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路承远看着不时被路边植物吸引了注意力的她，兴致上来时她会伸出一根手指在路旁探出的花上点一点，好似在和山上的绿植打招呼。
在林木的掩映下，古道很是荫凉。途经一片叶片硕大的滴水观音时，不用清风吹拂花的淡香也飘至身前。仔细看去时还能看到叶片簇拥围绕中那色彩鲜艳的果实。
“滴水观音开花时的气味还蛮好闻的，带着一丝甜味。哥哥感觉怎么样呢？”她问。
“海芋的气味是还不错。”这种日常温馨的对话时不时还是会让他有一瞬间发怔，他曾经求之不得的平常相处如今竟是随时出现。
“哥哥醒来之后接触过植物学方面的内容？”他乍一换学名，她差点没反应过来。一颗怀疑的石子再次被投入了她的心海中，激起圈圈涟漪。
“没有特意学习，只是脱口而出的。”不论是他还是原来的路承远都对绿植没什么兴趣，至多是在看到雄奇壮阔的风景时感叹一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他在发现她难得在动植物方面有点兴趣后他刻意去了解了一些。
“以前没发现哥哥对植物这么有兴趣。”她不由地用拇指的指甲用力压在食指指节上，丝丝疼痛让她越发清醒。
“可能只是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够深入。”他道。他除了最开始那一段时间里会有意贴近原本路承远的性格，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她面前做他自己以及呈现出她理想中的哥哥形象。
面对她每次的试探，他都是轻描淡写地回答却又让人一下子挑不出错来，可她过后回想依旧觉得疑窦重重。
“或许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哥哥，我只清楚我想要什么样的你。”她自嘲到。
“可能这样在别人看来甚至是在你看来都显得有些自私，但我觉得你这样很好。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听到她说出的话后他心里产生了共鸣感，他快步上前给了她一个坚定有力的拥抱。
他从背后抱过来时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僵硬地站着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这真的只是失忆后人格重塑产生的变化吗？
她已经纠结了很久，不管她怎么自我安慰，心里的那种异样感始终都无法消除。明明是她无比熟悉的皮囊，她却觉得处处都陌生至极，就连他的刻意纵容也让她的心一直悬着。
拥抱在路知遥眼中是比亲吻还要触动人心的行为。她曾经渴望过和路承远紧紧相拥，但此时的她全然没有该有的幸福感。
他深邃的目光落于她的发顶。哪怕不看表情，他也能从相触的肢体间感知她的大致情绪。即使知道她的不自在，他也依旧没有立刻放开。
如果说他那个世界的路知遥是将对被管束产生的不满如高悬的烈日般赤裸裸呈现出来，那么眼前的她则是将情绪压抑在了心底的深壑之中。不管是哪一种都标志着他无法实现绝对的掌控。
但有一点很神奇，除了一开始没搞清状况外，他一直都能将两个人区分得很开。
“自我价值感要高一些。虽然动嘴说没什么可信度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你对我确实很重要。”半分钟左右他将几乎绷成一块铁板的她放开。
缺乏类似情况应对经历的路知遥点了点头道：“我尽量吧。”
“还能坚持吗？”他问。
“可以。”说罢，她抬头看了眼望不到头的古道。
“那继续往上走吧。”
往上走的过程中时不时有三两游客下山，他们错身而过各自奔向不同的目的地，像极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步调虽短暂相遇但不会彼此影响。
因为两人相距不远，所以路承远一直被她的气息包裹着。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随着时间推移她慢慢变得急促的呼吸声。这种若有还无的亲密感让他的心里有些微妙。
从山顶的观景台可以将远处的景致尽收眼底，除了他们还有游客在拍照。比起或是兴奋或是尽情享受清新空气和风景的其他人，并肩而行却保持沉默的他们似乎有些突兀。
“这一座塔好像可以上去。”她状似不经意般提到。
“那我们上去看看吧。来都来了，不上去多少留了点缺憾。”路承远看出了她有意上去但却又不肯直言，笑着道。
踩在木质的楼梯上不免会发出声响。路承远有意将步频调整成和她一样的，在听到完全重合的声响时他的脸上泄出了一丝笑意。
“合个影吧。”来到塔顶后他道。
“好。”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便道。
在路承远将手搭在她肩头时她脸上的笑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在她的记忆之中他们只有在久远的童年时代才会这么亲密地合影。步入青春期后哪怕合照两人间也会存在着她无法消除的一小段距离。
人是真的很奇怪，曾经想要得到的东西哪怕过后得到也再不复当初的心境。她是个讨厌变化的人但她也不是始终如一的，可她却想要从别人身上获得永恒不变的东西。
她好像开始慢慢理解以前的路承远了，她的某些想法确实不太正常。她久久地看向路承远，却依旧无法读出他脑袋里的想法。
明明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但她的心忽地产生了一种被压迫感，仿佛有千斤重的巨物一下子砸在了心脏上让她连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沉重而困难。路知遥抬手在胸口捶了两下，试图缓解不适感。
“你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怎么了？”一直密切注意她的路程远关切地问到。
“虽然我曾经幻想过有人能第一时间发觉自己任何的不对劲，但不会每时每刻被关注才是常态。你真的是路承远，是我原来的哥哥吗？”曾经觉得要说出来困难无比的话，她在此刻终是问出了口。
“是与不是有这么重要吗？”他注视着她问。
不直接回答就代表了一个答案。她的心像是被揪成了一团，她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锐声质问到：“真正的他在哪里？快告诉我！告诉我！”
“你觉得这个世界是唯一的世界吗？”他反问到。
路知遥满是愕然，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无比确定眼前的身体确实是路承远的，因为连他的疤痕位置都没有一丝一毫改变但他给她的感觉确实和原来不同。
两人身后传来模糊的交谈声和脚步声，原来是其他人上来赏风景。路知遥放开了手，只是沉默地往下走。路承远快步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他原本的打算是慢慢增加砝码，让她心中的天平彻底倒向他之后再揭露真相，但现在一切都被提前了。他对于她究竟会怎么做有着些许不确定，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将注定捆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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