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心不一样的结果

过去的人常说人生地道路很慢长,可我感到这些年时光就真是快如闪电,在不经意间,我跟刘小林都将步入到老年的行列——她已成了一个有些富太的女人:齐颈的短发看乌黑透亮,微胖的脸比过去圆了点,脸色的红润还隐约可见。只是眼神不再灼热闪闪而是变得沉稳温情,要看懂她的心意可能得费些力。

看到身着粉色衬衣下穿蔗色夏装的她,都不晓得该咋个开口了。倒是她并不生疏地走向我笑道:

“老高你好会保养哦,看你一点都还不显老的样子,是吃的营养品吗还是锻炼的啊?”

“其实最好的保健是练心。我这些年莫得任何的压力,心情十分平静舒畅,做食品库管的轻松与种地的艰苦完全是两回事,加上不嫖不赌烟酒吃得限量,身体自然而然就健康。倒是你,一副心宽体胖的样子,紧防二天走不动路,那可是有点悲哀呢。”

她示意去坐船后非常随意地说:

“莫得法塞,这可能就是做女人的不幸,吃东西都注意倒又注意倒的还是要长胖,心吗那肯定就莫得你的宽。你是儿子听话有为,老婆能吃苦耐劳,儿子媳妇跟孙子又很有好不错,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再说从山里出来也好多年了,不消说你都过得欢心愉快。我比起你的幸运差得远,这种事那种事总让我焦心不完,你看我还不到五十岁头发都白了不少,好不容易买了套房子喃,装修的大小事都要我过问,就是生成的累命。走高大哥,我们去划船好好的摆会。我请你哈。”

我随口道:

“你请我还是我请你都不重要,如今反正大多都是拿得出钱的人。这会的人正像过去有句话说的,是癞格宝坐上坝位该麻哥玩格了。”我说完顺手递了一张百元钞给管理员,“等一会下船结账。”

刘小林一边估倒管船员把钱退给我一边说:

“老高是我约的你,不管咋说都该我请你。”

我笑道:

“刘小林,你看我给船钱你给饭钱,结果肯定是我欠你不必再争。”

到了船中刘小林看着我问:

“你会欠我?”开始踏动船底叶片以后她接着说:“有些话喃我晓得你肯定不想听。不过说老实话,我那会要不是听你说了那么多,过后是啥子样子还真不晓得是咋个的。你劝我的那份情,就是想还也莫得法还。”

我轻描淡写地说:

“刘小林你不必在乎这些,你能有现在完全是你自己的努力。其实我说过我不是神,对自己对任何人的未来都无法做出详实预料。像吴靓倩如今就抱怨我那时不该劝她跟老板好——我那时有着老板好色会自食苦果的感觉,绝想不到会患上严重的尿毒症。应当说各种人生的必然性,我在几年前回队吃生日酒的那一次,让我才有了对人生归宿的极大震动”——

二十一世纪已差不多过了十来个年头的仲春,晚上下了场雨的山村,完全笼罩在薄雾中的群山,慢慢地从朦胧中露出了睡醒后的一幅清新。犹如绿美人一般的展现着含情脉脉的娇丽,让我感受到一种久违了的亲切跟温柔。

这大约只是旅游者一时看到的表象,实际上长期呆在山中的人,才晓得在山中的无奈味道有好苦,越往山中走我就越是惊惶不安:

奔利公路尽管已是水泥路面,比起平坦大道还是太窄、太陡、急弯太多,坐在客车上一驶入上面就不由心都收紧了。左边或右边的山涯深深无底,公交车随时都可能翻车坠下,令我提心吊胆的紧张不已,对会车时极易相撞及在急弯时会飞离路面而倍感恐惧。单此一点,我觉得还在山中的人,天天要面对的很多东西,那真的是很不好受。由此我认为市县部门在二千年以后,把万相山脉的整个山村规划为森林旅游区,实施村民全部生态搬迁的政策肯定是不错的。

在长龙山一带还莫得移民的动静,真正出了山的为数不多。

我看到自己所在的生产小组,从头龙山到三龙山与四龙山之间,全长两公里多的凹凸绵延山势,及头龙山跟对面的壁悬山坡的鸡公山,奇怪自家咋个会有这么恐惧地感觉。

两山间从沟底的几丈十来丈宽,到山顶的近万丈相距,山高就一千把米,站在半山的公路坎边往下看,那就似看到万丈深渊的头晕目胘,脚都吓得打抖抖的巴不得要赶紧逃走——大家都似曾有过,逃不走只怨祖宗没长眼的自认倒霉。难怪两千年后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平民,无论端铁饭碗的还是打工仔,反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着法子往山外奔去,势若潮水不可阻挡。就是不咋被人看好的肖桂林,在继我之后购房出了山。可见,山村给人生带来的就是苦难深重的日子。

我晓得肖桂林今天不会到梁家祝寿。即便他的头上秃得已没了几根头发,鼻头成了酒糟之色,他还得到挣钱多的地头打工,多点收入好还贷。不管咋说,已在外的十来户人总算不再受这山中之苦。

我不是说还在山中的人,生活的就完全不好,从精神层面而言,心术正还是有着不错的人生过程。像今天要大办生日宴的梁家还有其他三四家,经济状况那是相当不错的。全组近两千亩的山坡成就了养羊、养牛户,使他们有着极好的经济收入。特别是二三十万元已不在话下的梁家,在这天能请动从头龙山到三龙山,从山上到山下的大多数人,重要的还是梁家人把人际关系处理得好,对人总是表现出心地无恶行为致善。梁绿丰他老人家,那可不是吹的,站得直行得正硬是莫得弹头。一辈子有助人之德无害人之意人皆敬之,他的八十大寿实实在在的值得庆贺。

在我的意识里,发现八十对不少的人是一道分界线。自己的父亲就没翻过八十的大关,还差那么二十来天他就走了,让八十庆典化为空空。他没再婚把我养大,这是我敬重他的一面。七十后希望他到街上打打牌闲耍,不肯的坚持做活路,那就莫得理由老是反感他。对他的安葬比对老妈办得要风光了很多,心中仍总不免有点遗憾。

能在六十岁以上瞌然长逝的,按过去地说法就不算短命是死得其所了,何况过去还有“人生七十古来稀”呢。就是说满六十后寿终正寑,结局是很圆满的,莫得啥子再值得叹息了--老爸若还活着,体会下城镇过的日子多好!

长寿乃从古至今的人所追求,现在为了长寿的办法简直是多如牛毛。好多人可能都不晓得,心善更要行善才是长寿的最佳良药。

我这么认为,是我对一些死亡现象无法做出恰当地解释: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七十岁多点的肖大爷还蛮精神的,在一个寒冷冬天的一晚深更半夜,突然起床冲出屋外直接就冲下了茅司(粪坑)里,水不深没把他淹死,洗净身上污秽后就一病不起。跟他不同的是还莫得五十岁的邱永华,明明是爬梯子上的房,把漏雨处的小瓦捡盖好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往石板院坝里跳,当时没死医院不敢收治随之乌呼哀哉。如此之类的非正常离世举不胜举,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根本无从说得明白。认真考量其为人处世的表现,才会认识到人的生死跟心地有着极大的因果关系。

现实中人有很多看不到此点,专会对某种事或某些东西入迷。为祝寿而来的众人,羡慕高寿却全不在意养生得先养心。反而是不管五脏受不受损耗,坐下来不肯让身心得些休息,是急急忙忙地邀帮结队,着急上火地排兵布阵的要捉对厮杀:二筒、幺鸡、五条、八万就差没吼破嗓子,直把人吵得发晕,全不晓得好胜就是在抢死。

好在,我早已生活在闹市里,对于要在喧嚣中求静,晓得该咋个尽量的去独处,反正是只要还有无声的地方就可以悄悄地移去。在梁家平房外的院坝边,我还是能把鸡公山、白塔山、白象山、陈家山等纵横交错的群山进行着细细地阅读。由此做出一些可有可无的有趣或无聊地判断,正好借此机会对山村做一次真切地告别。

头脑中浮现出在这些山上曾经有过的很多桤木树,在那些年说得上是盛极一时,它的生命力跟现在的一些自生树种相比差远了。不晓得它是由于根系不太发达,还是因为它的树皮太薄不耐储存养份,那成片成林的情景,在经历了无数的干旱后,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就慢慢地难得一见行将灭种。这就如以前那些很风云的人物已不见其影差不多,给我如今的印象似比起桤木树还要淡了太多。

这是因为在上纪六十年代后期开始,只要是队上卖了成批的死桤木树,社员们就有了送新街、送虎跃等地挣到脚价钱的机会。尽管这不能让大家做一个发财梦,但是送新街八厘钱一斤,送虎跃一分至一分二厘一斤,一个人若是背送几百斤死树子挣的钱,打煤油卖盐巴可用三五个月真个把人激动得不行。全队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听到送死桤木树一个个都飞叉叉的开跑,因为跑到前头可以选上三四筒五六筒抡换背起走,跑到最后的可能就一筒都背不成。既使所幸还有,那也是只剩下不弯就拐不好背的,反正竞争莫得规则只看哪个的手快。我尽管只背得起三四十斤,但跑得慢遇上重的怪的树筒筒那也得背,哪怕是一步三偏偏都得背起走。反正只此能有挣钱的机会,过了此村那就真的莫得了这个好店了。

现今的人可能想也想不到,那时背死树子对山民有好大的诱惑力。一对打架的俩口子一听说立马都松了手,男人梁绿财不怕裤儿被撕破,找根木棍做打杵背起很重的树子拼命前奔。女人付全珍鼻青脸肿更不怕人笑话,边哭边骂扛着树子飞快的往小街跑。

迫于生活的必需,挣钱硬是比啥子都重要。

随着干旱越来越多的更加严重,不管是个人还是集体,都没因卖了死树子便有余钱。反倒是难脱土地贫瘠严重缺水之困,天天只忙于糊口都难。尽管集体在修河堰、建山茅司(水池)方面用去大量财力人力,结果都无济于事。天不下雨都只能装太阳,两三年后都废在那里了。像死桤木树一样,很快就被人遗忘羞于再提起。

桤木树的材质粗软易变型,曾买去改成当瓦桷子用或是做其他家具的,不久就面目全非还极易被虫蛀,因而只有走向被淘汰的命运。最后伦为当烧柴都不被看好,说是不如柏木块经燃。

如今倒是没用人工栽培的野麻柳长势极快,特别是根系渗透力强盛,长势极其迅速的皮叶树或叫厚叶树的,形态毫无美观可言用来烧火都差劲。但是它在已荒芜的土地上却能大显身手独领风骚,两三年的时间就长成了大碗粗一丈多高,闪电式的成片成林。这就跟一个人心中自生的贪念相似,一旦失控就会疯长——狂猛地势头堪比洪水的泛滥,把中华文明的传统美德都要彻底地淹没了去。

就山村众人的内心而言,也许就似整个山村中的泡桐树、女桢树、丁木树还有无数的雚木,以及长势也很汹猛的芭茅、铁芭茅跟葛麻诸类藤蔓植物,全都在凭着本能抢占地面和空间要大力地扩张,要跟柏木林才是王者争高下。

柏木树虽然长势稍微缓慢,然而它根深叶秀最是耐寒抗旱,即便是生长在岩石层间都很少是死了的。在电、煤、煤气逐渐取代了山里人必需的柴草后,柏树林很快恢复到原姿态成了一派无边的绿海。在大山区占据了绝对地优势,组成一幅深远辽阔的翠色 之洋!

这把我的剔柴技巧,以及对柴油机、拖拉机的操作技术跟维修技术等等,早已给深深地掩藏。包括还存在着的人生梦想,伴随着柏树林的长青久绿长大,溶入在默默奉献的自愿里,想给他人一片碧绿为社会造一方湛兰变得淡了。

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是“农民”,无形中在心里感到不快。使脑子里还是不太明白来吃寿生酒的人,咋就能忘乎所以地完全高兴得起来?世世代代都是贫穷受苦的人,一听唐僧念“农民”咒语,在座的众生已不再有疼痛之感?

我想,农村户口住在城镇中,内心深处总有点飘荡可能只代表着自己,别的人咋想是不是千差万别不得而知。

在身后不远,有了打扑克跟围满看打百分的哄闹嘈杂声,大多精爪爪的像沙尘瀑一样狂猛。使场面完全乱成一片,他们为打升级是不是该有中老五激烈地争执。这说明他们的记性真不咋个好,可能对那曾经的苦中作乐早已是好了疮疤忘了痛。隔放火炮的时间已不多了,他们还是想着法子贪玩不让时间有分秒地浪费。把集体时代的扑克玩法拾起,用来打发一点点难耐寂寞的光阴,好像静坐太莫得意思需要有刺激的东西才会过得愉快。这大约跟集体生产期间那样,哪怕距上工时间只差几分钟,都要来两盘捡分或是拱猪好乐上一乐。时间再长些就打升级或打千分,那对于震奋人的精神有着烈酒一般的作用。如果他们要是拿得出钱来赌的话,那吗好多人就怕莫得心再做活路了。如今的人已有的是钱,赌是用打麻将,用扑克抓鸡、斗地主、打干瞪眼之类,真可谓赌之成风。背后的人嫌时间不多不赌钱,他们可能觉得赌一赌手气那也是不错的。好像只要赌顺了心情,下午就有了赢钱的绝对希望。

对此本不屑一顾,是熟悉的声音告诉自己,背后有好几个人都是曾经的近邻,不管咋说都应该回过头去打一声招呼:

“陈孃、贵哥、斌哥、陆会计,你们大家好。”

“算了嘛高贤锐,”

身穿黑色料子大衣的陈群话中带刺地说:

“我们喊你硬是理都不理。”

接着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当真是有钱的人了,傲得来硬是比天都还要大。”

正要开口回话,见一个一米七五左右身高,披一件黑尼子大衣的男子走了过来。他先对打扑克的其中俩人招呼道:

“贵哥斌哥你们好。”

高正贵跟高正斌都满脸兴奋的同时笑喊:

“高庆书,快坐下来嗨会多。”

高庆书忙摆了摆手地说:

“不了不了,你们耍你们的,我过来是想跟锐老辈子有几句话说。”

他说完就径直地走向我:

“你是老辈子又是老同学,认不倒我了嗦?”

已几十年都莫得来往,还真不晓得他要见我是啥子意思。不过,我还是赶紧站起身来向他迎上一步:

“我咋会认不到你高庆书?”

同时朝他伸出右手的说:

“一看你这大老板的气度我真有点不敢巴结你。”

“不说这些哈老同学。”

高庆书用力握着我的手摇了摇,又抱了抱我的拍拍我的背,然后直盯着我说:

“我早就听说了你比起好多的人硬是幸运。现在是啥子都有了哪样都不缺,让我都好羡慕你哦。对了老辈子,我有好多的事情都想跟你摆一下,像娃儿硬不想耍朋友这些。不过今天不得行,把你的电话号码留跟我,等有机会了约你好好的耍一盘,开开心心的喝点酒。”

我以开玩笑的口气说:

“喝少量的酒可以,涉及到赌毒嫖我可不干。”

高庆书用力拍拍我的肩,很认真的看着我:

“你放心,我不沾染这些东西。”

看来,他的心还没有被金钱物质给堵塞,大概比较在乎“中庸”所讲的平衡问题。人在追求富有的同时,不停注意对精神的修养,在社会交往上明白,有我有他有他有我自己也就不会迷失。

可以说,今天的主人公就是这样的一种人。他莫得较高的文化水平,给他人的始终是一棵朴实真诚的心,一言一行莫得任何伟大的地方,跟他个子不高胖瘦适中亳无英武之姿一样,很平常然而却是泉水般的纯亮。

我作为他的乡邻,对于梁绿丰今天的庆寿活动,看到能有三百多人来参加,晓得这是众人给予他与人为善的最大面子,更是对他踏实做人的充分肯定——土地承包前的“超分大户”能发展到今天的人财两旺,靠的是党推动时代在不断地进步,也靠着勤劳跟善结人缘。

我在交际的人缘处理上,跟主人公的待人始终平和建谈相比,实在是自愧不如。在人群中总好像是找不到话说成为孤立——不喜欢随便跟人说话到底是咋个行成的?是不是我从小习惯于寂静……

对于我沉默无言的表现,仿佛被陈群看成是对众人的大不敬——是很不客气地对我说道:

“哎高贤锐,你硬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吗咋个,话都不想跟我们说嗦?”

对于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太婆,我极为佩服她是六十多岁了,头发不白方脸上很有血色,个子不高微胖身材总是显得十分神气精干。可以说她在众人堆中,总是喜欢惹人的注意,好似天生便是不耐静的性格。当然她晓得我不会对她生气,就老喜欢无话找话故意的要刺我,让我不得安宁。就想要叫她听得似懂非懂的不再烦我:

“陈孃,其实从我的角度看,我的无言就是对你们大家最好的尊重。在这里大家都是相处了几十年的人,对于过去、现在甚至于今后,彼此间的事情都是心知肚明的,真正地说穿了好像也莫得啥子意思。中国人有一种最不好的习性就是哪个人前不说人,现今的人真该好好的克服这一点。再说现在的人,各自的生活、工作的情况跟环境都不一样,感受及认知面也就各不相同,说起来彼此也都陌生难解,交流也等于是白交流。我对你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不回头我也把你无可奈何’,你是不是愿意听?你真要愿意听我可以跟你说很多人生的东西。”

一旁身穿兰涤咔的万秀凤朝石玉红眨子下眼睛,打了个“哈哈”的接过我的话:

“幺爸你当了和尚了嗦?”

我想对她说当今很多夫妻或者是一家人,根本就是分多聚少,真的尤如独自苦修。我打工在外看一些纸质的文字东西,既是精神食粮也是智慧之源。当然打工的年轻人热衷于网读、网聊、网玩,书本有着消亡的危险。今后的人可能就像一台机器,人跟人跟书本之间,不再存在啥子重要,莫得了依恋没有了真正的情感——人的心都只像是飘浮的云,人类就会真的变得很可怕。

我相信万秀凤对这些,怕是从来都不会想一下。她是跟着女儿住进了县城里,她的本质还是跟她那时当农民一样,言行都只是跟着感觉走,不要讲她不会有一丝忧国忧民的思想,就是让她把她自己搞明白都难。我想她跟人海中的很多人差不多,到死可能都不晓得“人”这个字的真正含意。就淡淡地对她说:

“我可没有生成当和尚的命。说一句两句佛教中的话如果就被当作是僧人,那我只能认为这有点大惊小怪。”

然后对陈群又认真地说:

“说老实话陈孃,当今有无数的好话正是‘你不听我能把你咋个?’说也是白说。现在的人都侧重于享受,完全都不在意于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少吃少说多想才是无病无灾的保障,却是莫得几个人肯信。”

陈群好像是安心要抬杠地大声说:

“那些出车祸遭凶死的总不是口惹的祸嘛。”

我微笑地看着她脸上的自负神情,用不在意的语气随口道:

“陈孃,我可没说啥子祸都是口惹的,你可想过世事万物只有相对莫得绝对地道理?如果说的确有一种绝对的东西,那我倒是认为一个人从不去为他人作想,这个人最后也就不会被众人所认可。一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人,他会慢慢被众人抛弃最终陷入孤独,这是无容人之心莫得宽大之量的必然结局。你如果细想一下就不难发现,在你这几十年的所见所闻中,凶死之人十有八九都是他的心念为自己种下了祸根,也可以说作恶多端必受恶果的回报。所以我肯定地认为,人的心意才是决定一个人走向的根本所在。比如你过去若不是一心为儿女作想,你是不是还会有着幸福快乐的今天?”

“我晓得你说的是要为娃娃想的意思,王乂乂是太不为儿女们想才遭的嘛。”

“我是在说人生的一些规律,你咋个要非扯起他不可?其实类似于他的人在社会中也有不少,到老不能善终的可悲结局,例子很多不是值得我们深省吗?若真的要说到他,那我们只需想一下他几十年的所作所为,不难发现有一点其实非常明确,那就是在他的内心中,根本就不把他人放在心里,包括对他的亲生儿女都是如此。因而哪个又能说不是他最终意识到,也完全莫得人把他当回事,这才倍受打击而遭了凶的?只是我们莫得人晓得,事发当时的具体情形而已。”

“我晓得嘛。”

高正贵接下我的话后,很是兴奋的端起酒杯来。他举杯示意大家喝酒的同时,脸上一幅能跟人透露秘密是大快事的相当得意:

“王乂乂提前做八十岁的庆生宴才吃倒一半,他的儿、媳妇、女跟女婿些尽都巴起来就走。他想把这些人留下来,说了这个又劝那个,结果一个都莫得听他的还是走了,他气倒了要去拉没注意有汽车……”

“我说你高正贵吗就乱讲。”

陈群显得很生气的打断了高正贵的话,鼓起双眼目不转睛的责问道:

“王乂乂是一个气得倒的人么?”

然后她垂下眼皮像是陷入到不快的沉思中,发出了自语的轻轻叹息:

“咳,要不是他的儿怕婆娘也怕不得出事。他那个媳妇喃垮起一个比脸哪一个都不理,碗一甩巴起来抢先就走……算了,过都过了莫得说头。”

陈群的不快好像似在说,王乂乂的不幸都是儿子媳妇造成的,这本身就是人世间的一大悲剧。使一桌的人都不由得陷进苦恼中,仿佛他们都无法回避一个最现实地问题:儿女会孝顺吗?一时之间,大家闷闷的吃着菜喝着酒的默然无语,好像怕儿女不孝的事也会落在自己的身上。人生更好像今天得意明天落败非常的玄妙,恰如一组深奥的方程式题,把他们的思维都完全给蒙住,再也求解不开的沉入在忧闷中。

过了一会,身穿红线衣的高正斌,大概是被压抑的气氛给激怒了,一脸愤愤不平地说:

“妈哟啥子哦,王乂乂在位当官那们多年,他也得意够了的塞。晚年吗,那们高的退休工资比我们这些强倒哪里去了,反正也享受安逸了嘛。”

极少开口的陆会计听了这话,不晓得为啥子冷冰冰的冒了一句:

“他的兄弟就惨了,一个人孤伶伶的在敬老院,死了弄去烧了骨灰都莫球得人领。”

“陆会计,”

穿着绿色毛尼中长大衣的石玉红,一双不大的眼睛很亮的盯着陆会计莫得表情的圆脸,心里像是很不平地说:

“我们那个大爷死了比哑巴也好不倒哪里去,会计你说是不是嘛。”

王乂乂不管自己的胞弟,他一手培养的接班人不认亲哥哥,这可真是一种极好的一脉相承。不晓得二天的人,是不是都应该六亲不认?死了死了真的就是了了?反正当今的人为活着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思去过问死了的人?我见陆会计只是非常冷漠地“咽”了一声,心想他可能也很清楚:高子光死了,当官的兄弟是欺都没欺一眼的。这种事情莫得哪个过问,说起来也没意思。

高正斌好像被激怒了,简直是恨得牙痒痒地说:

“狗日的高子远就要遭了,说是糖尿病到了晚期,我看他怕是连葬身之地还莫得呢。”

“是嘛。”

正脱黑色华达尼大衣的高正贵,接了他兄弟的话认真评论道:

“在我们队上出的几个当官的,就数高子远才硬是不一般的傲,根本就是低低儿的人情味都莫得。我们都是住在一个县城的,他是老前辈以前我们又是挨倒那么近的人,哪晓得他跟王文尉看到老家的人,不管对哪一个都不得理你。就是我们主动的喊他们,还都装起没听倒。就是面对了面,他们也从来都没先开过口。我看余奎元跟王盛花倒是要好得多,看倒熟人吗,差不多还主动停下来摆几句。”

万秀凤看着高正贵不以为然地说:

“余奎元好个屁,妈哟坐牢都好多年了。”

高正贵白了他的老婆一眼,带着教训似地说:

“你晓得个铲铲,你默倒余奎元还在坐牢嗉?”

“哦唷我怕不晓得,余奎元不就是遭了病要出来换肾嘛。”

高正贵看万秀凤一脸正色地说完,很是兴奋的接话说:

“余奎元到处放出风要买肾,说是可以出一百多两百万。嘿嘿哪个要是想发财,去卖一个肾转眼就成了百万富翁。”

高正斌冷然地说:

“这种财发了也享受得不球安逸,怕是莫得哪一个想做这种哈事呢,不信我们就慢慢的看嘛。”

他说完变得高兴了的端起酒杯,笑道:

“来老辈子,喝。”

他那圆胖的脸上通红如火,笑态中的眼神莫得啥子柔和的成份,圆鼓鼓的眼珠就好像包裹着一层寒膜的射人:

“我们队上的几个公社干部,包括我的大哥在内,妈哟都只晓得图自己的乌沙帽,从来都不得为这个队上想一下,更不得为这个队上的人帮点忙。连这个队上的机耕道都是最后才修通的,靠的还是这个队上的人自己展的劲,他们就只晓得孔起屁儿等现成。还是改革开放了好,要不然我们这一桌人怕是莫得哪一个出得倒头的。现在吗,嘿嘿嘿,妈哟还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焦不愁过得安安逸逸的。来,喝哦。”

我晓得过量饮酒有损健康,喝酒的几个人喝在了兴头上,就跟三碗不过岗武松喝了十八碗一样,不仅莫得事还在景阳岗上打死了老虎。这实在是一种好广告,说明潜伏在个人心中的野性,那是很容易被酒精给激发的,越喝就越不能控制都想充英雄。今天我情绪不佳不敢跟人较劲,刚才谈起的基层问题让我无意于酒,随便拈点菜少量饮一口,心思如同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人,不免悲叹而又极其沉重——王乂乂从退休到死亡的近二十年间,他在为个人上就是一个痴迷的放纵者。

首先他在第一个老婆的眼睛都还在动着的时候,不是精心的陪护老伴跟竭尽全力地医治病人,而是急不可待地跑回队上找到陈群要订盟。

“陈群,我们俩个是有缘的哈!”

他痴心难耐地在山林中的小路上迎住陈群,开门见山地说完直盯着五十多岁的女人,微搓着双手似随时都可以张开臂膀。

陈群才从林中走了一段很陡的上坡路,累得脸儿微红的喘着气,不大明白的看着王乂乂,心想明明是喊她去他家里,像等不及了的来迎她也不晓得有啥子要紧的事?

“啥子缘哦王乂乂?”

王乂乂盯住陈群微隆的前胸歪嘴轻咧了一下,很亮的眼神似已透入到衣服里,使稍尖的脸上像喝了酒一样的兴奋着,张开的嘴更歪声音很急切,

“嘿嘿陈群我一直都是很喜欢你的哦。我们两个,”

他盯着陈群发红的脸笑得很甜地说:

“嘿嘿成了两口子穿有你穿用有你用,跟倒我有你享不完的福。等高子霞的脚一伸我就要跟你结婚,你要先答应哈!”

夏天的气候是好闷热啊,就连各种鸟儿都疲备无力地打起了瞌睡。包括丛山峻嶺的青翠跟碧绿,拿给完全像火一样的太阳,炙烤得软耷耷的完全失去了生气。这些都仿佛是说世间万物,不管是在太热还是在太冷中,都不是一种好的事情。作为有着思想的人,对所作所为将会产生啥子后果,先还没想清楚就贸然地做出决定,难保不落得令人喟叹的下场。因此陈群对王书记的求婚,首光想起双方都儿女一群,觉得不管咋个在子女们没取得一致意见下,轻率答应结婚以后相处起来,难免不五扯六奔的麻烦不少——爱情虽然美好对于步入晚年的人来说,总体上生活得好还是不好,很大的程度上,是要取决于儿女及亲朋好友对老龄婚姻的认可。陈群用极其坚定的态度说:

“这种事我还没想过,更不晓得我的儿李长山是啥子想法,只有等我找到合适的时间问清楚了再答复你。反正都这们大的岁数了,结婚也不着急在一时半会。”

王乂乂是急得遭不住地说:

“那你要搞快点答复我哈。”

他心急火燎地过了两天,不等陈群的答复就直奔谢久芳家,对这个死了男人不到两年的女人略说了两句面子话,然后就直杠杠地表明他的求娶之心。

背对壁山在地里摘着豇豆叶子的谢久芳,停下来是一脸的吃惊:

“哎呀这哪们要得嘛王乂乂,高子霞要是医得好喃?再哪们说就是死了吗,随便咋个也该守两三年嘛,要不然还不拿跟人家笑死了?”

谢久芳停一下又说:

“王乂乂,这种事塞两个人直接那个怕是不得行哦,要是被人说成是两个老怪物脸往哪里放嘛?你得找一个介绍人,大家商商量量的明媒正娶才像个样子,不然二天咋个抬得起头?”

这让王乂乂感到相当的头痛那是自然的,他不管是在略为矮胖的陈群面前,还是在高高瘦瘦的谢久芳面前,都碰到了不软也不算硬的钉子。使得他那满怀的情爱之心很是受伤,不得不认为山村头的人,就是一副封建旧脑筋一点都不开化。

他等老婆的气一断三五几下忙完丧事,干干脆脆地离开碧山小街直奔奔马找房寻偶。

哇哇啦啦的哑巴不住地用手向他比画,似告诉他“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光是在没吃捡水前的二十多年里,一里多路去担水一天就算两挑,算一下那该是好多……”

确切地说,王乂乂家四个子女小时,家中就一个妇劳跟一个老妈,要不是靠哑巴的鼎力抽起,王正富怕当不好他的第***呢。如今他要一个人巴起来就走,把一个亲兄弟丢在敬老院里,对他来说当然是够省心的。大概正是如此,他看都不看一眼满眼泪花的哑巴,很是理直气壮地对几个送行人说:

“从古至今就莫得哥哥要管兄弟地道理,现在嘿嘿有相关部门管他,反正吃死一辈子了事,我管也莫得管头。”

这就等于是说,他跟王正金之间只是一种形同陌生人的关系。他不仅如此,对子女地想法更是奇妙,认为都已是有权有钱他根本就无须过问,好像血缘关系都是扯淡。他所应关心的,那是一心一意地要找到一个女人。

他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还当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天待他真可谓不薄,让他娶到了一个才四十出头的美妇,逐了他渴盼已久的鱼水之欢。

从传言这个女的做了三四回人流术来看,王乂乂的爱倒真够火热的。两个人跟年青时差不多,是颠鸾倒凤十分地恩爱缠绵了。

老天是否对他又不公,正当他心花怒放的过了五六年后,这个老婆得病是一命乌呼,让他又是孤伶伶的一个。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七十多岁的人,王乂乂如果能思考下人生地道理及诸多方面的实际。那他就不难发现,他跟儿孙及亲朋缺失了交流沟通,情意淡得已像白纸搞得彼此哪个都看不懂哪个,是该警醒的时候了。

他还是不管他人的一如既往,不要说是为社会做些奉献,就是对自己的子女后代全不在意。对女色仍然的执迷不悟,除了满门心思地想着续玄外,其他好像是莫得啥子值得他关注的。

正是他的第三次婚娶,才彻底地形成了跟后代跟亲友之间,有一道难以跨越的沟渠。他这一任老婆,公开了一项非常明确地原则:要防止后人争夺财产,不负担老人这种情况的出现,最为有效的办法,就是把钱拿来买了房子变成不动产。形成只有对老的尽了孝心送了终的后人,才有可能拿到房产证得到老人的遗产。

这就让应敬老养老变了味,使尽孝心披上了铜臭的外衣,后人完全丧失了应有的养老自觉性。直白点说就是王书记的后人们发现,一个陌生的老太太,就像赌场中坐庄的人在操控着他们,那个气闷啊硬是咋个也解不了。必仅房产是夫妻共有财产,老太婆的女儿隔得最近,十天半月去吃一回饭就算尽了孝心。这对于王乂乂的儿女们来说,赌注是老把子下的,输赢跟他们好似关系不大,对输了就输了报着不当回事的态度来看待。即便是王乂乂出了车祸伤了脚,他的直系子女们,是做做表面文章遮下众人眼睛,实际上已莫得一个后人是把老头放在心上的。

这就难怪我在偶儿的一次看到王乂乂时,不觉产生了一种由衷地感想。不得不承认,人生真的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经无限风光的王乂乂,变得恰似大海上面非常不起眼的渺小之物。直到近了看清了,才发现灰黑身影真的已是一副朽垂枯腐之态的小不点。

那时,秋末的气温已经有了不少的凉意。大约对于冬将至不太敏感,加之这些年生活是暖暖的,节假日不是一家人聚会游玩,就是被孙子纠缠着心里满高兴的。这天下午又愉快地牵着力力的小手,从一条小巷子由北向南,任其蹦蹦跳跳地前行。当我看到百把米外有一个矮小瘦弱的身躯佝偻着,低着头拄着拐仗一步一瘸,似十分艰难地慢慢前移着,心想这是一个可怜的老人,便赶忙对孙子说:

“力力,要注意给对面那个老爷爷让路哈。你看他是一个残疾老人,千万不要撞了他,妨碍到他的走路哦。”

我说完把孩子的小手拉紧了些,让他挨我而行。就在我跟孙子要与勾着头的老者擦身而过时。这个人立住了的抬起头来,发出了相当惊喜地声音:

“嘿是高贤锐么?哦是你得嘛。好多年了,嘿嘿好不容易看到你,硬是难得。走,去我的屋头耍一会。”

我静静地等他说完,对他微笑着带点歉意地说:

“对不起王乂乂,刚才我没注意,没想到会是你,失敬了。你,”我把“你咋个变成了这种模样”改口成“你在散步么?”

他勾坨着背,显得异常的矮小,脸跟下巴难以形容地瘦尖,完全就是一幅皮薄骨硬,一对比过去大了点的眼中无比地黯然,整个神态就似一副无依无靠的孤悲相。他显然是因看见了我,好像有了某种希望,所以不答反问地道:

“这是你的孙儿么?”

“是。”我见他对着力力露出了喜阅,不由对孙子说:

“力力,快对王老祖爷问好。”

“王老祖爷你好!”

王乂乂像是听见了美妙动人的音乐一样,脸上竟然是无比的激动,声音完全是抑制不住的欢快:

“好好好,嘿嘿嘿你都长这么大了,长得好乘哦,嘿嘿!走去我屋头,跟你爷爷一路去我屋头耍,我拿糖给你吃。”

力力大人似地说道:

“我不吃糖,吃了糖牙齿要长虫。”

接着又带着神气向往地说:

“我要我爷爷带我去划船,脚没在水里船又在跑,好好耍哦。”

在这同时,我的脑子里掠过“王乂乂出了车祸,拿跟小汽车碾断了脚”的粗略记忆。是听哪一个说的以及是咋个被碾了的事情,都已完全的模糊。正如眼前的人,何以成了一个孤独的落泊者,实在不必细考——莫得一种人生正确目标的人,不管是有权还是有钱,那都不可能永远风光——王乂乂那被有些人崇拜的高高在上的样儿,如今已经是风轻云淡。我跟他的某些关联所带来的欢心,或是气闷都已相去甚远。各人走的只是并不彼此欣赏的人生路,到了现在,已基本说不上还有啥子可恨或可爱。

他却好像是要唤起我对过去的“美好”进行回顾似的,用了极其惋惜地口气说:

“嘿嘿高贤锐,要是你的爸爸还在就好了,我跟他两个的关系好了那们多年,在一堆硬是只有那们的摆得拢……”

听到王乂乂的话意仿佛对我有一些不满,似抱怨我咋个不跟我的父亲一样,把“王乂乂这个人就是过得旧”继承,不重实际只空扯鬼话——我在他心里,也许就是一个叛逆者,不晓得他是不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有这种想法。在我这方面还不到二十岁,对他表现出的就是不卑不亢不阿依奉承,完全莫得了要依赖他啥子的意思。因为我深信,他根本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几十年后从心里对他产生的一丝同情,被他旧事重提给冲散,让我的脸上有了一些不自然。正似过去的伤疤被揭开还是会淌血的,叫我的头脑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寒意:

“到了现在,你也还不能收起你那一套假巴意思?”

这不快只是在瞬间,平静了的心中不想再跟他计较啥子,不动声色的带着笑意说:

“王乂乂,人生的变幻是神鬼难测的,正如你那时常跟人摆的‘说不清’的意思,碰上为了自己不惜害人的人,确实毫无办法。不过你跟我父亲如何,我心里清楚但是不做公开评判。对我而言,父亲费心吃苦把我养大,他本该好好享受晚年的。可是阎王要他的命我无力阻挡,只做得到让他风风光光地入土为安。好啦王乂乂,我得对力力说话算话该带他去玩了。这是做人所应有的诚信,对孩子最好的身教。好,你多多保重,再见。”

“哎高贤锐,你就去我屋头耍会嘛。你,哎你要记倒来耍哈,我的家在……”

我加快脚步,根本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他别指望现在或是今后我会去他的家——实际上,是不想去面对两个孤独而又陌生的老人,听他们很多的抱怨或是唠叨,甚至会相对无言地各怀心事。使大家都在面对现状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下,是既不舒服,也不自然的似曾相识,这对他对我都会是一种煎熬。

况且,各人有着不同的心念早已泾渭分明,上天注定了我们谁也改变不了谁。我们在人类的大海里,只能以不同的群体来区分:我会为家为更多的人过得好继续努力,王乂乂则得为咋个召回儿女后人的心而苦思。如今他有着独立的经济力量,也许无须积谷防肌养儿防老。问题是,让亲情消失了那会咋个样?

我的回答是当今不少的老年人做得非常不到位,总是以个人的喜好来生活必遭嫌弃。就像在帮助过我的人中,李秀英跟肖常聪就是其中之一,我该跟他们保持友好交往时时感谢他俩。实际却在形势上不能不疏远二人,吃酒席是从不想跟他俩同桌。原因在于,这俩口子都好上了烈酒,经常醉得是胡言乱语,丑态百出的表现非常不雅观,令人生厌更叫后辈相当难堪。

在那天再也躲不开李秀英——她那一桌人已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可能是感到独饮莫得味道,端上酒杯径直地走了过来——不晓得她是发了哪一根神经,竟像是专门冲我而来:

“你龟儿的高贤锐,不陪我喝两杯嗦?”

心情不舒畅,喝酒容易醉,我已有了二麻二麻的感觉。尽管还不是醉得不辩东西南北,但是的确已经有种激奋在飘荡,就不免用傲气的眼光,看着身穿灰白毛衣的粗圆身子,带着教训的口吻说:

“我凭啥子要陪你喝嘛?你的酒量再好吗,也该晓得酒是烧身药色是割肉钢刀塞。这也是做人该晓得是最起码的名言。”

她胖胖的脸上已有些发青,用一副不醉不休的神情对着我:

“管球得你啥子名言哦,来,我们把各人的杯子里干了就是名言。”

我见她的两眼并未充满血丝,黄眼球射出有些刺人的光,神情里完全是一种烂酒较酒的态势,不由带着种瞧不起她的冷漠:

“不好意思李妹,我已喝醉了,你想要喝去找别人或找你老公。”

“找狗屁的老公。”

她干脆放下酒杯的直盯住我,张开厚唇露出白牙:

“要不是他龟儿怕你抢我,骗你一头埋进写啥子小说里,你还有不来追我的?我的老公就是你。再说要不是高妹比老子抢先了一步,那我们俩个还不会早就好了的哇。”

我感到李秀英醉得真的已不轻,举目寻找却又看不到肖常聪的身影,这可真叫我犯了难。当场除了不少人在眉飞色舞地助兴起哄外,根本就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劝解分开。这些人看热闹寻开心也许出于天性,看看醉了酒的人所表现的千奇百怪的洋相,或者听到些具有色情方面的私交隐秘,那像是一种难得的大乐事——我可不愿给他人心中留下,可能抹不去地笑料或是剧情。对她的态度很生硬地道:

“李妹你想喝尽管喝,你要我喝得稀里糊涂让人看笑话我可不奉陪。”

“看笑话?看哪个地笑话?”

李秀英把杯子端起又用力往桌上一掷:

“我们这些人地笑活,随便啷个都比高华娟王盛辉这俩个龟儿子要好看得多。不信你去林青问一下看,现而今这俩个混账东西跟老子提鞋子都不配。我要是不说,你们肯定就没得哪一个晓得,饶舒的老把子一退休,她龟儿的默倒不在医院头照样过得好,凭手头弄倒些钱去开了家超市,哪晓球得生意没做好久就弄垮了杆。还想啃老默倒从王乂乂手头捞得倒一笔,就没想倒毛都扯不倒一匹。王盛辉吔想接老丈人的权位没搞球成,连科室主任都遭下球了。高妹也跟倒倒霉当了个清洁工,俩个比人也不晓得啷个绞球不起了。龟儿高妹就跟王乂乂后头这个婆娘差球不多,只默倒手头有一份财产就不愁没得人管她,退了休就住倒在跟姐妹争倒的一套房子里。她的儿去了广州几年了回都不球回去,二天一个人在屋头死啩了都怕没得人晓得。

王盛辉塞更他妈卖比的倒霉,他的老汉做八十岁提前倒跟过年一下过,饶舒看弄球不倒钱,饭都没吃几口巴起来就走。他跟倒屁儿撵回去还是遭离球了婚,还被赶出了饶家。前两年遭了癌症一个人孤伶伶的就死球了……”

暗暗为李秀英的酒量感到吃惊,看样子一斤把酒不在话下,遇上这样的人才真叫倒了大霉。至于她的话,不管是酒后吐真言,还是纯属糊里糊涂的狂言乱语,对于我来说都已毫无意义。我一心追求的出山跟许多人一样,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是全不费工夫。想起来就似弹指一挥换了人间——李秀英跟她的老公早跟儿子媳妇住在了县诚,不过是无法明白她何以如此不自重。幸好,妻子来给解了围:

“高庆书问你走不走,搞快点去搭他的顺风车。”

这次过后不停地反思,看到了自己过去有许多的不实之处。在参观书画展中,虽然被字的气势、画的意境所震撼,了解到想追求当画家的人跟想当作家的人一样,业余的追求者有着无数困难——还是免谈吧。当吴靓倩对袁老师介绍说:“高大哥也是爱好文学的”,感到是无言以对。觉得自己对高雅的文学艺术,实在莫得啥子热爱是太难,写作--真该找个机会去感谢高华娟的关爱,求得她的原谅。那封信--自已的自作聪明狂妄地激起她的愤怒,是导致对立形成的根。完全不去想下她在山村生活中的苦衷,把青春用无情无义裹住,不给她一点心的温暖,一味地自私到有我无她,对她就是一种无情的伤害。从第一次洗了头发等着见我,到无言地拒绝接纳她,有可能毁掉了她心中对异性真诚的爱。我去找她会不会对她是一种安慰、、、、、、从那时的苦写带来唯一的好处,是有益于自身的精神丰满一些,其余莫得任何的优势。普通民众的摆龙门阵,讲笑话及冲壳子吹牛之类,无不是艺术的一闪,自己捧起这些自然进不得大雅之堂。莫得激情的负面故事平庸之极,总是报着悲沉的心态,哪里还看得到人世的阳光,生活的美好?若不是调整了方向,落得像陈子庄一样饭都吃不起——我真不具备死后成名的执着气魄,变得对啥子都总想置身事外了。尽管山区移民虽然信息频传,直到刘小林相约前根本就没太留意。反正看到社会的主流在朝着人民幸 福生活的方向快速前进,自己是用不着操啥子心了。

因此对刘小林平静地说:

“山村对我而言早已成为过去,先跟你讲的一段故事就是告诉你,文化普遍偏低的农民,思想就是一盘散沙,合起来的众生相那就是千差万别,要村民对移民统一想法跟行动,那是相当难办的。可能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个人命运跟国家命运是紧密相连的,而是只在乎既有利益全无啥子大局观。所以说,你若问我对搬迁工作有啥子具体的办法,我只能是两手一摊。直白地说,要万众一心我完全就莫得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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