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后。
“我理解大家步入新校园的新奇感，不过可以安静下来了吧？”
不过并没有人理会这个初来乍到的老师。也的确，能在这里上学的，没有几个是贫苦家庭出身，豪门子弟数不胜数。
不过老师也没心情去理会学生们的乱作一团，自顾自地讲起来：“按照学校惯例，由上一届中优秀的学生担任本届各班的副班主任。掌声欢迎你们的安德学长。”
听见“安德”二字，教室里忽然安静了一多半。
“安德？就是那个学习成绩高到离谱、打起架来还特厉害的那个？”
安德里特在议论声中大步走上讲台，对着教室扫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捂得严严实实、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少年身上。
“那就开始自我介绍吧。我叫雷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雷将瞥一眼身旁的安德里特，示意他发言。
“大家都认识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说实话，雷将并不喜欢这个副班主任，甚至安德里特的一举一动都引起雷将的警觉。因为他一直在盯着他看。
“那就按照入学考试的成绩排名依次自我介绍吧。第一名，莫迟霜。”
“我也不想做自我介绍。”
雷将顿了一下：“那就下一位，温祾。”
角落里的那个少年站起身来，口罩、外套的包裹下使他几乎没有一片皮肤裸露在外。
“跟大家说点什么吧。”
“……我叫温祾。”
“好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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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你欠我一个人情哟，零弟弟。”女子红唇一开一合，媚态百出。
“那是，那是，谢谢阿姨啊。”温祾笑着点头，笑容耐人寻味，“对了，好人当到底，给‘雷’也找个身份吧？”
“弟弟你是要得寸进尺？”
温祾吐了下舌头，脸上笑意渐淡：“谢谢阿姨啦。”
“你叫我阿姨，我还要帮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毕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又知道墨瓦巷此刻正如日中天，不好招惹。
“好吧好吧，全当你再欠我一个人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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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会是倒数第一啊啊啊！”叶画心大叫起来。
“不该啊，这些题不难啊。”莫迟霜也很疑惑。
“对你而言当然不难啦！你是第一啊！”
“咦？确实不难呀？”一个声音忽然传过来。
叶画心转头一看，是温祾。
“你们两个合起伙来逗我吗……”
温祾“咯咯”地笑起来，这种难得的活泼气氛让他很是自在。有脚步声靠近，一转头，也的确看到一个人向这边走来，是那个叫安德的人。不过温祾并不像往常一样对每一个靠近自己的人表现出警惕，在这里他可以试着相信来者为善。
“早上好啊，诸位。”安德里特率先打起招呼，彬彬有礼。
早上？现在不是下午吗？叶画心愣了一下。
“嗯，晚上好。”温祾回应一句。
嗯嗯嗯？
“哈。诸位还没有报社团吧？有没有意向想要参加我亲自领导的‘超自然现象研究社’呢？”
“超自然……这么中二的吗……”叶画心忍不住吐槽起来。
“那只是个名称而已啦。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不过我看各位就有这个资格。”
“元质。”温祾打了个哈欠，眼神向窗外飘去。他早感知到叶画心不知觉中释放出的元质——未经训练者不会刻意控制——不然他也不会凑过来加入两人的对话。来者为善？……收回刚刚的话还来得及吗？
“看来……有的人上学，有强烈的目的性啊。”安德里特神秘一笑，仿佛老奸巨猾的狐狸正面对着一群无知小兔，“那就恭候各位驾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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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拨回前一夜。
“‘零’先生，现在正是与组织处关系紧张的时候，这时候露面，是不是太张扬了？”
“一个普通的学生社团，近二十人有元质操作天赋，这绝不是偶然哦？”
“可是……”
“必须调查一番。”温祾的语气并不强硬，但态度很坚决，“正如你所说，和组织处关系紧张不能随意调动其他人员，那这件事只能我自己来办咯。更何况……最近有新的势力介入了，很快矛盾就不仅仅局限于墨瓦巷与组织处了。”
“您的意思是……？”
“能拉拢便拉拢啦。对了，新的总部刚刚定址并不稳固，多调一点人手镇守吧。”
“明白。”
“对啦对啦，帕城的事还有疑点，具体是什么……我也想不起来了。反正事情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带一批先遣队去实地调查一下吧，过不了多久我会再去一次灯城。”
“是。”
“就这些，去吧。好好备课别露出马脚，就用她给你的文本材料吧。那些东西我已经检查过了，没问题——她也不敢骗我们——那些的确是教学提纲之类的。明天你还要继续装老师呢。”
“嗯。”
雷将突然想起“莉”的话，想想现在实在不是时候，于是将黑袍一裹，融入夜色之中，天台上只留下温祾一人。温祾的虹膜中，倒映着城市的点点灯火。黑色的虹膜有一种塑料的质感，不带有生命气息地、冷漠地反着光。
温祾忽然笑起来，哼起活泼的小调。回想起那天的战斗，那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官。是叫白星渔吧，在某些方面，似乎能与我达成共识呢。
他此刻站立之处，恰可以遥望那天的战场。每一处痕迹他都有印象，他在脑中还原着那场完美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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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现在。
温祾是冲着社团来的，但没想到社团倒自己找上门来。白费了他刻意隐藏的功夫。
“所以……雷将你怎么看？”
雷将很清楚此刻温祾的心情。温祾不喜欢事情不按他的预料进行，但是不可能总事事如意。
“……其实先生早就有自己的判断了吧？”
温祾笑而不语。
一定要我表个态吗？雷将叹了口气：“可疑。”
“废话。”温祾吐了下舌头，“你可是我最得力的手下。”
“……”雷将仿佛心上被撒了一把沙，疙疙瘩瘩，很不是滋味。
“我想应邀，尽管的确可疑。”
雷将沉默片刻：“……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嘻，好！也不是总那么迟钝嘛，正要给你派任务。”
“甘愿赴汤蹈火。”
“盯好那个叫安德的，我有预感，他有问题。”
“明白。”
目送着雷将离开，温祾也笑着走开了。人聊天嘛，不只是表面一层。有的事情他们两个人彼此都清楚，但暂时没人想将现状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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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迟霜，你怎么看啊？”
“无聊。”
“哎？可是我想去……”
“那你自己去好了，又不是小孩子，还要别人陪着吗？”
“你陪我去嘛……”
莫迟霜本就不善言辞，在叶画心的胡搅蛮缠下，还是失去了耐心：“那就直说好了，你不觉得这个社团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叫安德的人，从莫迟霜第一眼看到他起，心中就有莫名的抵触。与元质扯上关系的人，除了依附在大帮派下的那些，其他人在社会上大多隐藏身份，独自或少量人低调行动。这个人突然冒出来把这些“异类”聚集起来，恐怕……
“呃……”
“自从多少年前的对元质感染者的清剿，还有多少异能者存在于世？一个学生团体，竟能凑出这么多人，这就很有问题。”
“也许是巧合？”
莫迟霜不做回复，起身收拾书本准备离开。
“那……我就自己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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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欢迎三位新人的加入吧。”安德里特领头鼓起掌来。
叶画心悄声道：“你不是不来吗？”
莫迟霜瞥了叶画心一眼，目光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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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表演很成功呢，帕派特先生。”随着摄影机的关闭，旁席的某个西装革履之人鼓起掌来，同时露出狡黠的笑。首席上的帕派特先生顿时冷汗直流，赶忙站起身，为即将到来的某个人让座。
那扇镶金的红绒大门忽地被什么人推开，屋里的所有人全都将头深深地低下：“恭迎亚斯克少爷。”
被众人唤作“少爷”的青年整一整衣襟，大步走向首席位。当他与帕派特擦肩而过时，帕派特忽然感觉头晕目眩。他就好像是披着狼皮混入了狼群的羊，刚刚正与狼王对视。
待少爷坐下，众人才终于抬起头来。
“那就开始吧，真正的‘例行会议’。”
亚斯克家族少当家，下一任的家主，同时也是……下一任人类的实际统治者。
“人类联合组织处”？不过是亚斯克家族操控下的剧场。而那些地方各分级组织处，也就是“一统”前的各国，此时又有谁不是各自为政？
联合？徒有其名。
有人说，当全人类都面临同一个生存挑战时，人类就能团结起来，共克时艰。出于最原始的求生本能，或许人类真的可以全心全意的向彼此张开怀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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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吧。”温祾吐了吐舌头。
“哎？为什么你也……”
“本来就是嘛……傻瓜才会相信童话故事吧。”莫迟霜说。
“哎！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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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社团活动时间。不愧是贵族学校，每天都有一个多小时的交际时间。这是为将来行走社会提前做准备吗？叶画心想。
安德里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随即离开活动室：“你们互相交谈一下吧，我就不掺和了。”
随着门被“咔哒”一声掩上，几位前辈才松一口气。
“你们干嘛这么紧张？”
“你们刚来啊，不知道社长的厉害。”
“咦？”
“也就敢在背地里说几句他的坏话了。认识一下吧，白典，复刻系构造者。”高个子的男生说。
“琥珀，不要问我的原名叫什么，只需要叫我‘琥珀’就行了。还有，不许叫我‘假小子’。”
“可以叫她‘男人婆’。”白典插了一句。
“找死？”
话音刚落，两人打作一团。虽然远不及那天叶画心亲眼目睹的震撼，但也足够令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眼花缭乱了。
“哈……琥珀是御物师。我叫霍宇，算是个技术宅，能力是空想系的，它有超强的记忆力，但在战斗方面比较废柴……听说组织处的士兵们也有类似的电子设备，但是计算力肯定比不上我的空想啦。对了，平时要是有手机坏了什么的，我也可以帮忙解决的……”
房间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如此迅速的反应是叶画心前所未见的：白典和琥珀一下子停了手，身手比刚刚交手时还要敏捷。
懂了，门把手是暂停键。
“都自我介绍的差不多了吧。嗯……可惜了，只来了这么几个人。算了，我们先开始吧。”
“等等，小辈们不用自我介绍一下吗？”
安德里特默许。
叶画心猛地一惊，刚刚在班里自我介绍时就紧张得不行，现在又要……
莫迟霜将叶画心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还是从我开始吧。莫迟霜，空想系，能力不方便透露，是一种远程攻击能力。”
“适合战斗的空想啊，真令人羡慕。”霍宇感叹。
“我……我叫叶画心，目前没有能力……”
众人等了许久，长时间的静默才终于让一直看向窗外的温祾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温祾，空想能力是停止时间。”
“停止时间？”琥珀疑惑。
安德里特眯起眼睛——这让在盯着他看的人看不透他的眼神——似乎在思考什么，默默将这句话记下。
“我叫安德，也是空想系构造者。这个社团的成员远不止这些，大多数成员因为兼报了其他的社团今天没有来这里。”安德里特瞟一眼坐在离他最远处的温祾，温祾似乎并不在听他说话。温祾舔了一下嘴唇，他也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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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了，不用你去了，还是派给你别的任务吧。去帕城调查的事，由你亲自去办，顺便带上那几个新编入的成员。”
“先生？”
“我知道，犹豫不决的确不像我的风格，但这次，事情恐怕不再能完全如我所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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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对元质的适应程度和操作天赋，可以把元质感染者分成几个层次。首先就是最低级的一般感染者了，占总数约六成。受元质再构造的影响，其身体机能获得大幅度增强。但是机体不具有有效的抗侵蚀手段，因此一般感染者的寿命很短，从感染到死亡仅有三到六个月。
“然后是强化者，在身体机能增强的基础上，能够削弱或压制身体中的元质侵蚀，一般是感染程度不深或者有基础抗性导致。他们的寿命一般与常人相似，也有长于一般人的例子。听说组织处研究出了使身体素质较好的普通人变成强化者的方法，这与我们基本无关，不必在意。
“当体内受控制的元质出现富裕，异能者可以使元质离开身体并进行基础的元质操作，从这里开始，感染者才真正迈入异能者的门槛。
“异能者与前面提到的两者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异能者可以自主产生元质。但这种元质不具有感染性，学术界的专业称呼为‘二级元质’。
“当然，因为可操作元质的多少，元质操作的精细与否，操作的方法原理不同，异能者之间也有巨大的差距。比方说有的人不能完全利用元质能够构造其他物质的特性，就用元质包裹物体，以操作元质移动达到间接操作物体移动的，即为御物。”安德里特看了一眼琥珀，“例子就不多讲了，直接讲重点了。真正能将元质完美利用的异能者，相同层级下元质操作天赋远超其他异能者的群体……”
叶画心深吸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构造者。”
安德里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继续说：“别看这里聚集了如此之多的构造者，实际上构造者少之又少、凤毛麟角。构造者主要分成两类，通过解析现实物体的结构与物质构成再用元质进行构造的复刻系，以及通过未知方式觉醒并构造具有超自然能力的空想系。前者占大多数，约为五分之三。不过，即便是天赋上达到顶峰的他们，也有不得不遵守的、无法逾越的法则。”
安德里特顿了一下：“第一，不能同时掌握复刻与空想。”
*一个人不能同时保持清醒，又同时睡着。
“第二，空想系构造者只能拥有一种空想。”
*一个人不能同时做两个梦。
“第三，复刻的解析度不能超过100%，完成度不能高于解析度。但当解析度达到100%时，完成度可以超过100%。”
*没有比现实更接近现实的现实。但可以有超越现实的复刻。
“这几条是先人流传下来的。是恒久不变的规定，也是世界运转的法则。无人打破，也没人知道打破后会怎样。”
或许会触动“因果”的惩罚吧。
不过真的有什么是恒久不变的吗？或许“他”……不，是“祂”，“祂”也许能够做到。
那个快要被世人遗忘的、已经超越人类的非人之人。
连安德里特也好奇这个问题：你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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