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烛几乎是被惊醒的,就像是熟睡时突然被人用极暴力的手段叫醒一样。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打开,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去和那个敲门的人沟通交流,询问有什么事,弄清楚对方的来意。但此时,他却无法做到那些事,因为他几乎要瘫软在地,小腿也是像糠筛一样抖动着,几乎无法站稳,心脏也是正在极快速地跳动,就像是刚刚做完高强度的运动一样。即使他现在是清醒着的,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况,他仍是充满了心悸的感觉!
“你就是莫烛?一个月前搬来这的新住户,我说的没错吧!”那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再度传来,是那个影子的主人。说来奇怪,本来莫烛是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中的,可是随着那个声音的响起,他的心情居然慢慢平复了下来。
“你就是莫烛?”同样的问题第三次被问出,虽然从语调上听,还是像前两次一样平缓,毫无情感。但是莫烛就是感觉这话里似乎带有一丝不耐烦的味道了。毕竟,任谁问一个人三次同样的问题,而对方却一直不回答都会感觉不爽吧。
莫烛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今天这事有些超出了他的理解,而这事也明显可能会使他陷入危及自己生命的危险之中。按照平常来说,如果这种他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出现的,那么他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扭头就跑,不会有一丝犹豫。但现在的情况是这种事情主动找到自己的头上,想躲也躲不掉,那么他就只好自己上了。
他心中有了这样的主意,恐惧和恐慌似乎也稍稍减弱了一些。于是,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那个诡异的影子,而是把目光转向那个问自己问题的人。同时,为了避免那人的情绪恶化,他开口回答了那个被问了三次的问题。“是,我是莫烛,一个月前搬来的新住户。”
莫烛直到此时才看到敲门人的样貌,那是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妇人。她外面套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破旧棉大衣,腿上也是穿着一件到处是补丁的看不清款式的牛仔裤,牛仔裤的下面已经快要成为一堆布条,散乱地耷拉在地上,而且露出了老妇人乌黑的脚踝。莫烛觉得,这已经不能被称只为裤子了,它分明是用一堆布条和大量补丁拼凑起来的一块布而已。再往下看去,老妇人脚上穿着的是一个不知名品牌的蓝色运动鞋,让莫烛惊讶的是,这双鞋明显要比老妇人其它的衣物更加整洁,虽然这双鞋看上去也是十分老旧,而且上面的蓝色也被尘土所覆盖,整双鞋的磨损一看就是非常严重。但至少这双鞋还可以勉强说它是一双鞋,而不是什么其他东西硬做成的。
老妇人的头发是花白的,相比于染发染成的银白色,这种因生命流逝而产生的灰白色更能给人一种别样的震撼感。她的银发中明显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异物,似乎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洗过头发了。这银发老妇的脸上带着一个可以明显看出来的被什么东西被染黑的N95口罩,只露出一双漆黑深邃的双眼,就好像她的影子一样,让人根本无法看出她在想些什么。这样的眼睛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白发老人的身上,但莫烛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去多想了,他只能是把这些问题都尽量记在心里,等到以后再仔细琢磨。
而现在,银发老妇的左手手里正握着一个看上去颇有些许年代感的手电筒,灯筒里散发出橘黄色的灯光。莫烛认出来那是那对老夫妻今天搬走时遗留下来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是放在一个大硬纸箱里的,这样那些有需要的人就可以去箱子里翻找,就有可能会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莫烛其实是不需要的,他过去只是去凑个热闹,了解一下这里的住户。所以他并没有主动去参与这个活动,而是一直看到了最后,结果就是剩下的这些无用碗筷都被塞到他这里。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手电筒可能是那些东西里价值最高的一个了。可是他在参加分发的过程中并没有看到这个老妇人的身影。他想了一想,觉得很有可能是这个老妇人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就直接离开,没有在现场过多停留,要不然,单以自己从头到尾参加这场活动,是不可能看不到这个老妇人的。
老妇人的右手提着一个有些破损的编织篮,篮子里放有很少一些饼干零食之类的东西,稀稀落落地散布在篮子里,显得十分清贫。而且莫烛也观察到编织袋有明显的磨损迹象,因为原本应该是紫色和黄色交替的编织线现在却有些发黄发白了。他知道,这是这个篮子被常年使用和清洗的证明。
她的两只手布满了老人斑,在楼道灯的照耀下显出些许病态的不正常的颜色。莫烛觉得这老妇人最少也有70岁以上的年龄了。那双手的骨节十分分明,就像是弯曲的葡萄枝,又像是长满结疤的老树根。那两只手的关节都十分粗大,腕部的骨突也是非常明显。可以看到,她的整双手都布满了裂口和老茧,手背上的青筋粗壮且蜿蜒,给人一种强有力的感觉。从这里莫烛也能看出,这个老妇人一定做过工作强度较大的工作,而且做这工作的时间肯定不短。
这些念头说起来时间很长,但其实也就只是三四秒的功夫。就在他打量老妇人的同时,那个老妇人似乎也在打量他,虽然他无法从那双毫无波动的幽深眼眸中看出打量这个意思。但他就是感觉那个老妇人在做和他一样的事,所以,现在场面上出现了一个让两人都有些尴尬的沉闷气氛。
为了不让这种沉闷的尴尬持续下去,莫烛决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率先打破这个压抑的氛围,于是他出言询问道:“请问,您是?”尴尬而又压抑的场面被打破,对于这个问题老妇人没说话,但她用动作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用拿着手电筒的左手向上指了一指,意思是自己来自上一层。
对于这个回答,莫烛其实并不意外,排除低层住户拜访自己的可能,就只有比自己高一层的八楼住户有可能了。虽然他从未见到过八楼的住户,以至于一直以为八楼无人居住,以前他这此还有些疑惑,因为他最原本想租的地方其实是八楼,但在给那个中介公司表达了租房意向后,那个中介公司的态度有些模糊,只是说尽量能让他住进去,但最终的结果也是没有答应他的租房请求。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个银发老妇人居住在八楼的缘故。
在知道老妇人的住址后,莫烛问出了他关心的第二个问题:“您找我有什么事?我能够帮您做什么?”问完这个问题后,莫烛就把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老妇人的脸上,希望能看出点什么,不过,确切的说,是应该是集中在她的眼睛上,毕竟那个老妇人是戴着一个N95口罩的,虽然现在它的功能估计只剩下个遮挡面容了,但在这种情况下有这么个效果就已经足够了,因为这个口罩的缘故,莫烛根本无法看到老妇人的脸,更不用说是通过表情来推测思考她的行动了。
莫烛回想起那个影子的诡异时仍是感到恐怖,所以在面对老妇人那似乎堪比,不,是超过她自己影子的深邃时,莫烛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也造成他了几乎无法从老妇人的身上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如果让别人看到莫烛这样警惕防备这个银发老妇,肯定会有人指责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的确,就莫烛目前得出的这些信息来看,对方只是一个极度贫穷,身体老迈的高龄老人,甚至说不定还患有某种极难医治的疾病。
如果对方真的是一个像他看到的那样拥有悲惨人生的普通人的话,莫烛是绝对不会做出上面那些事的,就算是做了,在事后他也绝对会做出相应的补偿。可现在的情况是通过刚才的经历,莫烛可以肯定地说,面前的这个老妇人绝对不会是像她表面上表现的那样柔弱。因为这个老妇人的身上有着他无法理解,甚至他认为所有人类都无法理解的现象存在。所以,不管别人是怎样想的,反正他觉得再怎么警惕再怎么防备这个浑身透着诡异气息的老妇人都是合理的!
老妇人似乎像是没有察觉到莫烛的目光,这次老妇人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用那个苍老沙哑的声音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你今天去了杨权家吧?”“杨权?那是谁?”莫烛在心里暗自疑惑,他可以确认自己从不认识加杨权的人,更何况去这个所谓杨权的家。他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是不可能出去拜访别人的,而且还是今天?等等,今天?莫烛感觉自己似乎是抓到什么,他结合今天的经历,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答案。
“您说的是住在三楼的那对老夫妻吗?”莫烛试探着回答道。老妇人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答案。“是的,我今天下午他们搬走时,我去了现场。”知道老妇人问的人的身份后,莫烛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那老妇人得到回答后,缓缓开口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要和你换东西。”就在莫烛推测老妇人与那对老夫妻之间关系的时候,那老妇人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换东西!
莫烛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只是要换东西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但随即他的心又提了起来,换东西?换什么东西?这老妇人想要什么?旧的问题解决了,可新的问题又出现在莫烛的脑子里。他带着些许小心,谨慎地询问老妇人说:“您想要换什么?”“杨权家的那些碗筷。”老妇人的回答让莫烛有些发愣,他原以为这老妇肯定会想和自己换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比如:米,面,甚至是钱。但他还真没想过这老妇人想和自己换的东西居然是那对老夫妻强塞给自己的鸡肋无比的碗筷。
他一时感觉有些头脑发愣,不知所措。那种感觉就好比你手上有一张别人给你的过期的五百万元彩票,然后又有一个人要用一些东西和你交换这张鸡肋的彩票。虽然莫烛现在整个人都有些发蒙,但他最终还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在彻底搞清楚老妇人的目的后,莫烛感觉自己已经不是那么紧张了,然后又对老妇人拿什么东西来换产生了一点兴趣。于是他对着老妇人说:“您想拿什么来换”
老妇人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她把手电筒放在那个篮子里,然后把那个篮子递到莫烛的面前,好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诚意,这就是她拿来换东西的筹码。莫烛再一次被老妇人的操作弄蒙了。什么玩意?拿这些东西来换呀?莫烛看着篮子里可怜的几包饼干和买个手电筒,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似乎是察觉到莫烛的表情有些古怪,老妇人轻抬了下眼,问道:“有什么问题吗?”莫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憋出一句“没有!”
那个诡异的老妇人在得到那些碗筷后,放入那个编织篮后就提着它离开了。没错,她并没有把那个篮子留下,而是把它带走了,莫烛还以为那个篮子也是交换的筹码之一。当他想把那个篮子拿过来的时候,老妇人就用她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让他感觉极其的不自在。最后当她用手一个接一个地拿出篮子里的东西的气候,莫烛才知道,那个篮子是她要带走的。对此,莫烛心中是有些郁闷的,可他也不知道这郁闷是从哪来的。最后只能自我安慰地认为是自己这一天太累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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