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光笼罩在被霓虹遮掩的都市,肆意挥洒青春的躯体如柳条般在舞池中心摇曳,人行道上行色匆匆的社畜大叔不敢在球场边停留,他们拖着疲惫的躯壳走过灯火辉煌的大街,只为能早一些对家人说上一声晚安,散发着黑色光芒的豪车呼啸驶过,那是金钱流动时的声音,天桥下的拾荒者不时抬起满是污渍的脸颊,他看向城市中心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遗憾,那是他年轻时梦的残留。
夜很美,夜色下的都市更美,美的苦涩,美的苍白,美的虚幻,美的。。。。。。像是一场怎么也做不完的梦。
灯火阑珊中,陌里坐在一栋大厦顶部的边缘上,双腿无力的在空中耷拉着,他的双眼布满迷茫与麻木不见一丝光亮,指尖廉价的香烟在与微风的缠绵中燃尽自己,只余下一条脆弱的余烬逐渐消散于夜空,杂乱生长的胡茬和脏乱到有些粘黏的发丝与被疲惫布满的脸颊,携手刻画出它们主人内心的颓废。
夜风吹过,带起陌里发丝的同时也让他感到一阵刺入心扉的寒意,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月光笼罩下那有些蜷缩的身形看上去是那么的狼狈不堪。
他抬起手臂,将指尖已经熄灭的香烟扔下大厦,他的目光盯着在空中旋转坠落的烟蒂,脑海中却将它幻想成一只冲出牢笼的麻雀,在空中自由飞舞。直到烟蒂坠地,脑海中的麻雀被大风撕碎,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有些颤抖的手指,拿出了放在上衣口袋中的那部陪伴了他很久的手机,他在已经破碎到快要无法使用的屏幕上点击着,找出了一条存放在通讯录中的一个熟悉号码,颤抖的指尖将这通电话播出,随着背景铃声响起,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被挤压的隐隐有些发白,电话接通,是一个女孩的声音:“陌里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干嘛?”这个声音并不甜美,但却依旧让陌里的心跳有些加快,紧张和不知因为什么而产生的期许,让他的呼吸微微变重,他用有些发哑的声音问道:“李子涵,你爱过我吗?”空气忽然有些安静,对面久久没能回答出他的问题,陌里有些焦急,他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可以回答我吗 ?这对我很重要。”这一次,电话在另一头的李子涵没有选择沉默而是用平静的话语告诉陌里:“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希望你再来找我,而且以前我也只是对你有些许好感而已,但这根本算不上是爱,我只希望你可以因为我而变得成熟一些,好了!就这样吧,别再打过来了,会被我男朋友误会。”
“嘟,嘟,嘀”电话被挂断,莫里的手臂从耳边滑落,陪伴他许久的手机也因此坠落楼下,成了碎片。就如他的内心一般四分五裂,原本看上去有些蜷缩的身影,此时更像是一具被剪去丝线的木偶,许久。。。。莫里抬起头看着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月盘,嘴角扬起了一丝复杂的微笑。
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这是一个还算美好的世界,可是对于陌里来讲这里更像是一处地狱,一处对他不断释放着恶意的人间炼狱。
以酗酒为生的养父,因嗜赌如命而做皮肉生意的养母,就是这么一对充满畸形的夫妻,再一次偶然到连上帝都难以预料的善意觉醒中收养了被遗弃在一丛欧石楠花卉旁的他,不过,人性的闪光终究是短暂的,养父养母的善意在那次之后戛然而止,他的出现没有改变任何事情,反而使得那两个几乎烂到骨子里的人,生活过的更加糟糕,理所当然的莫里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使得陌里得以接触这个世界的绚烂缤纷和知识海洋的浩瀚如烟,但同样给他也带来了更加悲惨的校园生活,对于陌里这样有着畸形家庭的人来说,小朋友有时候比大人更加像是恶魔,校园暴力如期而至且如影随形,笼罩了他的每一天,但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向往让他苦苦坚持了下去。
在校园,他是那个因为总是不能按时交学费而被老师嫌弃冷落的学生。在家中他是养父肆意挥洒酒疯的沙袋,是养母输钱后发泄怨气的布偶,灰暗的童年并没有出现电视剧中慈祥和蔼的奶奶,也没有动漫中暖心的可爱发小,更加没有电影中小说里那些种种给主角带来温暖的友谊,阴暗狭窄的房间角落是他唯一可以安放内心的地方,这个顽强的小生命在上天的惊叹声中逐渐从一个婴孩成长到一位嘴角总是带着淤青的15岁少年。
而在他15岁那年,也不知是命运再次对他释放恶意还是为了审判他那对人渣养父母曾经犯下的罪过,他的养父在一次酒驾中死无全尸,养母也因为一次疯狂得梭哈而赔掉了自己的生命。
唯一留给他的只剩下一间空荡荡的房子,就是这间连个床都没有的屋子,还是一名年轻警察硬生生从高利贷团伙那里为他力保出来的,虽然这不符合法律,但是作为警察,那个青年实在无法坐视莫里沦落到与流浪汉抢躺椅的生活中去,最后的结果似好似坏,莫里有了一间属于他的房子,而那位年轻警察却葬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之后的生活,命运并没选择放过这个可怜得小男孩,那只冰冷大手始终扼着他的咽喉,让他只能在悲惨中苦苦挣扎,虽然过的艰难,但陌里依旧完成了自己的学业,如愿考上了一所法学院。
大学三年一如既往得在他人的嫌弃中渡过,直到他大三那年,他遇到了那位被他当作光的女孩,李子涵。那是一位十分普通的女孩,但却也是一位十分聪明的女孩,可怜的陌里被女孩玩弄的像是一个卑贱的仆从,俗话说:“即使是多么坚韧的男子也会被绕指柔所折断”,更别说那个从未接触过温暖的陌里,只需要一点点温柔,他就会像是二战时的法军战线,沦陷的迅速又干脆。
一年的相处,李子涵榨干了陌里得价值,这场皇后与仆从的游戏也在李子涵失去兴趣后戛然而止。而可怜的陌里甚至连她的嘴唇都没碰触过,就被她像是垃圾一样随意丢弃。再一次被他人遗弃的经历让陌里的心灵中的那座,被沙子捏起的通天塔轰然倒塌,于是..........他崩溃了。
大厦顶部的陌里站起身,他看着脚下小的像是蚂蚁一般的行人,缓缓闭上双眼,抬起的头颅被柔和的月光照亮,原本充满疲惫与颓废之色的面容此时流出一抹轻松,微微扬起的嘴角像是他与这世界最后的告别。
他微笑的看着天空,平静又柔和的说道:“如果可以,我想毁掉这个世界! 不过现在,晚安了...........陌里”在月光的照耀和夜色的见证下,他就像是那只冲破牢笼的麻雀,纵身飞向夜空。
陌里在空中如折翼的飞鸟不断向着大地坠去,自由落体时,在他耳边划过的风声,让他感受到了那从未有过的自由,纵使心中百般不甘,但是此刻一切也无法挽回,因为陌里知道他做出了一个最为懦弱的选择,只是他不曾后悔罢了。
就在这时一道温柔的女声出现在他的耳边:“如果可以重来,你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陌里被这道如蛋糕烛火般甜美温暖的声音所吸引,过往的种种在脑海中像幻灯片般闪过,画面的跳跃越来越快,直到定格在他跃下大厦的那一刻。
落体中的莫里睁开双眼看着苍白的月光坚定的说道:“我坚持!”随后只听一声重物砸落得声音,陌里便觉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光明。
许久后,那道温柔甜美的女声再次响起“那么,如你所愿!”
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刺破了夜幕的寂静,如巨兽般咆哮的雷鸣声接踵而至,乌云遮蔽了月光,大雨得来到是那么的突然,道路上的行人纷纷加快了回家的步伐,而在那座大厦底部,在一条狭窄潮湿的过道中,没有人注意到那里多了一具还有着一丝温热的尸体,大雨打湿了他脸颊,血液在雨水的裹挟中从嘴角滑落,微合的眼眸和嘴角的一丝微笑让他看上去更像是在做一场美梦。
一道撑这白色雨伞的倩影走到他身旁,清瘦的身躯为陌里撑起了伞,白色简洁的连衣裙低垂在地面却并未被污渍染黑,如温玉一般但却又略显苍白的手中,拿着一枝纯白色的茶蘼花,女孩俯下身子用手轻抚着陌里的脸颊,柔和的光芒在她的手中浮现并照亮了整条过道。
在那片纯白的光芒中,女孩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晚安......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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