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赚的钱太少

“正是在完全赚不到钱的情况下,校领导才做出了这种决定,由我来负责筹划组建公司的事情。 对此我想过了叶茂飞,我们有可能成为英雄,但也可能成为罪人。”

江老师说到这里,吸了口烟看着我继续道:

“ 你可能也注意到了,要想把文学事业搞得轰轰烈烈的首先就是得有钱。你看文化馆的那几爷子,还有来自各条战线各种岗位的作协会员,说得不好听点,那就完全是一群滥竽充数的乌合之众。业余作者些对文学有盲目崇拜的原因,又受不到任何良好的培养,究其根源就是莫得钱。文化馆靠财政拨款,县财政一年收入才几千万,不可能会给文化馆好多经费。所以,我们县的文学事业就完全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我晓得刘文啟想办文学社却苦于莫得经费,现在听了江老师的话不得不承认:

“江老师你说的真是一点也不错,作协人不少,创作的热情真的很低落。”

觉得江老师对我说的话,显然是有咋个搞活文学事业用意的,不由慎重地问:

“你的意思是说,你为了真正的文学事业,才不得不走经商赚钱的这样一条路?”

“是啊,哼哼要不然我咋个会说我们有可能成为英雄喃。其实只要有了钱,就可组建起自己的创作团队,培养高质量的创作队伍,出版有自我风格的好杂志。”

江老师站起身来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双手撑着写字台边的望着我:

“不过我跟你说叶茂飞,我基本上要在这几年先放弃文学创作,必须集中精力把商经好赚了钱再说。通过这么久的经历跟看到的,我相信这些年就有点像是大浪淘沙一样,只有少数人可能会明白搞实体才是一条能够赚钱的路。

不瞒你说叶茂飞,我的家人都不支持我经商,所以我不得不反反复复的考虑。做生意真要是做失败了的话,那我就真的成了罪人,会牵连到不少的人受累,这也是我这几天举棋不定的原因。”

听江老师对我坦陈心迹深感惶恐,他在最后说得有些口气低沉令我更难心安:

“江老师你对我推心置腹,真的是叫我很惭愧。因为,我实在是能力有限,对于办公司及经商具体该咋个做,我完全是一无所知,可能对你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我只能对你说一点我的简单想法,这就是在公司没成立前,你既然已想到了导致失败的种种可能,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因为看到了的东西毕竟也就容易防范。

另外,根据我在大队农机站工作了几年的基本看法,认为你办公司那就是第一个要用对人。还有一点就是,你拥有一个公司得让制度来说话,正如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一样才好管理。顺便再说一点,我觉得你是一个心肠比较软的人,在商场方面尤其是在经营一个公司上,是很容易吃亏的,须要有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人做你的左右臂膀。”

江老师重新坐在竹椅里,神色随和口气极是肯定地道:

“哼哼老实说,这样的人我现在根本就莫得,哼哼也可能找不到。真的叶茂飞,我现在除了你,怕还莫得任何一个可以帮得上我的。我敢于决定办公司的原因之一,就是有一个意志坚强,对人忠心不二,能力也还不错的叶茂飞。说真的叶茂飞,到现在我都还觉得,哼哼我们就像是在梦中的一样,你和我咋个就会走在了一起?换一种说法也许就是搞活经济,不晓得是哪一个开的头要做花草苗木生意赚大钱,这才把我们两个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弄成了现在这种骑虎难下的情况。莫得办法,只有硬起心来向前冲。”

江老师说到这里甩了支烟给我,然后自己燃起了一支。

我明白了江老师的意思,是要我跟他一道在生意的路上往前走。我想已枉费了无数的精力跟数月时间,实在已没了继续混下去的勇气。不好明说的把笔记交跟他,表明是对告辞前的工作交待:

镇江县万星区沙坝公社陈家四队廖勇卖苹果苗:五十公分,价零点二八元,六十公分,零点三零元,总量二十万。出三证,育林、出境、防疫。买法国梧桐四十万,高一公尺,价零点五零元。(注,本人系万星中学八五级二班学生,请勿到校内找。)

镇江县王坪坝区林松公社二大队吴火友,售苹果嫁接苗,八十到一百万,高四十到五十公分。法国梧桐实生苗矮五十万,高五十万。

镇江县临江路,服装厂机修工林汉水,出售石棉、石棉片及滑石粉。另售法国梧桐,高二米,胸径二公分,火车站交货,价零点七零元;地边交货零点六五元。一点五米到一米,零点二二元,一米以下零点一五元。

联系地址,奔马下街张月荣,售法国梧桐,七十公分以上,数量不限,卖方出三证,阳都火车站交货,价零点一三元。

黄堂县五福区湖田乡林刘才,售钢材,惹六、惹八、惹四,价格七百到八百元一吨。木材(圆木),三百二十元一米。

梁玉宽,长白区玉龙镇,售:水杉苗,一公尺以下,量十七八万,价零点一五元;桂花,一公尺以上,量二十万,价二元珠;大叶香樟,一公尺以上,价零点三零元珠,量三十万;葡萄(白香、巨丰),量十万;嫁接柿子苗,一公尺以上,量十万,;棕树,三皮叶,量二十五万。

阳都市威宁县花木公司,业务徐远志。

林园嘉陵旅社十五号,业务季宁。

汇源县林产品购销公司,白成、蔡先,香樟四十万,货源在洋溪镇,价零点二零到零点三零元珠,三十公分以上;苹果苗(嫁接),四十万,四十到五十公分,价零点三五元珠。

阳都市长白区玉泉供销贸易公司,供应花木品种如下(联系,望月旅社二十四号房间,孟有德,焦开芳,曾福枝,王全斌):花椒苗,四十到一百公分,四千珠,零点一五元珠;银杏(白果),五十公分以上,一百万珠,零点三五元珠;一百公分以上,二十万珠,零点五零元珠;杨槐,七十到一百公分,九百万珠,零点一零元珠;大叶香樟,一百到一百五十公分,二万珠,零点八元到一点二元珠;杜仲苗,五十公分,一百万珠,零点一八元珠,;水杉,五十到二百公分,二百万珠,零点一三到一点七零元珠;茶花,十五到三十公分,二万诛,五元珠。

从威宁到石拱大桥,再赶三路车到火车站,转车到汇源县找金龙县林产品购销公司:芝子花苗,二十公分以上,盘口二十公分,数量三万,价零点三五元珠;白果(银杏),二米以上,一十到十一元珠;苹果嫁接苗,五十到七十公分,五十万,零点三二元珠;法梧,胸径二公分,价零点六元珠。另有,银杏一米以上,二到三元珠;一米以下六十公分以上,零点六零到零点七零元珠(等三四天确认)。

刘呈光,一月十号到校洽谈业务。

玉泉镇黄志,无核柚苗,五十公分以上,五万珠,零点三五元珠。

临江县平凉区五星公社太福五队施先仲,卖:苹果嫁接苗,五十公分以上(从嫁接口开量),五十万珠,零点三零到零点五零元珠;桂花,一公尺以上,盘口一点五公尺,金桂,直径二到三公分,银桂,熟货,二百窝,五十元窩;生货一万,五元窝;月桂,生货,只谈高度,公尺以上,四季桂、金桂、银桂、八月桂混货,四十万,价四元窝,一公尺以上。

林松农工商总公司,红苕粉条运到威宁县境内,价格零点五零元斤,扁粉零点五零元斤,细粉条(豌豆粉丝),价零点七五元斤。

汇源县云朵乡五金交电门市齐云开,账号:云朵信用社零零二一一一六。卖:法梧实生苗,二十万,九十公分以上,价零点一七元珠;巨丰葡萄二十万窝,三十到四十公分高,价零点四五元窩;苹果苗,五十公分以上,数量五十——一百万,(四十公分占百分之三十)价(不付任何费用)零点二八元——零点二五元珠。

汇源镇永旺路四号雷真国:法国梧桐,一米以上,一百万,价零点六零元珠。

前进双代店张和宾卖:冷杉苗,二十公分以上,数量五百万,价零点一六五元珠;苹果实生苗,七十公分以上,五十到六十万,价零点一六元珠;棕(绳用棕),一千元左右一吨。

奔马蓄牧站林元兴,买女贞(白蜡树)苗,量八万,价零点零四元——零点零五元,本县交货,二级包装。

奔马荷花六队晋文中售:白果苗,三十——五十公分,数量一百万,价零点三五元珠;黄秧,十公分以上盘口,数量二百万,价零点一二元珠。

奔马公社农机站李朝华、王玉芹售:玉兰种籽(新玉种籽),数量八百斤,价格四十四元一斤(在奔马提货)。

奔马菜市坝十七号魏中售:江白水泥五百号,一千吨,天洪火车站交货,(月计划一个月一百吨)。茅台进价一十六元,销价二十六元瓶;文君头曲十二元,销价十六元瓶;绵竹大曲三点五元,销价四点五元——五元瓶;春王酒十二元销价十六元瓶。瓜籽,零点五元斤。购老春酒、长虹酒一车匹。

天兴公社永固八队钟永太售:血橙、广柑、锦橙,在阳安交货,甲乙级混装,价零点七零元斤。

奔马长兴五队何远路售:干姜,零点三五元斤。阳都产兴阳大曲,四点八五元瓶;远江新蓉酒,四点八六元瓶。火麻,一二级混装,三百到四百元一吨,几十吨货;金丝麻,一千七百元一吨。(可送货到火车站)

金马饭店四一二房间巫长根,有苹果苗二十万,高九十公分。要购杉树抬杠,长二米,大八公分,阳都火车站交货,一根一点七元,要量一百万。

奔马菜市坝十九号房杨万才,要杉树尖,大九公分,长一点五米,价一点三零元根,要量一百万。

王成金,安火购销公司,开户行:威宁县奔马营业所安兴信用社五五零——三一零七转零零五四五。售:黄麻(刀麻去皮),一百三到一百四十元吨,七十吨;棒麻,一百一十元吨,一千吨。

天柱乡红旗三队王实万,卖广柑、血橙。

⦁三月 二十九号,省报刋广告:苹果苗十二品种,高五十公分以上,购价零点四零元珠。

县委新宿塞一单元,二楼右手三号彭元正售:金城牌柴油车,载重一点五吨,共四辆,单价三万二千元辆(可议)。文武柏,迁插苗,十公分以上,价零点一五元珠;二十公分以上,零点四五元珠。

临江县爱华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易清祥,需购法梧二百万,一米以上高,不论迁插、实生,价零点一八元珠。

阳都军区乔成志,售冻肉二百吨,一吨二千七百一十到二千七百二十元,卖方可以代办车匹。本田、嘉陵四百型、一百型,一百台,九百二十到九百三十元台。西北碱,纯度百分之九十五,一千吨,一个月可出一百吨,六百元左右一吨。购麻袋,六六三五乘一零七乘七四七,重量九百二十七克,条。

运城县九牛中学业务联系人李正道:承接各类商标、设计、印字、套色。要白蜡(女贞),数量越多越好,最少不低于一百万,规格在六十公分以上,不说粗度,自珠零点零二元;二米以上,不说粗度,自珠零点二零元,要量五十万。文武柏,二十公分以上,购量二十万,公路边交货,稻草包装,预付款百分之十,价零点一八元,点货付全款。要求,不低于十六万和不超过一百万,无病虫害,无枯枝败叶,无变种。

洪远县长石农工商联合公司李三旺,购腊梅,春梅。

威宁县同仁上河六队,邹志江卖下例口袋(标准中粮):105乂703,6630乂6630,107乂705,6635乂6635,价1、98元条。抬杠,10到20公分粗,量100万。

3月15号,奔马公园茶馆,与魏中联系醇粮酒业务。他要购买:1、钢管,(五-六丅)直径为0五二或0五五,最好是052乂026;2、钢棒45号,5一6丁,直径为036、035号,030号也可;3、钢板45号,5一6丁,厚度1公分;4、方钢,对角为17;5、角钢,140乂140,三百吨。

威宁科技咨询服务公司余良万,卖元丁500吨,规格1、5一3寸,一吨230元,在巴兴提货。桐油1一2级,500吨,最低价格一吨4200百元。买扑地柏,10公分以上;春梅,50公分以下30公分以上,熟货,买主出价0、60元。

福灵公社四大二小队艾维生,要元丁200一300万吨,颊格1一3寸,交货阳都火车站,价2300元吨。

叶西先、矿福全售卖:杜娟生货,200万一300万,规格30公分以上,价1元左右(从奔马到货源地约15公里),可送货阳都火车站。熟货50万,规格30公分以上,价1、3元左右。春梅70公分以上,数量7一8万,价1元,脚树为桃、李。梅花的品种为大红、二红、朱沙,30一1米高,数量10万,价格0、80元。玉梅,30一1米,价在5元以上。扑地柏,20公分以上30公分以下,30公分以上40公分以下,40公分以上50公分以下,一珠5一10元左右。

同仁三堰六队彭光跃卖文武柏,20公分以上,数量几万。购买各色尼龙绸(厚型)600米。

五面中学于先择,要盘圆4一6号,数量100吨。

……

在我把笔记本交给江老师的同时,对他做了简要地说明:

“我没有做跟碧山、虎跃的一些生意人的交往记录,是我在出山不久后就发觉,所谓生意,对于大多数人就是参予到其中的一种闹剧,结果如何我们现在已有了答案:瞎子点灯白费蜡,是被人骗也无意的骗了人——有一次我听我所在队上的马玉良说,他马上就会做成一笔苗子生意随便都能挣一坨(1万)把票子。在我家那一带说赚一坨、一吊(1千)把钱的人不少,可是我从来不跟他们真正涉及到生意上的事,现在他们跟我一个样,赚的只有痴心妄想。其实当今的生意也不知是谁制造的一种幻术,搞活经济在具体的行进中,我们大多数人都无章可寻——从我的笔记里你不难看出,事实上就只有一个乱字,乱得来是一踏糊涂,就有点像是一条潮涌的浑浊之流——我接触过沿海的人,那些地方好像都注重实体,你选择办公司可能是对的。而我,想洁身自好,有可能在农村的艰苦中,能有一些新的发现进入写作的思考。”

江老师把笔记本接到手里,略微翻了一下便放在了写字台上。然后在烟灰缸里把烟头按灭了的站起身来,对我是相当亲切的邀请说:

“走哇叶茂飞,我们出去走一圈,和你讨论下办公司的事情。”

走到门口正好是西装革履的敬校长要进屋: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哼哼,还能去哪里,反正都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敬校长接过我递上的纸烟,仍盯着江成俊口气有点生气地说:

“啥子是叫都在我的眼皮底下,我顶着压力支持你办公司,还没过河你就要拆桥,你说你够不够意思嘛?”

“请大校长在屋里去坐,哼哼,我要好好的聆听咋个才够意思的教诲。”

“我说江成俊你可不要跟我打马虎眼,筹办公司的工作进展得咋个样了?”

“不咋个样,我正想跟叶茂飞出去散会步好好的交谈一下,哪晓得正好就被你挡在了门口。”

“你是应该对叶茂飞好好地说清楚。而且我跟你说,你还得认真的解决叶茂飞的一些实际问题。”敬校长盯住江老师严肃地说完,转向我专注地道:“叶茂飞,你家里现在怎么样?有什么困难你尽管都说出来,需要解决的我们一定想办法为你解决。”

我想也没想地说:

“其它方面的困难我也许都能克服,唯一难办的是我的儿子快要上学前班了。到学校路远还要过几道河,遇山洪瀑发非常麻烦,只有我回家才能应对这些。”

坐到竹椅里的敬校长,坐直身子口气十分坚决地说:

“这个好办,弄出来嘛,我就当是你孩子的爷爷,到时就算是要我去给人瞌头,我也要让你的孩子进学校读上书。求爹爹告奶奶我都要替你办好,你完全可以放心。”

他把话说到了这种程度上,当然是让我看到了一种极好的希望。能让高阳走出山村,对他的读书及以后的生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对于经营公司我还是莫得信心,自己是一个太注重实际的高贤锐,完全不是一个脸皮厚得为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大体上决定了缺少做游商说客的资质。

江老师对此可能根本未加注意,把我的顾虑大约看成了是另一层意思。

在跟他离开校门,开始慢慢的压着马路边时,他就无比诚恳地对我说:

“我现在除了要办一个公司已别无选择,之所以想跟你出来走走,其实就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考虑一下,我不回头你是不是也应该不退缩?有一点你尽可以放心,万一公司在以后失败了,我会承担全部的责任绝不会连累你。”

我急忙道:

“江老师,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既然希望我跟你一起共进退,那么我们必然能同甘也就要共苦。假如我做不到这一点的话,那你倒不如现在就让我退出。”

我又不无忧虑的看了看空蒙无际的夜:

“说心里话,对于未来的前景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我能不能对你办公司起到一定作用,真得好好的细想一下,特别是我的能力问题。”

“哼哼眼下地问题是,有好些事情就要急着解决得嘛。我认为办一个公司,最重要的就是经济大权让谁来把关,我想也只有让你来担任出纳我才能放心。”

我立即推辞道:

“江老师,你也把我看得太高了,替你跑跑腿尚嫌力量不足,做一个公司的出纳员真不具备这种能力,真的江老师,我做不下。”

夜很静很昏黑,在沉沉无边的墨色笼罩下,完全看不到江老师是啥子表情,只能意识到他并不为我说的有所动心:

“莫得啥子好难的叶茂飞,你在农机站工作过好几年,懂得起流水账塞。实际上出纳员就是要把流水账记好,把进出的每一笔钱都写得清清楚楚,我相信你完全是做得好这一点的。当然,你除了要帮我管好钱注好账,还得是我的一员得力干将,随时随地都要准备好去跟我独挡一面。”

我正不知该如何推脱被委予如此的重任,江老师却已是按步就班的继续说:

“张小峰一再的跟我说有一个酒厂要购进一百吨高粱,我已让他尽快去落实,货源方面我想就只有靠你去办。我发现你的普通话讲得相当的不错,有去省外出差的较大优势。这几天你好好考虑一下看你选择去的地方,再抽个时间回下屋头,做好出远差的准备。”

江老师说到这里递了一支烟给我,他自己燃起一支深吸一口后,完全是胸有成竹地道:

“你明天上午去县城里的中街19号找夏东旭,就是在叶烟巷口子边的左手。你跟他一起把下街86号楼梯外的房子量一下,看要好多货柜货架要尽快弄好。另外上头的木楼虽然是稍微差了一些,但是你得收拾一下先住上去再说。这主要是考虑更便于你的工作。可能就在近两三天里,我让郑兴成去印的便笺、介绍信、合同书就会拿回来,你要亲自签收并要保管好。”

我随口的问:

“郑兴成是谁?是印刷厂的吗?”

“不是。他也是老敬的一个学生,我看人还比较诚实可靠。我说叶茂飞,这几天我要忙倒办贷款跟办营业执照的事情,实在莫得时间过问另外的任何事。该办的一些东西,你反正看倒办就是了。”

就这样没有了退路,还被江老师当成了铁杆,不能不开始尽心尽力地工作。在两三天时间里使公司除了还没挂牌跟开门正式营业外,其余相关必备的东西已是全部就绪。

正好江老师对我更是满怀希望,说张小峰已落实好一百吨高粱的预售工作,就只等着签订购销合同了。要我立即动身到北方去落实货源。

我跟其他做生意为了要赚钱的人没有两样,恨不能立即就找到一百吨高粱,马上装车起运以迎接五联公司成立的开门红。

从阳都火车站上车开始还行,数天后的行程显得既缓慢又无聊。让我的意志几乎被拖垮,不同的地貌跟气候使得头脑完全是昏昏沉沉的——目标在无法预知的前方,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完全是茫茫辽阔无际中,散乱低沉气息微微只想闭上眼睛。为让脑子里充满活力,一改不喜跟生人说话的习惯, 和一个大学生王中星攀谈起来:

“二十来岁正是人生中最为宝贵的阶段,是寸金难买寸光阴的黄金时期,也是以后有所作为的切实基础——向往美好的心,找到以不变应万变的希望,就是从火热的青春中开始培养起来的。也可以说在这样的年岁,判断和思维能力已基本成型,是可以放飞理想之梦了。比如说你选择的是机车专业,要树立起以后驾驶火车及机修的一流技术目标,你现在就只有在学校刻苦地学好全面的知识,才能培养起足够的能力。更应好好选择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正确的观念做基石就会失去做人的方向,这就是把得到与贡献进行真正地定位。就像我快二十岁时开始选择写作,我的目标就是希望实现,今后的人都会有一棵充满了爱的心,而不是像现在的许多人一心只想获得。我在写作上虽是一名不闻,提升自己对人类认知倒是大有裨益,觉得人类不外是三种人。一是与人为善不以我为先,懂得世界和平须从我做起,帮助他人为社会做贡献是在提高自我品质。二是作恶只记得失,除了自我利益再没有一切,来到这个世上的任务就是掠夺,展现的无一不是动物的本性。三是模糊地混合物,所谓做些好事丧些德,随意性最大,可能是跟好人学好人,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与王中星分手后,感到刚才表现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真实的自己——其实心中的自我,正不由自主地感叹着奇怪的命运之说。觉得这世上就是世事多变难以预测,即便是跑了几个月生意的信息,总想从赚中间价中捞到一笔,完全不晓得咋个会是泡影一个接着一个。

人的本质大概都是爱浮华烟云,就像自己吃的是一元二一包的花溪烟,完全没想过名气大牌子硬,如云烟、贵烟、中华、大前门等等,实际上都一样是要危害人身健康的。人的主导意识在很大的程度上,还是特别地注重炫耀及享受,基本是不去考虑未来还有后果地问题。换一种话来说,人无非就是随时代随大流,虽然流水必然要归大海,只是其间会有多少千折百挠谁又知晓?

正因为如此,我就是怎么都想不到江老师发给我的电报,会是这样的两个字:

“速归”。

隐隐地感觉到,有了公司的名义,是否仍如以往一样,自己还是一个不怕白跑路的英雄,花钱费力雷声很响只落下了空欢喜。这无论是出自于啥子原因,结果都是我脸上失色,公司更是首先蒙上了阴影的无彩。我不能不为公司的发展充满着担忧,不晓得出了啥事地心急火燎。

真令我万万想不到的是,在公司昏黑空荡的办公室里,等着要见我的竟然是我根本不愿看到的王盛辉,惊得是只差没及时地调头转身。

“叶茂飞你是咋的了?哼哼这是你的老乡又是你的亲戚,今天已是第三次来找你了,你认不倒了嗦?”

“我,这几天一心急着往回赶,又不知公司出了什么大事的心事重重,搞得我是心乱神衰。这屋中,光线实在太暗让我看不清。我,也许应退出适应一下再进。”

我正要转身王盛辉及时地站起身来,很是响亮地叫道:

“表弟!”

接着大步朝我走来,老远就对我伸出了手地说:

“你好啊。”

不得不伸出手来让他握着,“对不起,”我淡淡地说:

“已好多年不见了,刚才还真没把你认出来。”

“哦王主任,哼哼这还真的是。我看叶茂飞跟他走时比起来已是发长人瘦,压力很大都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也难怪一下子没认出你。”

我发现身穿短袖黄衬衣,下摆扎在灰黑裤腰里的王盛辉,比以前更显细高也更瘦更白,白得有点像一张白纸,眼珠更其灵动地闪射出机警深沉的寒光。只是尖瘦的下巴,倒好似表明他是生活在肌寒交迫中。

他没有理会江老师,对我显示出他对好朋友相见地迫不及待:

“我以为这次可能见不到你,但还是再次来了。幸好你赶得及时我们总算能见上一面,我对你的思念可以得到了安慰。本来有千言万语要对你叙说,但今天已是时间不待,请表弟千万抽时间到林青市来,我随时都恭候着你的光临。我这次来是有点生意上的事情,已认真和江经理作了交谈,望表第一定要多多支持啊。”

“哼哼王主任,生意上的事情我会抽时间和叶茂飞交换意见。今天我得让他先去理一个发,再让他好好的休息一下。我这个门市就是等着他回来开业,完全就是我的顶梁柱。看他这种样子我是忍不下心的,你要是想要和他好好的交谈可能得另找机会。”

“好,今天我就不再打搅你们,去赶车的时间也快到了。江经理、表弟,你们一定要尽快的告诉我你们所做的决定,但愿我们能够精诚合作,让我们大家都能够赚大钱。”

我晓得王盛辉说的都是屁话。他一走我在光线很暗的办公室里忍不住地问江老师:

“他到公司来的目的何在?”

原来堂堂的市级医院的科室主任王盛辉,眼红金钱做起了串串生意,口里要销售钢材、元钉、铁丝还有抬杠等物。他特别的希望江老师能在林青市开设:

“五联公司驻林青市联络办事处”。

我不无忧虑地说:

“他能为办事处出多少资金?江老师,你可得小心这个人,他的咵咵其谈根本就不足为信。”

“他当然是希望我们的公司出钱,这些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首先得把门市夺开,我看公司赚钱还得从小生意上做起,目前条件已基本具备就只等你坐镇了。”

我不死心地问:

“高粱生意呢,不做了吗?”

“你在那边是咋个处理的嘛?”

“唉,这可真是一言难尽呐。我去到内蒙古科佑中旗的当天下午,我的朋友就领我去了粮站。里边的工作人员十分真诚迈力,好像我就是一个大人物对我尽力的讨好,领我把所有的高粱都看了一遍,质量跟干度都能达到国标一级;工作人员是用验粮钎从自一屯中插入抽出高粱来让我验看,使我感到相当的满意和高兴。

我有五联经济开发公司的工作证和介绍信,受到的接待确乎与以往不同——副经理加上我还算得体的穿着及言行,显得真就是一个有点派头的人物。在当晚为我接风洗尘的宴会上有十几个人作陪,先喝茅犁酒再喝绿豆大曲。我喝不来这种口味的酒,不过在场面上也只能是客随主便,不好喝咬着牙也得喝。而且可能是对粮库、粮屯,红高粱、白高粱都一一的验看过了,数量远远不止一百吨,按买价、卖价、费用这些算下来,利润那可是相当可观的。所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高兴过了头,一人一杯的敬我我又一人一杯的回敬过去,虽然说只是五钱的小酒杯,可三十来杯也是一斤几好远,相当于平时酒量的三倍,尽管没在当场丢丑但一倒上床就完全没了知觉,谁为我脱鞋和盖被子全没有留下一点的记忆。

好在第二天还是准时的醒来,没耽误赶车去把敬校长带的东西送到他的老家。只是在一天里都不想吃东西,胃里火烧火燎的非常难受,中途有卖冰棍的以为能够缓解,谁知羊奶好腥味让我根本不能入口,就只有干渴着在长途汽车上一路颠簸的昏昏欲睡。觉得道路不是人修而是由汽车跑出来的,坑坑洼洼自不用说。大地无艮人烟稀少,雚木零零星星满眼看不到有多少绿意,在那空远辽阔中我感到是无边的沧凉。可以说我的北方之行,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另一种世界:逆风骑不动自行车在我们这里根本不可能,风沙漫漫黄烟弥天在我们这里更是绝无。最为难忘的是有了一次深刻地教训,一个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绝不要得意忘形,否则会造成自找苦吃的后悔不已。

不过我收到你的电报虽然吃惊,但对高粱生意仍报有一线希望。张小峰是敬校长的学生,我想总是会有诚实办事能力的。因此我拿了两份空白合同给朋友,只要我发电报过去,他可以替我去代签,然后寄过来盖上我们公司的章,返寄一份回去就可以了。”

“你做得很好叶茂飞,合同莫得公司的公章,哼哼也就等于是一张白纸。这一笔生意,我看张小峰可能又是道听途说的。你还是尽快的做好调整,把精力都集中在经营好门市的方面来。”

我为难地说:

“对于经营门店我纯粹就是一个外行,同时,我也是一个最坐不住的人,真的江老师。”

“哼哼莫得办法塞叶茂飞,只有你把门市经营好了才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江老师吸了口烟,把烟火在缸里按灭后,有条不紊的对我道:

“我相信你叶茂飞的脑壳是完全够用的,你肯定有能力把它做好。另外,你注意到门市斜对门有一个储蓄所没有?你去开一个户,二天门市的现金进出就使用这个户头。这对你的工作既很方便,也免去了到那边农行给公司的有些麻烦事。哼哼这边就算是一个小金库,你可一定要跟我把管好哦。”

看样子江老师已是成竹在胸,我在暗淡的屋中却是愁眉不展:

“这外面的门市的房屋十分老旧,店内也就十几平米,要想展现出经营的特色,更要体现出公司欣欣向荣的精神面貌,可以说难度相当的大。何况,正对面就是百货商店,它既是老店又是门面宽广货物十分的充足;在公司右边只有一家炒货摊和一家个体服装摊;左边是担担面门店,副食店和一家租书店。在这种不繁华倒有点像是贫民区的地方,要想引人注目达到生意红火,我真的是想不出什么好招来。”

江老师躺在藤椅里轻拍着扶手说:

“叶茂飞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去把学校的落地音响弄过来,你再把经营的东西好好搭配一下,经营起来也就有声有色了塞。反正营业执照上,除了莫得飞机火车跟军火毒品的经营权外,其他不管是啥子东西都是可以卖的。”

“那人呢?还有进货渠道谁负责?记得有一句老话说货卖堆山,就是说要货物充足品类繁多才能引来大量的买主。还有一点不知江老师想过没有,这就是要充分考虑季节地问题,对过时商品要进行降价处理。该如何处理价格怎么定夺,涉及到公司的利润问题,希望对这些细节应有明确的措施才好。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巧妇难做无米之炊,经营门市你打算投入多少资金?”

“你看三千如何?”江老师坐直的盯住我。

“江老师,你这是门市的专用资金,还是包括外出人员的借支在内?”

“当然是包括借支在内。哼哼叶茂飞,你要是觉得有问题,反正先做起来不够我再增加。”

“我总觉得还是太混乱了,你可能应该考虑有一套制度才行。比如说像借条,规定一律要有你的签字,那么我的工作也才有依据。我的意思就是说有规定必须经过你签字,使你对公司的经济在心中有数,也使我没有借还是不借的为难。一句话,你是公司的法人代表,以口头上的我说了算的所谓君子协定,对于公司的运行可能就是像没有笼头的野马,谁也不知会往哪里跑——你最好不要以君子之腹来度小人之心。特别是对我,你应有你具体的约束。我也不是一个喜欢自由散漫的人。”

“大体说来应该是你说的这样。”

江老师又后仰了身子不紧不慢地道:

“不过,具体的制度还是不大好制定,就像你说的借条都要经过我签字,但有可能出现我不在签不了字又确实急需钱的情况,我看还是由你来灵活掌握就行了。你刚才说到用人地问题,学校大致上是安排夏东旭跟你合作,张小峰跟郑玉成只要不出差,我就让他们到门市上听你的安排。另外,学校还可能要喊蒋大姐过来。”

“蒋大姐?就是那个嘴凸人很矮,瓜籽型脸上抹了很厚的脂粉白得像鬼,脑子好像不太灵光的清洁工?”

“哼哼就是她。”

我相当不满地问:

“让这样的人来当营业员?”

想到一个有着对情夫比对亲夫还好,已是名声四播却不当回事的女人,往门市一站谁还愿入内?不晓得学校到底是咋想的。因而摇摇头道:

“看来,这门市我还真的无法经营。”

“学校要房子房管所就要安插人,蒋大姐是跟到房子走的学校也莫得法塞。你让她扫地打整清洁,莫得事就喊她在办公室里呆倒起,不是就影响不到外头的营业了。”

“唉,看来也只能是如此。”

“咋了叶茂飞,还是有顾虑?”

我避开江老师的目光沉闷地说:

“门市刚一开张,就有一个形象气质非常不好的女人参与在其中,这首先就使我自己的心气都没了。你能不能让学校拖上一段?学校那么大的地方,任放一处都就能遮人耳目。”

江老师从藤椅里坐直了地说:

“好嘛叶茂飞,我找老敬交换一下你的意见,看能拖多久是多久。你现在可得鼓足了劲,争取要一炮打响哈。”

“我一定会尽力而为。当然要做好更重要的是,我还得看看小夏的意思。他是住在县城的人,对于该销售一些什么以及哪些东西最好卖,他可能要比你我清楚得多。对了江老师,我从此的精力都用在了门市的经营上,力求从小利润上积累资金。我的意思是想对你说,所谓大生意的欺骗性实在太强,看起来是小打小闹我认为更实在,对于赚大钱的生意再也不能盲目地轻信。”

“叶茂飞你说的没错,对大的生意,要是莫得比较大的把握绝不能够轻举妄动,我会在一个稳字上下功夫。你就放下心来集中力量顾好门市上的事情,争取再有两三天时间就能正式开门营业。”

“江老师,你看这样可不可以,你明天安排人找木工把铺板修整一下刷上绿漆。我打算和夏东旭在明天去阳都的繁华商业地带看看,同时购一批比较流行的东西。”

夏东旭给我的印象是不错的。身高一米六以上,长得不胖也不瘦的小伙子。长圆脸肤色微黄,一对稍圆的眼睛十分明亮,说话的口气稍显强硬,属于是软不欺硬不怕的一类人。正置新婚燕尔,不用说都是注重女性穿着和饰品的。我还注意到他唱歌不错,对音乐有一定地爱好,是头脑比较灵动的人。基本上是接受了他的建议,对门市进行了这样的整体布局:

右靠西墙面横对街道南向的玻璃货柜里,第一层是整齐亮丽的各种录音磁带,第二层和第三层的白漆木板上分别摆放着仿金、银、玉的戒指,项链、耳环、胸针、胸花、手链、圈子、发夹等等。靠正西墙对东墙的两个蛋黄色货架上和前面的两张玻璃货柜里,都整齐地码放着各式男女服装。在背北向南中间是出入口的两边货架上,右边是各式男女凉鞋及袜子,左边是各种草帽、绳索、雨伞等等。前面的玻璃货柜中右边是各种糕点糖果,左边的里面是各类香烟。柜前顺东墙根放一张条凳,可供三四个顾客坐下休息。板凳南端顺东墙边是一只半人高的音箱——唱出了滚滾洪流的确有着唯此独一的强烈之势。而且在南向的两张货架稍前的上面,有两排挂衣竿分别挂着五彩纷呈的,各种花色和各种布料的裙子、衬衣、款式新潮尤为夺目。红黄青绿橙兰紫色彩鲜艳的乔其沙、柔姿沙、真丝双绉、涤棉、涤绸所制做的长裙、短裙、连衣裙及长袖、短袖的衬衫独具时尚。

这不但在白天吸引着顾客一批接一批不断地涌入,就是在晚上的顾客也络驿不绝地接踵而至——应当说是迎来了以女性为主的大量顾客后,公司在县城里有了响亮的名气。

由于流动资金有限,我和夏东旭只隔三五天就要到阳都进货一次。他与我一道工作倒也不怕吃苦受累,从夏天到秋天、冬天,我与他始终都抓住一个新字,服装一直都是销售的亮点。使得门市在半年多的时间里,获得了七八千元的盈利。

这对好些人来说,是不符合一个大学校概念的。在门市东墙的南端墙壁头上,骇然地挂着白底黑字的大吊牌,“五联经济开发公司”堂堂正正。大半年就只赚了几千块钱,在全县内可能包括师范校的人,那是要笑掉大牙的。

我不晓得钱赚少了的风是咋个吹起来的,从江老师的话里大约听出,好像学校上下对于公司都有满脑壳的意见,几千元对他们来说实在少得可怜。我也不清楚江老师是不是因此就改变了经营策略,反正是在一九八六年过了春节后不久,把做大生意的网撒了出去。到初夏,我踏上了去外省的征程。门市,留给了泥塑般的蒋大姐来坐镇——我心里感到有说不出的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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