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明月,今夕何夕?]
她记得那个夜晚,记得那处溪水石桥,也记得 故人。
那时,故人易名“云岫”,换男子清俊之貌,身为书生子弟。然而在此相背后,她还是在一眼中 入了晕眩。
可惜它从不愿慈悲。
每每当她离了羊群,牧羊犬便化作夺命恶狼,随时咬断咽喉。
故而她折断剑魂,粉碎剑心,扮作无辜,终得保留性命。
也是在那一年,幻境融为晨露。
噩梦不复存在。
她反再不愿做梦。
梦里都是恶鬼。
浑浑噩噩又是三年,她已是金钗,双亲带与街坊邻居童子相看;也是那一年,大热袭来。
兄为戏水付了余生,父因寻仇搭上性命,母受不得悬于梁顶。
不久,祖母携她与幼弟投奔远亲。
也在那时。祖母哄她去一处红楼,满街的人群胭脂至今叫她窒息。
不多久,忘了那个本名的她,又一次弃了生名,换了近亲,以二两纹银得了“翩跹”。算是不错——
那时,还是乾元元年——
她总爱着月色,许如飞虫逐光。她也是曾如此,亦是扑火焚蛾。
“这样可不好噢。”
白衣青丝,纨扇翠簪,清雅秀化英气。她可自在的游于人海,若是抬眸,便是出众且难以言明的气度,犹如置于漳绒中的银白匕首。
苏怜舟。
好生一幅过眼犹怜水上舟的依依眷恋。
精绣的扇延长她的五指,活了般的轻敲。
“腿伤未愈,莫要为一时快活。”
——赔上余生。
方下沉的气猛的翻覆,不出奇,她使起性子,可在她的眼中不过化解孩童打闹。
(————)
[入梦]
“你该明白,剑既已断,心自该弃。”
天若有九日,活像地狱业火,日夜焦灼。
她只见天愈深,愈沉,日落流光。
焰火轰然。
林翩跹眸中都是满楼的血色,颠倒错乱的恍惚之间,她及时的扶住哪处,冰冷坚硬的器物给她一个轴叫她不至于瘫倒。
于混沌的漩涡中,她的怒火愈盛。
机关重轴转轮间,盘附要害的巨蟒哄然扑落,绝对的体型和重量叫整个中庭、困于中庭。
颅顶上,黑丝缭绕,月色不掩星火势。
江白雪连身摁倒风头无两的赵素威,小姑娘的挣扎在浓稠的黑色气息间荡然无存,强烈的窒息泛滥在此地,叫嚣或错过容错时机的叛乱者已是半身悬浮于空的华服侍女的剑下亡魂。
林翩跹没有看任何人,但拢下所有恼人之物,拍死虫子的清净之求叫她近乎疯狂。
“林翩跹!”
一声高呼,在风的嘶哑下竟有些凄厉。
“咳咳——”
梅饮红感觉自个儿疼的狠了。
明禄的收复至关重要,在王太子找着真人之前,朝廷和皇族有关连的人还不能上脸!太虚——太虚还是躺好点吧,一个刘锐锋在前,林翩跹怕是会直接拍死太虚剑心的传人的!至于转移目标……梅饮红不觉得这家伙会失控到发狂的程度。
林翩跹的指令与她的容颜一般冷锐。
“拿下。”
不多时满天盘绕的小鸟,飞花,连同阁楼的浮身侍女也是执剑而上。
对着冲来的巨口,以及飞扬的黑发女子,梅饮红也是欣喜的,毫无保留的令残破的剑芒伫立云间。
想理由太累了,此刻他只需跑掉即可。
颅顶的黑色身影远比台下更似传说古兽,无人细听那份嘶吼,只见无尽的灼光倾泻而下,连天河皆在震颤。
明月楼主以行动再一次昭告。
独霸一方的明月天池、苍色囿林,合情合理。
江白雪到口的话语在赵素威身上换一个度“想做什么就快些。”
他猛然抓取白色的大猫的后领,拿取猎豹的速度突破侍女的包围圈,直到回响最为明澈的一个点。
“至多一刻钟,必须上来,我们逃命的间隙不多。”
丢下这句最后的通牒,江白雪执起久闻未见的剑,苍白的锋芒在浑然一体的流动下泻出隔绝的一线峡谷。
赵素威去看,原这个迷宫般的机关楼下还有层层楼阁。
顾不得那么多了,赵素威纵身而下。
“我马上!”
白发男子并未回头,他晓得小将军该有的分寸,老实说会留下冒险的缘由,还是因他感受到不远处另一道庞然的剑魂。
希望外边那位能看在零丁的情谊上多少挡上一挡,在机关楼内斗机关主,嘶——
想想就头疼。
室内园庭,过了车道,入了厅堂,谢灵均猛然发觉此番大发了。
虚浮的空中楼阁压得腰背直不起身,威势的来主给诸人留下的间隙是为容错,可她去窥探的倒影却是在催促。
她感受到狂热的“杀意”。
明月湖中孤影阁,过了昏色隧道,恍若星落的泪滴聚合光晕,剧变显现的水下景叫赵素威抬高下颏,双眸一满天水光天,心魂游移似见了鬼链……
啪啪——
惊觉而来的源头正是一双手,一名怀枪人。
“姑娘,回神啦?”
来人一身简洁素色,用的却是麻料,瞧着像个清秀书生,气质贴近农民,半分武者的斗气还是杀气都无从感知。
“左右走个形式,我是明月楼主近侍之一,勉强可交明明月楼的意向。明月楼从未有叛逆朝廷的打算,我等也算是敬佩您这位少年将领,下了我身后这扇门就是明月楼安插在明禄富甲游戏场的小道,我等也有消息,那处斗兽场确有收入一名首都的贵人,只是五富中的史老曾与王族有些旧怨,近年产业又被打击的狠了,以重金将其砸上决斗台,若您为其而来,现下就过去——”
枪尖指来颞区,猛禽旋儿后转,狡兔神速断于凤点头,白虎扼腕折点灯,牛筋蓄身横出首。
孟庆驻枪轻笑,状如云烟。
“——还是赶得及的。”
“别那么看我,我真心做做样子,毕竟怎么也是明月楼的地盘,我若不拦拦,饭碗就保不住啦。”
白虎低吼,金眸炸亮,孟庆索性握枪掷出,陷进狭地,凶兽才收了爪牙。
见着人的成分上来,孟庆才放心背过身。
“顺着那条道直走,您安插进的姑娘我们也转进了地下道,若是她的路程没错,你们能在场内会晤。”
信?不信?赵素威没有时间,谁都没有时间,她只能一蒙头扎入黑暗。
孟庆还以为自己要多废口舌呢?那群老熟人没把她带坏真是太好了。
“要回去了?”
白衣书生相继而落,他只要再多几步就能追上那只白虎后裔。
孟庆一摊手“不然呢?等你的冰块化了秀秀估摸着也要冻死了。”
江白雪甚是无辜,衣袖轻飘“我已是收敛,不如说你从哪寻着这般疯狗?”
他以为枪落,枪未落,气生而出亦是气散之时。
平白面容的孟庆只是挑回眉头,淡了神色。
“别打扰我的生活。那我们还能继续心平气和的说话。”
江白雪回神,左思右想着实对不上此人样貌,只得放弃。
“自然。我们并非敌人。”
狭道颇长,赵素威以为自己超越了时间,还是为时间所忘,她恍惚的意识到自己也曾如此奔跑,她突然生出微弱的渴求,希望这场谢幕再慢一些。
她终究踹开虚掩的门扉。
她以为的荒瘠被尖锐的鸣叫刺穿,十指分别擒拿最接近的触碰,她近乎是吼出,犹同猛虎噬人。
“发生什么了?”
“你们看见了什么?!”
赵素威是在抽噎声中恢复实现,第一眼瞧着的就是一股气泡正将破欲破与着泪沟壑滑落,她转手提转溜到后颈上,在那时,她真的听见了呜呜声。
心有点虚的赵素威去看另一位,他似乎整理好余光所见的混乱,还在哆嗦的手打上手势,玉环金戒敲击着泠泠响。
“女娘、不不女侠!场中异兽突然断了链子……牢里囚犯不知为何逃了出来,正四处打杀着,我们要赶紧逃命啊——”
赵素威把他俩往后一丢,掉眼泪的那个她没看清,这个眼睛污浊乱动的满口谎言——她可是恶补过的!
但是两点应当是真,穿金带银两手无劳的权贵不会无理由的乱成这样。异兽和“囚犯”暴动应当是真。
她几步间捋掉多余的皮毛银饰品,搅在发鬓间的动作让她狼藉的比逃去的华服还要不像个人,她在台前看见了扑食的异兽。
一半是虎,一半是木,血沫和枝叶红红绿绿的打在一起,看不出究竟谁才是本体。
她深呼一口气——
“金妹子!我在此地——听着的话应个声!!!”
虎啸让通顶的帘幕都乱了片,短暂的镇压令场内沉幕,眼见无人不在安静伫立,赵素威扑至虎身,锁入后颈,在一瞬中将之抛投而出,在圈出的场地内撞烂了金笼子,外围又是一片惊叫的浪潮。
白鸟给数道长廊传递的咆哮吓得险些跳起,也就她还能直着双足站立,在搀扶失败下她尽可能怀柔的安抚,吓坏的群人如折腿的羊群让向来单干的她无所适从。
鞭子抽地的响声让她下意识的打起姿态却给动弹不得的双足卡得险些摔倒。
羊群聚集在她的周身,埋没她的膝盖,她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位剃发的少年,他面色全是丝丝缕缕的红痕,不是外伤,似是自内里撕裂的隐射。
“站起来!”没能长开的稚嫩嘶哑“你们忘了鞭子还追在身后,那鞭子击打在身上要做什么也忘了吗?起身!快!”
他的鞭子没有驯兽人的劲道,确有一份狠厉,一丝干脆。白鸟一脚踢开心底的犹疑,让神志不清嘟囔的废物抬出耳朵,弄清楚现在到底要做什么。
“顺着小道走!不准挤!出去后会有同胞带你们解除烙印!”
他的身体着实有些瘦小,白鸟扶着他上自己的肩头。他真的实在瘦小。
待见大部队出口,白鸟正要将少年交出,却遭到少年的制止。
“我要等的人还在里边。”
白鸟被那稻穗的秋黄晃了眼,脱口而出“你会死的。”
“肌肉撕裂、小臂受损,你跑的比那群贵人还慢。”
“没事。”他擦擦脸,只是糊的更厉害“我识得那声音,是我认识的好人,我们会一起走。”
他用短袖的手示意靠近的引路人止步,谢灵均感知到不一般的厚重感。
“我陪你。”她肯定“说不准我们同行的是同一位。”
祂们离得有些远了,方便赶路谢灵均又一次将他扶上。
会场内,防护已破,内外皆是首场。眼见撕开咽喉或胸腔暴露,或是增生出更多草木的奇兽又一次起身,似是双翼的桧木交织着,仿佛在编制声带的震颤;抓取薄红丝带确认强度的赵素威引得飞虎滑行至上,焦灼扑食为红丝缠绕,终使顶口锁落,断兽四爪折身困翻,她已摘去阻碍识别的面具,脸上印出几道微妙的红痕,一双金眸再无掩饰,明如火,亦如魅。
她全身携着红丝包裹朝二至三层的夹层掷出。
“别再回来了!”
明禄的危险等级在她心底提了又提,最是荒诞的是她所发散的荒诞。
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放进来游戏的是哪种级别的傻缺啊?
赵素威知道那东西还会回来,为难任务还是撤离——
死要见尸——靖已经受不得冲击了……!
“威武姐!”
赵素威一晃神,她应当没有记错这声音源自何处。
——小殿下
“你瘦了嗷嗷嗷——”赵素威捧着小孩儿,谢灵均拍拍自己的肩膀,尝试从正摆着的动作回溯方才发生了什么,赵姐姐却是落了两滴泪“呜呜,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我待会跟你 解释!我的肋骨好痛你抱的不对呀!”
咯咯哒哒,木板吱呀吱呀——冰霜结了花。
“哝,最后一味药,给那姑娘每三天泡一次药浴就能完全驱寒了。”
接下一小瓶子的孟庆松开紧绷的气息,不再去管这个不干净的东西。
“不怕我作假吗?”
欠揍的挑衅让他歇下的火气差点再腾起来。
“那我追杀你到死为止,而且你也没有那种放弃了生活的眼神。不过这次之后明月楼少来,别说楼主,我也看不过你了快。”
“哈哈——尽量尽量。”
在下一步起步之前,他得先根除小将军处理不掉的隐患。
明月楼域外,过了月池界限,林翩跹不再做出追逐,祂们并不包容,但也是心照不宣。
梅饮红想笑,可他咳得狠了,着实喘不过气来。他两眼冒黑,草木的声音越发明晰——他听见刀剑出鞘的争鸣。
“咳咳——其实哈——我还挺想偷懒的。”
不过又多一场清理。
行路上,谢灵均觉得祂们并非与奴人是一路,实则也是,祂们本就不是一路。
又多了一刻钟,三人行悄然行至一当铺,要问如何看出,且看一个“当”字如何醒目。
明禄一城可划分为三个区域:富人、穷人、奴人
而夹在富人与穷人之间的地带属于一定富商。那些商人有财,但无大财,有地位,却无实权,但足以比谷底之人要是风光,一街的门面,不时有些没落子弟蒙头行入,或是赤身裸体者当去最后一块遮羞布。
谢灵均将眼目从观测的通外镜挪开。
她终于有了机会做个正式的介绍——可合适吗?赵素威亲自找的是谁?极有可能就是王太子。白鸟可以来个萍水相逢,但谢灵均该怎么做?
玄明澈目光轻涟,他瞧着换上劲装的女子,她抱着眼熟的不能再熟悉的剑柄及剑镡,他甚至能顺着纹理一路构筑起那份收拢在花墨布袋下的剑身。他抽着眼皮去看剑穗上的半块碎玉。
“白鸟姑娘,在此时,我略希望我们能够开诚公布。”他骨头真的太细,脖子也是,衬的脑袋太大,连勉强扎出的丸子都要带着滚落。
“我是玄氏中人玄明澈,因深陷明禄奴人危机引得朋友前来营救。我相信您能够分辨出来,我言说此事并无恶意也无欲求,是因您的样貌与那半玉着实眼熟,我们的同窗,谢正则,与您似是一个模板刻出,且他也有半边碎玉。”
知道知道,她都知道——
所以她才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呐——(谢灵均抱头呐喊)
“咳咳——其实都猜得到的……真的——”救命明明没做错可好几年的留影记忆让她好心虚!
谢灵均眼睛乱瞟“其实——或许从我下山的时候与你们说说——”
真是的为什么总是她来捅破啊?
李青冥带着魏欺霜撤了。
这位太虚大师姐被她灌注的微量魂力,或说是内力刺激的惊起,她从隔壁揪出一个还在观察的引路人,让他带着这位大师姐去护送队伍看看太虚弟子还有没有活着的,如果第一批没有等一下看看有没有下一批。
“那 您要去何处?”
“去找任务指引,没引导活是干不下去的。”
明月楼“损失惨重”——
“楼主发了好大的脾气阿嚏!”张秀拼命激灵“都不出阿嚏咬舌头了——”
孟庆努力配计量,隔着屏风安慰。
“我准备了半只鸡,你要吃什么口味?”
对面打着颤“不能一只吗?”
孟庆笑得无奈“一半红烧一半清蒸是吧?”
“不是!一半炖汤分给楼主阿嚏——”
孟庆突然怀疑是不是冻坏脑子时就听里边说。
“一半烧烤 全给我好不好?”
对味了“真是……没问题,等泡好就可以吃了。”
孟庆在出门时遇见了来询问的侍女,祂们进不去楼主的门只得找他。
“货物丢失?安保是谁做的找谁去,何况我们还当了一回免费支援帮祂们省了一大笔赎金,以及明月楼的场地费算好账就上门。就这么回答,如果谁闹直接轰出去。”
明月楼的规矩能这么轻易简洁很大成分还是多亏了在泥沼里的富人互掐,何况楼主根本不理祂们。至于那些锅,祂们不认谁也扣不上,真惹怒了楼主……呵呵,大炮在谁手里今晚都该有个认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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