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城内,息得短暂的宁静,如神仙渠的池水,浅荡着温柔的涟漪,浮光掠过,若金色茶叶飘香,甘久回肠。
云来与茶香各自经营,云来承袭了往日餐厅的特性,声先夺人。茶香在此喘息之际,重整旗鼓,等待着逆袭的时机。
临渊城的人,愈来愈多的人关注云来茶坊,为云来捧场,忙得苏墨染和方姨等人不亦乐乎,石惊云更是笑逐颜开,势在必得。
这一日,石曼雪早早醒来,春日早风拍打着窗棂,将晨间的暖雾带进石小姐的闺房,她才睁眼起身。
她揉揉双眼,打开房门,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她抬头看看天空,竟然碧色如洗,飞白的云伸出各式形状,暖阳之下,更衬得流光溢彩,与连日来阴雨霏霏截然不同。
“没想到今天的天气这么好!”
石小姐立刻露出开心雀跃的神情,直跑到苏墨染的房间,却空无一人。
石曼雪只要有空,就会与苏墨染在一起,哪怕云来茶坊的生意,她也会陪在他身边忙碌,似乎只要有苏墨染在,她的人生便有了光芒与憧憬。
“苏公子去哪里了?”她走到茶坊问下人。
“苏公子一早就出门了。”下人回答。
“什么?出门了?”石曼雪有点奇怪。
苏墨染虽然来去无踪,但近段时间一直在茶坊,而且她也一直陪在他身边,按理说,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他不会不跟自己打招呼。
她暗自神伤,这春日难得的艳阳天,本来是希望和心爱之人共度良辰,却没想到自己又孤零零一人,仿佛难有机会与他有片刻轻松愉悦的玩耍。
她换了一袭浅粉色长裙,黑发散落,头上戴着一顶蕾丝礼帽,仿若一朵娇艳的玫瑰,失去花间雨露,明媚地忧伤着……
她独自一人走在临渊城的早市长街上。清晨的早市,烟火缭绕,热气腾腾,喧哗但不吵闹,依旧是临渊城那份淳厚朴实的气息。
这悠闲的慢生活,对见过世面的石小姐来说,亦是心中极爱的。
在她的向往中,与自己的王子驰骋草原、踏遍山河是一种浪漫,二人在街边摊吃早食逛街,也是一种生活情调。
只是,她期待中的浪漫,几乎很少在苏墨染身上实现过。
早市有卖古董的,有卖花鸟鱼虫的,有卖衣服的,有卖旧货的……朴素却不失风雅,别有一番生机盎然,如浓郁绽放的春,处处新生。
石曼雪一边暗自神伤,一边闲逛以解忧,这里售卖的商品,她在大上海几乎都见识过,走着走着,忽然眼神一亮,跑到前方一家挂满玉饰的摊位。
金镯玉饰自然是女孩子极喜爱的,石曼雪也不例外。她是个见多识广的姑娘,这一般的玉器,还不看在她眼里。
她仔细拨弄着挂在架子上的玉饰,很快被一款外形独特的玉佩吊坠吸引,翡翠盘是鲜橙色的,深浅不一的血白色纹理如丝带飞旋,隐现在其中,玉石盘下几颗绯红璎珞点缀,飘起金色流苏,更增几分高雅的神貌。
她刚要开口询问,旁边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老板,这个玉佩多少钱?”
他的手也指向了这个橙色的玉佩。
石曼雪一惊,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她猛然回头,王青冥倜傥温和的笑容,映入她眼帘。
王青冥这时也留意到面前的女子是石曼雪,面露惊诧,
“没想到石小姐也有兴致逛早市?”
他绅士有礼地向石小姐打招呼。
“是啊,今日正巧随意逛逛,却没想到碰到二公子,你...也看上这玉佩了?”她问道。
“是啊,难不成石小姐也喜欢?”王青冥倒也有些意外。
“嗯,这玉佩色泽亮澈,当是上等的玉石,更何况,你看它的颜色,橙色中晕染着血红,当是和田糖玉无疑,却没想到在临渊城也能看见。”
“临渊城并不盛产玉石,像这种玉,实在颇为难遇,想必老板是下了很多功夫的。”
“二公子所言极是。我在江南一带好不容易觅得此石,仅此一块,……”
王青冥笑着问石小姐,
“看来石小姐对玉石也颇有研究?”
石曼雪傲着面庞,瞳孔清澈如水,将才学敏捷、典雅高贵显露于外,
“我对玉石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已。这和田糖玉也分几种不同的种类,原本产量就不多,能集齐便已是极为难得。这块玉糖色温润,瑕渍难见,也算是做工精致的上佳之玉。”
石小姐一边摘下玉石,在手中细看,一边如数家珍地说道。
一串玉石,在清晨白日的映射下,更衬得石小姐美艳、娇俏、风姿翩翩。
王青冥乍见之下,竟然晃了神……
他回过神来,冲石曼雪温然一笑,
“这和田糖玉不知是哪里风化而来,在临渊城从未见过,没想到与石小姐一同遇到。”
“是啊,看来二公子对这糖玉吊坠也极是喜爱……”
石曼雪眼神中流露的,不知是惊喜还是神伤。
王青冥原本想送给仙儿,见石小姐的表情,于是笑道,
“既然石小姐喜欢,青冥自当割爱。”
“真的?那曼雪便谢过二公子了!”
石小姐立刻将这块珍稀玉石留在怀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雀跃的模样像极了飞翔的彩蝶。
二人开始在长街上漫步,一边走一边闲谈,从留学经历谈到众家之学,从《罗密欧与茱丽叶》谈到《红楼梦》,两人同是大门户出身,学识广博,口味竟也出奇地契合,聊着聊着,便愈发亲近起来。
从前,在王青冥的印象中,这个女孩子只是个娇蛮任性的大小姐,接触起来,石小姐娇艳如花的笑容,散发着光与热的气质,令他对这个活泼的姑娘也渐渐有了好感。
而石曼雪在与王青冥的这次畅谈中,也生出了惊喜的愉悦。
她与苏墨染在一起的时候,接触的全是商界上的尔虞我诈,以及苏墨染的新仇旧恨,今日与王青冥在一起却相谈甚欢,有一种久违的轻松之感。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了云来茶坊的门口,正巧苏墨染也从外面回来,几人撞到一起。
石曼雪此时已经将之前的惆怅抛诸脑后,揽起苏墨染的手臂,娇嗔道,
“墨染,这一大早的,你去哪里了?人家二公子都来了。”
苏墨染见到王青冥,没好气地暼了他一眼,
“二公子不是茶香的常客吗?怎么大驾光临我云来?”
“墨染,人家二公子是客,岂能这般无礼?二公子是有好消息要告诉咱们。”
苏墨染也不理睬他,傲慢地走进屋内,坐在石惊云身侧。
石惊云对王青冥也没什么好感,他帮着茶香对自己诸多阻碍,让他这个会长当得,一直如倚危楼。
他不露声色,将茶杯放下,神情不怒自威,
“二公子,请坐。来我云来有何指示?”
“商会成立已有段时日,近来城里的经济渐有气色。省城的商行特别高兴,与我爹商议,决定再拨一笔资金,我爹也准备组织各行老板,筹集一些资金用于商会发展,这事儿还得石老板牵头,您看如何?”
“是吗?那是好事,没问题!”
石惊云一听,两眼放了光,心想这镇长总算开窍了。
石曼雪也跑到石惊云身边,兴高采烈地夸赞王青冥,
“爹,今日曼雪跟二公子谈了一路,他这些日子一直忙着筹备商会,可算是帮了爹大忙呢!”
石惊云对爱女极是宠溺,立刻笑呵呵地说道,
“听说二公子与曼雪是同学,若二公子肯助力云来,那真是荣幸之至。以后,欢迎常来云来茶坊做客。”
“那青冥就先告辞了。石老板也准备一下商会的事。”
王青冥彬彬行礼,转身告辞。
石惊云望着王青冥的背影,闪起深不见底的眸光,
“墨染,你刚才去哪了?茶香那边怎样了?”
“我爹说,茶香必然不肯善罢甘休,所以我去探探动静,安排人盯着茶香。”
“二公子说的事,你怎么看?”
“林仙儿现在大着肚子,王子霄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少爷,两人难成气候。不过这个二公子总出入茶香,此时态度急转,咱们也得留点神。”
石惊云点点头,
“准备下这次商讨的事,别再像上次一样,被他们摆一道。”
他一副城中霸主的姿态昂然而出,仿若这会长之位已稳如磐石。
石曼雪才没有心思在他们的生意上,将那块玉坠取出,开心地在苏墨染面前一晃,
“墨染,你看,这是什么?这玉石啊,是王二公子让给我的,你看它成色多美,这样的玉可非常难得呢,它是产自...”
石曼雪刚要好好讲讲这和田糖玉,苏墨染已经不耐烦地甩甩衣袖,
“曼雪,这二公子毕竟是茶香的人,以后留神点。”
说罢,他转身走进茶坊的后庭,只留下石曼雪一个人在前厅。
她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桌前,托着下巴神情恍惚,回想刚才与王青冥一路畅谈的情景,那份愉悦与轻松顿时黯然失色。
方姨袅娜着身子走到石曼雪面前,眼眶中满是沧海桑田的通透。
“石小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哎...方姨,您跟墨染从小便在一起,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他和我交往那么久,却仿佛心从来不在我这里……”
石曼雪怔怔出神,口中不自禁地流露出哀伤与失落。
“因为他的心中有一团火,这火燃得太旺,全是他心中的怨与恨,浸入骨髓,猝不及防,便会伤及自身。”
“可是曼雪的心中也有一团火,只容得下他一人,希望我们的爱情可以化作花火,飞向永恒。”
“石小姐,水火尚不相容,更何况,不一样的火焰,在平行世界,有没有交集,是造化,亦是缘分……”
方姨见石小姐痴迷不堪的神色,发出一声深凉如水的叹息。
“是么?我还第一次听说,火与火不一定相融……”
石曼雪清澈的眸框划出一滴泪,掉落在面前的茶杯中,一份纯洁的热烈入茶而化…
方姨深知苏墨染的心,也堪透石曼雪执着的性子,这场男欢女爱,掺杂着利益,与石小姐心中期待的浪漫与理想,背道而驰。
世间情缘,是转瞬即逝的烟火,亦或是繁花开尽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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