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疯子(1)

他沉沦,他跌倒。你们一再嘲笑,须知,他跌倒在高于你们的上方。他乐极生悲,可他的强光紧接你们的黑暗。——威廉·尼采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从桌子上缓缓地苏醒,睡眼朦胧地看着周围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环境,微微然感到一丝说不出的不真实,仿佛这就是一场梦一样朦朦胧胧,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迷茫和呆滞。

我不自觉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全身上下酸痛无比,仿佛触电似的麻麻的疼痛。我再度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若无其事地趴在了桌子上,好似一只即将死去丶无人问津的老狗,呆滞丶迷茫而慵懒。

此刻,我只想与世界隔离,就这样一个人,好好的休息一下,不去想任何事情,不去思考任何人,不去使用我的大脑,就这样脑袋里一片空白,干净的犹如一张纸一样。或者说让自己犹如一个短路的机器人,什么都不记得,就像做了MECT的病人。

其实,这样也挺好。

这或许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最好方法,我很喜欢这样。不得不说吧,这或许是一种极好的休息方式,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形,都能让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般的舒畅与安静,内心的毒树之果不再发芽。

“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他的声音传来。

就这样,一直休息,做一个植物人,也挺不错的,我笑了笑,如果一切的一切都和我无关,一切的一切都和我没有联系,那该多好。

我再度低着头,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场场噩梦结束后惊醒,浑身上下不自觉地流出大汗,汗水也再度浸湿了我的衣服,让我看上去莫名的狼狈。大喘气发出的声音让周围的同学向我投来怀疑的目光,但过了许久他们的目光又因为什么原因被收回。

看,这里有个怪物!

良久了,我的呼吸开始减弱了,终于化为了平静。我擦了擦额头上挂满的豆大的汗珠,然后再用力揉了揉自己因为学习久未休息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一片雾化般的白色模糊中找到自己已是布满灰尘的老旧圆框眼镜,戴上后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

深蓝色的用记号笔写着励志学习语句的学习课桌,黄色且背面满是灰尘的塑料椅子,深绿色写满白色粉笔字的黑板,红色的励志横幅,浅绿色的机械闹钟,亮着强烈白色灯光的白炽灯,在台上带着扩音器穿着一件白色毛衣丶脸一块红一块儿白正讲的眉飞色舞津津有味的老师,穿着红白相间校服正低头记笔记的同学……

眼前的一切和往常的一样平静而安宁,似乎并没有什么一丝一毫的变化,一如既往的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清的无趣和无聊。

我笑了笑,笑容略显疲惫和无力。

不知这是第几次在这样的一个梦中惊醒:血红色的天空,B舍百十平方米大小的天台,两米多高透明的玻璃水箱,踩在我身上带着坏笑手拿甩棍正在挥舞的陈常念,已经闭上眼窒息而死的李静……

还有,还有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以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我闭上眼,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荡:

“你说,要是我们都能和那些情侣一样平平安安地一直走到老不好么?”

“那说好了,你保护社会,我保护你。我希望,如果凶手要杀死你的话,让他先把我杀了吧。这样的话他杀死你后我就不会感觉到痛了,最好他不要将我像这些人这样杀死,不然的话,在身体上留下这么大的伤口多难看呀!”

你还记得这些吗?我自言自语道。

我一直害怕忘记这些……

我揉了揉发红发烫的太阳穴,感觉额头正在隐隐作痛,触电似的麻木让我感觉到很不舒服,肌肉仿佛随之而动一样,我知道这是神经元过于兴奋。我费力的摇了摇头,殊不知自己又是第几次在这无聊无趣的课堂上做这种可怕的噩梦,台上的老师以及台下的同学似乎早已对我这种固执丶奇怪而随意的习惯显得有些习以为常,仿佛是故意为我腾出一个安静的环境似的完全不去打扰我。

谢谢,我发自内心地苦笑了两声,还是没有说话,用力擦了擦自己脸上鼻子上挂满的油汗,感觉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尤为难受。

这个月第几次梦到这一切了,我不知道。

我吸了吸鼻子,在这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寻觅到卫龙牌辣条,幸运牌干脆面,喜之郎果冻丶可口可乐的气味以及挥之不去的汗屑还有臭袜子的气味。

说真的,这种味道真的很不好闻。中国的教室总是这样,充斥着各种零食和饮料的气味,仿佛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什么东西都有,这些学生生活在这个垃圾场里,却感觉非常的舒适,仿佛全都没心没肺似的不以为荣,反以为耻。

呜呼,我谈不上有多么喜欢这里,但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个环境总让我感觉到一丝说不出的熟悉和陌生,仿佛一场梦似的微微然有些不真实。

熟悉,在这个五十平方米的小屋,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整整生活了四十四天左右,我已经潜移默化下地融入到了这里,对这里的一花一草都很熟悉,以至于在不知不觉的变化以及时间的推移中对这个曾经让我无比抗拒的环境产生了一种依恋式的感情,我喜欢这里,同时也怀念过去的种种美好。

陌生,是因为我总是在遇到挫折和困难的时候怀念过去一些已经失去的东西,不断地去回忆,于是便不断地对面前这个环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抵触与隔阂,比如说朋友,比如说感情,也比如说年华和青春。

还比如说,回不去的回忆。

有些回忆,可能真的,回不去。

好吧,请让这些永远封存,永远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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