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画心出神地听着远处传来的、模糊的枪声,颇有些坐立难安。她下意识地往莫迟霜那里靠了靠。无人发言的对峙气氛令她难以忍受,她突然无比渴望能有人说点什么。她希望莫迟霜能够给她一点安慰,或是回应她对保护感的需要,来让她放下悬在空中摇摇晃荡的心。
但很明显,正处于警惕状态下的莫迟霜做不到以上任何一点。
但是莫迟霜如此防备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男人叹了口气,顺便将口中的浓烟一呼而尽。烟气分别从嘴和鼻腔分成三股呼出,接触到空气的一瞬又汇成纠结难分的一团。“不打算说点什么吗……好吧……Alles klar……对陌生人时刻保持理智不算什么缺点。想要从别人嘴里打探出点什么总要抱着先暴露自己的觉悟。”他银灰色的瞳孔影射黑灰色的城市,明暗分明。白金色的头发不见稀疏,仍像年轻人浓密的秀发,在微风中摇晃着装满杜松子酒的酒杯。
……那是因为……
“我的名字,叫我老阳就行。如你们所见,”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不是这里的人,所以这个名字是别人起的。”
……他就是这次任务的目标。
“你们接了组织处的委托,是吧?”
莫迟霜在片刻的惊异后立刻出手,但被她选定作为“子弹”的石块被老阳轻松扇飞。石块没入墙中,微弱的爆炸从它钻出的洞中发出。
“不要勉强自己,小姑娘。连续的战斗已令你疲倦不堪,而且——我看过你的战斗,你的确有很不错的技巧和勇气——但还不够。即便你处于巅峰状态下——你应该清楚——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不是吗?”老阳一直在试图用更和善的语气来表达,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擅长于此,“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跟我过不去啊……明明我只是来这里找我的儿子。”
“我们无法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没有根据,没有保证,更何况这些话出自一名在逃的重犯,别想挣扎。”
“等一下,迟霜……你看……”叶画心的瞳孔急速收缩,发现了重要线索,“他的衣服上……那个标志。”
“有印象。”
“温祾的帽子上,有一个原先佩戴帽徽而留下的痕迹,那个轮廓,是不是一模一样?”
“这个标志是什么意思?”莫迟霜抬高声音发问。
老阳在她们面前坐下:“问我吗?”
“对。”
“请加上称呼,小姐。”
“……老阳。”
“哎。这是一个军队的标志。照你们所说,看来那支队伍至今除我以外还有别的幸存者——也可能是碰巧捡到的。你们说的那个人,他叫什么?”
叶画心张口要答,却被莫迟霜举手拦下:“先报上你的真名和身份。”
老阳把烟头叼在嘴里,双手一摊表示放弃:“Alles klar……我曾是组织处第一对策部队的副军长兼参谋,这支部队的番号现已取消。我名叫‘张阳’,是朋友所起,因为我年轻时确实很‘张扬’。”
……
“‘张阳’?‘张扬’?不……才不……‘张’谓之‘帐’,‘阳’谓之‘刚’,你是我最优秀的谋士,你是我最刚强的后盾啊……”
温庭的笑愈发惨淡,苦涩地为自己努力辩解着。
从那一刻起被命名为“张阳”的人,其实早就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一边抱怨着,一边接受了这个本属于一个已故之人的名字。
……
莫迟霜点了点头。虽然她现在并不清楚这个所谓的“第一对策部队”是何方神圣,但是总会有人知道的。比如眼前这位。
是时候进行一次情报交易了,我需要知道一些关于曾经的事。显而易见的,那关乎我们的未来。
“他叫温祾。”她也觉得这样有点欠妥,未经允许拿别人当作交易的筹码之类的。但是眼前的机会不容错过。
“温……祾?好的,记住了。”
莫迟霜听出了“温”字之后的停顿,老阳脸上一晃而过的神情也被她轻易捕捉。
“这是他的本名?还是化名?”
“这我就不清楚了。”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温祾应该就是后墨瓦巷的“零”了。前墨瓦巷覆灭后留下的大笔财富,谁都想继承,其中也不乏冒充温庭后裔的人。这个后墨瓦巷究竟是什么货色,刚刚出来的我并不了解,也不需要了解。我只关心他到底是不是温庭的儿子:我欠他一个回报,他也欠我一笔债,这都需要一个有发言权的人来清算——他,或是他的后人。
“还行,勉强能算是个有价值的情报。”老阳把烟头一吐,本能地又把手伸进口袋摸索。直到把口袋的每个角落摸遍了,他才醒悟:烟已经抽完了。他快速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烟头,迅速打消了捡回来的念头。
“啧……”
“怎么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老阳深呼吸,抬头看向天空。两旁的楼墙将灰蓝色的天空压缩成一条线,但他仍禁不住本能地眯起眼睛去适应其实并不过亮的光线。
可能是太久没回到阳光下了吧。
“我说……”
“再见面时,给我捎一包好烟。”老阳很突然地打断莫迟霜的话。因其母语的影响,语调更加抑扬顿挫,平添了一分命令的口气。
莫迟霜把双臂抱在胸前:“凭什么?我们公平交易,你这次给我们什么好处?”“裁决”枪口自然下垂,她已经放下了戒备。
“我……我告诉你们的是名字和身份,你们只告诉我一个名字,差价就用烟来抵了。”老阳胡乱作答,连话都有点说不明白了。
莫迟霜不想过多纠缠:“行,怎么再见你?”
“我怎么知道……”小声嘟囔。
叶画心有点没憋住,差一点笑出声来。快乐的精灵在她嘴里雀跃,被她的双唇拦在其中。莫迟霜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那我们怎么给你啊?”
老阳急了,因为汉语说得不够流利,他已经跟不大上莫迟霜了:“难道要我自己去便利店里买吗?我只要一走出这里,就……”
“行啦……别说了……”叶画心已经开始笑起来了。
老阳愣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然后叹出来。一时间活灵活现的眼重又阴郁下去。他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跟人正常地说笑了。
“要走就走吧。不过……如果你们还想知道更多,可以跟我来。”
叶画心收拾起刚刚开玩笑的心情,就像双脚重新踏上现实的泥土。远处的枪声已在她不知道的某个时刻停止。叶画心回头看了一眼战场的方向——同时也是回去的方向——然后决定了。
于是两个人跟上已经先走一步的老阳,向着更深的城市阴影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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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频频的炸裂声终于平息怒火。茨洛觉得那不可思议的混乱与撕裂就直接发生在他的头脑里。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如同信号紊乱的“嗡嗡”耳鸣声。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静音键,或是一台失去信号的废旧电视机。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借此清醒过来。眼睛不停地眨着挤弄着,像是重新聚焦的摄像机。
环顾四周。看来其他人和我情况差不多……所有人都蜷曲在掩体之后。
就像是母亲腹中的胎儿,尽可能地将自己卷成最安全的样子。
只有安德里特还立在掩体之外。从交火前他就未曾移动一分。子弹难道被施加了禁令,以至于不得不在他身前绕行?
“爪牙”们将打空弹药的枪械扔在地上,换上近战的冷兵器。之前他们基本相当于对天开枪,主要是为了吓退学生。但是面对不打算退却的反抗者,他们也随时准备正面交锋。
“所有人,近身战准备!”安德里特不顾社员现状下令,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与豪迈铿锵的号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畏惧不前的学生们。没有几个见识过战斗残酷的人乐意奔赴,他们就像畏惧踏足深渊一样惧怕走出掩体。
“起来,都起来!他们没有子弹了!”茨洛也跟着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胆量面对。他感觉自己只是在机械地传达着社长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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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支部队,在风波中诞生,最终也淹没在风波里。它的生与灭,实际都不过是那个最初的矛盾的演化。”
“最初……的矛盾?”
“对,你们的父母长辈,都告诫过你们不要声张自己异能者的身份吧?”
莫迟霜默不作声,叶画心缓缓点头。
“何谓最初的矛盾?就是普通人于元质感染者、尤其是与异能者之间的矛盾,后来还有普通感染者和元质异能者之间的。”
叶画心下意识用手去摸那张怀里的信。牙齿不由自主地咬住下嘴唇,本来干裂重又愈合的地方,因这一咬又注出一颗血珠。
……
“……对不起,画心……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不起……求求你……原谅爸爸……”
……
莫迟霜看出叶画心的不适,示意老阳不要再说下去。而叶画心却摆了摆手。精神之光慢慢重现在她的瞳孔里,标志着她刚刚从悲痛的回忆中挣脱苏醒。
“我不要紧的……请……继续。”
“……听不下去就跟我说,我会停下。”老阳揉了揉自己杂乱的头发。
连孩子们都被我们犯下的错误所波及……庭啊……
莫迟霜对老阳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她尽可能用力地握住叶画心苍白的手,让温存在她们两人之间如电流传导。一根联通理性与现实的温暖的线,在寒冷的混乱的风中飘荡。
“当你们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时,你们会做什么?”老阳像是随口一问,就像是在问晚饭吃什么。
痛苦的回忆在片刻的分神中抓住空隙,从泛黄的照片毛糙的撕口挣扎着爬出,与四周的楼墙一同绕着她旋转起舞。哭号与狂笑携手袭击了她的听觉,组合成为狂舞的曲调。心中的雾霾具象成为实体遮蔽她的眼睛,而她唯有一手握成拳头另一只手握紧莫迟霜的手与之相抗。握拳的手,四指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疼痛成为牵动理智的傀儡线。
“有的人会选择成为英雄,有的人会用超能作恶。而不管我们如何选择……”
她感到恐惧,她不知道那是现在的恐惧还是过去的,她无暇思考。她害怕转瞬即逝但如暴风骤雨一波又一波的恐惧会将她的内心侵蚀殆尽。她害怕自己会失态地哭喊,抓起所有身边的东西扔出去、摔成碎片——蹦跳着,就像赤脚踩上烙铁的狂人。
“童话里勇士杀死恶龙,似乎天经地义。但无论是可以毁掉王国的龙,还是可以杀死恶龙的英雄,本质上,于常人而言,都是毋庸置疑的异类……
“组织处为了排除可能发生的不利因素,故意激化了矛盾,点燃最后一段引火索,放任了第一次对感染者的屠杀……
“当然不会有人蠢到在生死攸关时束手待毙。起初只是地下组织,后来是几个激进的学生挑起学生运动,最终成为席卷了半个世界的暴动。这使得一个名为‘亚斯克’的异能者家族得以趁虚而入,控制了组织处,屠杀才终于结束。
“兵败的组织处接受了名为‘温庭’的贵族军官的建议,秘密建立了第一支完全由异能者组成的军队,以对抗家族。温庭也借此获得了与组织处谈判的筹码——甚至是反抗组织处的武力。最终他发动了政变,却因为事情败露……”老阳吸了一口寒气,或许是为了填补没有烟抽的空虚,“现在所有人都把错误归咎于他,我也不例外。人们认为他是为了扩张自己的权力才组建了这样一支本不该存在的军队,他是最高权力地位的觊觎者。也有人认为这是因为他也是异能者,只是为了向正常人组成的社会复仇。
“但奇怪的是,他的叛变并没有得到家族的支持。就连最终落于实施的剿灭墨瓦巷的文书,都是家族起草的。”
“等等……墨瓦巷?”莫迟霜疾问。
“没错,墨瓦巷的前身,就是那支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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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我们都不过是……傀儡……”瘦高的男子双手捧住他扭曲的脸,发出似笑非笑的哭嚎,“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他仿佛周身触电一样地在地上翻滚、跃起、痉挛、抽动。他本就修长的四肢在扭动中更显得畸形与狰狂,如同一只僵死的蜘蛛,或是毒瘾发作的着魔者。他像稚子挥舞树枝一样挥舞那柄怪异的剑,将周遭的一切肆意切割拼凑。
“疯了……他疯了……都疯了……”男人乌黑的嘴唇颤抖着发出低鸣。他用双手在地上爬行,染血的身躯在地上擦除一条殷红的路。他的双腿与那个男孩的眼窝拼在一起,仅剩的残躯如同长出双臂的蛆虫,只能缓慢地蜗行。他不敢回头看其他人,身后的景象在映入他眼帘的同时就能让他彻底失去最后的理性。
“我们……都会被遗弃……老鼠啮进我们的身体……于内脏中安置自己……”他在唱歌?那更像是在哭丧!
男人的心跳停了一拍,窒息感攻击了他的大脑、使之震颤。身后一下下的脚步声犹如恶魔在踩踏他的心脏。
“不……不!”
当他惊呼的时候,他的半边身子已经飞出去了,取而代之平凑上来的,是一截树干。而失去了半个脑袋的他居然还没有死去。
“疯了!都疯了!”他也同样开始尖啸,用他仅剩的半个头。另外一半就在他的眼前,面对着他歇斯底里着同样的词句。
“不!不!我是来让一切都变得美好的!”先一步陷入癫狂的人吼道。怪剑被他的手臂甩得呜呜作响。他像是在宣誓,向某个更高的存在,或者只是像一个孩子哭喊着他的心愿。
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部位一个个飞走,千奇百怪的东西拼成他新的血肉。失声哭号逐渐被放声大笑取代,直到他再不能笑时戛然而止。
“傀儡师”挥舞着剑,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掌握感,正如同挥舞指挥棒的指挥家,或是摆弄笔刷的油画家。他已经不顾一切地投入了权能的怀抱。
他身后的一棵树上,缝着一张女人的脸。她早已经死了,在被分割前就被发狂的“傀儡师”用石头凿穿大脑。但那张脸上仍然带着笑,就像油画中的女郎,恬静地永恒了。
她赢了。
这小小的一片岛屿上,她和他分别创造了一个怪物。他们上空,飞机留下的尾线还未消失。
他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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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里特从容调度几个小组轮番进出战场,几轮交锋下来竟几乎无人受伤。比起大军团混战,人数甚少的小队作战中,指挥显然更加精准有效。元质异能尤其是医疗类异能的支配作用也更加明显。两名医师在指挥下,有充足的时间为每个人治愈伤口。凭借人数占优带来的更大的轮换空间,学生们居然挡住了一次又一次进攻。
不过这也仅仅是让学生们没有太快溃败而已。在经过专业训练的武装人员面前,学生们的防线只能一次次后撤以避免硬碰硬。他们已经渐渐退出广场,进入地形较为复杂的公园遗址。
最后一个人退出广场时,安德里特拨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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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祾没有一直盯着眼前的目标,或者说此刻他的思维并不与视觉相连。他咋着嘴,似乎在品尝什么——实际上他嘴里什么都没有。
月牙标记的暗色旗帜将自己藏匿在背光处。那栋建筑就像是一个嵌在山体中的方形盒子。
银白色的月牙映在他的眼睛里,与反射的光电混在一起。那黑得有些虚假、有些毫无生机的眼睛因此好像多了一点灵气。
他在风中嗅出了焦躁,他的身后是一群磨牙吮血、蓄势待发的“战兽”。他听见他们擂鼓般的心跳。
还有他自己的。
紧握的拳头因发力的抖动,他似乎能透过皮肉直视他正在涌动的血液,与他心跳同频的跃律。
他突然想听一些音乐,像往常一样将许多乐曲同时播放。旋律间彼此不容,但又混合在一起。不可调剂中渐渐明晰一种相互包容的趋势。军号在村间小路上鸣彻,山间流水流过交响乐团的脚下。小提琴的撕扯减弱的一刻,钢琴的猛烈敲击将气氛再提一层。暴风骤雨般洗脱全部身心。
冲突,激烈的冲突与突兀,突兀的尖锐与违和,违和的思考与沉默。
沉默。
当思考停止时,先前脑中的构设有多丰富,停下后的空虚就有多难熬。当空气蓦地凝固下来后——或是外界的空气涌入内在时——他似乎已经目睹一切,似乎已经经历了一切他想经历的。直到他想到死亡。然后竟然安心了。
世间万物都有脱离预料的可能,唯独死亡从不会缺席。这一只飘荡不定的小船最终决定将锚抛入名为“逝去”的港湾。将一切建立在“我终究会死”之上,似乎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所动摇。
唯有死亡是必然,唯有死亡可预料,唯有死亡可依靠。这大概就是他们所说的“向死而生”吧,温祾默默地想。握紧的拳已经放松。不松开握拳的手,还怎么去重新抓起武器呢?
人总要有一个安定的地方得以休息,总要有一个东西、一个地方、一个人,只要想起就会安心。没有人能够忍受寂寞的平淡,更没有人能在混乱中、守着一颗满目疮痍的心走完一生。
那……我是谁的依靠?正站在“现在”的他突发奇想。他想到他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温庭”,他的离开致使整个前墨瓦巷的覆灭。
“他说的对……我理应知道一些事情。”
电话铃声。
“喂?知道了……对了,事情结束以后,我要问茨洛话。”
在那个斜坡上,被舞成盛花的铁伞寒光交映。在那眼花缭乱间,一张叠起的纸坠入茨洛的衣兜。而因为疼痛而闭上双眼的茨洛本人并未察觉。
斜坡?胁迫?有意思。
温祾随手扔掉已经空空如也的旧信封,信封上字迹业已淡去。笔尖刻下的痕迹让人仍能看出曾经这里写了什么……“致温祾,温庭”。
第二张书页,送出。
我并不十分相信什么预算未来之说,但我乐意去试着相信一个自称是我父亲的陌生人,全因为我也有相同的预感——你会成为她人生之路上的第一个指路牌。我期待你,更期待她。
温祾舔了舔嘴唇。
“各位,三秒解决战斗。”
还没有等温祾下达命令,“战兽”小队已经出击。元质转化与构造的吱吱声不绝于耳。
真可爱,就像一群迫不及待地要拆开圣诞礼物的孩子。温祾有点想笑。
信号弹如同逆行的流星以闪亮的线将天空一分为二。在它像雀鸟掠地而起的同时,那栋建筑的大门已被无数从天而降的钢筋击碎。墙壁仿佛是面包屑堆砌的劣质品,被轻松贯穿。里面的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
“三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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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等待永不会抵达的呼救,当爆破声从远处像雷暴一样传来时,震惊与悲伤的乌云就紧接着笼罩了韶的小队。“爪牙”们中间发生一阵骚动。不同于从总部而来的韶,他们无比清楚声音的来源以及意味着什么。
坚硬的磐石终会露出裂缝,而风与水的刻刀会无微不至地渗入看似刀枪不入的壁垒,将其从中摧毁。
就算韶一意孤行,他们恐怕也不会奉陪了。
安德里特看出敌阵的动摇。意料之中,并排而行的盾墙之后已如蚁噬之堤,一触即溃。
“进……”
炮声淹没进攻的指令,炮弹与空气吹奏出女巫的尖叫声。安德里特双目猛瞪,蓝宝石一般颜色的瞳幻化冰山的冷毅,一发能够轰平一栋小楼的炮弹在他面前如同玩具,挥掌即可击飞。
轰鸣声在他一侧炸开成为实体,学生们仿佛被声音构成的墙狠狠撞开。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时混乱不堪。但当他们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所有人都安心下来。
他和他那如同“不定之律”一样神秘莫测的空想,会随时翼护。
“这身体素质!好极!”是一个浑厚的男音。
“慢点慢点,等等我等等我。”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热风吹起的尘土间,隐约现出两个逐渐走近的人影。
茨洛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们胸前的剑形徽章反射锐利的光芒切穿尘雾,刻上了他的眼睛。
安德里特挥手,像驱虫一样驱散了眼前的扬尘:“‘袖剑’,情报无误的话。”
男人报以一笑,嘴角几乎扬到耳边。女孩则吐了一下舌头,随后继续嘬着嘴里的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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