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经》中开首就说“人之初,性本善”,跟佛教的“人皆有佛性”的普世语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好像是说人有一个很好的起点,以善根佛性为基础走向未来当是功莫大焉。
哪晓得在真实的社会中,人生并非是这么的简单。就在关于为自己还是为他人这一点上,要在生活中不断地进行修正取舍就非常的难,这就是我当下的一道难题。
夜幕中的商家堰,被黑沉沉的各型山势包围着,沿山边的小路是那么弯弯曲曲,和模糊的树影都让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就是说大多数人未来的走向,并非一加一就绝对的等二,到底会等几莫得哪一个说得清。我只能针对复杂的生活,抽丝剥茧地寻找一种出奇的效果,不得不对姑娘确切地表明:
“刘小林,吴靓倩很快就要去管理无烟超市,可能要我去做她的手下。在我跟你又要各在东西前,有一句话我是不得不说了。我爱你,从没想过要得到你。”
“那你为啥子要爱我?”
刘小林把双手放进牛仔裤包里,把冷然的脸朝着前面,听得出她是非常地不甘心:
“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你亲近我对我又莫得一点激情的表现,我都不晓得你是为了啥子要对我好。”
我将双手从深灰色裤子包里抽出慢慢地走着,用冷静的口气回答她:
“你可能早已发现我这个人,会沿着我的既定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我的头脑里明白的是,我对你的一生负不了任何的责任。事实上我对石玉红如果不顾,你认为对你会是一件好事吗?一个男人要是不严格地把控自我,只一味地花心,那就意味着不会在乎任何一个女人,全是逢场作戏莫得了正常人的行为。一直以来我所认真考虑的,是你还有几十年的人生道路要咋个才能走好。
对于这一点,我首先相当忧虑的是,令经理又将是宾馆的经理。对于她的经营管理,你我都很清楚,溶泉宾馆又将是因经营无方,很快就会呈现出死气沉沉的景象。不要说一般打工者的工资莫得着落,就是宾馆能支撑好久都难说,你再呆下去可能莫得任何的好处。”
说到这里,跟刘小林走到了堤坝上,我已比较清晰的晓得:
在这七八条山水沟的总汇处,曾经在山洪无数次的瀑发中,滚滚洪水向西奔腾咆啸,带着极其野蛮汹涌的破坏性,朝前曲伸调头向北汇入到朝东的江河,一路几十里,给两边的农田农家造成过不晓得有多少的毁灭。在左边鱼尾山右边牛背山的中间筑堤蓄水,既阻挡了洪水的泛滥成灾,又成就了养鱼跟提供游人玩乐的水乡之地,其造福大众之功真是可歌可贺。
想依此吸金而建在两里外的溶泉宾馆,实在是因为独一反而成了孤单,在旅游业一点不发达的时期,真有点像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来商家水库游玩的人并不多,平时只有附近少数的人来散散步,消费的人实在太少。
我跟刘小林在基本是无人的空矿中慢步,似俩个在赌着气的人极为不协调。她已不再挽着我使我感到欣慰,好像说明她已能独立坚定地前行。她时时茫然的神情告诉我,她还没有为她今后的生活打下一种牢固的思想根基——难怪她会满脸愁云十分沉闷地问:
“老高你是说,我又快成一个孤单的人了?那我二天又到底该咋个办?”
“走吧刘小林,我们边走边谈。你该咋办,我莫得啥子很清楚的东西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因为,我是人而不是神。我接下来给你讲的,可能是你还不晓得我跟吴靓倩之间的一些事情,但愿你能从中领悟到一些对你有用的东西,或者是受到一定启发能把人生看得明白一点。
本来,吴靓倩一到宾馆就对我格外地重视,专门到我为槐树修枝造型的地方,进行了一次比较全面深入的交流。她首先问我为啥子要造型,那些树子又是些啥子形状。我说造型就如人有发型方能吸人眼球。说到对风景树的造型,要根据地理环境及绿化带的实际需要,形成其独特的形状供人赏玩。如鸵鸟式,暴风式,奔月式,热恋式等等,可以把客人带入自然地想象中。我接着淡到了有关经营的详细方略,管理者的工作包括所有宾馆经营的细节。她接受了我的建议,很快把我认真写的电视广告及时地推出。我还主动承担了所有花草树木的义务管理,在其他很多方面也尽可能的跟她顶起。
你可能还记得,她来了莫得好久就让你做客房部主管。她犯了一个在办公室公开发放工资的错误,多给你发了几十元引起另两个人的大为不满。说是工作一样待遇不同,纯粹是欺负人的造成大闹一场。结果你们大家都是一肚子的火气,在你跟小许小杜都分别找了我过后,吴靓倩心事重重地来找到我:
‘高大哥,我看她们都好像来找过你了?’
感觉到吴靓倩的能力比想象的差多了,只得心平气和地给她解释:
‘是的吴经理。这么晚了你还没走,就是为了那三个姑娘的事要专门找我?跟你说其实莫得啥子你放心好了。她们平时都喜欢跟我做一些交流,比如耍朋友啦,理想啦,做人啦之类,反正,这次比较容易平息了她们心中的那股冲动。不过你既然来找我,那我多说两句。你在今后应当注重实际情况跟工作方式,力求掌握在这里所有工作人员的基本特性。顺便说,你二天不管是遇到任何的事情,切记不要再像今天这样的大发脾气。’
吴靓倩很委屈地说:
‘是她们先发的脾气。许利还在当场就把钱撕了,杜梅也在大闹工资不合理,把我都气疯了。’
我想不到她如此的天真任性,为了不使她受到打击只得耐心地说:
‘吴经理你是一个年轻女子,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她们不能。因为她们比你更年轻,更缺乏修养跟耐心。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其实你们谁都没错,错的只是你们各自使用的方式不当。就你这一方面来说,随时随地你都要想到你是这里的负责人,是一个全面的管理者,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事情都不可意气用事,但愿你能努力培养冷静和忍耐。根据我的观察跟基本分析,认为你可能是一个相当情绪化的人。切记,这是做管理工作者的大忌。
记得在第一次跟你交谈中我就特别对你说到,我曾经的怒气冲天害惨了我自己,不冷静造成了一些非常不好的后果。这其实就是在暗示你,一个搞管理的人不论心中有多么不痛快,都必须以平和的微笑和坦诚的态度来对待他人。除此你更得对人有基本的了解常识,比如这一次你若明白年轻女孩有不少可能脾气都不大好,在你十分平静而且是在不动声色之下,她们既使是爆发不满也不大可能吵得起来。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次你若不以个性之心,而是用经理的冷静态度来处理,那就不可能是跟她们争强好胜的吵得不可开交。我要不是以找你结账为理由把她们劝走,那岂不是要在这个宾馆里闹炸了锅?
我想,你踏入社会的时间还不长,管理工作可能也是刚刚才涉及到,这次对你而言也算是一次教训。我觉得,你今后应主动地多接近职工,跟他们像朋友一般的谈心,把必要的思想工作尽可能的做在亲切自然的交流之中。更直白一点地说,人跟人只要建立了理解和互信,很多潜伏地问题就会化解于无形,正像有一句话说的,‘人对了牛肉都做得刀头’。这其实也就是说,只要你跟职工之间建立起了良好的互动关系,那吗一切的事情就要好办得多。’
我觉得把话已说完了,见吴靓倩还莫得打算要走的样子,想请她进屋里坐又怕引起别人不必要的生疑,就只不开口淡淡看着已很放松的她。
‘谢谢你了高大哥!’
吴靓倩微黄的长圆脸上带着笑意地说:
‘我晓得你是很有凝聚力的,她们还当真都来找过你了,嘿嘿我还真的没猜错。’
说到这里她朝我移近了一步,不胖不瘦的整个身子在明亮的电灯下,米黄的衬衣跟天蓝色的裙子很新,跟浓黑齐颈的短发显得不是咋个相配,说不上是一个迷人的美女。倒是说话的语音有一种温润的女人味:
‘开始我好害怕出啥子乱子,硬是一点都放心不下。’
我听了这话,有种不晓得她是不是怕我会借机挑起事端的疑惑。觉得她既使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必仅她对我这个人认识还不久。老板就算跟她说起过我,没经过具体接触不可能有真正的理解。我抬头看一眼天上,见上玄月从云层里走了出来,就好像得到了启示的略为一想,然后看着她开玩笑似地说:
‘我也不太明白她们为啥都要来找我,倒把我弄成像一个拈花惹草的好色之徒。其实我更不懂吴经理早该回家,这么晚了还来找我为的是啥子?’
话一出口,发觉意思不咋对头的僵住了。
好在,吴靓倩的注意力可能只在出了事情的本身:
‘我就是等晚点想问一下你,她们都来跟你讲了些啥子,又打算还要咋个样嘛?’
‘她们不会打算要咋个样,我先已说过让你放心。我分别做好了她们的思想工作,明天她们的工作都会照常进行,你就只当啥子事也没发生过。’
‘是不是哦高大哥!’
吴靓倩很是开朗了地说:
‘嘿嘿那就好。反正高大哥也只有你才帮得倒我,你肯为我多操点心那我就莫得压力了。你对稳定这里的职工起到很大的作用,我真的好感谢你啊!’
我把双手背在背后站得很直地说:
‘感谢就不用了,因为我是你手下的一名职工,为你效力是我的本份,请你以后千万不用客气。我认为她们今晚分别都对我说了些啥子,无非也就是一些气话,你晓不晓得都无关紧要。值得你注意的是,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打工的目标就是为了挣钱,作为管理者应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围绕咋个才能把这个宾馆经营好,管理者对提高职工思想素质,稳定情绪和调动积极性方面,有许多的工作要做而且必须做细做扎实,在教育引导上狠下功夫。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切记不能以为是宾馆养活着职工,而是应懂得宾馆要想盈利,就得依靠所有的员工。
我没学过管理,可是凭感觉不管任何单位企业,都应该有一支优良的队伍。比如我们做的是服务业,要让顾客感受到温暖舒心,首先就需要各岗位人员的齐心配合。对我你尽可以放心,因为我已清楚该如何做。就是不但要买到物美价廉的好东西,而且绝不能多买造成积压。宁肯在客人增多时多去跑一二趟市场,也要保证食物的新鲜。为此,顶烈日冒风雨线、也在所不辞。’
我这么说更是这么做的,几乎天天都一身汗水湿透,无怨无悔地从不叫苦。有一天吴靓倩见到了我一脸汗水一身透湿,倒是忍不住地说:
‘哎呀高大哥太辛苦你了,你莫得擦汗的毛巾了吗?走,我发一根给你。’
晓得自己的言行是会受到不少人关注的,尤其认真地对她说:
‘吴经理能体量关心职工我十分感激,但愿能形成企业为人人,人人为企业的相关整体。对我而言更重要的倒是,希望审查物品交接的制度更建全,使采购工作完全透明化我反而做得更好。’
我想做得更好,老板还是坚持他的‘我说了算’的方针,在宾馆营业状态良好下,突然来了一场人事大变动——或许是想借此来发泄可能只有他才能明白的愤怒。
那是在当年中秋之后的一天晚上,我在门卫室跟小于闲摆,见老板的车进了大门里面,车里好像有吕文琴便想远远地躲开,告别小于忙朝单身宿舍走去。我不晓得老板有几个情人我也不关心,社会中人就似社会中一种分解细胞,谁都莫得办法让人世组合成命运共同体。我只能像俗话说的,‘闲事莫管走路伸展’。
吴靓倩让小于叫我马上去她的办公室结账,感到是有些不对头了。晚上结账从来没有过,除非是出了啥子紧急的情况。到底是出了啥子事有如此之急?我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老板可能觉得我跟吴靓倩走得太近,似有图谋不轨之意。
一进灯光暗弱的办公室,见吴靓倩背对灰白东墙的扒在写字台上,正双肩抽动地放声悲啼,心里火起的想,‘有本事直接冲我来,拿女人出气真不是东西’。口气里充满要报打不平:
‘吴经理你这是咋了?是谁伤害了你你说。’
她只顾痛哭,让我爱莫能助地不晓得咋办的纠心着。不晓得老板是不是对我有怀疑,借故公开跟吕文琴的情人关系?
过了一会吴靓倩稍微的克制了一点,用手纸摄了一把鼻涕,脸上仍是泪水不断地呜咽道:
‘高大哥,你请坐,我有一句话要问你。你,你说他,是不是跟吕文琴经常在一起?我相信高大哥,跟我讲的肯定是真话。’
自己原本没想过纸终归包不住火,悲情剧不可避免地必然要发生的严重性。以为能够置身事外那就不必过问,绝料不到情人间的事情会是如此突然地降落。让自己卷入到一场争锋夺恋的旋涡中,不晓得咋个才脱得了干系。之前以为不管是小家碧玉般的吕文琴,还是朴素善良的吴靓倩,都只隔岸观火不帮谁也不伤谁,怕的就是惹祸上身的助人就要害人。早就意识到揭开遮丑的面沙,就像露出一把利刃会伤人于无形。此时是不是坚持以退避三塞,让老板自己惹出的事情由老板自己解决?面对一个无助的弱女子能不能说谎?她的脸上全是悲痛,眼中不住地涌出伤心的泪水——她那一对在平时清彻明亮的眼睛,总是荡漾着温和的柔美之情。此时完全被苦涩的泪水所迷蒙,让我看到楚楚可怜得心痛。觉得以其让她长期生活在阴影里不时悲戚地落泪,倒不如给她来一个快刀崭乱麻。使她长痛不如短痛的痛定思痛,她才会真正地明白啥子叫人生。几乎是在三五秒内,我在她对面实事求是地说:
‘经不经常在一起我不清楚,不过在一起是有过的。”
话一出口猛地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冒失,咋个没想想说出来该咋个的收场?
吴靓倩已完全被击垮了的再次扒下去,哭得来简直是昏天黑地。我一时慌了手脚的不晓得该咋个办时,恰好老板的司机走了进来。他见吴靓倩哭得伤心裂肺的样子,呆了一下然后陪着小心地说:
‘吴经理,老板喊我来送你回家。’
或许是吴靓倩想到老板此时正搂着吕文琴缠绵吧,只见她猛地立起身来对司机一挥手地怒吼:
‘滚!我哪里都不想去。’
接着她的身子陡然重重地落下,扒在写字台上哭得更加地伤痛。
十几米外的娱乐城里,一个女中音正如泣如诉地唱着‘桂花开又来到小小的园林……得过且过对酒当歌愁来时再说……自己做错怨不得人自做自己受……、。’
沉沉的夜晚不宁静不寂寞了,有人在唱,有人在跳,有人在甜言蜜语,有人在紧紧拥抱,有人在哭有人在笑。老板此时在做啥子?不晓得,更不清楚吴靓倩咋个就会被蒙在鼓里。反正自己摊上了大事,真正是老鹰抓蓑衣脱不倒爪爪了。
我默默地呆立着,就似电灯泡一样冷漠无情地撒出无力的光。看着悲痛欲绝的女人是因自己的实话所造成,除了做着深深地忏悔便只有麻木。莫得伤人之意还是让吴靓倩痛不欲生,感到夜际真是很黑暗的无话可说。人活着要付出代价是在为谁付出?或者说该对哪一个讲良心?觉得已处在死角里,看不到等着被人惩罚会是啥子。
耳里的一切声音在慢慢地消失,说明夜已是渐渐地深了。黑暗之中有着太多不可知的东西在产生,意味着该死的都会轻轻地死去,须生的会在无声地成长。这好像是宇宙的必然规律,莫得人可以跳出这种圈子做不了自主地选择。我没有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动也不动地要为正义而坚守、等待。就算是老板要亲自来兴师问罪,那就不客气地怒斥他的丑行。就算被他扫地出门,都会对他咬牙切齿地吼出我的心声:
‘你就是一个可恶的采花大盗。’
走进门来的,还是身穿棕色皮夹克的小个儿司机,神态语声比刚才生硬多了:
‘吴靓倩,老板喊我来把你送回去。’
平静了不少的吴靓倩,示意我把采购记录给她,看也没看司机只是冷冷地说:
‘我不用你们管,要回去我自己有脚。我这会要跟高大哥结账,今晚还不想回去。’
她这样说等于挑明,高贤锐是幕后操纵者。司机立即转身离去,可能是要老板自己来处理吧。
过了几分钟,老板果然是一脸怒气地冲进屋内对吴靓倩吼,‘你走不走?’他看也不看我的恨视着吴经理。
算着账的吴靓倩不动声色地说:
‘我跟高大哥正在为你工作,不可能你喊做啥子我就要跟你做啥子。’
老板紧了紧黑色毛料大衣咬牙切齿地道:
‘你到底走不走?’
吴靓倩把计算机一拌猛地站起怒视着老板:
‘我回不回去你少管,你要走走球你的少在这里打搅我们。’
我正要开口老板转身一闪而去,把一个迷途羔羊扔下,我能如何该让吴靓倩咋办?
在这之前,在夏末的一日午后,碰巧看到吴靓倩在静静的巴台内,默默地接过老板递上的一叠钞票,接着就是吴经理的休假半个月。这其中的事儿心知肚明,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经理不过是去做人流手术’。为的就是不愿牵涉到别人的私生活中去。在宾馆经营方面我可以尽最大的努力,恋爱、婚姻这些事情,只属于她本人完全应由她自主地选择。一个人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以及在几十年中过得好不好,随便哪个都莫得办法做出明确的具体设定。
老板走后,我在无声的办公室里,胡乱地想着吴经理坠入情网的可能性。生长在县城的吴靓倩,可能随着过去的县城的萎琐不见踪影,破败不堪的模样已被遍地的崭新高楼林立所代替,冷清完全变成了繁华,思想随之对经济物质的需求走向了快节奏,人生仿佛无须再顾及到长久的事情,大约只要能把快乐推向迅捷化就行。这跟我的思想,完全不是有着任何的相似点——她的事我管都怕是莫得用,默默无言地等着她漫不经心的结账。她的处境非常不妙,正如她穿的浅白羽绒服在日光灯下黯然失色。一切的一切都无从说起,我所能做的就是听其自然的无言无语。
过了一会,吴靓倩站起身走近我,一副柔弱无助地说:
‘高大哥,我想让你陪我出去走一会。’
在墨样的黑夜里,不管往哪里走都一样地昏暗沉重。身边的女子在心中挣扎,人事如乱麻岂是我能理清的?山连着山各有其型态,林木土块房屋道路都在无边的幕布中昏昏然。西边几十里外的阳都城闪着的排排灯光,在夜空中是那么孤寂而悲愁——沿路边走到商家堰前,又折身在路的另一边往县城走,柏杨树不时落下一片叶子——吴靓倩心中的绿叶会不会已落尽?我除了陪着走走还能为她做哪样?
“高大哥!”
她把我当作了神地说:
“我就你一个头脑不简单的朋友,你说我该咋办我都听你的。”
这可是把我给难住了。我有一定的文学修养,理解和分析力要强于一般人,要成为她一生的引导者——她的未来的一切咋样,对我而言就是未知数。
除了隐约晓得她从小无父,大概跟自己差不多的有过一段非常心酸的的经历,其外对她无一丝半毫的了解——我愿意帮她,对于女人的心那是无比的迷蒙。幸好,想到了‘问病开药’,就随意地问道:
‘吴经理,你现在最感痛苦的是啥子?’
‘第三者,我被人当成第三者破坏他人的婚姻,让我怕见人的抬不起头。可最初老板说没结婚……’
我不想听她没完没了的倾诉,我不是法官对过去无须做出裁判。因此善意地打断了她的话:
‘对不起,吴经理你越说会越难受,你不用再说。我对你心中的痛苦,已大体上能猜到。你现在最大地问题,就在于被别人咋说咋看所左右,不管如何做,都好像是顾此失彼。照此下去,那你真的会永无出头之日了,因为你始终都是活在別人的阴影中。对症下药只有一句话,这就是任人说去走自己的路。
我这么对你说地道理很简单,你要是活在众人的视觉中,那你就完全的没了你自己。你从你的角度,把我就是我摆在了中心位置,其余的很多问题就已不是问题。我是说你自己通过思量觉得生活还好,别人咋个看那完全是别人的事。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二十几年的经历,思想是非常的复杂化了。无数的冷言冷语及蔑视的眼神,似潮水一般长期将你淹没,面子成了你随时都想争到的宝贝,让你放弃别人对你咋看并非容易。我要给你说的,就是短时与长久地问题。我认为现在跟今后的走向就是做好当下,放眼未来不以目前论成败,坚持我现在生活不行不等于我永远如此。我的意思是说,要有总有一天会站起来的勇气,或是说取得胜利的信念要坚定。’
我在给吴靓倩灌输这些人生基本理论的同时,对她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正如面对沉沉的夜色,是我不知晓她也不明白——也许直到她发现自己也受到了‘第三者’的威胁时,就不能不看到老板对玩弄感情只当是一种有兴趣的游戏。一个未婚女子在感情上显然是纯洁而天真的。吴靓倩晓得了一个比自己更年轻的姑娘,对老板会更加的专一跟痴迷。既是说,她感到现在处于相当不利的地步,是她在老板的心目中,可能还不比对擦脸的‘大宝’更有兴趣——只不过是占了‘大学生’身份的唯一优势。
在浑浊模糊的深夜,我只能想到她跟大多数女人都被爱所左右,总是巴心巴肝地沉溺于跟异性的情恋之中。对于跟男人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欢爱,时时都会充满着热切地渴望。在这样的一种情景之下,不管是对哪一个而言,想要阻止其不想得到都是不人性的。若还要让吴靓倩背道而驰,那就等于对她做出了一种冰冷的宣判。生活从此如被打入冷宫去反省,或是被流放到沙漠中去做苦囚——这对吴靓倩无疑是一种残酷的惩罚。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她不具备美人坯子的条件,其性格以及意愿比较倾向于从一而终,是属于贤妻良母型——她若能再遇上有钱的老板长得也算有点人材的人,这种机会可能少而又少。
还不得不看到,她跟老板已是实际上的夫妻这一点。如果要她跟梁老板分手,她付出的代价将付之东流是沉重的,她又能否承受?
同时,感到有一种现象好似有必然的走势。这就是当今社会乃至于今后的时代,一个有钱的男人莫得三妻四妾,用情专一的只守着一夫一妻,似白日做梦可能性微乎其微。了解一下争权夺利大多为美人的历史,想一想人的见色起意的本性,我就只能感叹在这人类社会,哪一个改变得了动物性的本质?
从整个社会层面看,不能不说烂欲的危害是极其严重的。这一点我非常的明白就在于,吴靓倩跟吕文琴在跟梁老板的欢恋中,有一个是胜利者会穿上婚沙,另一个则必须遭到打击,败得落荒而逃满腹悲哀地离去。不幸的是,这一幕我正好是面对了:
在吕文琴的办公室刚拿了购货款,她拿起铃声大作的火红电话接听,见她小鸭蛋脸上有甜甜地笑意,正要转身离开见她脸色剧变,猛起身怒吼‘你把我害惨了’。然后把手里的电话筒狠狠的一拌,大声痛哭地转身飞奔而去。
对于这样的悲剧我莫得任何的办法来改变。眼睁睁地看到喜欢剑走偏锋的人,贪得无厌地哪管别人的是生还是死?在只强调以我为中心强调得无以复加的时代,即便是婚姻中的夫妻都遭受到严重的冲击,使得离婚率大幅攀升哪个又能阻止?事实上那晚我说了很多后,对吴靓倩只做了暗示:
总之吴经理,生活不能太随意的任性化,也不可太绝对的理想化。更为直白地说,就是选择了好一些的爱情,在财物方面就可能非常不如意。选择了富有,爱情便可能是次品或是变了质的。正所谓鱼跟熊掌不可兼得,这多少也道出了人生的哲理。你不可能啥子都得不到,也别指望想要的都能样样齐全。再说你可能也看到了,当今不要说是有权有钱的人,就是很一般的农民,不是在开始朝娱乐城、夜总会、歌厅这些地方跑吗?如果你要认为受苦的还是女人,觉得社会实在不公。那我就只能对你说,不管在任何的时代也不论是任何的社会,都莫得绝对的公平。除了调整自我去适应不会有更好的办法,做一个人要活得轻松自如,那就只能对社会对他人多一些理解跟宽容。人生的真理在于,莫得十全十美的生活,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我已话尽于此,你自己思量。’”
我对吴靓倩说的尽管有点东拉西扯,本着开阔她的视野丰富她的思想。她是该争取得到老板还是该放弃,则完全是由她自己做出抉择。最多是我给了她切合实际的思路,希望刘小林听后能找到她人生的方向,特别明确地说:
“我对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从吴经理已跟老板结婚的事情中,受到一些实际的影响。你是不是也该有了自己的真实向往?”
我跟刘小林这的已过了螺丝山,开始沿小路往仙女山走去。她低着头淡淡地说:
“吴总是大学生,她听得懂你的高深大道理我哪里听得懂?我,嘿脑壳笨得狠,不晓得你是啥子意思。”
我耐心地说:
“刘小林,你真不该这么的不愉快,要晓得我是很在乎你的,不然我咋个会约你好好交谈一次?”
“算了嘛老高,我到了巴台上班,晚上莫得啥子事了总想到你屋里来坐一会。你喃嘿,过十来天就搬倒钓鱼池那边去了,不是怕沾染了你有意的躲开我?”
我听了笑道:
“幸好你说了出来,不然我还真不晓得你是为啥子不高兴。其实是吴经理认为,我原来住的房间隔夜总会太近,晚上太吵怕我睡不好影响我的工作,才特意叫我搬到安静的地方去住,真不是我有意要避开你。”
“当真的啊老高,我还默倒你把我当成了小姐来看待呢。嗯,我有点奇怪,隔夜总会那么近,你,嘿,我看你硬是没进去过,你对小姐些就当真没产生过兴趣?”
“这我倒不防坦率的跟你说,对于小姐些我确实一点都不感冒。你可能要说她们也是人,可是我要说主动出买肉体就是原生动物,用身子来换钱完全是不人性的。不晓得是在好多年前有人喊出‘笑贫不笑娼’,这真是一句混账话害了无数的良善之家。不要说我们当地出外当娼妓的几乎闹成夫离弃子的悲剧,就是满世的小姐些有几个是有好归宿的?
我最先晓得妓女二字的,是邱永华的妈马玉慧,再一个是表姐夫的二娘兰于英,她们有夫抱养儿子,感觉上她们的表现真的很另类。现在的女性避孕技术先进了,人的本质上仍未改变。把自己做为异性的工具,是连吸引男人的一点智慧都不用了。
随着娼妓人员的日以巨增,有不少的人将落得卖钱不易,家又不像家的不伦不类,自己把自己害得很惨蠢不可及。记得有一天下午有一个外表还将就的小姐,来到我身边说要帮我洗衣服,也不看我是啥子人简直是瓜透了。她的若无其事惹得我有说不出的反感,可还是尽量平静地说,‘算了吧,我可不愿享受小姐的服务。’她不想一下就自讨没趣地说,‘你这个人好骄傲哦。’这下我对她可真的不客气了,‘凭你,我完全有这种资格。’说实话,她以为男人都会把妓女当回事,实际上真正的男子汉是不会把娼妓放在眼里的。我认为很多小姐都莫得吸引客人、迷住客人的本事,刘小林你说是不是?孔子说‘食、色乃性也’,我以为这不对。因为食为生存所必需,唯色乃性但三五日无色不会有啥子事,一天不吃喝那可就难受得像要命——真正说来,一个人适当控制情欲对人的身心是有好处的。
说实话刘小林,其实孤独的生存环境,让我心里有着啥子是正常异性关系的观念。几乎是绝对地认为,人会因见色而动就会为情乱而死。在这一点上,我母亲的结局留给我的感悟那是非常地深刻。
不晓得你是否还记得,我的妈离我而去的那天,她不是欢欢喜喜满怀幸福感而去吗?
在这之前我的头脑中还有这样的两幕:
第一是在一个大年三十的阴冷上午,天空灰暗寒风嗖嗖,空蒙的山峪中一片死寂。我跟哥姐两个都做着同一件事情,就是不时出门纷望能看到从奔马场回来的妈妈。她是拿粮本子去买粮的,这是几个人生存的希望。我们看到了,来回四十多里还不到中午她那小巧的身影已经出现,我跟哥姐两个好像都不再感到肌饿地喊着‘阿娘’朝她奔去。我们好高兴啊!我们看到头裹黑帕身穿兰衣下着黑裤的妈妈,为了不让儿女不挨饿,她的一双小脚走得飞快好像一身都是劲。
看到她到了隔家还有二三十米的黑桃树下,一脸横肉的隔房幺爸及凶蛮的三婆婆挡住了妈妈,一边栽诬说偷了他们的粮本子,一边开始抢夺装有十斤的粮袋子。母亲挣脱了他们,夺路从黑桃树下的草坪中往东跑,我跟哥姐三个除了大声的哭喊,都不晓得该咋个上前帮忙。妈妈被草绊倒了受到了俩人的围攻,她的帕子掉了,头发散了,可她的双手死死地护住粮袋,用两只小脚拼命的踢着,抵挡着……
总算是有了一个人地说话声,‘你们两个对一个塞要不得哦,有啥子吗起来好生说塞。’
这是半里外的汪大嫂,站在黑桃树北面坡上的路上,不紧不慢地说完,又坐在路边的石头上重复着她的话,也不晓得她是在助兴还是为了看戏。
我跟哥姐两个见妈妈终于摆脱了围抢,飞跑着从另一边冲进了屋里,便也赶紧跑进屋帮着抵住门。幺爸拿锄头在外又挖又砸的闹了好一陈才离去。后来才晓得他们在大年三十这样做,是要用这种方式给这家人造成灾难性的厄运。
第二件事,我不晓得父母是咋个从屋里打到屋外的。只记得在后门口,看到在黑桃树北面几米远的地里,父亲弯腰抓住躺在地上的母亲的发髻,左手抵挡着妈妈手中一根两尺来长秤杆的敲打,口里像是在咬牙切齿的骂,仿佛听到一句‘你狗日的歪嘛。’我哭喊着去搬父亲的手,像是听阿娘说‘锐娃咬他的手’我就真的咬了。父亲恶狠狠地瞪着我顺手打了我一巴掌。此后他在骂我骂得不解气时就会骂出‘你就像你妈’,或是‘你就跟你妈一样,哭的日子还在后头’。
由此推断,父亲可能有些恨我妈,或者他根本就瞧不起妻子。不过我一点也不晓得,母亲是不是因此而改嫁,还是其它的啥子原因促使了她的出走。对我而言,总之就是六十年代初的寒冬,从那天上午的情形来看,她是找到了真爱动了真情的。
虽然父亲去找过妻子,又几次写信去季家湾的当地部门,王乂乂对父亲肯定地说会给对方施压,但是不久后还是离了婚。
这对我来说,妈妈从此真的就等于已经逝去。她在我头脑中的印象渐渐地模糊,轻轻淡去直到身影也不再有一丝飘缈。我跟同龄人相比觉得不太一样的,是自己好像莫得家,莫得人关心天天没一丝儿温暖。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而冷酷的。
十几年以后的七十年代末,她悄悄的到了四哥家——怕见我是否是表明她让我吃尽了苦头,可我还是长大了。她大约不晓得该以啥子面目来面对我,自然就找不到任何方法对我叙说她已家贫如洗的窘境。我对想躲我没躲开的妈——一个变得矮小了不少的女人我叫妈而不是喊阿娘了。在四哥家暗影昏沉的堂屋里,母子二人在油灯孤照下就如在茫茫的人海中,仅仅是两个似曾相识的偶然相逢,既是互不相知更是无话可说。她已是头裹黑帕身着灰衣的勾腰佗背,面容怆老神态焦悴的模样,根本就不是我那神气活现充满生气的母亲。虽然我心中对她早已没了恨,但是同样的,面对着面不管咋个都产生不了对她有一丝一毫的爱。
在我的潜意识里,或多或少的含有瞧不起女人的成份。在于一个女人为了情感的释放,连同儿女及人格都可以不要,让我不能理解更是无从认同——觉得这种女人是最不理性的。
特别是当我随四哥去到她的家时,对她的选择不由质疑,季大田真的很可爱吗?
在一所住有十几户人家的大房子南边,与小山包隔一条阳沟的两间解放后分到的土砖墙瓦房已破烂不堪。里边空间过小,两个儿子是到大不小了,来了客人都挤在灶房头实在是显得不太像话,我妈最大的心愿就是要再修一间房子。
钱粮有限又莫得人力,作为一家之主的季大田身子倒是比过去胖壮了不少。青衣麻色裤干净整洁,除了会夸夸其谈自得其乐外,其余的就似桠口上的土地菩萨,保不保佑人以及有莫得人拜都不重要,反正他就站在那里风雨不惧。他可以把二十八星宿及开闭成建之类背得滚瓜烂熟,天文地理他好像莫得一样是不懂的。可是一说起要修房他就借故支吾而言它,不管修还是不修,跟他好像都是莫得关系的。
这使我大约明白,老妈虽是推崇“莲花白高脚脚,要过好生活就得各搞各”,土地真的到了户,她在这个家不管咋个操心努力都无济于事。季大田就是一个勾身快点怕闪了腰,走路步子大了怕歪了脚的人。挖泥巴一分多两分钟挖一锄他还说手痛要歇班,但泥巴人家担了两挑他一挑都没担拢,一会还说腰酸背痛等吃完烟再做——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一个人可以吃俩三个人的饭菜。所以我想,既使跟四哥等人帮着修了间房子,这个家要想富有过上好生活,那就只有等到石头开花马长角了。
我发觉老妈好似一点都不以此觉得苦,之后只要是我去了她总像是乐开了花。不管是去借还是去赊反正都要弄些酒肉回家,让季大田陪吃陪喝。我想到这自然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就尽量的少去。
土地到户后家家都少不了顶得起的人,唯季大田不可能。我打算为老妈家提升经济状态出力,面对红桔树我让季大田咋个区别春夏秋梢,如何使枝桠稀密排抪均匀达到通风透光,要他全面掌握具体的修剪技术。他显得很聪明表示都懂了,可我背过身他就只能围着树子转来转去,好像一桠都不消剪。这也让我意识到,老妈的受困之家是彻底地没救了。心想只有把自己的家搞好,以后让她回山享福,除此以外别无它法。
不幸的是,在跟师范校做事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使我也变穷了。在经过两年多的苦拼也就是到了一九八九年初春,心里想着再努力一年,经济物质都能实现充裕的条件,增加老妈的吃用完全具备。根本没想到正当我忙着撒播菜秧,季家的小儿子中友来跟我说阿娘病了。我晓得她犯有严重的气管炎,也就并未着急,觉得第二天去送往医院也不迟。这就犯下了严重的错误——我还想从过去的微妙中了解到,当初是谁在背后促使老妈改嫁的。
这天晚上咋个也睡不安稳,到了临晨三四点钟竟然完全的不能入睡,翻来覆去六神无主的心乱如麻,天一亮便跟季中友匆匆忙忙的上了路。
打了白头霜的早晨,寒嗖嗖的风格外的刺骨,手脚很快就被冻得完全麻木了。我感到整个大地上除了冷得像冰块似的,便是啥子意识都已莫得。我看到不管是高山河谷还是丘陵平原,满目都被灰白的浓雾给紧紧地罩住,就如一派悲咽无声欲哭无泪的昏沉悲怆。我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根本不晓得无边的荒凉景象是不是恰似鸿蒙未开那样,所看到的都是了无生机又不晓得到底是咋个形成的。我更是不能从眼下的茫茫世界里,寻找到一丝儿能照到人生前路的光明。
我在沉闷苦寒的逼压下,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妈在头一年初秋某一天的傍晚时分,跚跚无声地来到家里,呈现在我眼前的已是面黄肌瘦一副病容。晚上她只睡了很短时间,就坐在床上一直的咳个不停。
早上我跟妻子商量,干脆把两根架子猪卖了给老妈好好的治下病。我想她除了吃药以外还得好好地补充营养,少说要半年在不操心不操劳下才可能大有好转。
临晨五点左右下了一场大雨,河里响着洪水滚滚的呼啸声,好像是帮我留住母亲。
我要去给她买药她坚持着要走,坚决到无法改变地固执。理由简单却是无可否认,在那个季大田已死了好几年的家中,两个儿子书是不读了,吵闹那是家常便饭倒不用过问,打起架来那就莫得了一个深浅,不管哪个伤了哪一个都不是好事。更为可怕的是大儿子季中富,那可真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人。他不是偷外人就是偷家中,不是去惹祸就是去酗酒或者是赌博,若不严加防守,那样一个飘摇之家就真的会拿跟败家子给彻底毁灭。
我感叹老妈真的命苦之余,实在是无可奈何。季大田有一米六五的身高又长得来相当的胖壮结实,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是井井有序,真的就像一个文武全才。实际上,不管是做哪一样活路他都笨得来要命,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反应迟钝手脚生硬的人。对要做的事就跟蛇面对一头牛一样,想吞进肚子里根本无从入手只有眼巴巴的盯倒。但是,他的脸皮比城墙倒拐都还要厚。不要说骂他莫得用,就是指着他的鼻子尖恶骂,把他的祖宗仙人板板都翻出来骂一片,把他骂成头上生疮脚下流脓,等你骂完了他马上对你嘿嘿笑的招呼你。使你只能自叹,世上咋个会有这么一种怪人。的确,我们真的很难见到一个啥子都不在乎,是把莫得骨头莫得血性跟没心没肺都占全了。反正是吃了上顿莫得下顿,他听之任之的毫不在意。所以,这一家人要想靠他生存下去,那就只有都去喝西北风。这样,我那老妈不管咋个为屋里屋外操碎了心,也无法改变那个家的潦倒,始终处于温饱都难以为继的困境中。会吃不会做的家主死了,安埋欠下的账刚还清,又面临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搞成雪上加霜。尤其是季中富不仅沿袭了他老子的好吃懒做,而且还有一种脸皮更厚的风格。被人捆打了他只当是松松筋骨,像玩了一场游戏,接着继续的为非作歹。我那老妈的命就是丧在了他的手里:
‘哎呀季中友你昨天哪们子不回来嘛?还有高家三哥,跟你们的妈塞讲不成话啰。’
稍微有点矮胖的季四婶,在离季家大院里把路远的堰塘边,迎住了我跟季中友,是一脸着急地说:
‘要是没碰倒我都要去找你们了。季二嫂昨天晚上去堵在你们的妈门口跳起脚地骂。讲她带了一个专门害人的儿,说的是中富前天晚歇去爬了她儿媳妇的窗子,也不晓得你们的妈是在昨晚的啥子时候,还是在今早晨的啥子时候,看那样子是气死的。我今天早晨去看她要不要开水,吃不吃点哪样东西,哪晓得她都死在了床上。’
我有点不相信,觉得老妈才六十一二岁还莫得死的理由。不过我还是加快了脚步,朝着那间我跟四哥帮着修的土墙稻草屋奔去。同时,听季四婶接着说:
‘我好不容易才在柳麻子屋头把中富找到,喊他回来跟你们的妈烧了倒头纸,又喊他搜一下你们的妈身上,搜到有十多块钱,跟他讲快拿到去买些封火煤和米跟菜回来,帮忙的人总要吃东西塞。屋头喃是啥子东西都莫得点,算好我是碰到了你们,看你们哪们子想办法,总得把你们的妈安埋了塞。’
难道母亲真的已逝去?我见灰蒙蒙的天空在轻轻地悲怮着,也嗅到了从向西的大门中飘出的一股闷人的纸钱烟味。我看到了老妈,泪水不由夺眶而出,沿着脸上不断线地奔流不止。我只是不住地问,母亲啊母亲,你的人生咋会是如此地悲惨?
我的老妈在暗洞一般空无的屋内,头东脚西的倦缩在破旧的床上,干枯的头发乱糟糟的蓬散一团,瘦骨伶仃的脸上乌青中隐藏着无限的痛楚,身子左侧双手抓胸双膝大幅度地弯曲着。不难看出,她是饱尝了一生的辛酸悲痛,到死都不能伸伸展展地离去,留下这样一幅难以叙说的凄凉画图。
啊,我的母亲我的妈妈呀!我不由双膝一弯猛地跪在了她的床前。我没有嚎啕大哭的悲痛欲绝,只默默地对她倾诉我心中的万语千言:
‘ 我苦命的妈啊你的命运何以这样地不济?我已快有能力可以让你过得好些,对欺负你的人会毫不手软,你却突然地离去。咳,你呀,一辈子咋尽是艰难……’”
刘小林听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见我正陷于深深的苦痛之中,用手紧紧地挽住我的胳臂带着悲声地说:
“老高你跟你妈真的是太不幸了。”
过了少许,我跟刘小林都平静下来。我轻轻的将她推开一点,仍是有些伤感地说:
“你是唯一听到这些的人,这不是要你陪我伤心难过,而是希望你能领悟人生,才不得不对你说起我妈的事。你还是听完我跟我妈的最后,对你或许会有一些启发。
我跪在我妈的床前虽然是悲痛万分,头脑却并未糊涂地注意到眼前的现实问题:莫得棺材也没有安葬的费用,老妈真的是来去空空。即便是身上穿的黑衣跟灰裤,颜色也褪化得不伦不类,让我觉得她一生的尽心尽力付出,却换来一无所有而深感不值。这也首先使我自责不已,因为要不是去年背着她淌过洪水把她送到山上——-我要是早一天……眼前任何假如都莫得用了,只有老妈还在铺着旧黄草席的床上,只有我才担得起好好安埋她的责任。
我坚定地站了起来,按照程序开始安排先跟她洗澡,给她换上她唯一准备好的寿衣,给她把头发梳理整齐光顺包上黑帕,然后把她安放在地上的竹篱上,让她感受到大地开始接納她的新生,给予她灵魂的流动、升腾的力量和温暖。她总算是能够背朝黄土面向天了,也算是有了做人的最后尊严!
走完了这第一步,我便做出了如下的安排:让季中富马上去通知舅舅,叫季中友立即去把队长请来。然后,要他立即去黄在云厂里,请三姐夫带八百元现金马上送来。我要守在老妈身边进行安排调度,尽一切努力为她把后事办好。因而,我请甘队长安排人力到木器厂赊一副上等棺材,钱在今天下午最迟明天上午付给。
正当我把这些处理完的空隙,季二嫂却找上门来在门外大声武气地开骂。我抓紧时间吩附季四婶去找些人来帮忙,告诉她一切人工该咋个给红包我会照拿,然后拿出几十块钱,委托她的儿子去买一些香蜡钱纸等急需用品回来。
在外叫骂着我妈的季二嫂,以为屋里的人都是软蛋,可能莫得人敢跟她对阵。这就越发嚣张地大声骂着,‘是你教起你的儿来害人……’
我出门直视着她,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近,发觉这个女人有点像鲁迅写的‘圆规’形象。不过,中等身材双手叉腰一身灰衣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发疯的老巫婆。见她正骂得唾沫四飞,抬手一指她微白的鼻尖:
‘滚!季中富咋回事跟我跟这里所有人都没关系,你再敢跟我多说一句话,我立即就把我妈背到你家来,然后我们再慢慢的打官司。不信你就跟我告一下。’
我目光如刀地盯住她,语气极其强硬地说完转身进屋,真像打算动手了。本来要耍横大闹的季二嫂,见势不妙赶紧悄悄的溜走。
我的神态已非常明确地告诉她,不论她对我妈有多大的仇恨,如果我的母亲还活着,那我一定要为她出一口气。这就跟我对自己的三婆婆及幺爸一样,要他们明白我可不像我妈那么好欺负——如果我的妈没过世,那我对她季二嫂就不只是怒目圆睁,而是要跟她对搏公堂,要她记住把我惹毛了绝没好果子给她吃。我的亲娘已经离开人间我不想再多事,我所要做的就是让她及时入土为安。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自然是以办丧事为主题。我的妈该穿四套衣服,该穿白鞋子,在她棺材中用瓦是双数,垫的柏树叶必须是干的,还有她盖的铺盖不能是单数,以及盖棺后要在棺材的上面点上长明灯,还要在前面供上香火等等。
我还怕有疏漏就对急急赶来,已七十多岁的谢永安在背对西墙的高板登上坐下后,给他递上几匹叶子烟恭敬的对他说:
‘舅舅你请放心,不管咋说去世的都是我的亲妈,我一定尽力把她的后事办好。我已根据这一带安葬的基本习惯,大致上做出了具体的安排。首先在钱方面我地想法是,我出四百哥姐各出两百,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一人承担。这次的收礼及支出我会记明细账,若当众结算下来支出差几十百把元,就由这边的两弟兄分摊。另外还有啥子错的或不周到的地方,请舅舅提出来我可以立即增添或改变。’
‘这就好得很啰。”
他有点瘦的长方脸上带着欣慰的叭着叶子烟,听完我的话后取出烟嘴笑道:
“嘿嘿嘿,咹中富一来说我都焦倒了,不晓得要咋个才把我妹妹埋得下去。走在路上我都还在反复地想,看咋个跟你高家三个儿女说怕是要出点钱,我喃还不晓得该咋个开口才好。反正我都是晓得的,要靠季家的这俩弟兄把妈安埋了,他们就莫得这个本事。我想我都只有厚起脸皮跟你们说,看你们是不是把枋子钱出了。本来嘛,嫁了的娘倒了的墙,咹,你高家三个子女就是一分钱不出我也不好说啥子。嘿嘿我才硬是想不到你高贤锐这么能干,咹,把啥子都已安排得巴巴实实的,嘿嘿嘿我莫得啥子话说,就这么就好得很了。你有事就忙你的,我喃坐到半边吃我的叶子烟,反正吃饭有酒拿跟我喝就对了。’
嫁了的娘倒了的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倒是没想过自己的妈是不是跟倒了的墙一样。‘咋个要生下我,又咋个要抛弃我’地问号,何止有过千万次的苦思?在最初的好多年里,一想到自己就似一个孤儿,心中就有一种恨在蠕动。现在想起那时的一些想法都还后怕,因为被迫受苦而升起的仇视,很可能化做火焰去烧毁他人。设想过建一地道比当时的防空洞更秘密,里边关的全是女人我要她们生不如死。幸好我受到了一些人为善意的感染,以及书本中的爱恨美丑对我的影响,才使我朝着明是非懂道理的人生路上不停地前进——在我对人的内心世界的探索中,觉得这个世上所有的人,头脑中都应该对善恶真假有着明确的意念,清楚啥子是善果何以会结出恶果的主胘律,才能把握住在言行上有着正确的施为。
在我把母亲安埋后,对于尊重自己善待他人的人生理念更加地坚定……”
“那老高你咋个又要对我好喃?”
“刘小林,这是你第二次问我了。我今天跟你一道上天仙山,是想让你考虑一下啥子叫天仙山。我这就先来回答你还没想通地问题。其实说穿了非常的简单,这就是在你无比苦恼痛心之际,我要使你摆脱痛苦,就必须对你注入一些兴奋剂。在达到使你振作起来有了自信后,因打工情况起了不可改变的情形下,我再三思考才给你说到我妈的事情,实在是要你对你的今后,好好考虑做出适当的选择。正如你应想想此山何以叫仙女一样,传说由仙女变成的山其实是一种定格痴情的悲剧。对于真正的人生来说,只渴望情的满足毫无可取之处,几十年后的完好结局才是最重要的。对此要付出很多,甚至有不少爱好的牺牲,可是很值得。”
我跟刘小林在三面环水的仙女山的悲愁中慢慢地走着,感受到仙女的垂头丧气有一股强大的压力。觉得背后的默默堤坝,虽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比起化做苦盼的仙女却有着永恒的壮伟。仙女山被紧挨着的螺丝山挡住,与右边的枇杷林都一同陷入到昏暗的静寂里。左边半圆型的洼地里,农作物中有一些桃树间杂,叶色僵老只似在说死而后生。我想东边相距不远暮色苍茫的万相山中,那其间的环境原始得叫人有点啼笑皆非。相信对于刘小林来说,未必就不是一个有好梦的地方,真心实意地对她尽量做着说服工作:
她可能跟自己曾一样,有过害怕再回到深山峡峪中去的默然。不过一旦回去了,很快就会发现在山里也有山里的好处。她可能还没注意到现在的山村,尽管还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但是跟大集体时代比起来,进步还是很大的。随着种菜种果树等等的各显神通,经济发展已有着较好的空间。自己应对她强调,家庭对一个人一辈子的重要性,让她明白不能再漂泊——是仙女就应下到真正的凡间去,努力去寻找到适合她的另一半,切不要为得不到的爱情而苦求。最后说出我深切的愿望:
“我相信我们再相见时,你会有一个幸福的家。”
刘小林不再说话的转身往回走,我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是能感觉到,她好似不愿再理我。不过在最后分手时,她还是慎重地问了一句:
“老高,二天有事还可以找你吗?”
我认真地回答:
“除非有比较重要的事,一般情况下我们尽量不见。”
这是因为,有传言在扩散送到了我老婆的耳里,说我在宾馆有一个相好的姑娘。石玉红肯听我的解释,却无法去对许多人加以说明,含混不清的关系,是必会影响到刘小林的人生,有违自己的初意。
再说自己一家人距真正的幸福路还很长,得尽心尽力地奋斗,再也不能东一棒子西一榔头的把一家人的幸福弄成纸上画饼——离开山村有农转非的,有做生意的,我的选择该是哪一种?
直到两千年后,才意识到房子既然是家,只要把住房买在了外面,那就等于离开了山村。经过几年的努力,在奔马街上买下了一套三,依靠“改革开放”不断深入的力量,凭着好打工能挣钱堂堂正正地出了山。开始过上了条件优越的城镇生活,心中便有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精神上不再总是苦思苦想地委糜不振,天天是在自由快乐中。
我想,自从碧山合并为虎跌、龙山合并为江家后,如今的江家村支部书记正是刘小林的老公,约我不晓得到底有啥子意思。细想一下“山村人的大事”,倒叫我是非常地动心:
让山乡的众人很快就会有着美好的新家园,感到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欣然地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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