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玛是赫塞尼居民,因家中欠债被卖为奴隶,辗转来到扎西郎。
这次,她被原来的主人卖给了一个做生意的汉人。身为奴隶,床笫伺候主人虽说是应尽的义务,但没想到这个汉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竟然是个喜欢鞭打女人的禽兽。
她实在难以忍受,想办法逃了出去。感谢苏毗神的保佑,竟然遇见了利玛大郡主。
“我是赫塞尼的阿拉玛。”
“大郡主,那年你来赫塞尼,我就和其他姐妹站在女王旁边唱祝酒歌。”
“请你看在赫塞尼和沙尔尼同根同源的份上,救救我吧。”
“你认错人了。”
动静闹得太大的话,很快就会被城主的士兵发现的。小葵欲哭无泪,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怎么还遇上这种事情。她拼命想把自己的腿抽开,拉起对方的手想要一起跑开,至少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
“先起来,我们离开这里。”
但是没走几步,很快有两三个男人从商馆追了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男子见着带走阿拉玛的女人衣着华丽,镶金银饰的衣裳上绣着飞鹰图腾,定是东女国贵族,不欲多生事端,便好言好语解释一番,希望对方别多管闲事。
哎,小葵重重地叹了口气。
砍竹村的小葵肯定是救不下这个女孩的,除非,自己是那个恶名在外作威作福的利玛大郡主。
但自己如果挺身而出,即宣告这次逃跑失败了。
她用余光瞥了下藏在几十步开外碉房墙壁后面的身影,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道:“我堂堂东女国郡主,还带不走一个奴隶?”
“我也不为难你,买奴钱照数偿还,改日派人送到。”
男子听闻对方自称是郡主,圆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当下有了主意,承诺无偿送还阿拉玛,只希望大郡主答应一个小小的条件。
小葵将信将疑:“你且说来听听。”
李尚,蜀郡人士,家里世代经商,此次带领商队来东女国贸易。
“鄙人想请大郡主吃顿饭,可否赏脸?”
男子脸上堆满了笑容,立刻派人取来一顶竹椅轿子,自己则亲自伺候在轿子旁步行赶路。
小葵惊讶地发现轿子向南行了半刻钟不到,在一处三层碉楼停了下来。
据说这是扎西郎最有名的“大唐乐坊”。
如此短的路程,为什么要坐轿子?她非常不理解有钱人的排场。
乐坊外面用木头搭了半边的唐式飞檐,两边挂上了红灯笼,门帘也是改用丝绸带子做成。门前面的空地用木头搭了个半人高的台子,垫上一层纱布,五个舞伎赤脚在上面表演。
台子四周围着几十个男男女女,兴奋地尖叫着。
舞伎们脸上戴着面纱,那搭在腰间的布帘子和披在肩膀的半透纱,小葵很难和衣服联系在一起。
他们手腕脚踝腰间都有铃铛装饰,卖力地扭动身体,跳的据说叫做西域舞。最中间那个抱着把琵琶,时不时拨弄一下琴弦,人群也随之发出喝彩声。
啊……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地方?
要不是为了阿拉玛的事情,小葵恨不得立刻开溜。
跟在身后的阿拉玛早就羞红了脸庞:“大唐的舞蹈就是这个样子吗?”
“我觉得不是。”
小葵在心里叫冤。这个跟汉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赶紧左手捂住阿拉玛的眼睛,右手遮挡自己的视线。
李尚犯了嘀咕,听说利玛大郡主好男色,底下侍男无数,难道自己投其所好做错了?
但想到东女国人们日常装着,大郡主见到西域舞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还是把人往乐坊里面带。
小葵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按照东女国的男女地位,在上面跳舞的该不会是......
她偷偷扭过头去,朝着舞伎的喉结和胯间看了又看,差点哭了出来:“果然是男的啊!”
见着大郡主忍不住回头打望,李尚满意地点了点头,情报没有错,大郡主只是刚开始不适应而已。
乐坊里面的布置非常讲究,在石头筑成的房间四周加上装饰性木柱,印染丝绸打上帘子,墙上挂着水墨丹青。正中央修建了一个栏杆舞台,几个乐师在上面吹拉弹唱。
东女族好歌舞,不少人就在台下跟着音乐跳起舞来。
镂刻雕花的柜架在四周分出了好几个隔间,柜架里摆着白瓷花瓶和彩绘陶偶,还有不少笛子古琴等乐器。
“里面挺雅致啊。”小葵感到疑惑,“外面怎么弄成那种样子?”
半裸的舞伎,骚动的人群,仿佛什么淫乱的娼女馆子。
“做生意嘛,”李尚笑了笑,“不夺人眼球别出心裁,谁还愿意进来看看。”
昨日,扎西郎城主的两位女儿才来采购过丝绸,提到过沙尔尼的利玛大郡主回归的消息。
东女国一般无人敢假冒王族,眼前这位十之八九就是大郡主。
正当他发愁怎么绕过扎西郎城主,与大郡主单独会面时,这大郡主自己送上门了。
真是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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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尚让下人带着阿拉玛下去办好奴隶契书交接手续,顺便涂些伤药,换一身干净衣裳,自己则把大郡主领进了三楼的包间。
莲花酥、菊花糕、虾饼、水晶丸子......
一道又一道名贵的菜被呈了上来,看得小葵眼花缭乱,但默默把流到嘴角的口水咽了回去,淡定地靠着木几在长塌坐下,表现出不为所动的样子:“说吧,有什么事情?”
她又不傻,请客只是说辞,宴席上要谈的话才是重点。
“大郡主果然冰雪聪明。”李尚说正事之前还不忘拍马屁,站着向大郡主拱手作礼道,“我是生意人,自然谈的是买卖生意。”
大唐商队与东女国的贸易,向来经由东女国本地商人转手,再销往其他地方。
在蜀郡,一匹官定额长的上等素织丝绢市价为一贯钱左右。经商队转到临近茂州的扎西郎,价格翻了三倍。除去进货成本及贩运费用,每匹布净利润差不多是800余文。
扎西郎只是东女国边陲的城池,如果大唐商人能把丝绸盐茶等货物运到东女国的王城,其利润可想而知。
往长远打算,打通了东女国的运货通道,那么他还可以借此去到西边的吐蕃,打破长安商人转道西域进入吐蕃的商业垄断,把生意做大做强。
小葵在脑海中迅速按照自己的逻辑理了下思路。
李尚想去东女国其他城池做生意。既然他来求大郡主,说明至少目前大唐商人进不了沙尔尼,其他城池可能也是同样的情况。
“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女王当面说这件事情?”她很好奇。
自己只是单纯表达下疑惑,没想到李尚仿佛悟到了什么似的,连连感谢起来,说是今天大郡主帮了他大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小葵莫名其妙,但对方既然不再就着这个话题深入探讨,她也不会过多打听。
毕竟自己是个冒牌的大郡主,说得多就容易错得多。
只见李尚乐呵呵说找人来伺候大郡主用餐,拍拍手招进来个舞伎,然后意味深长地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进来的是个身材窈窕的男子,正是之前台上抱着琵琶的舞伎。他带着面纱看不实面容,但脸庞轮廓应该非常清瘦,步伐轻盈,伴随着声声铃铛脆响,像花仙子一样带着熏香缭缭而来。桃花眼梦幻迷离,因为跳了很久的舞,脸庞泛着红晕,不知不觉中生出许多媚态。
“大郡主,请可怜可怜奴,不要现在出去!”
舞伎连忙跪在地上,叫住了正准备夺门而逃的小葵。
“你们怎么动不动就喜欢下跪?”后者扒拉着门框,叹气道。
一不小心瞥到舞伎的脚,白得跟莲藕似的,仿佛他平日里就没下地走过路一般。但上面有着许多红肿的水泡,显然是在外面台上跳舞擦伤了。
舞伎自称格桑,家中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妹妹,不受父母宠爱,就被遣出来做活计。
李尚给了一千文,让他陪大郡主一个时辰。
一千文,在乐坊做工整整三个月才能挣到那么多。大郡主要是现在出去,这趟活儿就黄了。
小葵眼睛一亮,一千文!自己在砍竹村一年了都没有攒下那么多钱!
她走到舞伎面前蹲了下来,伸出五个手指:“我留下陪你呆够时辰,一千文工钱我们五五分账。”
舞伎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答应下来。
只见大郡主又把在外面候着的阿拉玛叫了进来,三人同桌就那么坐下。
“愣着干什么,吃呀。”小葵给阿拉玛碗里夹了一个肉丸,又往格桑面前递上一块虾饼,“这可都是好东西。”
阿拉玛没敢动筷子,自己是奴隶,哪里敢和主人同坐同食的道理:“大郡主,我还是出去吧。”
从刚才开始,格桑就一直全神贯注盯着小葵,听见阿拉玛的话才回过神来:“大郡主,能让这位姑娘帮我拿下药膏吗?我脚疼得厉害。”
阿拉玛仿佛抓到救命稻草,飞快地出门去找药膏。
已经是夏末季节了,山里的气温那么冷,舞伎却还要穿着明显是讨好客人的纱衣,光着脚在外面跳舞。
就跟砍竹村的女人一样,冬天穿着单衣,冻出了疮,却还要到河里去洗衣服。感同身受的小葵,弯腰将身旁的坐垫放到舞伎的脚边:“你拿这个垫垫脚,就不那么疼了。”
等到她直起身子,却见舞伎为了吃饭已经解开面纱,露出脂粉精心修饰的一张脸,皮肤白得像是冬天的雪花,鲜血般的红唇娇艳欲滴,配合着全身装束是极其妖冶但不媚俗,足以让人忘记他是男子的事情。
一声柔柔的“谢谢”,搅得人春心荡漾。
“阿拉玛拿药怎么还没会来?” 小葵感觉脸有些发烫,打着哈哈,默默把身子挪远一些。
她记得有个词叫什么来着,红颜祸水。原来男人也能称作祸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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