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经此重创,一时间也鲜有茶客,偌大的坊内,只有潺潺流水的声响,以及茶叶的郁郁浓香。
仙儿养胎几日,来到茶香,原本想帮王子霄一起,商讨茶叶生意,却不见他的踪影。
“爹,子霄呢?”仙儿见林长清正在前台,打着算盘。
“子霄和云儿去为茶香添办物件,顺便去茶包的流水线看一看。”
“哦。”仙儿听了,便俯身坐在一旁的茶座,绰约的白衣,愈发衬托大少奶奶的婉约与风华。
“最近茶香的生意怎么样?”
“能怎么样?茶香这场危机虽然化解,却必然牵连茶香的声誉,溪岭的新茶还没有定数,重新纳客还得花些心思。”
林长清放下算盘,坐到仙儿对面,将茶香的账本推了过去。
仙儿一边翻看,一边问道,
“我让人去溪岭查明失火的情况,看看那些土地什么时候能重新翻整,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信?”
林长清摇摇头,
“这事儿事关重大,云鹤天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吃得此亏?但我派人打听了,云来茶坊在溪岭种植的茶叶,很快便就绪了。”
仙儿沉思半晌,
“看来这次溪岭之行,势在必行。必须安顿好一切,才能保证茶香后期的茶叶源源不断。”
“王子霄现在要镇守茶香,便让为父去趟溪岭,反正溪岭之前的生意,也都是我去的。”
“这样也好,那爹爹便辛苦一趟。”
仙儿一边笑着,一边翻看账本,忽然问道,
“云儿妹妹现在也帮着茶香记账了?”
“是啊,子霄有时候忙不过来,便让她帮忙。”
林长清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眼露忧虑之色,
“仙儿,云儿这段时间与子霄来往甚密,虽说她已嫁入王家,但宅门府邸最忌讳的是什么,你该知道。”
“爹爹的意思是……?”
“我看相多年,只觉得这女孩并不像溪岭的寻常白族女孩……”
仙儿抬眼看着林长清,露出一丝轻柔却通透的笑容,
“她是洛神医的孙女,自然不是寻常女子……爹爹多虑了。”
“你怀着身孕,可要小心这女孩趁机拉拢子霄。最近王子霄对她可有些言听计从……”
“哦?是吗?”仙儿眸色一闪,仿若无事地安慰他,
“云儿的事,仙儿自有安排。爹爹不必担心,她想夺走子霄的心,却也怕没那么容易。”
她阖上账本,正色地嘱咐,
“这账本绝不能再让云儿碰了,至于溪岭那边,新茶种植的茶方,是当务之急。”
林长清郑重点头,
“我这就准备出发。可是……云来茶坊那边,怕不知又有什么动作?”
“放心吧,爹,现在两家各安其分,且让他们先声张着,早晚露了馅……”
父女二人正商量着,云儿和王子霄返回茶香,
“仙儿,你怎么来了?你怀着肚子,可得留神。”
“子霄,你来得正好。我跟爹商议,让他去溪岭把种茶的事摆平,这样茶香便无后顾之忧。”
仙儿笑着迎上去,王子霄揽过仙儿腰身,她虽然腹中隆起,腰间却依然娇俏玲珑。
几人又坐在茶坊,商量具体的安排,云儿悄悄走到茶柜,一边整理茶叶,听着几人商量溪岭的事宜,眼眸深处泛起寒冽的光。
日月轮替,转瞬即逝,夜色在一片苍凉之下,隐现着人情冷暖、人心善变、人心难测。
云儿这几日与王子霄一起,夜晚谈心说地,煎茶赏月,甚是愉悦。
她逐渐掌管王家后院,又和王子霄日日承欢,这样惬意的日子,比之前在茅舍的那段时间,更令云儿流连。
今日一直不见子霄,云儿心下奇怪,便去寻找,谁知正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她愕然抬头,竟是仙儿。
“姐姐,你怎么来了?”云儿见到仙儿,不自觉地便在心中竖起一道隔阂。
仙儿见云儿眸光闪动,便握住她的手,柔声笑道,
“云儿妹妹,茶香最近这段时日,多亏你了。来,咱们姐妹俩好久没说说话了,一起坐下聊聊。”
云儿被仙儿拉到她与王子霄的住所,香叶满庭。
幽碧的泉水在一片黑雾中,流淌出人心浮动,在这深宅大院,城中首富的家中,两位白族女孩,都已褪身成少妇,风韵中自带妩媚、城府,为这后院与深宅的地位,针芒相对。
“姐姐最近身子怎样?云儿见姐姐最近气色有所好转,还需多加休养。”
云儿见仙儿与她闲聊,心下奇怪,于是勉强一笑。
仙儿轻松若定,她拉着云儿的手,温言一笑,
“云儿妹妹那么关心姐姐,姐姐心下感动。云儿最近又是茶香,又是王家后院,忙前忙后,还要照顾子霄的起居,实在是太难为你了……”
云儿连忙摆摆手,恍然若失,
“不难为。云儿能为子霄分担,给王家分担,那是云儿该做的。”
“那倒是。”仙儿起身,在旁边的清池一边灌着水,一边悠然笑着,
“妹妹最近又是茶香,又是府院,这当家主母的身份想来是极过瘾的。”
“啊!”云儿一怔,心里顿时有些惶惶然,“我……云儿跟子霄主要也是忙着整顿茶香。”
“是吗?”仙儿突然脸色一变,直瞪着云儿,
“云儿,我知你爷爷医术高明,云儿仗着这一点,便堂而皇之地在府内主理大小事务,听说最近也揽了不少人心,连姨太太都称赞云儿妹妹持家有道。”
云儿瞪着惊诧的双眸,一对清澈的瞳孔略带慌乱,
“姐姐说笑了。云儿都是按照姐姐的嘱托,在帮着子霄处理生意的事。”
仙儿凝视她半晌,这才展颜一笑,
“那就好,也许是姐姐多虑了。但云儿妹妹涉世不深,可能不太了解这后院深宅的事。王家前堂后院啊,只有一个主事人,便是我林仙儿。”
仙儿的话柔和且委婉,却自带不容反抗的力量。
云儿见仙儿直言不讳,也露出不悦的神色,她在王家已久,虽然惧怕仙儿,但那骄傲浮动的心,却愈发强烈。
“姐姐的意思,云儿这样忙里忙外地帮助子霄,为姐姐分担,倒是云儿的不是了?姐姐,别忘了你答应过云儿什么……”
“我是答应了,但也警告过你,不要再在王府搞事情!”
“云儿……不明白,姐姐指什么?”
“不明白?你将茶香与溪岭的合作告诉云来,才有了溪岭那场大火,不是吗?我看了账本,你在后院帮着姨太太收敛财物,还将茶香的物品挪为私用,为了笼络后院人心,云儿妹妹这一番心思做的精妙,这事要让子霄知道,你觉得他还能容你?”
仙儿将云儿几件事连续挑明,震得云儿不知所措。
云儿眼神透着惊慌,强自镇定,
“姐姐说笑呢。云儿自知姐姐在王家的地位,也绝对不会造次。”
“那就好,否则的话仙儿会误会爹爹去世时那手掌异状与医术高明的云儿有关。”
仙儿凝视云儿,一道寒光直穿透她内心。
云儿更加惊慌,她一双黑瞳盈出泪珠,若寒霜雨露,
“姐姐在说什么呢?爹爹不是被急火攻心,气绝而亡的吗?”
仙儿走到她面前,直瞪着她,
“仙儿查过医书,也咨询过大夫,以爹爹的身体素质,经过云儿妹妹那么长时间的调理,该当好转,怎会旧疾突发?除非,他之前身体就...”
云儿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她,“姐姐不会怀疑云儿的药方吧?云儿觉得姐姐多虑了,之前爹爹服了药,身体确实有好转,你是看到的。再说,云儿有什么理由害子霄的父亲呢?”
仙儿不语。这是她最想不明白的地方。云儿费劲讨得了王万霆的欢心,加害他对她有什么好处?
于是她再露出微笑,却也透着寒冰一般的坚定与威慑,
“云儿妹妹最好没有,否则这王家府邸必然容不得你!”
寒风肃然袭来,吹起二人轻薄的衣襟,在两位原本浑如天成的少女之间,扼腕叹息,将长流不息的风沙飘逸在避无可避的深宅女子身上。
一弯明月轻洒,两道婀娜的身影映在地上,诉不尽男欢女爱、情怨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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