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自一人者飞奔起来,以风声与疲倦消散孤独感。
温祾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亏他在那么混乱又危险的场面下还能把它塞进我的口袋。温祾吐了下舌头。他真的是人类吗?
他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默契。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长明月那个搅屎棍也的确是时候来插上一脚了,提前准备没有坏处。让我想一下离这里最近的小队是……啧,附近没有实力位处第一梯队的小队啊,只有一个在第二梯队中实力尚可的“战兽”小队。凑合用吧,希望情报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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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迟霜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带领着二十多名社员慢慢行进在一栋废弃楼房的走廊里。他们的速度不像是在搜查,倒像是在观光。她其实早发现对方两人的位置——他们本就没有刻意隐藏,不对,是他们故意暴露了位置——但她不急于应战。如果能拖到安德或者温祾回来,敌人甚至可能不战而退。
但是对手似乎等不及了。
莫迟霜向前的一脚突然踩空,经验立即告诉她这是敌人的进攻。她感觉身体突然变轻,有一股力量将她向上拉去,一时间没能控制住身体平衡。头顶上的天花板离头顶不过一两米,还没来得及调整身体姿态就重重撞上。
不过她顾不上想这些。没经过训练的叶画心恐怕会因此受伤,绝不只是撞疼那么简单。
“迟……!”
“画心?”她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叶画心早已走到队伍的中间部分。太远了!来不及了!
“……霜!咦?”
铁弦铮鸣,一道黑影掠向叶画心,正好落在她和天花板之间。
“茨洛?”叶画心惊魂未定,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子底下压着一个人,“呜哇!你怎么……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茨洛站起来,他此刻倒立在天花板上,看起来就像蝙蝠,“所有人都还好吧?”
莫迟霜盯着茨洛,眯了眯眼。她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一行人全都撞在天花板上。天花板好像变成了地板,而地板则到了头顶上。
“医师?检查一下茨洛的伤口有没有再裂开。”莫迟霜尽力将脑子里的想法驱散,开始分析对方的能力,“这是……重力方向反转了?”
“幸好我们进了室内,要是还在室外停留,早不知道飞上哪片云里了。”茨洛单手回收了钩枪,重新装填。他正是以此来快速移动,救下了叶画心。
社员们回想一下刚刚的恐怖经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所有人,先想办法把自己固定,其中一个敌人的能力可能是控制重力方向,另一人则有远程攻击手段,注意躲避。”莫迟霜又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确保对手没有改变位置。
“这么多人冲上去可派不上什么用处,平添伤亡罢了,我们需要挑选尖兵来突袭。”茨洛说。
“你打算主动进攻?”
“等他们回来不现实。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多久回来。”茨洛见莫迟霜还有一点迟疑,于是又加了一句,“我会协助你。”
莫迟霜沉吟片刻:“好,来确定进攻计划吧。画心?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能借我用一下吗?”
“啊,好的,等会啊……给。”
叶画心将脖子上挂的玉石吊坠摘下,放在莫迟霜的手中。
“这个有什么特殊用处吗?”
“……”
高处,安德里特迎风而立,俯瞰风起云涌。他不打算参与这种层级的战斗,没意思也没必要。
他的兴趣全不在那一时一刻的战斗快感,他有更高的追求。他的手里捏着一张偷来的书页,正是温祾悄悄塞给叶画心的那张。
“你做出来的东西总是那么令人惊奇。难道你真的参悟了元质的真相?”
他的目光的焦点扫过纸上的每一个符号。有的他能看懂,那些是文字,不过不是用同一种文字一写到底,看得出来作者不太想让别人轻易知道内容;有的他看不懂,也许只是胡乱画上增加破译难度的,也有可能是只有包括作者在内的少数人知道的密码。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道杠上。
一道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杠,这在一堆不普通的“鬼画符”中显得不普通了。大概是用毛笔画的,呈现一端粗、一段细的楔形。让人看了就不禁联想到……
……指针……指引……方向。
安德里特猛吸一口气,“曜白之钥”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低吼。元质像海水一样涌进看似轻薄的纸,融入它的每一条纤维,每一滴墨水。于是纸页开始泛起同“曜白之钥”一样的白色微光,在光的裹挟下缓缓飘向空中,就像被萤火虫群托起。
他仿佛感觉到纸页的呼吸,一股磅礴的力量在与他的空想与意志相抗衡,在削减他的体力、消磨他的理智。
强如安德里特也不禁赞叹。如此力量如果摆脱了纸页而在外界展现,恐怕连大山也能碾碎。
安德里特将压在口中的气尽数呼出,这是他尽力放手一搏的标志。纸页开始剧烈地抖动,“哗哗”作响。片刻之后,它开始旋转。
指针,方向,引导。
停。
纸页停止了旋转,纸页上那浓墨重彩的一杠指向一个方向。安德里特尽管知道他看不到所指之物,但还是不自主地向那边遥望。
如果他能看到无穷远的东西、视线能穿透一切物体直达目标的话,他会望穿无边的楼林,再横穿大洋与跃出海面的鱼群,然后是荒原万顷,最终落在一位风尘仆仆的女子身上。她的身边,是雷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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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时间推回过去。
负伤的三人排在飞机的左侧,隔着几列昏迷的乘客,是同样状况不佳的雷将。雷将此时已经很难控制电流的方向了。机舱里的灯受失控电流的影响,闪烁不定。
“厉害,果然……呼……没那么容易解决。”男子喘着粗气。连续地构造使他的体力急剧下降,他的手臂上还有一道呈闪电形裂开的焦黑伤口。“小子,全靠你了。”
男孩木讷地点点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雷将,眼睑不曾眨动。另一个女人倒是显得轻松不少,还有闲心思靠在座椅扶手上整理鬓角。
雷将几乎找不到任何有效的武器了。握在他手里的是一把可笑的餐刀,勉强能算是刀。
提示铃声响起,喇叭里传出由电脑合成的人声:“各位乘客,飞机遭遇气流,可能发生颠簸。请回到自己的座位系好安全带。在卫生间的旅客请扶好扶手。谢谢合作,祝您旅途愉快。”
还好,气流提示需要驾驶员操作播放,这说明迷雾还没有波及到驾驶舱。至少飞机还在完完好好地飞着。
飞机果不其然开始上下摇动。突如其来的环境变化对于对峙的双方而言无疑是一次机会和挑战。自身战斗能力的下降使得取胜的砝码中环境将占更大权重。没有“人和”,总要想办法占据“天时”、“地利”嘛。
机舱猛地下沉,失重感随之而来。雷将咽了口口水,他在等待对方先出手。他暂时没想好该如何利用机舱的晃动,焦急的等待令他口干舌燥。他强行控制住自己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水杯喝一口的欲望。但是他克制不住内心中的自己饮下甘露,幻想与现实的反差似乎加剧了渴感。机舱又猛地升起,超重感如约而至。他握刀的手心里渐渐泌出汗水,四肢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的收缩而微微抖动。
下沉……上升……下沉……上升……
然而直到气流结束,对方也没有任何举动。
为什么?他们不打算借机进攻?因为没想好计策?还是他们也在等我?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这一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心中产生某种预感,但并不明晰。他急迫地去寻找灵感诞生之前的那种状态,他似乎曾记得某个与时间相关的因素。
“走了。”女人丢下一句话,迅速向机尾转移。男子愣了一下,拍拍男孩的肩膀,也跟着迅速离开。他们只留下那个看上去有点奇怪的男孩。
雷将的心中仍然压着迷雾,但他知道不能让他们离开。他扔下男孩不顾,也向机尾走去。然而突然冲出的几团水球却挡住了他的道路。水球被塑造成犬科动物的形态,雷将甚至能看清由细小水流组成的“毛发”,精细程度不可不谓出神入化。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水犬对着他做出撕咬的动作,警告他不准通过。他只好后退。
他终于看见那些高大修长的水犬背后的那个陌生的身影。第四个敌人,他才是水的操作者。
雷将的身体突然不由自主地向一边倒去,就像有一只手将他拉向一边。他终于意识到对手在等什么。飞机已飞行了五小时三十分钟左右,按航线飞行向右转向,机舱向右边倾斜。他来不及为自己的迟钝而后悔,他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他用手尽力撑起身子,在歪斜的空间内将视线中心稳定在对手身上。
原来如此。
男孩居高临下,向他一跃扑来。
他明白那句“全靠你了”是什么意思了。他不会对任何穷凶极恶的敌人手下留情,即便是孩子。
电流又一次猛涨,灯光闪烁。在那星星点点的光明黯淡下去的一瞬间,银光微闪。餐刀被迅捷又准确无误地送进男孩强壮得完全不像孩子的左臂。男孩正在空中不能停下,并不锋利的刀将血肉撕烂。这种伤根本不可能修复了。你们曾犯下的恶行我略有耳闻,就用你的一只手来赎罪吧。雷将的另一只手没有得闲,而是乘胜追击,一拳打在男孩的腹部。两臂同时奋力一掀,男孩轻盈的身体被重重砸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
雷将从地上翻起,扶着椅子喘息。当他回过头去看男孩时,男孩已经冲刺到离他不到三米处了。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我知道了操控水的不是他,但是不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雷将根本没想到身负重伤的男孩还能再站起来,更没想到他还能发动反攻。而他,自认为自己的战斗经验远胜于对方的他,却在不清楚对方真正能力的情况下贸然发动了最后一击。
男孩的断臂被拖在身后,仿佛殷红的披风,而他的另一只手卷起呼啸的疾风,拳影消失在空气里。那根本不是一个孩子的力量,即便加上元质的强化。那是他的能力、他的空想。
完了,身败名裂啊。雷将直直地看着拳头向他飞来,他没有眨眼。
……
然而最终落在他身上的攻击却比他想象地绵软了不知多少倍。就像是一个人用枕头狠狠地给他迎头痛击。
不对,就是枕头。
“并不是只有你们藏着底牌哦?要论‘卑鄙’,没人比得上墨瓦巷。”
雷将盯着男孩的手,神情有点紧张。在肘关节以上端接的,居然真是一个飞机上用的靠枕。而男孩丢失的右手小臂,此刻被握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手里。
“你是……?”
光线稳定下来,男子的面貌显露出来,不算太英俊,也不算太平庸。但是热情洋溢的笑容使他的精气神儿增色不少。
“嗨,各位,初次见面,我的代号是‘傀儡师‘。”
//
建筑内的爆炸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周围的建筑亦被震撼。而这场小型地震的中心,一个携着盾牌的身影从窗口飞出。爆炸产生的光与热推着他和他的盾牌在空中滑翔。
子玉和赫德钦的瞳孔急速收缩。
“是他。看来他们打算利用先手进攻来阻挡我们的视野。”
“注意躲避,别去看他。”
茨洛把持盾的手松开,整个人摇摇晃晃地蹲在盾牌上,像是在热焰上冲浪。他用这只还好用的手掏出一瓶墨水,用嘴打开。
“他来了!”
“转头。”
茨洛站起身来,身体也在此时彻底失去平衡。盾牌下方的推力逐渐减弱,眼看他要从盾牌上掉下。他干脆直接起跳。大力地蹬踹使盾牌迅速改变了原有的运动轨迹,向上方“坠落”。
“接招吧!‘极彩涂鸦’!”
墨水在空中洒出一道墨蓝色的月牙,子玉和赫德钦同时用手臂挡住眼睛。
得手了。茨洛得意一笑。他也紧随着盾牌一同飞起。
在对手自己遮挡了自己的视野时,铁钩犀利地刺穿墨月,重重钉在子玉身旁的墙上。借助钩锁回收的力量,莫迟霜在空中向前疾行,她的身躯将墨水彻底撞散。
……
“我会用佯攻逼他们失去片刻的视野。他们知道我的能力,会中计的。”
“我们需要足够接近才行,但我们只剩下一个能用的钩枪了。”
“给你用,我就交给你了。”
“你的意思是?”
“嗯,对我的外套使用你的能力,间接把我拉起来。等到时候你摧毁对方的空想,就把我放下。我把衣服一脱一扔,完事。”
莫迟霜沉思了一会儿:“时间很紧张,从我操控一个物体开始,五秒钟之后无论我想不想它都会爆炸。”
“……可以,来得及。”
“你没必要总那么拼命。”
“……你如果是我,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
有东西快速靠近!是人?是物?赫德钦反应迅速,还未等完全确认情况,飞剑已经腾空而起。几乎出于本能,而他素来以行动高效著称。
“‘裁决’。”
然而行动迅速并不是每次都能带来好处。赫德钦又一次感觉到了从手上传来的压迫感与反控制感,这使他懊悔不已:是她!
五把剑在初露锋芒时就调转方向,向着他的方向。剑锋切割空气的蜂鸣声让子玉也意识到危险。不过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赫德钦就把她一把推开。赫德钦十分清楚对手的目标是子玉,他们一起撤退只会落入更深的险境,必须由他掩护子玉先走。但子玉不会丢下他,在坠楼的一刻对自己和赫德钦同时使用了能力。重力方向向后,以求快速远离对手。你可别想一个人抗下,要走就一起。
一秒。
子玉和赫德钦向后坠落,速度很快超过钩枪。莫迟霜没有想到对方可以对不同目标施加不同方向的重力,钩索已大部分收回,她踏上了地面。但她根本来不及停歇,再一次蹬地起跳,试图跟上。五把剑中的三把以现在能做到的最大速度追击。赫德钦排起剩下的剑形成铁壁,剑身相碰迸射出白金色的星星点点。茨洛险些掉出莫迟霜“裁决”的范围,在最后一刻被拉住。
两秒。
三把剑率先引爆,赫德钦根本没想到还会发生爆炸,剩下的剑在防御中尽数摧毁。但是在重力和爆炸推力的双重作用下,两人撤离的速度大增,轻松超出了莫迟霜的射程范围。
三秒。
别以为你们跑掉了,我可不会放弃。现在我的“子弹”只剩三枚,这就意味着我可以用更精细的操作、更巨大的控力来完成下面的作战行动。第四把剑在她身后就位,然后引爆。她的身形比起咆哮的火焰显得纤细,就像一张被热浪吹燃、一下子散成灰烬的纸片,顷刻被吞没。叶画心的双手死死地抠住倒置的窗台,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眼睛紧盯着莫迟霜消失的地方。茨洛咬了咬牙。我还没有飞起来,就说明莫迟霜没事。我要赶紧完成我该做的。但是他做不到不为那个火中的少女担忧。他已经落地,按约定他要在两秒内脱掉那件“定时炸弹”。要快。
四秒。
子玉的眼睛难以从那团膨胀的火球上移开,她不能理解对手的所作所为。她的整片视野被光芒充斥,或许还有热——可视的、有形的热能。她突然看到光芒中的一块阴影。果然没那么简单。阴影迅速扩大,直到它从火海中浮起。玉石被轻按在她的胸口,荧绿色的光将她温柔地包裹、托起。那薄如蝉翼的屏障护佑一人一剑安然度过爆炸。莫迟霜以与他们同样的方式加速,后劲不足的赫德钦和子玉重新回到攻击范围内。
“她真是疯了!”茨洛狠狠将外套甩向一边,身体则向另一边飞扑。他瞥了一眼莫迟霜,那个冷若冰霜的、少言无笑的少女现在双目圆瞪、面目狰狞。距离很勉强,她需要给剑一个更大的加速度才能保证彻底损坏对手的空想。“喂!引爆吧!”他喊道。我也疯了。此时的莫迟霜不会过多地思考。外套在茨洛身边不到一米处爆炸。我才刚喊完啊!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身后猛推了一下、或是重重踢了一脚,又飞起来。此刻,莫迟霜只剩下一枚“子弹”了。唯一的、最后的、最强大的、最致命的。
第五把剑被施以“裁决”全部的力量。金属的身躯因不堪巨力而扭转,以极高的频率颤抖着,发出金属的尖锐悲鸣,那声音同剑锋一样锋利。黑白相间的盒子被无情穿透、进而粉碎。而将其穿透的厉鬼在半秒间同时刺穿数十米的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力拥向大地。
五秒。
以着陆点为圆心,剑的飞行方向为方向,沙石被爆炸扬起形成扇形的斜霾。大块的石头在细小的沙子上打出坑坑洼洼,像雨落入水洼的层层涟漪。茨洛重重地摔在地上,坚强如他也不禁痛得哼了一声。社员们从躲藏的地方里面出来,他们事先将自己固定,没有大碍。而莫迟霜则借着那根所幸没被炸断的钢丝绳索荡入楼房内部。
她抓住钩枪的手在着地的瞬间松开,任由身体在地上滚了几圈。她费劲地站起来,但又因为头晕而不得不靠坐在墙上休息。她已经顾不得衣服弄脏与否了。
外面浓烟渐起,脚步声、叫嚷声不断。社员们在恢复行动能力后就立刻投入搜救工作。莫迟霜一边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一边重又回想起刚刚的惊险,不禁咋舌。短短数秒来不及任何过多思考,仅凭事先预定和随机应变行动。
“我真是疯了。”莫迟霜拍拍身上的尘土,这一动作徒劳但似乎有必要。洒在身上的墨水已被火焰蒸干。往日一遍遍的练习并非无用功,关键时刻真派上用场了。
脚步声近了,他们来了。跑在第一个的会是画心吗?哈。
莫迟霜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没能直接命中对手,只是摧毁了那个盒子模样的空想。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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