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闯入生意大潮

乡村,在眨眼之间就这么的让我感到生疏:高山沉沉,深峪死静,乱草野林寂寞而又苍茫,天上散布着对这穷山僻壤完全无奈的悲愁云块。

儿子在沙坡坡上无言地玩着堆沙,更让我觉得生在山中有说不出的悲叹。

小调皮自然还不会有着忧患的意识,是一点不客气地推开了我的手,理直气壮地说:

“你是哪里来的叔叔哦,我不要你的糖。”

多么可爱的孩子啊!我激动地取下了墨镜:

“高阳!好儿子。”

“爸爸!”高阳一下扑进我怀里,小手紧紧地搂住我的颈子,小脸蛋贴住我的脸无比地欢心:

“爸爸!爸爸!你在哪里去了嘛,我好想你,我的爸爸!”

我伸双手一把抱起孩子,禁不住地流下了热泪。一边吻着他稚嫩的脸,一边动情地说:

“爸爸也好想你。”

这之前,觉得写作是我的重中之重,不解决好文学创作之路究竟该咋个走的困境,那就会使我陷在思绪纷乱的泥泞之中,在两难境地互相缠绕里,可能是一样事情都做不好的——文学作品到底应完全艺术化,还是应走普世化地问题,让我深深地苦脑而不能自拔,不时地自问一篇文学作品,如果不能对普通大众产生作用,像《红楼梦》好多人根本读不懂,那么对平常人的影响又究竟有几何呢?

我知到把《月光下》改得面目全非,柔美之光变得空洞而黯然失色,谁都不会被感动的毫无价值。想想该是敬副校长跟江老师,要让我在《威宁之春》占有一席之地,从而使我挤入文人之流。这完全是一番苦心,我应写出好作品来感激才是。

从我的角度 来看山村的发展现状,是咋个都看不到有向好的出路,写作自然就找不到腾飞的辉宏气势。认为能把山村该咋个更新生产,群众又如何因势利导,变被动的种地主动出击走多业发展,家家户户有了经济的强力支撑,生活才能过得上快乐幸福。以小说“华春亮”这个有文化的基层领导者,亲临家家户户作出规划指导,来概括探讨农村出现新气象,很想听听敬副校长的具体意见。

他穿着灰色西服打着紫色领带,在冷寂的办公室看完后绉着眉头地说:

“山村地问题我不清楚,这个大家过得不好可能是普遍存在地问题,怎么解决也许谁都说不好。我只是搞一些对文学作品的评论,对于你这篇小说,从文学艺术的角度来看,我个人认为还是太肤浅,故事过于平淡完全不具有艺术的价值。另外我还是觉得你的写作范围太小,一定要大量读书才行。你要多思考,做好长期奋斗的思想准备。我认为搞写作一定不要报着急于求成地想法,而是要完全平静下来才可以写出好的作品。我知到你已很努力了,但是我觉得进步还是不大,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帮助你。”

他身子微倾的看着我,神情里满是对我的同情:

“你现在的条件是非常艰苦的,有着许多的实际困难解决不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学校有位老师有一个朋友关系,要买五十万法国梧桐树苗,价格是五角六分一珠。你如果能在五角以下联系到货源的话,做成这笔交易你就可以分到一笔钱。我想,这对于改变你的现状有很大的作用对不对,我会尽力说服其他领导多分一些给你,你看怎么样?”

对于这种轻松赚钱真的还是闻所未闻,更是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因此不敢明确表态,只答应试试看。

从内心来说,出于对敬老师的诚心尊重,决定去收回李玉松的欠款来做费用,要尽最大地努力去找到五十万法国梧桐,以回报敬副校长对我给予的关爱之恩。能分到一笔钱那当然就更好了,改变自己的现状是一个方面,另外来说是该给敬校长、江老师送点礼啥子的——我甚至想把得到的钱,拿出百分之二十来赠予他们。因为,是他们让我看到了文学写作的希望,又是他们把我引上了一条赚钱之路——师范校领导已做了安排,让我参予到生意的潮流中,心里荡起万分的感谢之情。

回到家里对妻子要说的话,一时还是难以启齿。感到在山村的夜里,从不似这天晚上的难以描述。昏黄的电灯光把房间的土墙映照的格外深沉,似说要做梦都做不成好梦。几间草房的背后是大山,外看枯朽,内里简陃空洞,分明就似逃难而居的穷苦住户。别说老爸在老旧的环房屋中,就一个烂柜子一张破床,就是在年轻人住的房间里,两个柜子跟架子床都是柏木本色毫不起眼。而正房西头的灶房里,是土砖垒灶满屋暗黑。靠西墙的立柜跟靠南墙的条桌,板子都已是七松八散。中间的堂屋里,暗红的高桌高板凳略新,与裂缝极多的土墙极不相衬。凭着在几亩薄地上的劳作创收,不晓得要经过好多年的努力,才可以改变这样一个贫困之家——进行写作要取得一点成果,那是比登天都还要更难。

当孩子睡熟以后,试着对石玉红表明心中的关切:

“我晓得你跟爸在家里非常地辛苦,特意买了米割了肉,请三姐专门送回来。”

憨厚的石玉红有些不高兴地说:

“送是送了,她说不晓得你要去哪里又在做啥子。”

“我怕他说不清我的情况反而闹误会,就没跟她说我是在帮师范校办点事。”

说完这话沉重地叹了口气,头脑里对这几天的情形就像是在神奇的梦中,是会迎来欢天喜地还是可悲可叹,实在不是一时说得明白的。

“那你现在咋个又不说?高阳天天都在闹倒要你,你看他今天一认出你,是只有那么的喜欢了。”

“我就是为了后代,为了我们二天,更为了我们村中的人都过得好些,才不得不尽力地奋斗。可是这次,咳,我都不晓得该咋个说,真的就是千头万绪,一时半会根本就理不清是咋个回事。”

石玉红拍拍我,哄孩子似地说:

“那就不说了,还有那么多红苕没挖,早些睡明天好早点起来。”

翻身仰躺着,想到妻子将独自面对这样的深沉寂寞的长夜,于心不忍地过了一会还是硬起心肠地道:

“玉红,我跟你说我今天回来主要是跟你商量一下。我要出去了,这是师范校的意思。”

“还有啥子好商量的嘛,要调你去工作我也巴倒沾点光塞。”

妻子轻轻地笑了,反倒使自己感到有一点沉闷:

“反正明天一早我就要去公社搭车去师范校,这一走我也不晓得会是啥子结果。”

接着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在短时间以内,我可能不一定回来得成,因为事情很多需要接二连三的办,后头的工作可能会更多。

十六号下午去了三姐夫的厂里,第二天去镇江县佳灵场找李玉松还钱。在交谈中他说,正好有人托他找法国梧桐树苗的买主。于是,当天下午我就直奔师范校,跟敬校长江老师约定在第二天去跟李玉松洽谈。不过他俩大概缺少激情,来晚了没赶上班车,生意只好推后再谈。另外我在十七号下午的班车上,认识了要卖苹菓苗的王庆友,恰好在另一趟班车上,又认识了要买苹果苗的尤志平。在十八号上午,去了玉龙场找到开理发店的王庆友,让他抓紧时间尽快把规格、数量跟价格落实好。昨天,我去了江塘县平桥区的五羊公社,找到了做苗木生意的毛兴旺。他不仅有法国梧桐树苗卖,他还掌握倒有苹果苗的买主。

说句真话,原来只晓得在这屋头闷起脑壳苦做,感到要改变贫困的现状更要培养好下一代,真的是比千斤重担都还要重得多。通过这几天我好像才发现,农村的致富之路已经形成,不少的人都在向前走了,可能我们山里太闭塞晓得的人还不多。外面的平民经商好像都已风生水起,几乎可以说我仿佛看到全民皆商的时代到来了。我本来为山村的难以改变而苦恼,现在总算是看到了努力的方向:到外面轻松赚钱更有利于我的写作。

总之,家里的事我暂时顾不到,忙不过来你就请人帮工,只要把工钱给合理就行。我可能算是出山了,我相信山村的人要过上好日子出山是唯一的出路。我一定会为咋个走出去,以及出去了又该咋个办才得行探出一条路来。

学校要在明天上午召开会议,讨论勤工俭学咋个做生意地问题,校领导要我一定参加。后天就可能要去李玉松那里洽谈,也有可能跟他介绍的卖主见面。跟倒我就要去平阳找个体户龙老三谈苹果苗的事情,接着还要往王庆友那里赶。可以说业条相当的繁多,我大约会忙得来不可开交。”

这只是自己的想当然,怱怱地赶到了学校后,才发觉完全是无从做起的一回事。

威宁县师范校在距县城约两公里之北的一处安静之地:东面靠山边是一个很大的食堂及校办工厂,勤杂工住房跟开水房,靠北边的山水沟上面的一排房子分别是门卫室,财务室,出纳室,医疗室,正西是一栋三层楼的教学大楼,正南是一栋两层楼的教师住宿区,粗看之下令人肃然起敬。

在内里,住宿区前面向北有一片葡萄园,紧挨着的是一些花池喷泉,假山梅竹、玖瑰、月季、牡丹等等,周围还有团柏,万年青,枇杷树、桃树及芙蓉树,都笼罩在寒冬里的萧条无比,僵秃得看不到一丝儿生气。

再看食堂的暗红砖烟囱口,正向上冒着冉冉的浓黑煤烟。到食堂里打饭的人,孤单地凌凌散散。端了饭碗的人,有的无精打采地慢慢朝前挪动,有的人则是随便的在水泥地面蹲下去,不时从碗里扒一口饭菜轻轻地咀嚼着,仿佛是感到无滋也无味的难以下咽。在这些人里,有老师当然有学生,反正都不晓得是没睡好觉,还是心情很纠结地现出一种心情不畅的神态。

自己大约来得实在还不是时候,教学底楼的阅览室、资料室、跟行政办公室都还紧闭着,中间的会议室及三楼的学生宿舍,都还是冷冷清清的。而南边住宿楼住着人的房间都还是门窗紧闭。偶儿有一道门打开来,主人在门里朝外张望一下,可能是因为看到到处都有点白花花的霜,感到是寒气逼人,就赶紧地缩回头的紧闭了房门。

自己满心孤感双眼默默地随意张望着:作为装典和美化校园的各种花草树木,不晓得是花工太懒还是莫得点能力,不做修剪而造出任何美感之型,反而倒是满眼格外的混乱,就跟荒芜的原野差不多。这在全县最高学府的中中间间,让人看到实在很是别扭,莫得一点的悦目及雅观可言。人工培植完全莫得一丝人工之美的迹象,所见到的就是少水缺肥的满目衰败十分的凄凉。

这是否是在告诉自己,人其实是很被动的,在莫得压力之下哪个又不想偷懒耍滑?自觉性必仅还是少数人才有的。我想我如果已是腰缠万贯,那还会来这么早的苦等吗?

我看到东方的日头升起了老高,经验告诉我太阳在冬天里大多是昙花一现,回霜的冷寒之雾随时都可把大地变做一派灰茫。会无情地把一丝暖意给彻底地带去,让丁点儿热气消失于无形。使人在灰雾满布的沉闷中,有一种真是冷得要命的感觉。

自己兴奋而沸腾的血脉跟激动澎湃的心情,慢慢地受到了这种寒意逼人的感染,想到事情的发展,有可能会出现与肖常聪说的正好是相反——

昨天下午从五羊公社到了冷清的小街上,肖常聪跟李秀英一见便热情的把我叫进店里。两口子拿的拿烟泡的泡茶,就跟对待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亲热。尽管肖常聪早已做了兽医,李秀英也早就成了副食店主,经济条件跟生活的条件那就比我好了太多的太多,但是俩口子还从来没表现过对我有啥子瞧不起的地头。使我全不在意店内情形,只是禁不住兴奋地说起了跑树苗生意的事。

他们在听了我的近况后,夫妻二人都认为师范校可能要重用我,为我终于可以走出山村高兴的不得了。李秀英还忍不住很有些感慨地说:“你二天肯定要比高妹过得好倒哪里去了。她回去就在市建筑公司上班,比当农民都还要更恼火。她嫁了一个死了婆娘的男人,无权无势的大肚子了,都还要在工地上天天担灰桶桶。生了娃娃没得好久点,不晓得啷个去跟辉娃绞起了去医院头当了个护士,又拿跟男人闹离了婚。现在就一个人拖起一个娃儿,工资又没得好高点,反正这一辈子还够她龟儿的板。”

“你还跟老锐说这些做啥子。”肖常聪不高兴的看了李秀英一眼,好像是怕引起我的不快,赶紧看住我很有雄心地说:

“我也掌握倒有苹果嫁接苗的卖主,一百把万肯定是莫得问题的。你我从今开始要好好的联起手来,这一年把两年正是我们抓钱的好机会。只要是弄稳当了做成一笔万把块钱就到了手里,一下子就改变了你贫穷辛苦地问题跟劳累奔波的情况。再说只要有了坚实的经济条件,那你二天的路也就好走了塞。”

肖常聪的意思就跟我今天早晨搭上汽车一样,到达目的地硬是既顺畅又快当得不得了,真的好像是轻而易举就能把钱抓到手里了。

在静得莫得一点声响的师范校里,沉思中就出现了一个简单地问题:对于做生意自己是全然不懂的,那吗师范校的老师们喃,经商是不是有些是内行?

觉得苏副主任对于做生意,完全是听之任之地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我又只能找他--他是由校方指定跟我联络的人,不得不来到南二楼的头一间房门外,对含了水正在漱口的他,必恭必敬地叫了一声:

“苏主任,你好!”

他穿着很新的蓝色涤卡军干服,后背型的花白头发吹梳得相当巴实。见到我后不慌不忙的走到走廊边,对着洗手池“叭”的一声吐了口里的水,回头“嘿嘿”的对我笑了笑,然后满脸很客气地说:

“来得早,屋里去坐。”

对我递上的纸烟扫了一眼很直白地说:

“啊这个,嘿嘿嘿我有病不吃孬烟。嘿嘿,这个,我吃的都是五角以上的烟,来,吃我的。”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黄平牌纸烟,赶紧划燃一根火柴送到他面前,等他点燃转身,我才跟在他身后,深怕脚上的皮鞋沾有泥灰会掉落,只得像踩棉花一样轻轻地落脚,十分小心的走进客厅。把屁股缓缓的放在沙发中不让发出一丝儿声响,怕被人看扁了的坐得笔直。苏主任端来烟灰缸放在我的面前,又提来加盖的痰盂桶放在距我很近的地头。他大概是因为晓得,农村头的人都是爱咳咳耸耸的,又搞惯了乱丢乱吐一点都不注意室内卫生。我进这屋里给他带来不少麻烦,坐得来是一刻都不能感到安宁。在铺着地毯的室内,沙发上、桌子上、茶几上、电视机上,都盖着钩织的遮尘巾,令我是诚惶诚恐的极难适应又无可奈何,心里分秒不停地思考着,该咋个尽快的离开有档次的豪华屋子,忍不住自言自语的冒了一句,:

“不晓得敬校长来了没有?”

苏主任放下报纸的看定我,像没听明白:

“咹?嘿嘿,可能是该来了,你去看一下,他就在这排房子最末的那一间。”

听到苏主任并不是很耐烦的话,感到他好像早就希望我离开,不得不赶紧告辞出门沿长廊朝东头走去。

看到敬校长的房门上没有了挂锁,心中一喜的抬起右手轻轻的敲了两下,里边传出了平和明亮的普通话:

“请进。”

我愉快地推门而入,禁不住十分欢喜地招呼:

“敬老师!你好。”

身着黑色毛尼服的敬校长正伏案书写,抬起头见是我眼里很是吃惊:

“你咋来的这么早?吃饭了没有?”

他急忙的放下了手里的黑色钢笔,站起身向我快步的走了过来,对我伸出了他瘦长的大手:

“你来这么早怎么来的?没吃饭的话我有饭菜票。”

我握着他的手欢快地说:

“我一早吃了饭,去街上搭我们公社的汽车来的。”

他专注的看定我关心地说:

“在货车上那可是很冷的,没有遭凉吧?”

“没有,我的身体还算不错,敬老师尽管放心。”

在中间隔着写字台面对面坐下后,他望着我有点急切地说:

“怎么样,回去和家里的人说好了没有?我想的话,他们既然能支持你搞文学创作,也不会反对你为师范校做事对不对?”

“嗯,”我稍微迟疑了一下说:

“是的,不反对。”

“那就好。你先坐一会,我去打一瓶开水。”

写字台上堆满了各种书籍跟各种资料,觉得真的是乱极了。心想他也许是忙着写东西,需要查阅很多书本根本就顾不上收拾吧。他是《威宁文学报》的特约评论员,要写的东西肯定很多,应该是属于学者类型的人。就知识的层面来说,我纯粹是微不足道,不自主地感到有些惭愧。本来是想看看书的,一者随意动人的东西不好,二来也怕添乱增堵,就干脆出门站在了走廊里。

我的一双手把在水泥栏杆上面,眼睛随意的往下看。见敬校长一路沉思的紧锁眉头,不晓得他是在为啥子这么的不开心,胸中便不由得涌起一股对他的淡淡忧思。

“叶茂飞,到屋里去坐吧。”

我望着进门的敬校长的背影,心里振动了一下:

“叶茂飞?这可是笔名啊。”

不过我想,叫啥名字倒是并不重要,便无言地跟在他笔直的身后默默地进了屋。接着赶紧去到写字台靠西墙边的一张折叠椅上坐下,想以此来表示不再扰乱他。

他忙着泡了一杯茶端到我的面前,推了一下写字台上翻开着的一些书,然后放下杯子叫我喝茶暖暖身子。跟着他去到刚才的位子坐下,显然已是无心再写的取下近视眼镜,用左手的食指和母指,用力地揉着双眼之间的年根上,好像是眼疲劳已相当的过度。见我给他递烟忙伸手接过,一点也不嫌弃是红芙蓉牌的纸烟,一点不犹豫地含到唇间,起身就着我划燃的火柴上点燃深吸了一口。

这个来自北方的高挑男子,从事教育工作可能已有二十多年。他的一言一行使我看到,他像我过去的那些老师一样,施于教必先施于行,用人跟人之间莫得距离,有的都是彼此的尊重、关心和爱护的影响着人。这使我对老师、对学校充满了亲切跟信认感。

“你的费用问题,”敬校长认真地看着我,微黑的长脸上满是严肃地说:

“我们师范学校一定要想办法给你解决。”

我想这大概就是他刚才愁眉不展的原因,忙接过话坦切地说:

“敬老师你不必为此作难,我是凭着和你的私人交情才来办这件事,用一些钱和花十天半月时间我是能承受的,请你不用为这一点操心。”

他还是专注地看住我说:

“不,这不是针对我个人的事情。目前全校教职员工,对于广开门路创收增收的呼声很高,说白了就是大家都希望增加福利。你能来为学校办事,这本身就已很不错了,学校是不可能让你吃亏的。只不过老师都只会教书,对于做生意都是一窍不通的。等会学校领导开会要进行讨论,你是被邀参加会议的人,苏主任对你说了没有?”

我没领会出“全校、大家”的真正内在因素,更没注意被自己看到的表象,被糊弄了还一点不自知——反而觉得自己很荣幸,禁不住十分快意地说:

“他在上周就对我说了。”

“你既然已经知到,那我给你说你在会上,要把你现在知到的生意情况如实地对大家介绍一下,最后就看齐校长咋个决定安排。”

敬校长对我说完后,站起身来征求我的意见:

“你是就在这里等还是到会议室去等?”

我脱口道:

“我去会议室等。”

“那就走吧,我要出去办点事顺便领你过去。”

“你去忙吧敬老师,我自己去就行了。”

“今天是在二楼的小会议室,还是我领你过去吧。”

在十多平米的小会议室里,办公室主任马灵水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报纸。敬校长在做完介绍后,便急急地悄然而去。马主任端坐着动都没动一下,微胖的大圆脸上莫得任何的表情,大嘴厚唇轻动地说了“你坐”这两个字,并未离开报纸的眼睛是更加专注了,好似我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我在无声的屋中沉默着,等待着,心中是越来越不安。为了要缓解头脑中纷乱的思绪,便不由自主地起身踱到窗前,看到外面的茫茫无际令我是更加的苦闷不堪:果然是回霜了,灰沉沉的雾海把整个大地蒙上了厚厚的面沙。谁都不知这其中是有无数的美好,还是有无限的苦难,有好多沉重又有多少可悲,又是不是有一股为着钱的潮流正如大海般的奔腾?看起来致富比吹口气还容易,仿佛转眼之间就能达成人人都有钱,这实在是太具诱惑力了。我的目光跟大多数人的并无不同,实在过于短浅,不要说不能洞穿眼前的弥雾,就是能看清任何一点大概准确的东西都难。这就如一个不识字的人,你拿一元给他说是十元上当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你对他说你身后不知谁掉的十元,那就几乎是无不回头的。可见人对于意外之财或者说对于不劳而获,明知是水中捞月,却又总是信心十足的以为完全可以抓得到——师范校的人是不是这样一种心态,我不晓得更没注意到他们对金钱的看法,就是自己所期待的文学创作,都不晓得如今到底该希望写啥子——是写作重要还是钱财重要,完全乱得理不出一丝的头绪来。

“叶茂飞,你都来了很久了哇?”

圆润明亮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的同时,一只大手在我的右肩上轻拍了两下,也许是在试探我能否承受重量。

我急忙收起乱麻似的思想,转过身子微笑地说:

“江老师你好!我刚到一会。”

“哼哼好。”江老师一脸是笑的望着我,白白的牙齿跟两棵不是很尖的虎牙都恰到好处的露出,说得上是真正的唇红齿白。他的下巴圆润丰满,给人一种慈祥稳重和乐观的感觉。

“跑得咋样了嘛叶茂飞?”他很关切地问。

想起如果没有他对“月光下”的尽心修改,叶茂飞这个笔名就不可能出现。是他给予了“叶茂飞”的生命,他有权让其生存或者闪耀,因而我欣然地接受。我还想让他为叶茂飞感到满意,克制不住兴奋地肯定说:

“还算不错!”

正要把这几天跑的生意对他全部说出时,见苏主任跟身披中长黑尼大衣的齐校长走了进来,便自然而然的闭了口。

齐校长一进门就对江老师说:

“小江,你去把老敬、老房、老陈还有老孙、老刘他们叫来。”

齐校长对江老师不快不慢地说话时,圆圆的脸上是相当的平和。他有点矮有点胖,一张丰满的脸上满布着亲切跟慈祥。难怪他的学生都能接受他,使他带出了不少成绩优异的班级,得到了好多好多的奖章奖牌。他能在退休之前当上县级最高学府的一校之长,说得上是功成圆满了。

他为了要搞活经济,不得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老高,你先简要地说一下情况,你看咋个样?”他满面红光的看定我,愉快的目光里洋溢着迫切地期望。好像我就是一个带给学校福音的使者,带给学校光明的一种化身。

我站在窗明桌亮,四壁雪白的办公室中央感到有点得意,把这几天所经历的全都当作真实:

“关于学校方面要买五十万法国梧桐树苗一事,我除已和镇江县那边的李玉松谈妥,就等学校去落实签订合同外,我还有一手预备,最有把握的是随时都可与资丰县山阳公社的黄一万联系。他掌握有上百万的法国梧桐树苗出售。还有五羊公社的毛兴旺……”

“这就好,这就好,老高真是辛苦你了。”

齐校长激动地说完,止不住兴奋地朝我伸出胖圆的手来。我们高兴的握了手后,他转身吩附坐在写字台旁看报的办公室主任去准备茶水,可能是想以此表明今天讨论会的隆重性。

真的说来,讨论会无非就是隔靴挠痒多此一举。学校的重视是一回事,对于做生意赚钱的一码事,莫得一个人能讲出一个子午卯酉来。说得不客气点,这些人当然也包括我在内,对做生意就跟小孩子只晓得起哄一样,把我所说的卖方消息,一个个就如看到了一大堆精美好吃的糖果,全都神往地瞪大眼睛淦涎三尺——卖五角六分买成四角八分,一珠赚八分乘于五十万,做老师的心算力不弱,脑子一转就晓得是几大万,咋个能不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那可是一堆闪闪发亮的金子啊!讨论会完全是一边倒地举双手赞道:

“叶茂飞,好样的!”

齐校长大约受到大家都叫叶茂飞的感染,不得不把高贤锐忘掉。看来他是很能采纳众意的:

“我代表师范校全体教职员工感谢你。你在这几天是很辛苦的,我们学校方面一定会对你进行妥善的考虑。啊,你就放心大胆的为学校做事,学校方面是绝不会亏待你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够为我们学校的创收增收工作,做出巨大的成绩。”

接着,他对坐在下边的人员一一地看过之后,起身双手撑着写字台边认真地宣布道:

“今天大家都已表示支持做生意这件事情,那我就决定先由敬校长全权负责生意上的工作,由江成俊和叶茂飞同志具体经办。我还要去参加一个会议,大家若没得啥子意见那我先走一步了。”

这让我感到相当地为难,买主的啥子情况都不晓得,叫我咋个去具体经办?倒是江老师的思想比我显然是成熟多了:

“老敬,哼哼你也想走了哇?”

江老师带着平静的微笑,看住站起身来拿上笔记本的敬校长,像是在开玩笑地说道:

“老敬你是负责的人得嘛,安都不安排一下工作,那你说哼哼是不是我们就散伙了?”

“具体经办是你和叶茂飞,你们去办就是了还管我的啥子事?”

“去办,哼哼,你说得轻巧拿根灯草,就那么好去办哇?叶茂飞的吃住问题咋个解决,费用又从哪里来,我们又凭啥子去跟人家做生意喃?”

“问题还不少嘛,你刚才咋个不说?”

“哼哼,校领导是由你全权负责,我就只有对你说塞,有问题不找你解决又找哪一个?”

“好嘛我来解决,你很少住在学校对不对,叶茂飞的住处就暂时在你的寝室里,这更利于你们展开工作。吃的方面和费用问题你先垫上,我找时间和各位校领导商谈一下,到时该给你咋报销就咋报。出去联系业务地问题,我马上和行政办公室的张小秋打一下招呼,你们要出去就找她开介绍信。这下行了吧江成俊?”

“学校不是做生意的哈,哼哼拿学校的介绍信,咋个去跟人家说生意哇?”

“这我不管,你们跑不过来的时候,让我帮着跑都可以,我现在能做的就这些。”

“让孟老师尽快落实好他的买主,这一点你总该做得到塞。”

“这个没问题,还有什么没有?”

“暂时没有了,哼哼我的大校长。”

我见江老师跟敬校长之间相处的十分轻松随意,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觉得他们有了相处得比较融洽的关系,对于今后的工作无疑是大有好处的。自己必仅是校外人员,有些事只要江老师受到校内重视才有成事的可能。换个方便看,我就是给江老师配戏的,从此只能是跟着他的指挥棒转。

他把我带入他在南二楼中间的住宿里,毫不犹豫地让我看了放饭菜票的写字台抽屉,和衣柜里挂得整齐伸展的衣裤。然后,从钥匙圈上取下一把开门的钥匙交给我,非常坦荡的微笑说:

“你我今后要长期共事,你千万别客气我们都要随便些。哼哼饭菜票你尽管用,衣服你也随便穿。还有你平时肯定是喜欢看书的,书架上有一本《飘》还写得可以,你就慢慢的看反正有的是时间。我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陪你了。后天去不去得成落实卖主,这要看孟老师落实的买主来定,你我现在着急也不管用只有耐心的等待。”

听江老师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原来信心十足的希望,仅仅像是三岁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对于眼看就可以到手的大把钞票,其实就只能是隔河望金而已。

在白壁亮窗,全新的衣柜、写字台、书架、大床都闪着光的屋里,晓得江老师是新婚不久随爱人而去,这里无非是他的临时落脚点——那吗自己呢?只一天到晚都是在心慌意乱的惶惶不可终日中,真不晓得苦盼的是啥子好消息。

反正在可望不可及的焦虑等待里,等到了苏主任跟孟老师带回的这么一种情况:

“买方要的是,从地面以上到一米处开量,要求达到两公分的规格。”

苏主任对此在写字台对面笑看着我,脸上是十分轻松地说:

“嘿嘿叶茂飞,你去落实这种货源,肯定是莫得问题的塞。”

我感到有点哭笑不得,只好委婉地说:

“首先我们应当知到,买方要的相当于是幼树而不是苗,五毛六一珠根本就不可能买得到。其次还要涉及到在什么地方交货,用啥子材料做包装,包装的要求及运输的距离远近等等。”

这些还都是做花草苗木生意细节的一点皮毛,略为静心就不难注意到,现在普遍存在着的,无论是替卖方推销还是为买方跑腿,大多是含含糊糊地老起半截就开跑,行成了不想说慌却几乎都是在骗人——我生平头一回成为说了假话蒙人的人。而且所代表的是威宁县师范校,想到有人会有“啥子都不懂还做啥子生意”的叽笑,心中一时充满了自嘲。

自己还没来得及认真地反思生意的真假,跟总结生意有好荒唐的教训。敬校长亲自出面把我和江老师叫到他的宿舍里,脸上全是无比急切认真的表情:

“我说江成俊、叶茂飞,文化馆派张小峰昨晚来找我谈生意,我认为是很有希望的,你们要赶快振着起来。张小峰是我的学生,他是和他舅舅一块来找的我,说是要买一百万的法国梧桐迁插苗。他舅舅马大爷说他听张小峰说了,我们师范校没有做生意的招牌,也没有做生意的银行账户,他就是来为我们学校承担这件事情的。我特别问了张小峰买方是不是很可靠,他拍着胸口对我说绝对没问题都包在他身上。现在就要看你们两个的了,要抓紧时间去及时办理,是不是应该立刻就出发?”

于是马不停蹄地奔走在城镇及乡村之间寻找货源,在第三天上午,高兴地向江老师报告了已找到卖方的喜讯:

“我已看过了符合买方规格的样品,一公尺高的法国梧桐迁插苗,卖价一角六一珠。销售方负责五十根一捆的稻草包装和短途运输的费用,还可以代办火车匹。但是,买卖方在签好合同后,要向卖方付百分之一的订金才能入场验货。”

敬校长听了这种情况自是满意之极,急忙起身就去找马大爷。带回了一份“长青公社农工商联合公司”的空白合同,由我跟江老师赶去马兴区文杨公社,与“茂林农场”签订了购销合同书。

这一次看起来好像有点像模像样,生意成功地问题不大,距赚到钱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问题是张小峰不是说买主有事在办忙不过来,就是说对方正赶在出差的路上,反正就是莫得一个真实的买货人出现。

这让敬校长非常的着急,叫我赶快去天福公社找一个叫洪大兵的人。结果,洪大兵根本就不晓得买主是哪一个。他就是一个社办企业的炊事员,对于法国梧桐树苗的事,不过是坐茶馆喝茶听人闲摆的。现在要去找这个人,根本是连人影子都不晓得该去哪里找。我已可以肯定,一百万法国梧桐苗的买主,完全就是空穴来风被虚构出来的。

然而,在敬校长的宿舍里有些窄小拥堵的外间,写字台西头稳坐不动的张小峰装着糊涂地说:

“不会哦,他洪大汉跟我讲得钉是钉铆是铆的,不可能会是假的。”

我看到他那浓眉下的一对小眼睛,在不住地眨动着,比起常人眨动的速度不晓得要快了好多的倍数,就像钟点的秒针一样仿佛在不停地转动着心思。他就二十二三的年记,能做得不惊不诧地应对着:

“嘿嘿嘿他不要也莫得啥子了不起,我的朋友多的是,随便再找一个买主就是了。”

“那你敢不敢定下来嘛张小峰?”

坐我身旁的江老师尽管显得不动声色,但是已完全没了笑意,语气更是表明对张小峰的极度不满:

“现在的关键是要拿得出票子来比,光是说朋友关系不顶用塞。要法国梧桐的朋友,我可能不会比你张小峰的少,问题是眼前拿不出钱有啥子用嘛。”

江老师接着又转向了对面的敬校长,带着对事态的发展已很严重地抱怨道:

“我说老敬你是咋个搞的哇,风风火火的要我跟叶茂飞赶紧去落实,说张小峰跟马大爷把买主都是定好了的。这一下该安逸了塞,把卖方的购买合同签了,看我们该咋个整嘛。”

敬校长侧头严厉地盯着张小峰,并不在意对方有些白了的脸:

“你跟你舅舅当时是这么对我说的嘛,你们是把买方定死了才来找的我,你还拍了胸口说绝对没问题。所以我才让江成俊和叶茂飞赶快去落实,你咋个又会放黄了呢?”

张小峰脸上似有点理亏地假笑道:

“嘿嘿他妈的,龟儿的老洪是跟我扯望望说起来搞耍的嗦。哎不对哦叶茂飞,你是不是弄错了没整清楚喃?”

“你还想推责任吗?”

我见敬校长已是十分的难过,便克制住自己,没有把想对张小峰说的刺话継续说下去。

张小峰倒是极其机灵,一见事态已不太好扭转,就借故还有事情拍拍屁股的溜了。

“不管咋个样,”敬校长紧锁着眉头沉思着,用他的普通话参杂了不少川话元素,神情很是无奈地说:

“我不会让江成俊叶茂飞你们承担任何的责任。责任都在于我,组织上要咋个处分就处分我一个人好了。”

“晓得厉害了哇老敬,哼哼你连不见兔子不撒鹰都不懂,还想做生意不上当才怪,二天还是少掺和的好。”

江老师朝方玻璃缸里弹了弹烟灰,带着轻松地笑容道:

“这回的事情该咋个处理,我跟叶茂飞两个会想办法解决,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去当你的大校长。不忘记能帮上忙的,就尽量的帮衬倒点就对了。”

敬校长不相信地紧盯着江老师:

“你们能用啥子办法来处理好?”

“哼哼老敬,我已跟叶茂做了充分的预计,商量过应对的办法,你就一百个的放心。”

敬校长仍是紧盯着江老师不放:

“我还是不明白,你们能有啥子好的办法。”

“你拿的不是长青公社农工商联合公司的空白合同吗?”

“对呀。”

“这个公司就是一个皮包公司,其实皮包都莫得一个,完完全全的就是一个空头公司。也不晓得是从哪一天开始的,想发财的人随随便便的成立一个啥子公司,实际上就是一个光杆司令在四下里招摇撞骗。像七打七十多岁的公司总经理马大爷马永才,随便哪个把啥子事情追在他的头上,除了鼓起眼睛把他盯倒又还敢对他做啥子?你在学校里根本不晓得这些,更不晓得外头的世界到底有好精彩。在这些方面,叶茂飞还有更深的感受。”

我本来是打算沉默下去的,多少明白了江老师要我开口的意思,大约就是要敬校长晓得,在外跑生意的千难万难——学校应当取消做生意赚钱的错误之举。

“我们现在只消稍加留意就会看到,几乎到处是公司遍地是商人。在各个大小街上的茶馆里,差不多都是天天满座,这些茶客十有八九都在兴高采烈地对生意大谈特谈,除了飞机、火车跟军火,其余的无不是他们口中的交易之例。苗木花草动则几十万、几百万乃至上千万,钢材、粮食、酒类摸倒就是几十吨几百吨。这些买卖的交易在人海里涌来荡去,谁是买主谁是卖主完全混淆不清,人人都在买货卖货其实一个都不是**。在这些口头生意里,这个想从中获利一千,那个想从中赚上一万,结果卖的五角买的付出一元,看起来当中间人是大有搞头的。这种不花本钱更不需付出艰辛劳苦,只要跑跑腿动动嘴皮子的生意,有可能使人一夜暴富而腰缠万贯的美好之梦,实在是有着极大的召唤之力。

这就难怪行行业业方方面面的人,都纷纷拼命往经商的大闷罐车里挤,谁也看不清谁的真面目。这些人的来路事实上就是由一个买主,或是一个卖主的一串十,十串百给串来的,串来串去的成千上万也许都不止。这种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意人,就是串串也叫穿穿的,在城镇、平原、丘陵和山村,真可以说就如过去闹过的大黄灾,成群结队的黄虫无处不在,就似波涛汹涌的洪流让很多人都难置身事外。在这种峰高浪急中闯荡了一段时间,我跟江老师的感悟大同小异。也就是我们在找买主寻卖主中,串来穿去的东奔西跑,尽力了钱也用了不少,结果别说是赚大钱,事实上是连毛都没扯到一匹。”

江老师接过话去极是认真地说:

“老实说老敬,在我们威宁的全县范围内,有莫得一个真买主或是一个真卖主那都得打问号。所以说老敬,我以为跑跑生意就想赚大钱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我看要吗就是罢手,看能不能想点办法给叶茂飞另外找一份工作做,要吗就是调整方向,办一家学校真正的公司。”

这事校领导经过开会讨论,给全校教职员工增加福利的主旨不变。决定找信得过的公司挂靠做生意,只要是赚了钱就办学校自己的公司。马上由江老师去落实买主跟找挂靠的公司,我则要找好苹果苗的卖方办好相关事宜。

一句话,赚钱就是学校目前的当务之急。

目标在前面,客车却简直像蜗牛一样在慢慢地爬行。让我不住在心中惊叹我的天啊,等我的人,因为我没按约定的时间到达而走了我咋办?眼见可以获得的利润就会泡汤,这可找谁来负责?

前面公路上的机动车、人力车跟行人,路好像就属于是他们自家的,完全无所顾及地任意悠哉游哉使客车快不起来。然而到了宽阔的路段,司机该快些换档该猛踩油门踏板,我的心都随之在狂跳了。可是,客车司机踩油门的脚还没用上力,不晓得为何又移到在刹车的踏板上,让后面喇叭刺耳的汽车飞驰而过。接着我握紧了的双手就似紧握着方向盘一样,脚下把油门踏板一踩到底,心随之猛烈地如激浪翻滾,一个劲往前冲的叫着快快快,快点再快点跟上前面的车。司机喃,倒像是在赶一头老黄牛差不多。

我晓得按照交通规则是货车让客车,下坡车让上坡车,可是一路行来正好是相反,客车除了让车还是让车反正是见车都让。不管前面的车速有好慢,更不管有好好超过前面的车司机就是不超。最为可气的是,客车司机踩油门的脚总好像是在抽筋的一样,用了一下力马达刚轰鸣起来,就立即松了的放到刹车板上任车朝前滑行,把时间就是金钱给彻底地淡化了。

细想起来这都是我要急着办事的心情问题,不过是想取得点成就不甘于默默无闻,把出名看成是无比的荣耀——更想为敬校长和江老师长长脸。

在一百万苹果嫁接苗的买卖交易里,眼看已是十拿九稳的情况下,师范校在小会议室里,围着两张拼靠的写字台,召开了全校主要负责人参加的讨论会。实际上就是要做出两项决定:对于挂靠的泉山公司要分走利润的百分之四十,大家尽管有满腹的意见,可人家要的就是莫得还价的余地,那就只能是忍痛也要割爱。对于第二点就是叶茂飞的个人所得,按盈利的百分之十付给合理不?

敬校长露出毫不犹豫的目光严肃的表态:

“叶茂飞应该得这么多,我看完全是合理的。”

齐校长忙跟着明确的认为:

“对头,要打伙才能求财,我们今后还要他继续帮忙塞。”

“一万叶茂飞就分去一千,”后勤主任刘年丰若有所思地说:

“这是不是太高了一点?我们这么大一个学校他才一个人。”

苏主任笑容满面的接过了话:

“我看叶茂飞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嘛。”

“我看不多。”敬校长侧盯着刘主任冷冰冰的脸:

“叶茂飞为我们学校跑路吃苦从无怨言,学校也应为他想一想是不是?”

江老师的脸上则带着习惯性地笑意,不过他的眼睛只看着面前的桌面,用软中带硬的口气说:

“叶茂飞在这笔生意上的作用,哼哼,可以说很大也可以说不大。他要是另找公司挂靠卖出去,他得的钱比百分之十不晓得要多了好多,我们学校可就一分都不分了。”

“他不是说了,嘿嘿卖方是镇江县的林产品代购销公司吗?”

苏主任把江老师紧看了几秒钟,然后坐直了腰身,把纸烟对准烟灰缸里使劲的弹了一弹,就像是弹掉了不必要的袍袱一样:

“我们学校完全是可以自己去接洽嘛,咋个就只有被他牵着鼻子走呢。嘿嘿嘿,这个,当然了,给他报销车费,再给他一天一元五的补助费,啊这个吗,嘿嘿还是合情合理的,你说呢?”

在现实中苏主任说的还真算是仁至义尽,有些商人做的比起他这种说法那可就要严酷得多啦。跑腿的人千方百计把遥远的买卖双方拉近,拉近,再拉近,两方一旦走拢了,就对牵线的中间人不客气地就是狠狠的一脚,要把引路人想踢好远就踢好远。这在信息不通法律不全的时代,那真的只算是小菜一碟。相比之下,苏主任必仅是教书的人,还是有着不少良心本质的。

“这么做可能不得行。”齐校长的脸上一点笑容都莫得地说:

“我们学校没得人力得,下一步要打算办公司的话,更是没得人可用。我看叶茂飞是一个很诚实的人,二天他可以成为江成俊的好帮手,这次就按百之十分给他。”

没想到师范校因为分钱的事搞得皆大不欢。更想不到有人说商场如战场,有人又说商场如赌场,商场又到底有多残酷?不管是战场还是赌场,都好像有点无父无子的味道。具体如何,本人不曾作战更不参赌,不得而知。见钱眼开的人还真是遇上了。

泉山公司的吕总经理戴一付金丝眼镜,身子胖敦敦的一副福人之相。平时跟师范校及文化馆的领导些,还有跟作协那些有点份量的人,在场面上都是相当的友好,十分热情完全就是好朋友,甚至还跟有些人称兄道弟——与敬校长跟江老师的关系,那是亲热有加相见皆欢就似铁哥们一般。这次在面对金钱上他对我所展现的,完全是在他的肠子里都长满了牙齿,随时都会阴倒吃人。让我把卖苹果苗的卖方直接交给他,事成之后给我一万元,否则他就让我一分钱都搞不成。这在无形中那就是说,既使生意做成钱在他公司的账户上,师范校可能别想得到一分一毫。

如果说这仅是个例,那吗在接下来出现的,挂靠别的公司在进行的交易中,情况基本是大同小异。这些人只想着全吞利润,对大家都赚钱的事是绝不肯做的。这样的一种病态心里,实在是让我吃惊不小。觉得人为财死的理念真是不可理喻——赚钱的幻想已经破灭,我的写作之梦,随着爱不起来无从恨起的现状无所可写——师范校的增收该收手了吧?

身穿米黄叉包衣的江老师,在黄昏时分对我有些心情沉重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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