嫣然淡笑,寒凉的苦药香悠悠扑入内里,随风而来的一道长吁。
“快快歇了你的心思,别老盯着我的宝贝。”
山水涵晴,石色映辉,葱茏满眼,不似凡物的碧色晶蝶聚而复散。竹林退避,桃花满树今复现。
谁人能想到,一脚一步带动出绿林花园。
风华女子漫步林前,她生的雅致清幽,袅娜纤巧如拂柳,一双美眸温柔平和,仿若超然物外的软玉,却又深沉似是深巷中不知名的古井,转而又是清晨甘露,晶莹珍珠。
残月钩吻的长剑直指于其,冷刀刺骨扎入面门。
“你违背了畏止契约。”
他不带情绪的复述,似乎并没有那么的在意。
玄青玄前调的矜持到痴痴的笑开,仿若咏叹。
“自天下归一,苍生便立下畏止契约。”
那一声便如黄昏日落下悠扬的晚钟,沉静,从容,却也沧桑。
这是无数白骨与鲜血堆砌起的底线,下面便是万丈深渊,任何生灵在目睹当中的一角便会自发的去尊敬它,去畏惧它。
“即使是我等,对其敬畏程度也仅次于太虚真仙。”
纤纤玉手牵蝶儿,驮不住半点儿生机。
“不过现在啊。”她得闻喜讯般的绕了个圈,裙纱宛如蝉翼飞扬,肆意的叫人艳慕。
“什么都没变,什么都变了。”
世界没有变,成长起的现实主义者还是在天平的一端不断牺牲、舍弃着什么,直到再无所有;世间变了,有了期待,有了未来,浪漫无比又脆弱可怜的火星,谁知哪阵风会不会就那样带走它。
抽离过量的思绪,玄青玄正视自己的前同僚。
“我的老朋友,你也接纳了自己的残破,当应理解我的经验,我也不啰嗦,只问一句:”
流风倏地下沉,肃杀的冷意刮骨。
“我如何背反了?”
冷月散做浮光,幽幽飘飘,正如其人意。
十月月夕祭月节,十日月光诞团圆。惜云掩面,林间雾满,湿冷凉意渗入披风,妙音铃响惊开迷径,咕噜咕噜的毛皮滚球插入其中。
崴到脚把自己摔得狗啃泥的白露顾不及自己新提的狐裘大衣,忙摆正身子试图伸长手臂把两人推到天南海北,嘴里还不停嘟囔着“等等等等下等下啊——好痛好痛痛痛……”
被疼痛击败的妙龄女子无助的蹲下去按摩自己的脚踝,眼泪冒花的挤开泪珠去看对峙的两者。
“等我一会你们嗷哦哦哦…你们千万别打啊!”
浮月僵的一言难尽,残破的兵刃失去衔接的引力化作破开的泡沫;玄青玄小叹一声,抽出一条带叶的细柳,走进白露的身侧,在她手包裹的一处挑了两下。在夜幕衬托出的点点荧绿穿入掌心,女子的紧蹙的眉心舒缓开。
“哎呀我好多了,谢谢你啊。”
玄青玄收起卷缩的枯枝,笑容也淡去,白露激的一时发毛,不妙的预感应验了。
“感到痛苦就不要勉强的好,我可是医师,你的病症我一目了然。”
白露忙摆手,她最害怕的就是医生了,看来是这一代一路的顺利让她变得得意忘形,居然以为能瞒过去。
“对不起嘛,别说了好不好?”撒娇卖萌的白露半途把靠过来的新月倒影薅近,挡开青碧的视线,嘴里还不忘和稀泥。“畏止契约的本质是尊敬和铭记纷争的创伤,不去践踏那丑陋的痕迹。你去仔细看看那树精,祂吸了太多的异质灵,连本质气息都变得斑驳,尽早处理掉才是正解。”
无处不在生命的气息带着失色的树妖在久远的温柔乡沉眠,纯粹的草木让浮光一时忽略那被稀释过的繁杂。既然台阶有了,那他自然不再追根究底,转头就消失在夜幕深处。
忽悠走一个的白露想要劝劝另一个,刚停手就发觉方才鼓动的心跳就无了。头一回,还哪来的美人,只有一块纠缠的有些扭曲的枯树枝孤零零的倒地,沉默以对。
白露气得想骂街。
“劝劝你们别搞事就那么难嘛!”
真那么难。
狐裘姑娘携衣坐地,仰天长叹。
她是能够理解大家的一部分心理,可是她还是想要老老实实的过*逃避*日子,好吧好吧,大不了她再跑远点可这真的好吗你能逃多久消失吗再回去吧回去去死吗你该怎么做怎么想……
白露往死里给自己两巴掌,剃下十指的铁锈气把糟粕泄下去。
乖乖,冷静。
做好的,呼吸。
然后丢掉思绪,随机应变就好不然你会陷回去。
加油……白露。你可以!
你是白露。生在杨山村长在兰庭的小白露——
很好。冷静了。
一阵自欺欺人毕了。
女侠扬起正气,支配双足,旋儿走入夜帷深处。
不出两步,扛不住的女子俯身咳出一口血水。
白露:痛痛痛——我的牙!
两巴掌不是白响的。
未曾修炼的耳亦是在纠缠不休关系的运作下逐步迈入门槛,她听得见草木的摇动,一股画面在脑中成形。
给自己垫上丝巾应急一番的白露起身,口齿略有不清。
“你 赖 唔?”
来者换上一身潜藏的黑衣,梳扎麻花辫的金发在后脑盘起,可不满藏在头巾底在边边角角溜出的一点碎金,在尚未张开的模样下宛若一名姣好的异族少女。
开口的青涩也是叫人分辨不清“祂们打你了?”
白露轻松的摆手,在吸干口腔后拿开手帕,向他解释。
“我自己打的,祂们可舍不得打我。”
谢正则依然蹙眉,说不出是不大相信还是忧心。
谢正则泄了气的吐出一句“是我连累你了……”
啊不。
白露这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把那两货当成自己引来的追兵了?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可是骗人不大好不至于/总会碰上打住打住——白露哄住自己灵光点起满屏发弹幕的脑袋瓜子。她一拍少年的头顶,带着力往下摁。
“安心啦——那两个我不熟但认识,发现了也没追杀你一个孩子的可能,咱还是赶紧脱离这块地,但凡守这片防线的不是傻子那很快就会有人被这里的气息吸引来。”
如果真是傻子那祂们就可以溜了。到时候去找个熟人狠狠告状,让那群导致她吃不饱穿不暖睡不了的“正道人士”好好付出代价!
*
霖安近期乱得不止一团。
时秋好在眼皮抽搐后一指一抿的揉搓浸湿的纸张,直到做工复古拙劣的木质化成一粒一粒不可复原的杂物混进石子路中。
好家伙好家伙,江湖同盟后要么风平浪静,要么一整就是个大的。
时秋好真心后悔,不该嫌明禄选霖安,霖安对他才是真·麻烦!
吞并慕容氏发展甚好的上官家、身犯多起血案至今未捕的通缉犯、还有一个几经周转慎重到怀疑是不有被害妄想症的某个势力……后两者时秋好无所谓,但上官家不能无视,毕竟来此地曾是他名义上的舅舅。那家伙认得出和慕容玉蝶高度相似的脸。
现在想跑是跑不掉的,此生再未修习过武功的时秋好可没给心魂调节到能打架的地步,只能躲着。
他也不觉得憋屈便是。
就是生意好不容易起色今日又得一招打回解放前还真真叫人伤心。
如果不是砸重金给几个吞金兽算过,他还真想用着被诅咒的借口继续逃避。
时秋好是个体面的人,也无疑是个堕落的人。
他体面是因为他向往更高,他堕落是因为他自暴自弃。
至少在每一个认识他,熟悉他的人看来是如此。
可若是大家来看,没准还可以互相依偎一番,让对方知道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真虚无。
他冷静的合上楼阁的小门,无视听力反馈的劈里啪啦,尝试让自己睡过这一段无用的时间。
他好似才眯一会就给喊醒。
入目的不是什么魔鬼,但神似魔鬼。
……¥……&¥……#……@!!
时秋好当场吓得心脏抽搐,更高等级的密度压得他喘不过气,险之又险的收回心魂的延申。
“你干嘛?!”他差点真吓死了!
“抱歉。”张敬之垂眉,以着很没诚意的样貌表现出自己的愧疚“我需要你的情报。”
……得!心魂探测呗。
时秋好又去听,好在两道还算平稳的呼吸让他不至于坠入冰窟。
“都给我到我小房间外去。”
时秋好生着犹如上岸鲛人的好面貌,蔚蓝的发,渗水的眼,皮肤白而鼻梁高,波涛与浪花编织一身精细而华贵的珍珠礼服,未及冠的少年人咋看的异域风貌细瞧是一副无害而值得垂怜的模样。
无甚心思的时秋好单刀直入“要什么。”
张敬之看去卫青珃,他不知自己是否说服少女,但是她却是有主见。
“听张先生说您有相当的情报能力,请务必告知我等霖安事态原委,我会给予您应得的报酬。”
面容寡淡的时秋好一抬眉“比如?”
她的眼如眉一样坚毅而英气“保住你的小店。”
哈哈。
时秋好抽把椅子,捍卫一下自己几天未进水米的身体的叠上去,语气完全松了力气。
靖北上,准备北征,霖安作为最大的火器库但军力却极为空虚。一是南道血战,元气大损;二是妖树横行,尸人祸民,最严重的几次屠了下游的数个村子,还是在有军队驻守的情况下无人生还。虽说霖安城的羽林军也是精锐,其中不乏熬过仙凡大战的杰人,本不该如此迅速被闪电战拿下的霖安却在一夜陷落,要么有内鬼要么有外因,我查后两边都占。
“我知道。”卫青珃查出那些信件,可惜没看出到底是与谁人来往。
说攻城的是山贼,更像是进退有度的军队,养得起这样的士兵势力绝小不到哪去,朝廷有三个,江湖有六个,只是上官家既来人“调解”“救民”,显然参与的有上官,可正是如此江湖其他势力就可以排除大半,毕竟上官灭妻夺家的名声摆在那。
“所以上官求名声……?”卫青珃征求的去看唯一的大人,灰黑布衣的张敬之深邃幽深的眸子在抬一眼时朝她点头。
山贼背后之人虽不知详情,但胜在目的明显,就是火药。
“这等特殊时刻,冒着被御前三卫联合追杀的风险十有八九是冲北伐,或是继续打击朝廷威信。”那护国公嫌疑就小上许多,虽然不擅政斗,但也不至于自己砸自己的脚……这话自然不会说的,时秋好不想找麻烦。
还有一方势力。与目的性直接而强烈的前两者不同,行事作风弯弯绕绕,痕迹多,可也小,是在辅助,也在搅混水。以己度人,时秋好或许会为了方便自己钻漏洞,但……他下不了结论。
“内应的话。守城羽林军大到左右骁卫的左卫,小到底层小兵,他们跳反、残杀,让所有行动慢了不止一拍,无论防守还是接下来的游击都输了时间和信任;另一方就是与摄政王关系密切的王家,掌柜的还是前王丞相的亲孙女。”
王家在兵荒马乱虽然关门却安然无事本就可疑,几日间王家女的兄长随意行走毫无惧色连贼寇都无视显然关系斐然。
“不过只得是那位王小姐,她是个真正的人才,却因性别之因在父兄面前极为缺少话语权。”
当初王家向仙盟献宝,攀附不成沦为提取机,势不如当年哪怕摄政王全力支持也不堪大用,直到老盟主莫名暴毙,朝廷成为众矢之的,几个江湖人甚至当场杀害使节,几乎大战的时刻王家散尽家财打点大小门派极大程度的缓和事态。
“毕竟世上的看客更多。”
因此功,也在摄政王的推动下得了最关键的突厥岁贡,办的很好,顺水推舟下再度匹配起一代皇商,期间赚足了回扣。
“要是北伐成了的话王家就失了最大的生意……我可不是靠想象来发挥。王家与霖安太守的关系很好,双方还与归城商会的分行打过粮战,并掌控着手工及轻工业超出六成的命脉,如果想,他们真能饿死城里大半的人,并且攻城那晚包括太守一系及部分官吏都被王家邀请并且在贼寇的屠杀下几乎全灭,因为山贼入城的通道正是在王家酒楼附近,奇怪的是王家却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信与不信,时秋好并无目的,只是单纯阐述自己的看法和观点,顺带整一把自己最大的障碍物,虽然大概率不会有大收获便是。
“你在诱导我。”
哈哈。
时秋好撑起身,没完全立起来的他惯性的拉出湿漉漉的笑容,整个人像个从林中泽潭爬出的雾中水鬼。
“你自己判断就好。”
卫青珃稍作思考。
好吧,她思索不出什么准确答案,正如她说过的,现下展露的部分联合起来诱导成分太强,她本该客观的将所能所寻的证据传回长安才是。
可是长安那位的脑子也不比她精明到哪去啊??
作为卫家交给王室的质子,那时还年幼的卫青珃度过的是如同至亲志友的童年……虽然往事不可追忆,可卫青珃知晓并在现实的教育下一遍遍的重复打实着好友说过的话:见识与认知的扩宽不意味智商的增长,智慧不足反而会更容易被眼前的鱼饵拖入愈发愚昧的漩涡。
这实乃大不敬,可卫青珃必须承认——师父,护国公。在政斗上真的靠不太住。
月明星稀,幕夜沉沉下,关门的店铺内灼灼火光扑朔迷离,下一秒就会被无声之风带走着,照耀着,那湿沉的目光。
时秋好不去照顾谁人,他自己都快被仿佛进入“生长痛”的心魂折腾的身体貌似愈发湿气化。
那谁?对,现在是叫张、敬之?还真是好名字,如果能照顾一下他就好了。
他真的需要找些锚点来熬一熬,不管那些到底该用如何离谱的理由说服自己。
喃喃——
喃喃……
呼。
深海的迷梦才是脱离白雾的海面,祂再度直视逃避现实的间隙,眼见它们愈发狰狞,困兽巨口满布尖牙利齿,密密麻麻的,眼见着将祂吞噬。
迷蒙的水,潮湿的雨,滴滴答答的,还在耳膜上跳舞。
愈发困顿,越发清醒。
更是痛楚。
“可以继续睡。不用担心。”
哈哈——
时秋好皮囊下的个体想要讥笑,不知现实的他是否做出。
你会这样吗?
他亦不知自己真说出口,只是嘲讽着蠕动肌肉,喉间反过的压力撞得他空洞洞的胸口想倾倒什么。
“心魂刻在灵魂上,改造我们的躯体,令灵肉更为适配。”他似乎回答着他的话,也可以是共鸣的自言自语“除非死亡,谈何逃避。”
是啊是啊,所以我们杀了她!杀了她!
疯狂的血水涌上咽喉,冷漠无光的雨幕冲出癫狂的热,而失败的现实将祂的极端打落至另一个极端。
是啊。
是啊。
祂们输了,死了,付出代价了。
所以做个看客就够了。
滚红尘?那太……
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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