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山

师父回来当晚便叫我聊了许久。

“师父,这么晚了,叫我来有什么事吗?”我大概知道师父要与我说些什么,当初上山修行皇帝哥哥就与师父有约定,不论毒解与否,我都是回去的。

此刻的师父一改平日的顽童形象,面色慈祥:“心儿,开年后你就要18了。你有想过18岁以后要怎么过吗?”

果然如我所料,既然是早有约定,我便只是笑了笑:“师父放心,心儿的每一日都会过得很充足。此番二哥上山时我也与他商量了,心儿打算下山。”我知道如果我不下山,师父也会想办法留住我。可是作为一国之公主,我不能只躲在这世外之地,皇帝哥哥的辛苦,二哥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当初上山修行也是为了让他们少些负担,如今学而有成,我该要回去帮帮他们。

师父听完也点点头:“心儿在山上多年,也该去看看山下的世界了。只可惜,这么多年,为师还没找到解毒的方法。”

“会找到的。即使找不到,也还有七年时光,足够心儿好好的看这世界了。”对于这件事,我早已是平静的状态,轻易怕是不会再起一丝波澜,毕竟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而且纵然毒不得解,我也还有七年时光,可以做的有很多,若是有幸得解,多年时光也不至被荒废。

可是我看得出,师父终究还是有些伤感,他拉着我的手终究还是一个长辈,拍了拍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想得开,很好。只是,你师兄他,终究看不开呀~”

对于师兄,我也实属无奈,只能自我安慰般的轻声说道:“会看开的~”但是,这终究也只能算作我为了心安编出来的吧,毕竟这些年寻药之事,师兄比谁都执着。有时候我甚至会对师兄有一丝愧疚,感觉这么多年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围绕我而做的,真希望我的毒能早日得解,或许师兄也可以得到解脱。

我与师父知道的性子,再也无言,师父也只能继续轻拍我的手:“好好去玩儿吧!你师兄,也由他吧~”是呀,除了由他还能怎么办呢?

半月后,我要下山,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叶思远也与我同行。

这日风和日丽,充满了阳光和希望,我想此行下山定然会十分精彩,虽然离开总有些不舍,但剩下不多的日子,我还是得出去看看的。毕竟,我认识的人真的不算很多。

“师父,我不在了,可不能顽皮哦~”我用着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向师父道别,师父竟然如孩童般落了泪:“去去去,搞得好像我为老不尊似的。对了,思远小子,你说要与我心儿一同回去,我可就把她交给你了,她要是少了什么零件,我可唯你是问。”

“师父,你可别咒我了吧!”

“行,走走走,快走~”师父挥着手让我们离去,我看他一手捂着脸,想来已经哭的不成模样了。我不再停留,毅然下山,想着人生总有离别,多看一眼又能怎样呢?

其后,因着回王城的路恰好经过鹤舞山,是以我与叶将军二人决定去看望一下莫子陵。我还未告诉这位将军我与莫子陵相识,想来见面的场景也是十分好玩的,我素来喜欢制造各种好玩的场景,多添些人生趣事。

等我们行至山脚小镇处时,已经暮色四合,叶思远提议道:“今天先在这小镇借宿一晚,明日再出发吧!”我点点头,算作是同意。

不过,这日好像在小镇上是一个喜庆的日子,虽是深夜,我二人牵着马匹在小镇街道行走,却家家张灯结彩,各色小摊,杂技戏耍,好不热闹。

鲜少下上的我很少见这样的场景,看得高兴了,干脆取下帷帽,以免遮挡了视线。

叶思远许是也是久在沙场,再不然就是朝堂之上,是以见到这场景的次数如我一般屈指可数,我看他倒也时不时流露几丝笑意,只是当他视线对上我时,我竟然有几分心虚,还过头解释一番:“我偶尔也会下山,却未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真是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如此好玩儿。”不过说来还笑,这一解释我竟然更觉得心虚

“丫头不知道,这是镇上武先生娶妻。”一位大妈过来说着,我倒是觉得有趣,而且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的心虚。于是我便继续追问道:“娶妻?这与街上热闹何干?”

“这武先生可是小镇唯一一位修行步入中阶的人,人又生得好看,娶的是镇上第一才女,可不得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我听完只得笑着附和:“确实是喜事。”事实上,我与叶思远都已步入中上阶,进入高阶只是随时的事,但毕竟姻缘一事,理当祝福。

可就在这时,大妈又插了一句:“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应该还没有婚嫁。不如买了我这姻缘袋,求一个好姻缘。”

遇见这般事,我也好生无奈,平生最不擅的事便是拒绝了,只得笑着掏钱:“拿一个吧~”

“好事成双,要拿就拿一对,这位公子也拿拿一个吧~”

我心觉好笑,这位大将军不像是需要这东西的人,毕竟模样端正。但看着大妈不容易的份上,我想反正拿了也无所谓,就我一个人拿了吧~:“行了,他不需要,我拿两个,日后送给我的心上人。”

刚刚拿了两个,没想到叶思远竟然看着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随即拿了我手上的一个袋子:“如果你还未有心上人的话,不如先借我一个吧~”

听完此话,我竟然有些恍惚,但不过片刻我便抢过他手中的袋子:“需要,日后同你心上人讨!”

他从我手中抽去那姻缘袋说道:“公主何必这么小气,我们前面看看去。”我想着继续讨要回来好像显得我有些做作,于是便也算了。

说实话,这样随他走着,我可就真的有些分心了,难不成这将军还是一位花中老手,师兄与二哥都常与我讲这世间有的男子惯是油腻,偏偏能轻易哄得女孩子动心。虽然如此恶意揣度他有些小人心思,我觉得还是多加提防才好。

最终,我们在一客栈落脚:“小二,来两间上房~”叶思远说道。

店小二招呼道:“二位,来,楼上请。”

我未注意店小二的表情,叶思远却留意了。初时我不知何故,他竟然给我一个眼色,我没看明白:“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大概路上被风沙迷了眼,心儿你过来帮我点些药。”我还未反应过来,他竟然直接拉着我进了屋,小二在外说道:“二位客官若是有事,可唤我,我就在楼下。”

我心中恼怒,那小二定然误会了什么,而且叶思远那是什么蹩脚的理由。

只见叶思远松开我的手是一遍又一遍擦拭手中的‘破月’:“此番上山时,众人追杀。公主也说山下尚有埋伏,只是此刻,那些人又去哪了。我如今与公主同行,若是公主因我而受连累~”说到这里,叶思远的眼神变得狠厉了起来,剑光一闪,映着月色,寒夜更甚。

这番,我才知道这“活阎王”不是白叫的,那眼神确实让人不寒而栗,我问到:“这客栈有什么问题吗?我为何没察觉?”

“有股子血腥味?”虽然我没有闻到,但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我还是乖乖的与他同在一房等待。

但直到午夜时分也不见这客栈有何动静,我都困得要睡着了。正欲开口要回自己房间时,忽而数不清的红线从门窗而入。我周身不知何故突生了许多红线,再看叶思远亦被众多红线缠绕。我这才惊觉,这一切都是圈套。

不一会儿我们两人就被红线绑在一起了,叶思远先是火烧,后是唤那“破月”想要割断红线却都无济于事。

我只觉得红线越来越紧,感觉很快就要被包成一个茧了,我这才明白为何叶思远说有股血腥味,我们分明不是在什么小镇,而是在玄天宗姻缘司的灵鹿车上。

“别费劲了,这时姻缘司的伎俩。”

“姻缘司?”叶思远看着我:“可知如何破解!”

“破解个毛。你当时不抢那姻缘袋,当是什么事都没有。”我当时心烦意乱,也有些不讲理了:“这姻缘司通常都是抓一男一女,以一对信物为饵。只有男女分别持有才有用,如今自己陷进来了。”

我越发觉得不能呼吸,生死之间想起师兄的话语:“红尘苦,避三分。若求甜,蜜化醇,渡得天仙配。”我忽而惊醒过来,变出我最爱的米酒洒于红线上,果就自然退去。

刚刚脱险,数枚缠着红线的短箭朝我袭来,好在我身手快,躲了过去,转头便见他在我旁边,胳膊上被受了一箭,我其实能躲过去的。是以他这般行为,竟然让我有些失神了。

“哈哈哈,我好久没看见过这么般配的一对了。”

我听见那不阴不阳的声音,暗自拿出一面镜子:“我等与姻缘司素无瓜葛,不知阁下为何要抓我们二人。”

“我愿意,如何~”听他再次出声,我已经大概确定了位置,将那镜子推了过去,又拿出随身携带的短笛吹了一曲红尘意,果然幻境便是消散了。我们哪里是在什么小镇,分明就是一荒郊野外,原来所谓的灵鹿车不过就是些障眼法。也是走了大运碰到了姻缘司的人,若是被做成人偶可真就是惨不忍睹了。

事后我为叶思远处理伤口并向他道谢,谁知他竟然开玩笑打趣我来了:“公主刚刚可是被我的英姿迷住了,所以才失了神。”

我闻言不免加重了手上力道,以示不满,他竟然也忍住了,不知道笑些什么,那眉宇间真的有些像小呆子。不过小呆子一定不会这样不正经,一定不会。

我见他没什么动作,也不忍再与他斗气。谁知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来了一句:“似公主这般的女子,年少时肯定有人说过会娶公主吧~”

我觉得好笑,难道我现在不是年少吗?反问他道:“似将军这般的男子,应该到现在也还有不少人想要嫁给你吧!”

他颇为自嘲道,现在因为杀气渐重 一般的小女子倒不敢近身了。“倒是年少时有一个小女孩儿,当时刚开始说喜欢我时还将我给吓哭了。”

瞧他不过20出头的样子,还假装回忆年少时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四十岁了,偏生长的一点也不着急,但听他如此说倒让我想起了幼时也吓哭了一个人,竟然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我10岁时不懂什么是男宠,见了一位眉目清秀的小哥哥说要让他做我男宠,结果也把人给气哭了。这么想来,我们还蛮有缘分的。”

他点点头,只说现在也无女子喜欢自己,日后若再见到那位吓哭自己的女子时,非得讹上人家,让其负责。我听完也只当笑话:“那祝将军好运了。”心中却也不免在想那位少年书生,若是他长大也该与叶将军一般年岁,其实他当时也说过要娶我的。不过我眼下余毒难解,怕是做不出找人逼婚的事了,但无论如何再遇那男子,定然要为幼时所为好好道歉才是。

次日天亮,为免多生事端,我们二人未多做停留,只是马不停蹄的赶路。

中午,便到了鹤舞山。

“到了~”

叶思远敲着朱红大门,一会儿便有人出来迎客,出来的是一位小童:“师姐,师父正在替人剃度,先随我来吧~”

我们跟着小童走,叶思远问道:“刚刚小童称呼你为师姐,莫非元一大师与童笑大师是同门~”

如此,我才解释道:“师父与元一大师是同门师兄弟,所以元一大师算是我师叔。嗯~本来应该有两个师叔的,只是小师叔不知所踪了,师父与师叔寻了多年也一无所获。”

“我竟不知还有这般渊源~”

“所以我每次回王城,途径此处总是要来看望一番的。”

“原来如此”

我笑道:“莫子陵应该夜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如让小师弟带你前去看看吧~反正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师叔,小师弟,带路吧~”

“师姐,不要再叫我小师弟了。马上我就是师兄了~”

“还不乐意了~走吧!”

见到莫子陵时,他正在院中习剑:“想不到不过半月,子陵公子已然可以习剑了~”

莫子陵收起宝剑,面带笑容:“小公主要是有兴趣,咱们可以切磋一下~”

“你的‘红尘’不在这儿,我不比。说来我与叶将军还有一场比试,趁你在,不若就在此地比试一番,也好有人见证。”

“乐意至极~”子陵嘴里说着直接就朝我比划过来了,我此刻其实是无意比试的,只是闪躲开来,两指夹住剑鞘,笑道:“好好一个儒雅公子,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呢?我好歹也算是一个美女吧!”

莫子陵收回还在剑鞘中的剑:“真是俏皮,还不是想见见公主‘寒星’的真容,思远兄也定十分期待吧~”

一盘观望许久的叶思远上前说道:“今日是特意来看子陵兄的。若是公主乐意,晚间比试一番倒也无妨。”

小童道:“师姐在这儿,小僧先去找师父了,诸位请便~”

“去吧~”说完此话,我实在是受不了莫子陵那打量的目光了,打从进屋他的眼珠子好像一直在我与叶思远的身上来回:“你干嘛一直这般看我,还笑的不怀好意。”

“我是看公主应是喜事将至,此番回京怕是陛下要将公主的婚事给定下,在盘算何人才能配得上公主呢~”我本就觉得此话甚是无聊,谁知叶思远也本看向我,竟还开口问道:“不知公主可有心仪之人?”我观他神情,竟然还有几分严肃。

我素来不喜欢严肃的话题,只道:“还远着呢~不知道是老是少,或许还没出生呢~”忽而不知为何有打起了调戏的心思:“不过先收个男宠也是可以的,要不叶将军你当我的男宠?”

哪料这将军竟然毫不害羞:“好呀~公主可莫要反悔。”这倒真让我不知下句该说什么了,只能给出个只能意会的微笑。

莫子陵眼神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好似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说:“行了,这天寒地冻的,不练剑还怪冷的,我们进屋聊吧!”

“哈哈,心儿,你师父又给我带了什么东西来了呀?”

还未进屋,我便被师叔给叫住了,先是行了一个礼,道:“师叔,这次师父还是没让我给您带东西~”

“什么?”师叔过来就抓住我:“你跟我来,我得跟你好好唠唠~”,就是这般我便被叫走了,只留子陵与思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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