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三殿下

当年雪皇畏畏缩缩,欲要化干戈为玉帛、避免必输无疑的血海战争,于是雪宫大公主迫不得已含泪远嫁天鉴城,直接成了雪皇的牺牲品。在多数人眼中天鉴城三皇子可不是什么秉性纯良的好人,自从那些达官显贵认定未来城主由大皇子杨楚来担任之后,三皇子便常常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大到风靡全城的青花酒楼,小到歌妓卖肉为生乌烟瘴气的及不入流之地。一城三皇子乃衣冠禽兽,全城谁人不识君?

雪城大公主得知此事原抱有一丝希望,以泪洗面苦苦哀求城主不要让她嫁给这个不务正业沉湎淫逸的男人,可儿女情长怎敢误国家大事?

那一日,她迫不得已红纱掩面。一身长衣红飞翠舞,宫外街道天花乱坠,人民群众络绎不绝,比肩继踵,都为两城联姻之事喜笑颜开。对于黎明百姓而言,这公主的结婚大事便是关乎国家安康的大事,举足轻重,哪家皇宫出了位艳压群芳的人间尤物,自然而然是不能按自家儿女算的,迟早抛出去当作暂时的镇国利器,可平定战乱,免人民于火海,可免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至于那公主心之所念,以及她的儿女情长喜怒哀乐,呵!可没人当回事。

对于天鉴城三皇子这样一个衣冠禽兽,人们自然不屑于关心他到底如何如何,最多只是茶余饭后片刻的谈笑风生罢了。

大公主在轿子里颠簸,泪水潸然,不认为自己以后能洒酽春浓,可艳抹浓妆被扑簌泪水划破之际,须臾间胆大妄为想出一线生机。轿子到了荒凉地界之时心潮跌撞,蓦然咬牙: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一跃而下。无可奈何的是押送军官人多势众,将她一弱小女子绑回轿上,任由她如何撕心裂肺的苦苦哀求,全当耳旁风随即散去便就此作罢了。

从古至今,一国或一城之中的栋梁之材被迫送出以保平安的事情数不胜数,但如今雪城要将一位手握大权的强人送出以保短时平安,属实不怎么明智。

雪宫之中雪皇懦弱无比,那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要不是当初老雪皇就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怎会让他一个胆小怕事之人来继承大统?老雪皇也算是一代明君,可惜生出当今雪宫雪皇之时因为难产香消玉殒了,庆幸的是如今雪皇当年万幸之中被人给保了下来。

当今雪宫三公主可不像她大姐那般无能为力,也不像她老爹那样懦弱不堪,她是文武双修之人,心里这些年因为书本导致潜移默化的思想而发出的感慨甚多,对于给天鉴城三皇子屈尊卑躬当侧妃这件事,她只心道是可忍熟不可忍,不嫁!

三公主的思想没有因为太多的封建迂腐而局限,本人外表刚烈好强,实则开朗活泼,兴趣牵涉甚广。明明可以坐享其成获得许多人事物品,却依旧奋发向上,励精图治,管理的北方边境的人民过得安稳许多,不说吃饱穿暖,也不用过于担心朝不保夕的破事,便没有以前的民不聊生。也不再有人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活着,有的只是他们对三公主的推崇与求宁的希望。她常年随二哥征战,大杀四方,勇冠三军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西方的天鉴城属实不容小觑,当初就是寡不敌众,才迫不得已将大姐嫁过去活活受罪的,而二哥听说是因为为了拯救大姐于水深火热之中,孤身一人潜入天鉴城,被奸人所害,现不知去处。

“雪秋!事已至此,你不得违抗王令!这是为了本城未来,那厮既要你,朕······为父也是无能为力。”即便心不甘情不愿,雪皇依旧眼神威严,声色凌厉。

三公主雪秋含泪哽咽道:“父王,事已至此,我已无心辩论。但是,当年姐姐就是这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如今二哥不知去向,我苦苦难寻,求神拜佛寻人启事哪样没做透?父王,您!已经毁了自己的两个血浓于水的亲生骨肉了,难道也要毁了我吗?”

雪皇愁眉苦展,言语堵塞,支支吾吾也道不出一言半语,三公主泪水戛然而止,眼神微凉,转而肃然森冷,几乎咬牙切齿地抬颚厉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本公主,去!”

不知是对于失子失女的悲痛,还是对于如今自己最为宠爱的三女儿的愧疚难堪,雪皇望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烛火无法照亮的宫殿阴霾中,内心五味杂陈。

北方战乱年年不断,军纪苛刻,军人墨守成规,境内境外一线之隔,却是天差地别。三公主雪秋常常站在线边,如今同寻常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瘦骨嶙峋病入膏肓的老者匍匐着,及其卖力的朝着自己爬过来。她狠下心,提息抬眸,眼目渗起清晰可见的血丝。

刹那间感到侧方一处寒凉溅起,满怀肃杀之意,朝这边袭来,蓦然转头凝神望去,看着那似一道浓烟飞溅的细流,以闪电般的速度对着老头的太阳穴冲过来。雪秋紧蹙眉头,千丝万缕的思路只在片刻间顺通,她小腿绷紧,右腿盘旋向侧后方划去,须臾之间,手中长剑便显现残影间断,还没看清出剑,便以收剑,老头得救了,但她破律了。

以前北方军粮紧缺,大多都是荒凉土地上破天荒破土而出的杂草,又觉自家君王苛刻,不会为了自己这些远在边界的将士们而批发军粮。后来三公主毛遂自荐欲要镇守北方疆土,愿为北方百姓谋求几载安宁。她选贤举能,礼贤下士,接纳外客,虽然寥寥无几,但对于小小雪城来说总归有些用处。

为了让将士们吃饱穿暖,好有作战条件,雪秋上奏请柬,可批发下来的食物也只够军官们填充饥饿,根本不可能分出多余食物给当地百姓。

所以军中铁律其一便是不得拯救外来流民,特别是境外流民。

“三殿下,您大慈大悲,救了他,可就代表弟兄们得少些食物啊!”一名军官愁眉苦脸地诉说着。

雪秋一脸正气凛然,转而又似水柔情,望着将士雍容不迫地说道:“一名老者,喂些水食便可,伤得不轻,活不了多久的。”

军官转头望向凄凉黄土,感慨道:“我也有一小女,同殿下您这般年纪,我虽然是个粗糙大汉,但也懂您这样的女子心思。”

雪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明天就要出嫁了,今天,就想疯狂疯狂。”

军官蓦然回首,瞧不出她眼神里含着的是楚楚可怜还是冲天怒气,但就这点,他认为足够自己追一辈子的,只是想着以后不在无暇的日子,目光中黯然伤神。

两人走出门外,军官连同万千将士齐声跪下,黑盔铁甲,悍然一声,震得尘土飞扬,枯树嘲哳。

“我等,定誓死追随三殿下,无论刀山火海,还是万里荆棘,我等定不辱使命!不负!三殿下!”

声音罡气十足,浩浩荡荡,肺腑之言,只需寥寥几句,便能承载万顷山河之情,属实撼人心魄。

雪秋眼神坚定,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她高声说道:“明日我即出嫁,尔等无须惋惜。六年,我儿时自认武学方面天赋异禀,定能在未来杀出一条血路,靠敌人的血修出气道巅峰!那年我十岁,我为民请命,为义请命,为我请命!来到这凄凉黄土之地,靠着卓越气道,如今指掌大局,驰骋沙场!却是逃不过女儿身的命运,我恨!就恨在我不够强大,不能够带领你们去闯出自己的一片属于你们自己的蓝天大海。我恨我身在这样一个小国,明明天资卓越,却没有良师益友,没有神兵利器,没有助我成为大器的千古绝唱。我恨······我是一个女儿身。”

她说着心酸感慨,眼中浸偷洌水,却依旧戾气十足:“但是,我曾有过你们这些弟兄!我在这里待了六年,不需要你们怎么对我死心塌地,只求你们,明天静静的望着这片黄土,守护好这片土地。北方的夜晚星光难寻,对家人的寄托只有心底的一份念!我知你们,你们识我,只望今后,能真正的驰骋这片辽阔疆土。”

夜里,篝火便是将士们的星光。病入膏肓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杵着上午三殿下给他削的拐杖一瘸一瘸地走过来,笑容缅甸,下跪之时靠着拐杖撑着慢慢下落,颤颤巍巍地看起来摇摇欲坠,一不留神便会跌倒,雪秋也不阻拦,任由他跪下,他慢慢下拜,及其虔诚地说道:“老身,见过三殿下。”他的嗓音布满了沧海桑田一般,卖力沙哑得让人觉得很容易便蔫了去。

雪秋说道:“其实你可入土为安,何必这样苦苦活着?现在也用不着费尽周折过来跟我道谢。”

老人拖着身子坐到雪秋旁边,脊背慢慢靠在石壁上,显得矮小很多。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三殿下有所不知,人呐!活得越久,便越怕死,越怕死,就越想活得久,”他望着夜空开始自顾自说起往事,“我年轻的时候,也同许多年少儿郎一样,意气风发,喜欢邻家女孩儿,为了她日夜修炼,达到刃道三段······”

雪秋一愣,打断道:“刃道?气道如此好修,我看你也不像气能堵塞之人,为何偏偏选那刻苦万分、又难得成就的刃道?”

老头笑得沧桑,说道:“刃道,体现了我的决心,所以才修行的。我家在极北之地,隔壁便是蛮荒人与魔族的移动城堡,不久后他们就朝南方而来。那里的猎物快绝种了,便得长途跋涉,不惜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到这万里外地,却不曾想此处战乱连连,看到人民流离失所也早已习以为常,我喜欢的她,冻饿而死,就在茫茫路途中,那年,我六十岁。当时就我们两人,别人不愿跟来,想来是好的。”

他突然老泪纵横,一抽一泣地哽咽着:“她死前最后一句话至今令我记忆犹新,就是说如果她先死了,就让我吃掉她的肉,如果可以的话,将她的头颅埋在她的身体不复存在之时我所在的地方。后来,她真的死了,可我还活着,从她的指甲盖,慢慢······慢慢,慢慢到······到一根手指,我看着她胖胖可爱的肉体,终究是想要活下去,于是抛心挖肺,为了一点骨髓无所不用其极,不过终究,我忍下心来留下了她的头颅,埋在那个我自己也不知名字的荒凉地处。”

雪秋生性镇定,这样迫不得已而掏心食人的故事在许多书本曲目中不可枚举,但每一章故事都是那么耐人寻味,只是常年征战沙场见惯血流成河的她如今听到沧桑老人的故事,难免有些麻木了。她静静看着老人颤抖着满是褶皱的灰黑双手端起腰间系着的罐子。老人泪水朦胧,声气沙哑狰狞,他说着:“我每吃下一块肉,每露出一处白骨,我便会将它磨成粉末,倒在这罐子里,肝肠,便断一寸。她逝世时,我六十二岁,索性面貌尚佳,却发梢微白,开始靠着三段刃道来博人眼球,其中自然少不了哗众取宠,遇到好人便会赏些钱两,遇到坏人便会故意利用气道与我比武,然后把我打趴下。”

那是一个雪白的冬天,没有十分冷冽,但老头的心却十分寒凉。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嘲弄他:“明明可以修习气道却非要练那没啥屁用的刃道,告诉你,老子我现在都气道五段了!”

他没有对这个自鸣得意的人而怒气横生,反而笑脸相迎:“我就是图口饭吃,而且,我不喜欢气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您说是吧?”

那个男人不听他这客套寒暄,吹鼻子瞪眼道:“看招!”一招制敌。

他被死死按在地上,压着他的男人开始呵呵笑着,而后慢慢平息悠悠说道:“一直有个传说,说是那超远古时期人的平均在七十岁左右,远古时期人人都长生不死,如今平均年龄却到了一百五左右。我算算啊!你现在六十来岁,大概还差七八十年吧,要是修炼气道谋求长身之道,或许能多活个百八十年,我呢,也不想让你英年早逝。只是我听说啊,你以前心慕一人,为了证明自己选修刃道,刻苦专研现在不过四段初期,可笑的是前些年把你心爱之人吃了,现在又说你不喜欢气道。大家伙来说说,这人好玩吗?”

被一道无形利刃狠狠戳中没有结痂的伤疤的他恼羞成怒,无可奈何武艺平平,咬牙切齿用尽全力也于事无补,任由街坊乡亲们恶语相向,字字珠玑,他心如刀绞,恨不得一刀了结了自己。最终在七十岁那年,受不了恶语谩骂,愤愤不乐又愧疚难当的离开了那处地界。

后来在其它乡镇呆过一阵子,得知偏远的天鉴城富丽堂皇,便心之向往,不惜千山万水,历经磨难,如今到了这兵荒马乱的雪城边境。

雪秋对他平平无奇的心酸往事毫无波澜,却对他是气道四段这事儿尤其上心,于是问道:“我问你,你觉得我可以修习刃道吗?”

老者乜过眸子,瞥了眼她腰间的剑说道:“此剑两刃锋利,剑身精美,修习剑道,很衬托三殿下的气质。刃道人人可修,气道却得看天资,人到了一定界限,这天赋愈发显得重要。而且三殿下人美心善,不适合霸道刚强的刃道。”

根据记载,气道分化是九段,九段之后便是六阶,再之后三界,三界分三种境界,是可选修其中一种为后面筑基的,再之后便是巅峰,而巅峰之后的境界无人知晓,因为没有几载谁真正追寻到比气道巅峰更高远的地方,那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的,除非世上真的有云中仙人。所以即便有人修炼到常人无法匹敌之气道巅峰的时候,便会停滞不前了,而且目前修炼到气道巅峰之人屈指可数,许多人是遥遥无望了。

刃道也有分化,九段,九段之后六合,之后三省,三省与三界尤为不同,三界可选修其一为巅峰打下基础,刃道三省是每一省都要修炼的,之后便是巅峰,巅峰之后的境界也无人知晓,因为如今除了传说也没有记载谁能将刃道修炼至巅峰。那需要及其强悍的身体素质和永不磨灭的决心与顽强毅力。刃道不同于气道,修习刃道等于每天过着刀尖上添血的日子,拿着弯刀或者长刃刺劈砍掠,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次数数不胜数,霸道无比,到达九段难如登天。最主要的是气道与刃道同等级的情况下气道是要强上一等的,但将刃道修习高段之人也自然比有同等级的气道之人高人一等,因为大多数人较为尊重那些刻苦的人。

再者就是剑道,与刃道大同小异,只是剑为轻,刀较重。当然,也有修习刃道的人锻造重剑来使用的,或者修习剑道之人惯用轻刀比武。相比之下,剑道则有些不堪重用了。

这只是三大主流修习道路,还有人用长矛,有人用长戟,有人用长枪等等,这是这些人都有修习气道与之相辅相成,与刃道自然不同。大多数人刃道一但修习开始,便要历经千辛万苦,步履满山荆棘,根本没有时间修习气道。但这并不妨碍那些天赋异禀之人气刃兼修,只是这样的人在平凡人眼中可不仅仅是人中翘楚,简直与神无异!

而这些器具之道配着拳脚功夫,统称为“武道”。

雪秋说道:“将来有机会,我便找寻天下能人异士,为我气道三界筑基,好为巅峰之路铺垫,争取在五十岁之前达到气道巅峰,一扫万合,还百姓天下土地。然后我在修习刃道。”

老头笑问道:“五十岁是个好年龄啊!正好是人壮年强盛的时候。敢问三殿下如今气道几段,剑道几段?”

雪秋扬眉吐气道:“气道八段初期!剑道并未测过,估摸着五段至六段的样子。”气道只需凝气之时便可感受到,而武道是需要速度力量及其它综合素质来体现的,需要专门测试才可知晓。

老头说道:“殿下天赋异禀,迟早大有所成,但有时候破镜,得看机缘。古有雪神气刃双修,双道巅峰,相传就是她鉴造的雪之帝国,年仅三十岁,后来她不知所踪,雪之帝国慢慢走向衰落,变成如今你父亲所掌控的城池。其实我看三殿下,颇有雪神之资。”

雪秋苦笑道:“你就甭拿我说笑了,我那令人怜悯又无可奈何的姐姐已经沦为废人,可我还是得救她,哥哥身处天异国他乡不知生死,我要寻他。上头还有个不成器的父亲,不知如何是好,天天想着嫁女儿······不早了,本公主困,回房了。”

说完扶膝而起,背着手慢慢悠悠又不失英姿风韵的朝黄土房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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