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3-EP3：士师（11）
【被阴谋论吸引是人之常情。人们想要答案。有时事情的发生毫无理由，有时混乱不堪——这让人难以接受。人们想要一个恶棍，他们想要一个理由，他们想要一个阴谋集团，他们想要一个阴谋。】——维克托·特拉托斯，2016年。
……
千里迢迢地从中东地区赶回北美的亚瑟·古德曼准将刚走进荷马·片桐的办公室就一眼看出来他的这位老上司、老战友今天的情绪相当不佳，而且他过去与对方共事的经验也告诉他，趁着A-LAWS最高司令官为了一个坏消息生气时报告另一个坏消息的后果不堪设想。但是，为了防止怀揣着的机密泄露而不惜亲自从中东地区赶来且并未提前向荷马·片桐通报自己行程的古德曼准将已经没有了退路，总不可能用顺便看望老朋友之类的蹩脚借口来掩饰自身动机的他硬着头皮上前，在终于注意到他的荷马·片桐无比尖锐的目光注视下如坐针毡地将手中装有机密 文件的包裹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对方的办公桌上。
“……尽快和保安局方面沟通，我们在这一点上是共进退的。总统对我们保持着很高的期待，我们不能辜负他的用心。”见到本该在中东地区前线和阿拉伯共和国军队以及四处流窜的反联邦叛乱武装组织对峙的老部下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深知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地连招呼都不打就来访的荷马·片桐立即找了个理由支走聚集在办公桌旁的另外几名A-LAWS将军，“联邦军不过是被旧国家主义、地区主义思维支配大脑的军阀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和雇佣兵，只有A-LAWS才是真正忠于联邦的武装力量。一定要尽快促成国会通过立法，为此有必要动员我们能够调动的一切资源。把你们那些退役之后去企业工作的老战友都召集起来……A-LAWS以后一定会回报他们的。”
“是，长官。”
“这事就交给我们吧，片桐将军。”
“好，你们先去忙吧。”荷马·片桐勉强地挤出了一抹笑容，让卫兵送走自己的其他手下们，这才动手拆包裹并对着已经转身离开但还没出门的将军们说了些掩人耳目的话“我说，你也没必要亲自把上次圣诞节的烤面包比赛获奖照片送来……宣传材料有宣传机构负责，下次你直接和他们说，我原则上同意你的决定。”
等到几名各司其职的A-LAWS将军都离开了，荷马·片桐脸上的假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谨慎地从包裹中取出古德曼准将送给他的【礼物】，这些或是沾着尘土、或是被血液粘成一片的珍贵材料很明显来自于前线，而且在被A-LAWS一方夺到手后也没有经过任何必要或不必要的清洁和【再加工】。仅仅两分钟后，A-LAWS最高司令官的脸上便爬满了肉眼可见的怒容，每一根略微扩张的血管都在无声地向坐立不安的古德曼准将诉说着他的愤怒和不满。
“今年的2月可真是个给人找麻烦的好时候啊，全世界的愚蠢之辈都赶在这时候争先恐后地跳出来了。一个接一个的，跟一窝又一窝兔子一样。”
“长官，我是不该拿这些事来麻烦你的，但它已经发生了……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隔三差五就会有联邦军莫名其妙地顺利叛逃到叛乱武装之中、给敌人扩军了。”熟悉荷马·片桐作风的古德曼准将连忙赶在面前的火山彻底喷发之前及时承认地自己的过失，不过更重要的还是一如既往地强调敌人的狡猾和阴险。身材有些臃肿的准将手舞足蹈地向荷马·片桐形容着自己和部下们在近期的战斗中取得的收获，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老上司尽快提高对地球联邦内部隐患的重视。“有这些人持续不断地干扰我们的行动，难怪我们会被叛军耍得和蠢货一样团团转。”
“我又没说你，你何必这么着急把这头衔给自己安上呢？”荷马·片桐瞪了古德曼准将一眼，没有就谁才是蠢货的话题继续深入探讨下去。他将包裹中的一部分文件摊在办公桌上，又从办公桌左侧的抽屉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阿尔马克那家伙，一直催着我追究需要为00高达失窃负责的相关人员……我看最应该为此负责的就是他本人了。没有他那些碍事的什么【单人部队】同类，00高达就不会丢。”
“我也听说了，真是令人遗憾啊。在第一军，质疑设立【单人部队】合理性的声音此起彼伏，指挥官和士兵都十分不安，我军将士士气和信心的受挫是再明显不过的。”这倒是古德曼准将的真心话，他自打在死兆炮战役期间听说了设立【单人部队】委任状的消息、目睹了利邦兹的拟变革者手下在战场上的表现后，就加深了对这些自命不凡者的厌恶。倘若这些拟变革者都有与足以麦克尼尔相提并论的驾驶技术和战果，那么他们的我行我素对A-LAWS纪律性和组织凝聚力的破坏或许还可以被忽略，可惜这些【单人部队】过去几个月来取得的战果实在是乏善可陈。“其实我早就想说句公道话了，长官。这份特权只会对阿尔马克和他的那什么【变革者】同类有利，或许还会因他们刻意对我军士兵制造的信息不透明而给叛军留下可乘之机，对A-LAWS而言并无半点好处。既然他这样迫不及待地派他的同类抛头露面、试图绕开我们来确立他的影响力，那我们也要重新考虑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们目前用得着他。”亚瑟·古德曼不会是第一个建议地球联邦高层重新审视和以变革者自居的拟变革者们之间合作关系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地球联邦找到能够代替利邦兹控制VEDA的人选之前，荷马·片桐暂时还不想将地球联邦同利邦兹集团之间的冲突公开化。“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一次性消灭地球联邦内部的两大隐患，不过时机仍未成熟。继续说说你的新发现吧，你肯定比我更熟悉它们。”
5年前UN军和天人组织的决战结束后不久，利邦兹·阿尔马克的另一重身份便出现在了UN高层（日后的地球联邦高层）的视野之中。尽管三大国家群正是为了挫败试图用恐怖威慑令世界保持静止的天人组织才更加紧密地团结在UN的旗帜下，以当时的UN秘书长布莱恩·麦克凯恩为首的UN高层经利邦兹劝说后清醒地意识到，舒亨伯格计划的第一阶段显然是对于UN有利的。就此，原本激烈地反对舒亨伯格计划、恨不得将舒亨伯格描述为人类历史上头号罪大恶极之徒的UN高层与自称代表全体拟变革者（利邦兹没有忘记在和人类相处时始终自称变革者）的利邦兹·阿尔马克结为了同盟、共同篡夺了对舒亨伯格计划的主导权，并尝试着让舒亨伯格计划更体贴地服务于现在的地球联邦。
表面上来看，利邦兹集团与少数知晓他们身份的地球联邦高层（以及这些高层的亲信）之间保持着相对平等的合作关系，双方各司其职、以各自的方式确保方向经过调整的舒亨伯格计划能够引领人类迈向更为远大的未来。但是，即便是那些资历尚浅的知情者也不会误以为地球联邦高层和利邦兹一伙是平等的合作伙伴：麦克凯恩总统每时每刻都在寻找适合替代利邦兹的人选，而利邦兹近期插手A-LAWS作战部队的一系列小动作以及去年苏伊尔王国境内那些和克隆人有关的丑闻也时刻提醒着荷马·片桐等人：自比更高等完美生命的利邦兹从未真正意义上把人类放在眼里，A-LAWS的数千万官兵对于亚历杭德罗·科纳的继承者而言不过是方便驱使的工具和奴仆。
然而，利邦兹·阿尔马克毕竟名义上仍然是地球联邦的盟友，而且在使用VEDA帮助地球联邦巩固统治方面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仅此就足以说服地球联邦高层对他的放肆之举和越来越频繁的冒犯持容忍态度。相比之下，那些明明该尽职尽责地服务于地球联邦及其公民却暗中勾结反联邦叛乱武装、处心积虑助长反叛之火蔓延的政客和军官就简直十恶不赦了，荷马·片桐和古德曼准将都不会在打击这些真正的害群之马时手下留情。
地球联邦成立以来，联邦军官兵的频繁叛逃一直令联邦军的高级将领和负责相关事务的地球联邦高层相当头疼。抛开对故国的眷恋和对地球联邦体系的高度不信任不谈，至少在地球联邦成立之初，大部分叛逃的联邦军将士走上不归路主要是因为地球联邦在裁军和安置复员军人时的错误决定——一律将复员军人送往环境恶劣且工作强度极高的外太空殖民卫星。不当决策得到修正后，地球联邦又适时地宣布对一部分叛逃人员进行赦免，从而成功地说服了一部分联邦军脱离反联邦叛乱武装，更有痛改前非者在经历了重重考验后加入了新成立的A-LAWS。
尽管成群结队的大规模叛逃就此成为历史，仍有联邦军时不时地选择脱离队伍、投奔反联邦叛乱武装。假如说这些指挥官和士兵叛逃仅仅是一时起意，那么地球联邦的情报部门或许更愿意归结为非军事的社会因素导致的个人不满，但联合参谋部情报局去年的统计和分析结果却证明，大规模叛逃结束后的小规模叛逃事件与其说源于个人意气，倒不如说是向反联邦叛乱武装定向输送武器装备：每当纯源组织缺少某种武器装备时，就会有相应的联邦军指挥官闻风而动。
黛芬妮·贝迪利亚叛逃也因此被视为伦纳德·费因斯【失踪】的连锁反应。
眼下古德曼准将从前线带回的这些凌乱的线索无非是证实了荷马·片桐心中最不妙的猜想。有更多潜在叛徒埋伏在联邦军之中，而且这些人只要经伪装得更巧妙的上司稍微煽动就会在关键时刻做出令联邦军和A-LAWS都损失惨重的决定。上梁不正下梁歪，就像杀不死的GLA肯定受到某些并不想让地球联邦真正统一世界的企业（那会导致它们失去经济上的回旋余地）支持那样，总是能得到叛逃的联邦军补充的纯源组织背后也有地球联邦高层的影子。
“我宁愿这些谎报装备损耗信息的军官借助这个机会填满自己的钱包，也不愿看到他们去给叛军提供武器装备……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持着他们做这种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的事？”百思不得其解的荷马·片桐不明白这些联邦军官兵冒着极大风险支援反联邦叛乱武装（如今以AEUG的总称为世人所知）的理由，他可以确定的是联邦军和利邦兹·阿尔马克一样不值得他信任。“……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获得这些情报的？”
“就是两个星期之前在高加索山区。我怕引起误会，先自己秘密调查了一段时间，核实了其中的部分内容。”古德曼准将是从麦克尼尔手中得到这些情报的，他也理所应当地向荷马·片桐提到了已经转任A-LAWS全球防卫兵团第1营副营长的那位白骑士MS中队前任中队长的大名，“麦克尼尔大尉的说法是，这些受到AEUG孤立之后仍能得到我们内部的叛徒支持的叛乱武装因为担心自身随时被出卖，才会刻意保留下它们……以便继续要挟他们的合作伙伴。”
“原来又是他啊。哈费尔巴廷的事之后，他那战地实况节目的平均收视率已经比总统的讲话更高了。”荷马·片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和古德曼准将在过去几年里见证着麦克尼尔的成长，这其中也包括近期的【奇迹】，“我和你说过的，亚瑟。麦克尼尔大尉近期的战果可能并不令人满意，然而他的价值并不能仅以片面的战果来衡量。这个人的身上，有着已经被过去的岁月磨灭的武士精神……没有这种精神的军人，只是拿钱干活的雇佣兵而已。”
“那我呢？”
“等你那体能检测报告合格了再说。”
“嗨，他确实总是能给我惊喜……只要他拍摄那些直播节目的时候稍微收敛点就行。”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忧的古德曼准将有些懊恼地叹了一口气，但他知道麦克尼尔和反联邦叛乱武装的出发点截然不同，因而也就多了一份耐心，“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敌人见识到了死兆炮的威力后，不会再集结大军和我们对抗了。他们正要让战争重新蔓延回联邦的发达地区、回到原三大国家群境内，而且还有许多不明真相又不擅长思考的公民被他们所迷惑。”
“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打不对称战争，这就是我说我们现在还用得上利邦兹·阿尔马克的原因。”第三代UNION日裔公民用力地拍着桌子，向着从太阳能战争时期便和自己并肩作战至今的部下抛出了另一个对策，“我们要暂时放任他们的活动，让他们暴露越来越多可供VEDA收集的信息。在此过程中，公众会愈发反感他们的袭击和对肮脏事业的美化。VEDA对战斗在非洲和中东地区沙漠里的他们无能为力，但如果AEUG选择把战场转移回发达地区，那么他们很快就会明白他们的同伙当年是怎么被赶出去的。届时，我们将出动全球的部队，在世界各地同时发起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军事行动。”
当然，在全球各地的A-LAWS对各自驻地附近的反联邦叛乱武装据点进行打击时，部署在阿拉伯共和国附近的A-LAWS部队仍然需要警惕着阿拉伯军队和AEUG的一举一动。古德曼准将举双手欢迎最高司令官这个肯定能够让反联邦叛乱武装数年来的秘密部署和所谓的自发行动秘密军队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的想法（前提是公众相当认可VEDA对于人类社会各项事务的深度介入），但他同时也指出，如果A-LAWS打算倾巢而出地镇压全球各地的反联邦叛乱武装，那么无论保密工作做得多好，事先的准备工作一定会被联邦军（以及内部叛徒）察觉，更别说完全抛开联邦军的军事行动会加剧双方之间的撕裂。和联邦军之中的少数叛徒对抗又不等于公然和整个联邦军对抗，再说古德曼准将也没有产生那么疯狂的念头。
“所以我打算等总统通过新的法案之后再来部署具体行动，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荷马·片桐平静地说，在这种一着不慎就可能会导致地球联邦土崩瓦解、全球陷入全面战争的生死攸关问题上，他必须更加谨慎。“……回去之后，先去找金圣基将军。你跟他说，我们现阶段的计划以阿拉伯共和国退出谈判或谈判成功后撕毁协议为中心展开。如果他问关于近期自发袭击的事，你就说……天人组织的高达仍然是城防工作的重点。其他的就不要提了。”
有不少联邦军指挥官甚至是高级将领对起初以治安维持部保安局下设的内务执法部队名义设立的A-LAWS愈发越俎代庖地行使正规武装力量职能不分场合地表示强烈不满，这其中从来都不包括中部战区现任司令金圣基中将，后者从成效角度考虑而部分认可A-LAWS现阶段的作用。把这名战区司令视为可拉拢对象的古德曼准将自然也更愿意在向A-LAWS示好的联邦军将领面前说些漂亮话，他于当天晚上返回了中东地区，并马上按照荷马·片桐的嘱咐前去找金圣基中将报道、承认自己一时兴起就擅离职守的过失。
金圣基中将也不能当真下令暂停古德曼准将的职务或把他抓去关禁闭。
“尽管斯泰格迈耶委员长还有联邦青年联盟的埃瑟林先生正在和阿拉伯共和国周旋，我和片桐将军都认为，阿菲夫将军不太可能为了全球的和平事业而放弃他的权力——他就是靠着那些要和联邦为敌的人支持才当上临时总统的。”把荷马·片桐的话稍微包装了一番的古德曼准将添油加醋地说，和上次未能充分利用世界各地潜在支持者的苏伊尔王国称得上受到全世界围攻不同，阿拉伯共和国或许会在战争爆发后依靠AEUG的协助在地球联邦的战线后方制造更多袭击事件以及许多妨碍联邦将战争进行下去的意外。“另外，关于近期的正规军官兵叛逃问题……你们还是应该多注意些。”
“我知道了，不过你们打算怎么对付那架目前大概率落入天人组织手中的新型高达？”根本不按古德曼准将设想出牌的金圣基忽然谈起了近期本该被送回地球、却在途中就被冒充A-LAWS【单人部队】的来历不明武装人员劫持的00高达。事发后被自家将士的强烈抗议包围着的A-LAWS无法封锁消息，以至于00高达被夺的丑闻已成了看A-LAWS不顺眼的联邦军官兵讽刺绿衫军的最新笑话。“我从片桐将军那里听说，这架高达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没错，埃夫曼教授是这么说的，片桐将军的侄子也支持教授的观点。要不是因为某些人仗着自己和联邦的合作关系肆意破坏我军的正常指挥系统、动摇我军士兵的原则意识而且还蛮不讲理地索要00高达，它就不会被敌人夺走。”唯独在抱怨利邦兹一伙的专断独行方面，古德曼准将不必向联邦军的同僚们有所隐瞒。这些利邦兹不屑于收买和结交的人员不太可能是利邦兹的间谍。“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没用了。我是劝他想早点把那乱七八糟的【单人部队】权限都撤销，但……不提这个了。不用太担心，00高达处在理论上最佳状态时或许能单独对抗将近一个MS大队的GN-XIII，问题在于它目前不可能处于这种状态，这也是埃夫曼教授决定提前把它送回地球圈接受调整的原因。”
“原来还是个半成品。”既然连荷马·片桐最信任的古德曼准将都这么说，金圣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自己麾下的谢尔盖·斯米尔诺夫可谓是用常规部队对抗高达的专家，而且近期和转任A-LAWS第1营副营长的麦克尼尔进行了一次旨在以常规部队迎战假天人组织针对城市所发起袭击的军演。“……到底是什么缺陷？连埃夫曼教授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我看天人组织还有他们的AEUG同伙也解决不了。”
“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总之00高达不能正常启动Trans-am爆发模式。”讲到这里，古德曼准将得意地说，没法启动Trans-am爆发模式的高达碰上能正常启动Trans-am爆发模式的高达，当然是必败无疑，“真是可惜啊，这么有潜力的划时代MS，就因为一部分立场不同者惊人一致的短视……马上就要以极其屈辱的方式变成废铜烂铁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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