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一:道士赠书

人间星光,天上星河。

小镇天色暗淡,一处街道,灯火阑珊,有店铺林立,地摊成群,纷纷扰扰,喧闹异常,充斥着小贩的吆喝声与讨价还价声。

一位中年模样的道人在街角处找了个位置盘腿而坐,他一身道袍,头戴葛巾,脚穿布鞋,气质出尘,跟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布囊,拿出了许多东西摆放在地上,一张八卦图,一摞符篆,一盘棋,木剑,罗盘,以及一本古书。

旁边有人瞄了几眼,讥笑道:“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兄弟,过时了。”

他只是微笑不语。

他在等一个人,没把握。

等不到,没关系,再耗个百年便是。

他双手笼袖,像个气质与之不符的老翁。

身旁那人摇摇头,这人没救了。

好似觉得无聊,他开始下棋,右手拈起棋子,垂落棋盘,独自对弈,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此时由远及近,一位少年正在迈步奔跑,看装着,是个学生,头发飘逸,眼神干净,因为人多,显得略微有些不自然,仔细观察,原来是个怕生的。道路并不宽敞,难免擦碰到许多行人,少年来不及致歉,只能报以微笑,转头满脸的欲哭无泪,原因无它,他迟到了。

这位倒霉蛋叫李淳风,木子李,淳儒的淳,微风的风。名字秀气,人也可以。是镇上中学的一名学生。

李淳风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暗叹一句不好,便准备加快脚下的步伐。

“诶哟!”刚刚跑出街道,准备提速的李淳风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接着便倒在了地上,而他面前正是刚才的中年道人。

同一时间,那中年道人所在摊位旁的人,转头眨了眨眼,满脸不可置信,继续揉了揉眼,疑惑道:“人呢?”

李淳风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没有多想,他天生不喜欢与陌生人说话,准备道歉一声离去。

中年道人看破他心中所想,开口道:“缘已起,何不结了这因果,你面相大吉,不知贫道能否为你算上一卦。”

李淳风上下打量了这人的装束,有些好奇,“道士?”

中年道人点点头。

李淳风嘀咕道:“有毛病。”

中年道人面不改色。

李淳风摇摇头,他已经迟到了,再不赶过去还不知道什么下场呢,想到他们班主任那二百来斤的体重,李淳风的背脊微微发寒。

中年道人想通其中关节,只得微笑道:“那好,贫道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你我有缘。”他停顿了一下,从袖口里拿出一本书,封面古朴,类似古代的羊皮纸。他递给李淳风,道:“道家人乐善好施,此书便赠与你。”

李淳风接过古书,更加疑惑,“乐善好施?”

中年道人微笑不语。

一本书而已,收了便收了,李淳风只得双手拱礼道:“谢过道长。”

中年道人离开后,李淳风拿起书来仔细端详,封面上的字十分模糊,隐约看清两个用草书写就的字,“弈经”。

“这是什么,道家经书?”

李淳风随手翻了几页,收进了背上的书包,跨步离去,期间回头望去,喃喃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小镇中学,由国家集资建成,小镇上的大户人家在建造的时候也不留余力。在61班教室的门口,一座小山似的身影矗立在那,正是61班的班主任,宁元清。据说是来镇上实习的,别看人长得不咋样,在市里可是一个高材生,稀罕物。

宁元清履行着班主任的职责,时不时看看学生们的晚自习,他聆听着里面学生朗朗的读书声,忍不住有些笑意,看着前边的操场上的一棵梧桐树,微风吹过,落叶归根,感慨道:“儿时只怕读书难,少时总觉为人易。”

很难想象,这话是从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子口中说出来的,至于他为什么站在这里,当然是为了等他最“疼爱”的学生了。

这不,他刚刚有所感应转头望去,就看到了压轴出场的李淳风。

他看着眼前这个经常迟到的学生,笑眯着着眼道:“哟,来了啊。”

这个胖子笑起来实在是跟好看不搭边。

他朝李淳风走去,语气亲和,不知道的还以为父亲待儿子呢。

但清楚他的李淳风可不这么认为,那双大手敲下来的“胡豆”能疼死半个人。

所以刚刚跑到这都不敢喘气,准备憋气偷偷溜进去的李淳风呆滞当场,虽然早就幻想了无数种结果,还是棋差一筹,只能悲愤欲绝地走过去。

宁元清刚想出手,好似想到些什么,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好奇道:“说吧,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心想可不能冤枉了学生,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李淳风摇摇头,心虚道:“拉肚子算不算。”

得嘞,没理由。

宁元清笑意不减,“你说呢。”

李淳风叹气一声,知道躲不过了,抬头满脸希冀地看着这个胖子,弱弱问道:“这次能不能轻点。”

宁元清摸了摸李淳风的脑袋,“可以啊。”

然后不等李淳风反应过来,他就拿大手猛敲了下去。

“诶哟!”李淳风想到了那个中年道人,撞着人不疼,可这胡豆很疼诶。

接着宁元清把李淳风拎了起来,一手撑开教室门,走进去丢在了讲台上。

看着突然停下读书幸灾乐祸看戏的同学们,李淳风站立难安,转头看向宁元清,“您又要干嘛?”

宁元清不怀好意道:“迟到这么多次,哪能轻易再放过你,唱首歌再下去。”

李淳风暗感不妙,“唱什么?”

宁元清笑道:“好汉歌。”

李淳风嘴角抽了抽,这一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站在台上跟坐在下面是不一样的感观。

李淳风不经意看向他坐的位置,同桌正一手托腮朝他微笑,她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也许是接触到她的目光,李淳风脸红到了耳根子,一咬牙,拼了!

李淳风深呼吸一口,气沉丹田,扎起马步,大声唱道:“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嚯嘿嚯嘿参北斗哇……”

李淳风悲愤欲绝,心想道:“完了,一世英明就这样被毁了。”

“哈哈哈哈哈哈……”底下几十个学生笑成一团,也有人翻白眼,有人不为所动,有人的口哨此起彼伏,情绪微妙,不一而同。

“嘿。”连宁元清都没绷住笑了起来,学生们都清楚,他从来不会体罚他们,只是对于李淳风这类“惯犯”来说,肯定要稍微惩罚一下。

奈何李淳风还是怕他,毕竟被惩罚最多。

李淳风下意识看向窗外,外面星河漫天,里面却有一位少年出丑,唉,惨啊。

下课铃声恰好响起,宁元清大手一挥,李淳风得以幸运的回到了位置上。

“呼,有惊无险。”

“你怎么又迟到了?”

李淳风放下书包,刚坐下,身旁就传来声音,很悦耳,想必它的主人相貌不会差到哪去。

果然,李淳风转头望去,看着眼前这张熟悉且惊艳的脸。

她叫游文同,李淳风的同桌。

今天的她,长发披肩,眼神澄澈,肤白若雪,一身普普通通的校服也掩盖不住那抹出尘的气质。

某些人和事,哪怕是路边的风景,可是只要看一眼,依然会让人觉得很美好。

李淳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睡过头了。”

她点了点头,随后不再言语。

两两无言。

尽管她不是陌生人,但李淳风每次跟她眼神对视还是会下意识的回避。

两人一个天生冷淡,一个性格内向。

李淳风有些尴尬,认真自习估计也不大可能,想到了那本古书,从书包里拿了出来。之前走得急,还没来得及认真翻看。

“那道士为什么要给自己这本书,难不成真是乐善好施?”

李淳风摇了摇头,“管他呢,反正不要钱。”

李淳风看着封面上“弈经”这两个字,沉思了起来。

翻开书,书上第一页。

“驱鬼为己任,舍弃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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