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天的事把秦老夫人又气得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些,她把管家刘四叫到身边,又这样问道:“刘四啊,你说当年我把冯兴留在身边是不是一大错误啊?”
“老夫人仁慈。”刘四沉思一会,还是那样回答。
秦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唉,可是如今冯兴......。”说了半句,秦老夫人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表情,“罢了,罢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呢?”
刘四说道:“其实老夫人不必自责,老夫人已经做到仁尽义尽的了。”
秦老夫人又叹气:“唉,虽然冯兴是我一个很远房的侄儿,但这些年来我一直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孩子啊,可是如今他却反面无情,把我这个姑姑当成仇人,你说我这是何苦呢?”
“老夫人确实是把冯兴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可是......”说到这,刘四望了一眼秦老夫人,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秦老夫人望着刘四:“刘四你怎么不说下去?说下去吧,我想听你说句心里话。”
停了片刻,刘四才小心翼翼的说:“老夫人,刘四就斗胆的说了。其实你是因为太宠冯兴了,所以才有今天这个结果。我是看着大少爷和二少爷长大的,虽然他们俩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里,可是你对两位少爷却是那么的严俭,严厉,有的时候我都过意不去。而你对冯兴却百依百顺,他要天上的月亮你都会想办法给他摘下来。看来冯兴让您惯坏了。”刘四说完,望了望秦老夫人的脸色,这时他才突醒悟自己最后这句话说得太冒失,太放肆了。
刘四是很忠诚自己主人的人,能够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秦老夫人当然不会责怪他:“刘四,你说的没错,的确错在于我。可是冯兴娘没了,爷没了,孤苦伶仃的,对他严厉了我于心不忍啊!其实我的那个远房的兄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可谁想到冯兴的性格却没有一点他的遗传。如今冯兴变成这样我后悔当初没有把他教育好,我对不住我那位兄弟。刘四啊看来这人还得苦中苦方知福中福啊!”
管家刘四点着头:“确实如此,老夫人。”
其实秦老夫人也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先前她是秦老太太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名叫秋连。秦老夫人虽然不是长得很美,但十分的乖巧,聪明伶俐,深得秦老太太的宠爱。
秦老爷子跟秦老夫人同年,当年这两个孩子就像亲兄妹似的,常常在一起。后来渐渐地长大了,在两个孩子心中各人都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他们都在相互的暗恋着对方。可是秦老夫人的身份卑贱,她是秦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她知道自己跟秦老爷子是不可能。因此开始回避着秦老爷子。
但是秦老爷子再也按耐不住,一天拦住秦老夫人说:“阿莲,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少爷,你不要这样。”秦老夫人转身要走。
秦老爷子一把抓住秦老夫人的手:“阿莲,我喜欢你。我要娶你!我去跟母亲说,我去求母亲!”
“不行不行,少爷,我不能答应你。”秦老夫人羞得面若桃花,同时也让她受宠若惊。她想不到秦老爷子会向她这么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表白心中的爱慕。
“为什么?”秦老爷子直直地望着秦老夫人的眼睛。
秦老夫人挣扎着说:“不为什么,少爷你放开我,这样让人看到不好。”
秦老爷子说道:“我不放,我就是不放!阿莲,......”
“少爷!——”秦老夫人挣脱秦老爷子的手,跑回房里,拴好房门,藏到被窝里抱头痛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是高兴还是恐惧她也说不出来。
说实话,秦老太太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她是非常喜欢秦老夫人做自己的儿媳妇的。虽然秦老夫人身份卑贱,但秦老太太并没有以此而看轻秦老夫人。因为据说他们秦家的祖先曾经是从江西流浪到西瓜湾来的,那时他们也是一无所有,也是给人帮工过日子,是得到一个叫蒋顺昌的朋友帮助,他们的先祖才慢慢的发达起来。因此秦老太太认为富贵的人难免走过贫困的路,做过卑贱的人。所以富贵又怎样,卑贱又如何,在人怎样看人,在心怎样想事。
“母亲,孩儿求你了,孩儿一定要娶阿莲!”一天秦老爷子跪在秦老太太面前求情。
“起来,我的傻儿子。”秦老太太板着脸说道。
秦老爷子急了:“不,母亲不答应孩儿娶阿莲,孩儿就不起来,孩儿就是喜欢阿莲,孩儿就是要娶阿莲。”
秦老太太望着自己的儿子:“我问你,阿莲有什么好?阿莲是我们家的丫鬟,你要娶一个丫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啊?”
“我不管别人怎样说三道四,反正我就是要娶阿莲。母亲要是不允许,我......,我就......”
“你就要上南峰寺做和尚对吗?”秦老太太打断秦老爷子的话。
秦老爷子斩钉切铁的说:“对!母亲要是不答应孩儿取阿莲,孩儿就上南峰寺做和尚!”
秦老太太哈哈的笑了起来。
“母亲你笑什么?”秦老爷子莫名其妙的望着他的母亲。
“你们秦家真是有种啊!”秦老太太收起笑脸,“没想到,你跟你父亲当年一样的霸道。当年你父亲带着我去求你奶奶,他也是这样跪着,嚷着,非要娶我做老婆,不然他就上南峰寺做和尚。你们两父子真是有种啊!”
“沉香你跟儿子说我的什么怪话?”秦老老爷随声走进来,见儿子跪在地上,皱下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啦?”
秦老太太说道:“还不是跟你学啊。”
“跟我学?”秦老老爷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儿子跪在地上怎么是跟他学的呢?
秦老太太说道:“想当年,你不是喜欢我嘛,跪在他奶奶面前说,如果他奶奶不同意你娶我你就上南峰寺去做和尚呗。他奶奶怕断了秦家香火,才同意我们两的婚事。看,现在你儿子不是跟你学了吗,他说我不同意他娶阿莲他就要上南峰寺去做和尚喽!”
秦老老爷恍然大悟,哈哈的笑起来:“哈哈哈,有种,有种!”
“父亲你同意了?”秦老爷子高兴得叫起来。
秦老老爷说道:“你别高兴地太早,这事还得问你母亲。”
秦老爷子央求秦老太太说道:“母亲,父亲已经同意了,你就答应让我娶阿莲吧,啊?孩儿求你了。”
秦老太太问道:“我问你,你喜欢阿莲哪一点?”
“哪点都喜欢,整个人都喜欢!”秦老爷子立刻答道。
秦老太太望着儿子:“就这些?”
“母亲,这些还不够吗?”秦老爷子反问道。
秦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不够。”
“为什么?”秦老爷子着急了。
秦老太太淡淡的笑了笑说:“我的傻孩子,母亲知道你喜欢阿莲。阿莲确实是个好女孩。可是阿莲是我们家的丫鬟,如果你真心的喜欢她,要娶她为妻,你就必须要有思想准备,承受得起别人对我们的冷言冷语,你就必须好好地对待阿莲,爱阿莲一生一世。这些你能做到吗?否则你就打消这个念头。”
秦老爷子兴奋地叫起来:“母亲,你同意我娶阿莲了?只要母亲同意我娶阿莲,我什么都能做得到。”
秦老太太故意把脸色沉下来:“母亲能不同意吗?你要是上南峰寺去做和尚这么大的家业谁来继承,我们这个家就后继无人了喽!”
“谢谢母亲!”
秦老爷子兴奋极了,立刻找到秦老夫人,一把抱紧秦老夫人:“阿莲,母亲答应了,母亲答应了。”
“少爷你不要这样,你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老爷子松开了双臂,紧接着握住秦老夫人双手,两眼望着秦老夫人:“阿莲,母亲答应了,答应了,答应让我娶你了。”
“少爷你......”秦老夫人让秦老爷子那双透出火焰的眼睛望得一脸的羞涩,她甩开秦老爷子转身往自己房里跑。跑进房里,插好门栓,坐在床上直喘气,她的心跳的好慌好慌,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紧张过,恐惧过,羞色过。
“阿莲,对不起,刚才我太鲁莽了,是不是吓着你了?”秦老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少爷你没吓着我。”她茫然的说道。
“没吓着就好,我走了。”秦老爷子的脚步声在门外渐渐地离去。
后来她嫁给了秦老爷子,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前些年秦老爷子去世了。秦老夫人是从穷人家的孩子变成有钱人的。因此她说出还得苦中苦方知福中福这句话。是啊,就是因为她太宠冯兴,冯兴几乎把自己当成是这个家中的阔少爷,那个曾经从苦难中走进这个家的冯小狗已经不存在了。这叫做忘本。
“潘三妹说我引狼入室,这句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秦老夫人又问刘四。
“老夫人,刘四不敢多言。”刘四低着头。
“刘四你不用顾忌,抬起头来说话,我就想听一句实在话。”
刘四的头垂的更低,秦老夫人太为难他了,这是秦家的家务事,本来他是不该多嘴,可是刚才他却说了秦老夫人一顿,想着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他都有些后怕。现在秦老夫人又提到二少奶奶,刘四背心冒了冷汗。因为二少奶奶不是那么好惹的女人,刘四知道稍微不谨慎得罪了二少奶奶自己就没有好日子过。他不能再冒失的说话。但他必须得回答秦老夫人。片刻,刘四偷偷地的望了一下秦老夫人:“老夫人,其实谁也想不到冯兴三少爷会变成这样。”
“可是我的确是引狼入室了。是狼就会吃人啊,看来秦家从此不会太平了。尤其如今冯兴又跟黄黑子混在一起,我真担心他们......”说到这,秦老夫人一阵咳嗽起来。
“老夫人你......”
秦老夫人对刘四摆了摆手:“我没事。”
“老夫人您累了,您该休息了。”
”好,刘四你去忙你的吧,我确实很累了。”
“老夫人您好好的休息吧。”管家刘四低着头走了出去。
刘四走了以后,二丫头走了进来:“老夫人你又咳嗽了,要不要去请朱大夫过来瞧瞧?”
秦老夫人咳喘了一阵:“我没事,不需要去叫朱大夫。二丫头,大少奶奶那边怎样?”
“大少奶奶休息了。”二丫头回答道。
“哦,大少奶奶休息了,”秦老夫人对二丫头摆了摆手:“二丫头你也去休息吧。”
二丫头说道:“我不困,我再陪陪老夫人。”
秦老夫人想了想:“也好。”
“嗯。”二丫头点了下头。
秦老夫人闭了一会眼睛,然后问二丫头:“二丫头,你会恨我吗?”
二丫头急忙说:“不,二丫头怎么会恨老夫人呢?”
秦老夫人说道:“可是我曾经怀疑过你是家贼啊,你真的不恨我吗?”
二丫头摇了摇头:“不恨,就是老夫人不要二丫头了二丫头也不会恨老夫人。”
“为什么?”秦老夫人问道。
二丫头回答说:“因为老夫人对二丫头恩重如山,二丫头不能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二丫头会一辈子记着老夫人这份恩情。”
“二丫头啊,有你这句话老夫人也没算白疼你了。唉,可是啊冯兴......,罢了不说了。”
“老夫人你又想冯兴三少爷的事了?”
“罢了,不说这些了,二丫头你去休息了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嗯。”二丫头点了下头,退出了秦老夫人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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